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4  相待 （完）

三分春色的景致一如往昔，龙宿在亭子里轻摇着扇子，看着庭中飞扬的春花，内心之中是说不出的思绪。

剑子与佛剑都回来了，仿佛过往的日子不曾有过改变。虽然灭定住入园中以来，偶尔也和剑子开些玩笑，龙宿自然知道，于这个女子而言并无过错之处，于剑子来说则更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主人，饮些茶吧。”贴心的侍女移过香茗，茶香氤氲，那之后的是仙凤愈发明丽的容颜。

“多谢凤儿。”入口的香醇口感，是侍女不变的体贴心意。

寒冬已逝，而春光正好。

“吾打算离开这里，汝们尽可在此居住。”午后三人的茶会中，龙宿如此说到。

“你要去哪？”剑子仿佛吃了一惊。

佛剑没有开口，却也投来疑问的视线。

“无事，不过是儒门有些事要处理，在此处不甚方便罢了。”龙宿举扇到唇边，是淡然的笑意，只是不曾说出迁居的地点。

“哈，倒是忘记还有偌大的儒门天下需要好友了呢。”剑子将杯子握了握紧。

“龙宿愚钝，自然只管得了区区儒门，不比好友心忧天下啊。”

“好友未免过谦了。”

这般轻描淡写的，便把移居的事情略过去了。

又过几日，仙凤过来给剑子请安，道是次日龙首便要移驾，又说了许多的客气话。言辞间既有礼貌又颇为尊敬的，只是剑子总觉得往年间那对他存有几分依恋的凤儿却是不见了。

“主人说，近来春雨连绵，听雨之声大抵还是宫灯帏最宜呢。”仿佛只是说着随意的话题，仙凤这样告诉剑子。

“……”剑子略愣了一愣，没想到龙宿不想说的仙凤这般简单的就告诉了他，也没有想到，龙宿是要住到宫灯帏去。

“便是不说，先生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何况主人也……”仙凤苦笑了一下，又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剑子站在桌子旁边，屋外那柔若蛛丝的春雨好像半分力量也没有，渐渐地却将那窗楞上的纸沁得湿润起来。

漆黑的夜里，悬着半弯淡薄浅白的弦月，剑子穿过几重木质的回廊，来到龙宿的房间。

屋子里摇晃着温暖的烛光，幽深沉静的香气之中，龙宿静静半倚在软榻上看书。仙凤在剑子身后轻轻阖上门，退了出去。

“汝怎么外衣都不披着就过来了，这倒春寒的天气可是冷得很……”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拥入个紧实的怀抱里，书卷滑落到榻上，龙宿抬手回抱住剑子的腰背。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见你。”剑子埋首在龙宿的发鬓间，熟悉的馨香传递过来，“仙凤，也长大了呢……刚见她时还那么小的。”

“嗯？”龙宿顿了一下而后笑了，“是啊，都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当然不再是小姑娘了。”

从初见时天真懵懂的小娃娃到而今进退有礼的儒门护法，剑子顿时发现时光翩然游走间，过去早已不是那旧时的模样。时间之海奔腾不息，世事变幻不停，仙凤曾经的亲近依恋已不复当初，那怀里的这个人呢？

剑子忽然一把抱起龙宿，转往里间走去。

*   *   *

“唔……轻点……”

龙宿轻哼，银紫的长发散落肩头，他双手撑着剑子温热的胸膛，压抑着呼吸忍耐，剑子双手扶在龙宿的腰间，让他分开双腿跨坐在自己身上。

其实平日里两个人的欢好并不多，更不曾用过这样的体位，但是今夜不知怎地，剑子却固执的要拥抱着龙宿，才形成这样让龙宿辛苦的姿势。

“再…等一下……”前额抵在剑子的右肩，濡湿的发丝贴在肩头，龙宿细细的喘气。

“抱歉……”剑子承担着龙宿的重量，看着他无力的靠倒在自己身上，有些心疼的亲吻着龙宿湿润的鬓角。

“汝……”缓过气来，龙宿便看到剑子微微皱眉凝视着自己的眼神，纯黑的眸中满是自己的模样，更是全然没有掩饰的眷恋感情。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情绪外露的剑子了呢。这些年来，两个人早已不是旧日里那般说笑不羁的样子，生生死死的经过几遭，有很多心绪都变得不那么明显，只是眼前这个人依旧是放不下的。

放不下，便只好受着。

龙宿收拢了手臂，环上剑子的肩膀。自己微凉的身体和剑子火热的胸膛紧紧相贴的时候，好像也能变得滚烫起来。

剑子开始慢慢动起来，带了点急切又很温柔的动作，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了，只有一种深切的渴求在彼此的亲吻律动中交换加深。

沧海桑田，人事变迁，身在这动荡的苦境之中，有太多的时候不由自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都不知道在下一次的战场上，会不会倒下了就再也醒不来。

但是，剑子……

唯有你，我希望能和你一直走下去。

这是龙宿心里的话，他从来不曾说出，也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可今夜他似乎明白了，埋于剑子心中，想要告诉他的，其实也是同样的话。

*   *   *

醒过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是深夜了吧，剑子将龙宿扶坐起来，又拉了拉紧被子，然后端了一杯热茶给他。

“抱歉，有点做过头了。”剑子接过喝干净的茶杯放到矮几上，又掀开被子躺倒床上。

“吾无事。”龙宿往里面缩了缩空点位置出来，淡淡开口，“汝突然说起仙凤，可是有所挂碍？”

“哈，还是瞒不过你，其实也没什么。”剑子苦笑，“过去只是觉得人生经历的漫长，却没有发现岁月的蹉跎啊。”

“人生百年而一梦，汝都已经是生于斯世几百寒暑的人了，怎么连这也忘却了。”

——人生百年如同大梦一场，是以更当珍惜现在，活在当下。

“诸事纷繁，竟致修行也滞后了。”剑子凝视龙宿一会，忽的笑出声来，“哈，我这样瞻前顾后的，倒是让你见笑了。”

剑子感慨般的轻叹着，又道，“让我也同去宫灯帏吧。”

“汝……”龙宿愣了一下，“吾并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现下素还真叶小钗正在奔走，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时日可供躲闲的了。”锦被下剑子的手握住龙宿的，“但在那之前，我想同你一起。”

“风波干戈几时休，何如不思量。”龙宿的手指轻轻回握，眸中只是安然的神色。忧思太多又有何益，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不过有一点担心可免了，”龙宿阖眼轻笑，“宫灯帏随时候汝大驾。”

“哎呀，这时候就麦吐我的槽了吧。”

“吾只是实言那。”

“你啊……”

春夜的微雨不曾停歇，更漏不停，暗香流动的床榻间是情人的低眉耳语。

其实天长地久也好，朝暮旦夕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呢。

此心安处是吾乡，也便够了。


—完—



文后：梧桐相待老，希望两位也能长长久久的相处下去。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