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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若梦
天雷只等闲 RP照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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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慕同人】十二悲弦锁空楼BY伦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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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_嗜血之莲:小5~~把你的文章授权给我~~我要转几个霹雳的论坛去弄点钱看文
夜露_废柴某五:我?
夜露_嗜血之莲:恩,你那几篇同人
夜露_废柴某五:晕眩,我的东西怎么拿的出去哦……滚角落画圈
夜露_嗜血之莲:拿来拉~~给我拉给我拉~好小5~~~~
夜露_废柴某五:抓头……真是羞愧啊……抹泪给乃转吧……

小5长用的名字是:伦琴殿,这是从她的博要来的,这家伙没在其他地方发过同人文=v=
地址:http://alichion.blog.sohu.com/entry/3617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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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在下雨。

    朱痕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雨丝顺着风扑到脸上,湿润而冰冷。落日烟天气干燥,这个季节往年都不曾有雨,看来今年,终于是破了例。

    雨下了多久?朱痕喃喃自问。恍惚觉得已有好些时日,仔细想想,该是从那人来的时候开始的。还记得是黄昏时分,暮色四合,天地皆是苍茫水色,那人就和之前的每一次探访一样随性地跨进屋子大门,满身药草香里染了寒雨清冽的味道。

    他说,朱痕,帮我做一件事。

    那是此人第一次不是来闲谈喝酒,第一次如此直白有求于他,第一次笑得有几分怅然。这样算来,距他离去,也不过大半日光景而已。

    又为何会觉得这场雨,已漫长得不可期?

    看了一会儿,朱痕没有关窗,只是旋身走向屋中,开始收拾行囊。

    是该去某个地方,见见某个人了。这样想着,他打开角落里的一口樟木箱,当一袭纯净暖黄映入眼底的时候,心跳无预兆地急促了起来。似乎有一些遥远的不曾破碎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伸手欲捕,却又像海中的浮沫般泯灭,清晰虚无间,宛若黄粱旧梦。

    依稀记得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一个晴朗的夜晚,月明星稀。

    江南水乡自古繁华。河道曲折宛转,一层轻雾弥散开来,水波荡漾粼光破碎,温柔绰约地映照着岸上秦楼楚馆的流光溢彩。

    所谓春江花月夜,说的便是一种意境。踏着一地桃李落英芬芳,天上皎洁的光芒像是河面的水雾弥漫在青石街面上,沁凉湿润地从脚下渗到人心里去。朱痕孑然一身处在这方烟花之地,淡如七色刺绣锦上的一段灰,寞如五彩琉璃镜边的一抹影。

    抬头认准了雕梁画栋上的金字招牌,他转身拐进一间青楼勾栏,丝竹乐声靡靡入耳,比一路行来时候听到的倒底清楚很多。绕过形形色色的众多人物,绫绢红绡更是招摇得眼花缭乱,朱痕旁若无人地大行其道,以极精准的眼光和手法一把拽住了人群中应客应得花枝乱颤的老鸨。

    片刻后堂皇大厅的角落便清出一张梨木小桌,朱痕怡然自得地端坐在一片歌舞升平里,清静得格格不入。其实他并不喜热闹,也不好声色,说是慕名而来,相中的不过是这家特有的杏花酿。

    对贪杯之人来说,两碟小菜一壶好酒,已胜却人间无数。

    至于图清静的方法,无非两字——银子,之后一如所愿,简单到没有技巧。

    正喝着,不远处宾客忽然蜂拥成群,哄堂喧哗,顿时乐声大作欢快非常。朱痕不免转眼看去,只见大堂花台之上罗裙翩跹,妖娆身影款款而来,青丝云髻盘璎珞,一步一摇珠玉叮当,偏又紫纱水袖半掩娇颜,露出小段冰肌雪腕,翡翠镯色艳如春柳。倏地曲乐一缓,人未现貌声已起,正是空谷黄莺,天籁一歌。

    百花之魁,自然不同凡响。甫亮嗓,台下已然安静,吟过几句,长袖翻转暗香袭人,额前朱砂多情印,红颜一笑倾城,随即旋身而舞,衣袂翻飞处,金线牡丹耀眼盛绽,只看得台下观者如痴如醉。一曲歌舞临尾声,才听高处传来几记抚掌,伴着一声清喝:

    “好!”

    恰如火星的叫好声,引爆大堂之中的静默,观客大梦初醒般,瞬间欢声雷动人潮鼎沸。众星拱月中献艺佳人四方回礼,忽然明眸轻闪惊鸿一瞥,秋波如丝妩媚,装做不经意地飘向西边楼阁上去,而后娇羞地抿唇一笑,飘飘然退落台后去了。

    或许当人没有被迷惑的时候,才能看得最透彻。所以朱痕看见了那个眼神那个笑,进而好奇地将视线按女子所看的方向挪移。目光所及高处,朱漆围栏边倚着风流倜傥公子一名,并着灯火耀眼的光落在朱痕眼中,形影颇有些迷离。

    那人凌乱的髻上斜插支黄玉簪,墨染长发散了大半,外袍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着一袭内衬的白绸长衫,半敞襟口,袒露的肌理掩盖在了散发的阴影里。身边温香软玉围伺,他顺手搂过一个,耳鬓厮磨了会儿,又接过另一双纤纤玉手递上的青瓷杯来。

    喝彩的始作俑者,这般放浪形骸倒让朱痕想起一句词来:少年不识愁滋味。

    观望间,楼上的人杯到唇边,顿了一顿,目光忽然转落,正对上朱痕的双眼。

    朱痕见到一张极清俊的容颜,眉目如画,莹亮的眸子微眯着,慵慵懒懒笑得如桃花沐风,又是不羁轻狂的很。他也不介意被人盯着看,反向远在楼下朱痕一抬手,举杯敬邀。

    朱痕却不理睬,低头自顾自斟了一盅,慢慢饮起来。耳边听到那边楼上一阵嬉笑,细声呢喃不知说了些什么,须臾便静了下来,再看去,雕栏犹在,但人去楼空。收回视线,朱痕勾勾嘴角,提壶再斟。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一个人影沿着楼梯晃悠悠走了下来,然后垂头喝酒的朱痕面前“嘭”一声被摆了个酒坛子。稍诧异地抬头,见是适才楼上的男子,还未开口,对方已大咧咧的坐在他身侧,笑道:

    “风花雪月,独酌未免无趣,五十年剑南烧春,我陪阁下喝一回,如何?”

    朱痕淡然瞥了眼来人,轻转手中的白瓷空杯:“我以为在这间店里,只有待客的姑娘才会陪人喝酒。”

    那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本是风雅逍遥的样子,这一笑,倒多了几分江湖豪气。

    “不错不错,在下失言,那我请阁下喝一回,如何?”

    该说他性子好,还是气度大?朱痕似乎觉得这人挺有趣,也不再推却,便与他喝了起来。酒器从小杯换成了大盏,剑锋南指满楼春,英雄气概儿女情长,既爽烈又缠绵的味道,唇齿留香。

    两人边喝边有句没句的聊,多是朱痕听他说话,这人声音清清润润,带了几分酒力的舒软,听起来倒有些吴语南调的韵味。觥筹交错,很自然就问起对方的姓名。

    “慕少艾。”男子支肘斜撑脑袋,笑着说,“药师慕少艾。”

    “知好色则慕少艾,名字很衬你。”朱痕点点头评价,啜了口酒。

    慕少艾伸了指尖拨着筷子玩:“你呢?”

    “……朱痕染迹璧有瑕。”

    “玉尚有瑕,人无完人,朱痕染迹,倒更显凄美。”

    说罢,慕少艾眼神瞟过去,上下打量对面那张少年老成一本正经的脸,然后笑得七倒八歪,连连叨念不合适不合适,直笑到朱痕眉头打结青筋乍跳,才勉强止住喝酒顺气。

    不知觉月下西楼,曲终人散,华丽厅堂的角落里,有两人打发了老鸨足够的银两,俨然将青楼当成了酒楼。酒过三巡,朱痕已是微醺,慕少艾则酩酊大醉,干脆趴在桌上不动了。搡了搡对方的肩,却被打开了手,朱痕环顾下基本空荡荡的大堂,对眼前的醉鬼颇为头疼。

    本可掸掸衣裳就走的,但把人丢着不管总也不妥,好歹薄酒交情,他朱痕向来为人厚道,于是招呼来边上收拾打扫的伙计,背着拽着把昏昏沉沉的慕少艾送回他的厢房里去。

    房中姑娘们早已散去,伙计进门掌了灯也就离开了。朱痕把背上的人直接扔到卧榻上了事,正欲转身却猛地被拖住了手,慕少艾顺势扑上来,闭着眼喷了朱痕满头满脸的酒气。

    “哎呀呀,美人儿休走……”

    嘴里咕哝着混话,慕少艾捉着朱痕就亲。朱痕大惊,本能地闪避,慕少艾的唇便险险擦过他的颊,一瞬即逝的温软。

    朱痕只觉得眉角抽筋,寒着脸把这块酒后乱性的麦芽糖狠狠推回榻上。慕少艾软绵绵地倒下去,摔在一堆铺垫里也不觉得痛,翻身搂住个绣花枕头贴着脸蹭,念着柳儿玲香翠环秀娘等等一连串的昵称芳名,听得朱痕继续眉角抽筋,想走却突然酒力上涌一阵晕眩,只好扶了额头暂坐在榻沿上。

    入夜的凉意无形流淌,厢房每一个精致的角落都笼上几分黯淡,烛焰被灯罩隔离成暧昧不明的光晕,朱痕转头望着熟睡的慕少艾,恍然有些失神。

    单论相貌,他确实是谪仙般的人物,但现在这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身酒气徜徉春梦的模样,看得朱痕好气又好笑。掌心似乎还留着接触到那个躯体时微微烫手的温度,眼见那人曝露了大半的胸膛,朱痕想来想去,还是顺手扯过一件团在床榻角落里的金黄袍子,盖在了慕少艾身上。

    楼外巷子里隐约传来敲更之声,子时至,横竖是回不去了,朱痕也就靠在床尾合眼小憩,再睁眼窗外已是天色泛白,晨光初现。一夜不得安睡,难免脑中混沌,朱痕摇摇头,取出腰间长笛,吹奏提神。

    “很特别的银笛。”

    一曲终,闻言回头,见慕少艾也醒了,欠起半个身子垂着眼笑。朱痕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折腾人的家伙在,便把笛执在手里随口答应:“是外域流传来的乐器。”

    点点头,慕少艾哼了声,晕忽忽地去抓盖在身上的袍子。朱痕见他呻吟,趁机笑道:“酒胆好,酒量未必。”

    撇撇嘴,慕少艾送他一个白眼:“跟我拼酒前你先去喝个三坛,再来这边说大话不迟。”

    随即胡乱从锦缎袍子里翻出个琉璃小瓶,倒出颗药丸吞了下去。见朱痕眼神疑惑,他只挥挥手,又仰天躺回床榻上去。

    “醒酒药而已。继续吹你的罢,我歇会儿就好。”






  半月后,一向冷清的落日烟有了访客。慕少艾负筝携酒而来,正在屋外劈柴的朱痕见了,自然有些诧异。
    “又来陪人喝酒么,慕姑娘?”

    无奈笑对迎面而来的挖苦,慕少艾抛了一坛酒给朱痕:“哎呀呀,难道兄弟朋友就不能陪喝酒了么?”

    朱痕大笑,掀开封泥与慕少艾就着坛子豪饮起来。陈年女儿红,与众不同的甜香妩媚。

    酒到兴头,慕少艾解下背上铁筝,扬手一抚,音色行云流水,宫商角徵羽弄于指尖,极潇洒的一支曲。朱痕心念有所动,干脆按笛以和,乐调既成,便有人即兴闲吟高歌——

    山渺渺,云渺渺,八方风雨止今宵;

    情渺渺,仇渺渺,风尘一梦任逍遥。

    江波啸,烽烟招,兴来病酒罢琴箫;

    世情笑,人寂寥,壮怀谁留向晚照。

    日暮夕照时的落日烟最是迤俪,漫天晚霞锦绣如画,轻风徐来,歌声乐曲似要被吹去天涯海角。慕少艾唱罢抚掌笑道:

    “妙极妙极,朱痕,给这词曲取个什么名好?”

    “笑梦风尘吧。”几乎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的答案。

    “笑梦风尘……笑梦风尘……”那人倒是细细沉吟了片刻,然后微笑饮酒,“好名字!”

      江湖人生,快意恩仇,执着是苦,不如一笑一梦戏红尘。

      突然,朱痕想到个一直想问却几乎被遗忘的问题。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呼呼,这嘛……”某人笑得像狐狸。

    “商业机密,不可说,说不得。”

    照顾或者帮忙慕少艾的习惯,大概就是从那个醉酒的夜里开始的,之后慕姑娘这个戏称,也就这样叫顺口了。交陪上这么个朋友,朱痕染迹时常觉得自己吃了不小的亏,但仔细琢磨,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许久之后的某个下午,慕少艾来找朱痕喝酒,拂筝唱起笑梦风尘的时候,他的黑发浮在风里,有种说不清楚的飘零感。那天傍晚慕少艾起身告辞,背影消失在落日烟渐渐深沉的雾气里,此后数年间朱痕再没见过他。

    日子依然有条不紊的过着,离世隐居无人打扰,朱痕每日砍柴吹笛看日升月落,兴起便四处游走寻访美酒。外出时也偶尔听到些江湖传言,比如西苗黑派翳流手段残忍,以蛊毒为祸苍生,比如忠烈王府囚禁的杀人魔头认萍生脱狱在逃,后来便听说那认萍生投靠翳流,成了教主座下极得宠的首座。直到记不得多久的一天,众人纷说翳流被忠烈王府一举剿灭,唯首座下落不明。

    朱痕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既非江湖人,何必惹尘埃,只是耳闻闲言的同时,又切身的觉得独酌确实有点无趣了。但就在得到翳流覆灭消息的一个多月后,慕少艾终于出现在了落日烟。

    朱痕打量了他很久很久,看得偎在桌边的慕少艾苦笑着用竹烟管抵着额头道:“好友,你再这样看下去,我可是会不好意思。”

    望着那人满头朝如青丝暮成雪的长发,外加白皙脸上那个青墨黥印,朱痕没看出他的不好意思,也实在搞不明白目前唱的到底是哪出。

    “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下么?”

    “呼呼,这就说来话长了……”

    其实接下来的解释更像是讲了一个故事,至于早先在流言里听闻的翳流和认萍生,朱痕突然觉得那根本是个笑话。说慕少艾老谋深算胆大包天好,还是舍己救世义薄云天好?不重要了,平安回来最好。

    “慕少艾。”

    “唔?”

    “你看起来变老了。”

    “哎呀呀,话不能这样讲,虽然头发变白了,我的脸没有变嘛,何况就算之前我的头发是黑的,年岁仍然是在的嘛……”

    “……那请问您高寿?”

    “……哎呀,你非要这样欺负老人家不可么?”

    纵然三千银丝别有风韵,朱痕始终觉得慕少艾黑发的样子比较好看,只是那时并不知道,多年后再次看到他黑发的模样时,他却已成了另一个人样子。

    不论怎么说,从翳流回来的慕少艾,多多少少有了改变,个性变得越淡薄,心念却变得越深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朱痕自认比慕少艾自己看的透彻,进而也发觉慕大药师除了诊病研药闲散度日,又多了个养宠物的爱好,养的包括一只采药时搭讪来的叫羽人非獍的苦闷鸟,和一只从翳流拐回来的叫阿九的顽皮猫。

    证据在于这人喝酒闲谈时的话题常常会跑到两只宠物的身上去。对饮至三四分醉,慕少艾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他家阿九这样那样的事,说是抱怨,眉宇间倒盈了几分宠溺笑意,只是提到羽人时,他虽也会罗嗦起这样那样的事,但很快就沉默无语。

    “羽仔啊……”半晌,他才低低叹了口气,“胡琴拉的很不错。”

    额角微微抽搐,朱痕觉得自己陪着发呆半天就换来这么句废话实在够郁闷。

    “他不曾笑……”

    黄竹烟管贴着唇瓣,慕少艾闭上眼,呼出一口轻烟。隔着朦胧烟雾朱痕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由最后四字在寂静中落地有声。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慕少艾心中藏着某种很重要的东西,重到超乎他预计的份量。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失落,伤心,酸楚,愤怒,朱痕染迹心如止水。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别人无法代替他,同样,他也无法代替别人。





    乱七八糟回忆着这些的时候,人已经带着包袱来到残林了。

      自报家门说明来意等待通传后,朱痕算是破例进了号称非残不入的残林。见到鹿王泊寒波和皇甫笑禅的时候,两人正面色凝重地坐在一片湘竹围绕的亭子里,环境虽好,气氛未免愁云惨雾。

      上前拜会后,泊寒波倒底是直爽之人,望着朱痕捋须一笑,笑得难免有些僵硬。

    “朱痕染迹,以前听他提及过,不想有缘能见。至于你所提之事……既是故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笑禅,你说呢?”

      鹿王像要缓解压抑感似的转头询问好友,残林之主则缓缓点了点头,温和的声音略显忧郁地唤着护守在一旁的白发刀客。

    “申屠先生,有劳了。”

      申屠东流欠身领命,向朱痕做了个请的手势。朱痕致过礼,迈开步子,忽然又回转身来。

    “冒昧询问,不知羽人非獍现在情况如何?”

    泊寒波叹了口气,不甚感慨:“还在水晶湖,已无大碍了。”

    了然地点头,朱痕道了声谢,随申屠东流而去。行至一处僻静庐屋前,申屠止了步子,对朱痕道:“就是此处了,只是人刚送回,还未安顿……你心中可要有些准备。”

    “无妨。”朱痕淡淡笑了一笑,“倒是要劳烦申屠先生给我备些清水了。”

    看到被平置在床上的人时,说不震惊是假的,尽管朱痕还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床尾。恍惚想起初识的那个夜里,自己也是这样坐在床尾望着他,过往岁月弹指一瞬,沧海桑田。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朱痕终于默默起身,把备好的清水端到床边,绞干浸在水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慕少艾擦拭。一点点一片片的血渍,染得到处都是,干涸后依然带了几分刺目的腥艳,衬在苍白的肤发上,像杜鹃悲鸣时的泣红,像蔷薇凋零后的残嫣。

    擦干净头发,清洗过帕子,朱痕抹去他眼角的妆,浅绿化开,紧闭眼帘上原本的莹蓝就显了出来,极魅又极凄哀的颜色。

    那天夜幕降临后的落日烟分外黑暗,油灯昏黄的光芒中,是他为慕少艾一笔笔描绘上那些不属于他的颜色。慕少艾说让他帮,于是就很习惯的帮了,好像什么也没多问,什么也没多说,尽管如此,他还是知道慕少艾想去做什么。

    助这个麻烦的好友实现心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慕少艾是个深谋远虑的人,所以他的决定朱痕从来选择尊重。只是这次,朱痕问自己,是否后悔了。

    当他为易容完毕的慕少艾顺发时,缕缕青丝从指间滑落下去,仿佛流沙一般,抓不住。没有阻止,有些东西就这样从指缝间溜走了,抓不住。朱痕看着眼前黑色的剑眉黑色的发,白色的容颜白色的衣,对着铜镜取笑调侃的人,是慕少艾,亦非慕少艾。

    后悔吗?

    没有意义的问题。

    拭清那人身上所有的污迹,朱痕转身打开随身包裹,取出洁白的内衫和滚赭边云纹的黄色袍子,更换下他一身血衣,然后轻轻搂起他冰冷地身躯,靠在自己身上,仔细为他梳发盘髻,琥珀冠,流苏簪,一丝不苟地装戴来起。整理完毕后,朱痕将那支陈旧的黄竹烟管,放进他空虚的掌中。

    慕少艾曾把这些惯用之物寄存在了落日烟,既然是寄存,总是要还与主人的。

    忙完一切,朱痕又坐回床角,看着犹如沉睡的慕少艾,突然就想与他说说话。

    “我还真是交友不慎呐,无论如何,你不留点麻烦烂摊子给我不甘心是么……今后是怎样,你留在我那里的铁筝,不要了吗?从此以后,谁与我喝酒拌嘴,谁弹琴唱歌给我听,失味啊失味……”

    “他已无事了,你该知道了吧?唉,为何你到现在还是这付悠然自得的表情,一走走得了无牵挂,只是可怜了还惦着你的人……话说回来,还是这身装扮适合你,暖黄很好,何必做那鸟人……”

    “慕阿呆,我说过你应该在岘匿迷谷吃菱角噎死,或是在你的风铃店淡看风铃茫茫而死,唯独不适合为人代死,你就是不听我的话,终究这样……”

    也许正因为最后那夜什么都没有说,所以此刻不停的说,似要把未来得及出口的言语全都倾诉出来。说到最后,却是心头一哽,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朱痕去向残林之主和鹿王辞别的时候,两人依然面色凝重地坐在亭子里。泊寒波见他要走,沉吟了片刻,道:“你不送他最后一程吗?”

    朱痕只是很平静地摇了摇头:“不必了。”

    回到落日烟后,天色渐暗,朱痕倒头就睡,似乎梦见很多事情,反复徘徊的,莫过于那年江南的春水明月,温柔乡里一醉方休,有人在灯火阑珊处笑,手中一盏剑南烧春清澈醇香。恍惚就觉得笑容满面的人挂在了自己身上,温热地唇顺着颊边擦过去,惊慌中,就推开了他,然后看到那个身躯坠落到无尽的血红里去,被吞噬殆尽。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午后,睁眼的刹那,有彻骨的愁绪抽丝般从意识里剥离,朱痕自问,早知现在的失去,当初还会不会推开他呢?

    又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翻身下床,他望向窗外,连绵的大雨已经停了。什么时候停的?记不清了,眼里脑子里只有那片被濡湿的宣纸般脆弱单薄的天空,有一种恸哭过后的无力感。

    漫天的雨,曾是为谁而哭,直到泪尽声哑,不过满目湿凉,徒留空白。

    于是他将搁在墙角的铁筝搬来架台弹奏,清脆连绵的琴音不绝于耳。

    山渺渺,云潇潇,八方风雨止今宵。

    难忘笑梦,奈何一逝风尘。

    猛然一声激响,指尖被震得疼痛至麻痹,朱痕低头看着那根突然断裂的弦,知道没有抓住的东西,这次真的是回不来了。

    “懂筝的人不在,也不需要筝弦了。”

    这样说着,他取出了自己的银色长笛,娴熟地吹起来,落日烟乐音悠扬,只是依旧寂凉。

    送君千里之外,海天之角,浪花滚滚淘尽英雄。

    只此,一曲愁笛渡风去,十二悲弦锁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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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8-04-27 17:23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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