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逐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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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pili.2230.net//read.php?tid=1769 他偷了那個人的彩衣。
無賴的要求要那個人和他作伴。
那件華麗的彩衣沒有被鎖起來,只是靜靜的收藏在櫃中,那個人卻搆不著。
只要收回彩衣,那個人便可以離去。
只是,這場競逐乎永遠沒完。
當他遠走的同時,那個人察覺,彩衣也被他帶走。
而才發現,那是件,收不回的彩衣。
※ ※
【吾的決定。】 「汝……會離開多久?」
劍子溫和的微笑著,只是靜默著不語。
賭氣的伸手扯了扯劍子頰邊的白髮,輕輕的蹙起了眉頭。
眼前的人,號稱道家先天,這個把月來才登上頂峰之位,都還沒坐熱,就說要動身前往遠方處理一些要務。
劍子握住了頰邊的手,眼眸輕闔,彷彿品味著體溫似的。
縮回了手,龍宿直盯著劍子。
──汝等著看……
內心緩緩浮現一股不服輸的想法,握緊了拳頭,悶撲一聲直撞了劍子胸口一拳。
總有一天,吾要追上汝──超越汝。
「怎麼?」劍子輕笑,撫了撫微疼的胸口。
「吾也必定要登頂峰之位。」
微微的低頭,歛下的眼神掩去了複雜的思緒。
──不想和汝如斯競逐。
「那遠行之人歸來時,吾們將併為頂峰?」
眼神中有著說不出的玩味,劍子的語調不低不亢,彷彿沉吟著什麼。
──讓吾在和汝的平衡上,承認那收不回的物。
沉默看著劍子緩緩遠行的背影,微微的發楞。
※ ※
【初見劍子,只覺得這個人,真是個無賴男子。】 身為儒門弟子,雖然長年在四書五經的薰陶下顯得氣質非凡,到了該習武的年齡,拋下木劍棍棒換上真槍利劍的時候,卻也是會折騰的一身狼狽不堪。
賭一口氣不服輸的龍宿,即使掌上被磨的刺痛不已,關節也疼的幾乎要喀喀作響,還是撐著還在成長的骨子,舞著不甚拿手的長劍,在林邊落葉地上練習著。
劍尖在空中一挺,竟是微微的發顫。
手臂一個刺痛,半屈下了身子,握著不可自制發抖的手。
坐下來,輕輕抹去額上的冷汗,然後放鬆似的吁了口氣。
沒想到真劍和小兒科的木劍是差很多的東西。輕輕闔上了眼,讓微風輕輕的拂過臉頰。感覺手臂麻麻顫顫,龍宿開始靜靜調息,想稍稍的緩和氣血不順的不適。
而當風中夾雜著一股陌生人的氣味,龍宿則張開了眼。映入眼中的,是一襲白衣的男子。
男子的手上握著酒瓶,笑盈盈的在不遠的粗幹上,透過枝枒間看著他。
只覺得那個笑很刺眼,卻沒有多想男子究竟在那兒待了多久,龍宿持起劍,緩步的想尋找下一個空地練習,畢竟他向來不喜歡在別人的注目下展示自己的狼狽。
他清楚他現在滿頭大汗,衣衫髒污,髮髻也有些凌亂,不是個可以令人讚嘆華麗的身段。
安靜的移動到他處後,碎散的劍花又開始舞在空中。
凝心歛氣,手捏劍訣,步伐緩緩推出,流暢的在空中劃出幾個圓弧──然後下一刻,劍身發出噹的一聲碰撞,歪了歪,腳步也隨之紊亂。
──誰!?
又是一股陌生的氣息,龍宿順著感覺,看見方才的白衣男子手裡把玩著石子,不發一語的笑看著他。
「汝是誰?」壓抑了些許的慍怒,龍宿不冷不熱的問道。
「過客一枚。」揚了揚額前那奇怪的三根瀏海,男子簡短的回答。
「吾正在練劍,可否不作打擾?」
「好,吾閉嘴。」說著,手指輕輕抿了抿唇。
──這不是重點吧?
龍宿微微蹙眉。「吾不喜有人在旁窺探劍式。」
「兄台使的是儒門初手劍式,並無不可觀之處。」笑盈盈的,男子輕躍,便上了枝頭。
「若吾有所打擾,那末吾隱身便可。」
──這個也不是重點吧?
龍宿突然覺得自己遇上了無賴,一個功力不淺的無賴。
吹來的風中已經完全沒有了男子的氣息,這是有一定修為的人才有辦法做到的事情。
嘆了口氣,既然不會被打擾,那當作沒看見也可以。
只是當龍宿重新開始劍式時,又莫名奇妙被小石子打歪了劍身,不禁按耐不住怒意。
「汝在戲弄吾嗎?」停下了動作,龍宿對著空氣破口而問。
一顆小石頭輕輕的落下,在龍宿頭頂彈了彈,落地。
當場氣的渾身僵硬的龍宿看到了白色的衣角,不經意的閃過側邊的樹叢。
「狂徒!汝別跑!」居然,拿石頭砸人!
雖然是提了氣追上,但是輕功卻也尚未熟練。也不知有意無意,龍宿總是追的上,卻又抓不著那飄忽的白影。
只是等龍宿完全追循不到那個氣息,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儒門的門口。
看看天色,卻也不早,只是悶悶的回了房。
當儒門僕婢端上了溫水毛巾來清洗身子時,龍宿才發覺,渾身上下異樣的痠痛,比前些日子還要嚴重些。
歛了歛眼,龍宿暗自想著,明天可絕不能再給無賴破壞了練習,得換個地方。
※ ※
【無賴?無賴!】 連續好幾天,不管龍宿挑了多隱秘的地方練劍,總是會在近傍晚的時分受到無賴的打擾。
就算他冷下心來完全不去理會,還是會被絆倒,或從頭上灌下一大袋的落葉,或是某種難聽的歌聲給擾的完全練不下去。
而這次,居然掉下了隻小猴子。
大驚之下,小猴子慌裡慌張的用尖銳的爪子把龍宿的衣服扯破了幾處。
飛快的爬回樹梢,而龍宿只是靜靜的站著。
霎時,滿林無聲,只剩下龍宿緊握拳頭的關節喀拉聲。
一秒,兩秒,三秒……
「汝這個無賴───出來!!」
彷彿還可以聽見怒吼的聲波一陣陣傳出去,不遠處有群鳥兒慌張的吱喳著飛出了林子。
等了一陣,只聽得頭頂傳出一聲輕微的嘆息,龍宿清楚的感覺那陌生又熟悉的氣息自頂上散了下來,只是抬頭用美麗的珀色眼瞳銳利的瞪著那白色衣腳。
只見輕輕一蹬,白鞋,白袍,白衣緩緩的落在眼前。
粗濃的黑眉和黑髮英氣的反襯著對比的白色,小猴子窩在男子的懷中,張大著眼睛無辜似的看著渾身散發著殺氣的龍宿。
「叫吾嗎?」輕笑,眼前的男人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的問著。
「汝三番兩次擾吾練劍,究竟意欲為何?」龍宿瞪著眼,沒好氣的說。
「───今日的天氣很好呢,猴子很可愛吧?」彷彿沒聽見似的,男子自顧自的說著。
「吾不是在問汝這個……」龍宿幾乎要氣結。
才要再說什麼,轉念一想,沉默了數秒之後,不知怎地,龍宿歛下了氣焰。
──眼前的人道行比自己高,不會是一般的無賴,不然小兒科的惡作劇,他怎地會閃不過。
再抬眸,已經沒有方才的激動,看的男子一陣微楞。
「是的,猴子很可愛,天氣亦是晴朗。」再出口,口氣靜平穩的沒有一絲波動。
而男子的眼神,也增添了些許興味。
「敢問前輩,劍式中……是否有不妥之處?」
謙虛的口吻,彷彿是在某處突然轉圜的舉動,反而讓眼前的男子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但隨即,也嚴肅起了面孔。
兩人互望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隨時指教的氣息……
「吾沒這麼老,別叫吾前輩,吾應當沒有大你多少個歲數。」
男子首先開了口。「劍子仙跡,喚吾劍子即可。」
拱一拱手,龍宿禮貌的回應。「疏樓龍宿。」
劍子懷中的小猴子,不知道嗅著了什麼,幾個蹦跳爬回了樹梢,便隱沒在林子裡不見影。
「練武不可躁進。」那張嚴肅的面孔,認真的說著,一步一步的走向龍宿。
龍宿靜靜站著,不卑不亢的看著劍子。
劍子莫名頜了頜首,盯著龍宿。
才在疑惑想發問,龍宿一個反應不及,就感覺一陣大風拂過身子,眼前的人瞬間沒了蹤影沒了氣息,而自己──淡紫長髮瞬間的披散,匝緊的衣袍也瞬間鬆開,垮在身上。
那個傢伙奪走了他的腰帶和髮簪。如旋風強盜般的來無影去無蹤。
龍宿一個拳頭緊握,瞬間怒氣上湧。
「汝˙這˙無˙賴──!!」
而彷彿還可聽見遠處劍子的呵呵笑聲,更令人氣憤。
果然,無賴就是無賴!
抓著衣矜狼狽的回了儒門,龍宿邊換洗,邊和扶持自己長大的教母不悅的形容近來的事情。
教母只是笑笑的輕語,「宿兒近來很有精神。」
「那人說的不錯,練武不可躁進。不是成天操勞身體就可精進,重點得是你的內在涵養和累積的苦練。」
幫龍宿重新束緊了腰帶。「你已經成年,也得磨練磨練你的質氣。」
靜默的坐在書桌前,一旁的窗開著,月光靜靜的灑入書房。
臂上小小的傷口是小猴不經意劃出的,龍宿靜靜盯著,眼神漸漸的肯定。
──吾,要超越這個人。
內心小小的補充了一句。
──這個無賴『毽子』。
※ ※
【而後,吾下了永遠的戰帖。】 往後的日子裡,劍子還是時不時的來打擾。
知曉眼前的人有著淳厚的武學底子,只是一副愛捉弄人的無賴樣,龍宿漸漸的也不去在意那個人怪里怪氣的行動,反而暗地裡觀察著他的招式路數。
龍宿在練劍時劍子都不會出聲,只是偶爾飛來的小石子總是會不經意輕敲在哪裡,剛開始總以為劍子鬧他,後來才漸漸發現是自個兒運氣或節奏錯誤了。
龍宿靜默的改善自己的失誤,也漸漸由被動接受提醒轉而主動的挑釁劍子。
如果說良師益友可以算這種感覺,龍宿倒是頗喜歡。
劍尖抵上劍子的鼻尖,只見劍子微微一側,扭住了龍宿的手腕。
眼看手中劍落下,龍宿的另一手即時接住了劍,長驅直刺,劍子狼狽的滑開兩步。
「不錯,兩手都會使劍。」整了整衣矜,劍子輕笑,讚賞的說著。
「汝也會雙手使劍,可不是?」
「──嗯?」劍子沉吟了一會,他並不記得他有在龍宿面前……
「因為汝兩手都可以使勁。」龍宿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汝用石子的時候,就是如此。」
劍子微微一楞。
呵,眼前的人──觀察力倒是出眾……
嘴角揚起了不易察覺的弧度。
果真是很吸引人的特質啊……
回神,龍宿的劍停在劍子的面前。
「吾,要超越汝。」
龍宿那清澈的堅定目光應著劍子,如此吸引人的神情──
劍子笑了。
「那你就用一輩子的時間好好來超越吾吧。」
龍宿收回了劍,挺直的身子,毫不畏懼的回望著劍子。
彷彿隱約可以看見龍宿周身一股淡淡的紫色氣焰,劍子眨眨眼,才發現那是個錯覺。
「汝等著瞧吧。」龍宿笑道。
而後,兩個人逐漸熟識起來。
密林裡的小空地從原先的一人練劍漸漸的轉為二人互相拆招,龍宿從中摸索奧妙,清楚明白簡單的劍式不可能贏過劍子,於是便嘗試開發自己的招數。
這非常有效,因為他滿意的讓劍子陷入苦戰,最後不得不逼出了那招『天下無雙』,那個太極圖樣讓他了解到,眼前的人是理念和儒門諸多不合的道門之人。
「你倒是進步神速。」
「是汝懈怠了。」輕笑,收起了劍。「道門?」
「無錯。」
「那末,更是吾應該要超越的強敵了。」
「噯,道源自人心,道之道與儒之道本為人所悟,何須拘泥其中差異?」
「哈,瞧汝還真是會瞎扯。」
「過獎過獎,不敢不敢。」劍子拱著手,看似謙遜的搖了搖頭。
看著劍子一臉嚴肅的打著哈哈,龍宿不禁失笑。
既然兩人都不拘泥什麼俗世禮教,或許可以很合得來?
──合得來?
龍宿驚覺,當下打消這個念頭。
──不,應當是個,可以長久挑戰的對象。
劍子又丟了顆小石子,這次輕輕砸在龍宿的額頭,讓龍宿瞬間回神。
「劍子仙跡──!」
也或許,這是個天生欠扁的傢伙。
※ ※
【什麼,讓吾產生如斯堅持。】 其實他也不清楚劍子到底是怎麼練出這一身好武藝。每次總覺得他即將要追上了,卻又是莫名的被拉開距離。
龍宿越來越執著於自己和劍子的程度,有幾次他差點就要將劍子擊敗,卻又被巧妙的轉圜回來。不甘心,回了儒門仔細思索更好的策略,隔天又會被擊破。
這種執著,漸漸的深植了某部份的情緒裡。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龍宿逐漸的被委以重任,他和劍子練劍的時間更是與日遽減。
當轉變成一種週期性的比試,龍宿發覺他沒有比以前輕鬆許多,相反的,他花更多的精神在這種登峰造極上。
只是,終究都敵不過那個總是一身白衣的男子。
他稍微的理解劍子所說,一輩子的時間是什麼意思。
──但是吾可不甘願,哪有這種道理的?
「汝究竟是怎麼進步如此神速……照理說,汝不比吾大多少歲數。」
短短幾年,不可能讓吾們的功體差距如此…
收起了劍。「道門有獨特的武學。」湊近了臉,神秘的低聲說:「這是個…秘密。」
「汝確實不比吾大多少?」
疑惑的問著,龍宿伸出了手,輕輕的執起劍子一縷長髮。
懷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髮由深墨的黑色,似是變得有些褪淡了。
「哈,那你這天生的銀紫,看起來可比吾老的多。」
微慍的皺眉,龍宿不應。
「你覺得,追求力量是為了什麼?」仰望著枝頭的鳥兒,劍子突然有感而發的問。
「追求一種巔峰的華麗。」不假思索的說。
龍宿抽出了劍,在空中劃開半弧。
「被人擊敗是一種醜陋的狼狽,」眼神,突的深遂起來。「這只是一種防衛……問這江湖天下,吾們的身分,怎能不沾染?只有站上最高點,傲視一切…方能守住自己想要的一切。」
「想要的一切?」
「哈,不失為華麗自適,煮酒彈琴,逍遙自在的生活。若吾有興趣,什麼伸手便可得來,若吾無所興致,那末便是天下人也攔吾不著。」
「真有你的風格…卻不嫌小志了嗎?」
「哈,人極多時候盡最大力量追求的,不過就是小小的幸福。」
互望著談話的兩人,突然被一種靜默給籠罩。
劍子的表情非常認真,直透入龍宿清澈的眸子裡。
「吾不會讓你超越吾。」
龍宿抿了抿唇。
「雖然汝是吾極佳的敵手,」頓了頓。「但若汝是擋在吾眼前的人…吾依舊不會留情。」
「這是你的堅持。」微笑,劍子也抽出了劍。「要再比試一場嗎?」
「也可。」
※ ※
【什麼,讓吾漸生不明的……曖昧。】 那麼,什麼是劍子追求力量的原因?
不久之後,龍宿才發現他並沒有得知劍子的想法,之後,他也沒有機會問出口。
劍子是個好敵手,就在於他並不像師傅一樣會教導他什麼。相反的,龍宿也經常在和劍子過招當中學到不少奇詭的戰法。
當他察覺有些什麼不對勁的舉動時,比試的氣氛就多了某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有幾次,比試刮起的封風沙總會些許劃破肌膚,起先給劍子幫忙上藥的時候還不覺得怎麼,而後卻感覺劍子認真帶點疼惜的眼神時,開始讓他有著不自在。
有時候,一場搏鬥下來,總是會滿頭大汗髮絲凌亂,不知何時劍子習慣拿白巾撲開龍宿額上的水,然後撫整髮絲,指間若有似無的觸碰耳際。
不是不習慣──或許該說,這種感受才奇怪。
又是一個沒看過的招式,劍身一個扭轉,劍子挑開了龍宿的施力點,迅速點下了周身大穴,龍宿只覺得全身經脈好似瞬間斷了知覺,一個癱倒,就這樣被劍子扶住。
「汝!哪有點穴的道理?」一個氣結,從來沒有過的四肢痠麻感受讓他有些許的慌。
「對戰時,攻擊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劍子輕笑著,龍宿卻覺得那笑容中隱含著一種難以理解的危機感。
就和當初一樣,刺眼的令人不喜歡。
「汝真是腹黑!」
「過獎過獎,吾的確也是飽酣筆墨之人。」
──真是不害臊!
白了白眼,龍宿掙扎著想衝破穴道,卻發現劍子下手不輕,經脈被鎖的頗深。
這種只能倒在人家的懷裡的狀況,龍宿光想那畫面……畫面……
感覺到身後一波波傳到己身的心跳,臉居然不自覺的炸紅。
「唔,沒想到你的身子這樣抱著還挺舒服的。」
劍子的聲音從後腦上方傳來,就像微微震人的麻,突然從後頸順著脊椎竄入了四肢百骸。
說那什麼話!?
只覺得劍子的手曖昧的環在腰際,那不再陌生的氣息環繞著自己,勒緊似的,龍宿靜感覺呼吸漸漸的滯悶,漸漸的有些急促。
彷彿有什麼平衡很不能理解的正在崩壞,令人恐慌。
「……劍子,解開吾的穴道。」
稍微冷靜了一下,龍宿低聲的說。
「吾不要。」
冷聲的拒絕,空氣似乎有些凝滯。
「要嘛,就自己解開。」
那個溫熱的語氣在耳邊曖昧的輕語,龍宿難受的瞇起了眼,這種奇怪的燥熱感,他不喜歡。
「不然,你就要這樣繼續被吾抱著。」劍子更低聲的輕語。
這句話,像個火藥,在心湖上炸起了漫天水花。
龍宿的額間漸漸的滲出細汗,看的出來他很努力,但是就是難以衝破劍子封的穴道。
一種難以理解的懊喪浮上心頭,龍宿終於了解劍子的程度還是他難以及的。
暫歇的喘息,劍子的純白衣袖輕輕的拂去龍宿額間的汗,龍宿的目光和劍子相交,只覺得劍子墨黑的目光寫著不明的激勵,他一個深吸氣,瞬間衝破穴道的彈直了身子,脫力的大口喘氣。
腦中一片空白過後,只覺得有什麼輕貼著額頭?
卻發現劍子的唇正貼著,睜大了眼,馬上推開了眼前的人。
「汝……」
不自在和體內的騷動感令人不安,龍宿的眼神有些戒備。
劍子只是面無表情,「時候不早,你該回儒門。」
難耐的沉默幾許。
不,或許不該是這樣……。
身子乏力的疲軟,龍宿感到些許暈眩,喘幾口氣恢復了平穩,龍宿直盯著劍子。
「汝是什麼意思?」
「你耗費了不少力氣,好好的休息吧。」
哼,欲蓋彌彰的轉移話題嗎?
感覺內心有種不可窺的心情,正在漸漸的萌芽。伴隨著不甘願和複雜的思緒。
「汝把吾當什麼了?」
直接的目光,沒有給予回應。啟口的話語,認真而不容反駁。
「吾仍舊是等著你超越吾……如果你有這個能耐的話。」
這句話深深擊中龍宿的想法,冷眼瞪著劍子,雖然尚虛弱,氣勢卻不減。
「汝,好生給吾等著。」
──不甘願。
──吾才不可能一輩子,都望著汝的背影!
獨自緩步回了儒門,一路上,有什麼情緒,酸甜苦辣的糾結在一起。
輕輕撫摸著額頭,他停留的溫度。
汝是不是偷了吾很重要的東西?要追上汝,吾才討的回來。
汝是不是給吾簽了不確切的契約,好生將吾牽絆?
※ ※
【什麼,白了汝的一身?】 回了儒門天下休憩數天後,龍宿覺得自己的功體不似以往。
和師尊稍微提了自身的疑惑,只是看著師尊一臉訝異的把著自己的脈象。
練武之人追求的頂峰,在於能夠自由操縱身體的機能極限。一般修道之人必須要修行數十年才能開通身體深處的幽閉穴道,達到功體大增提升極限的效果。
如果有高人提拔,強行灌入真氣再加上自身的運息,很快的便可以超越別人多年的修行。
這樣的案例很少,因為施術者如果將氣送偏,很有可能將人打死或重傷。
──好樣的……
龍宿冷著眼,無法改變的順暢氣息遊走在周身大穴裡,只覺得一股不平湧上。
只是這種不滿的情緒並沒有占據他多久,因為儒門的變卦接下來很快的發生了。
師尊無預警的離開人世,引發了眾子弟的爭議,各派擁護各自認定的宗主起而內訌,身為師尊首席弟子的龍宿首當其衝,很快的捲入儒門血戰。
年輕氣盛的龍宿雖然懂得沉穩,卻還是耐不住狂躁的心緒。幾次強大劍招出手後功體散盡,眼看就要倒在血泊中,道門領了一批人,及時協助龍宿暫時壓制了敵人。
在昏紅的記憶裡,龍宿彷彿看見了一臉怒氣橫生的劍子。
突然忘卻了周身的現況,龍宿不滿的伸手,用力扯了劍子的眉毛。
「吾還沒和汝算帳……」
模糊中,總覺得那不是錯覺──
啊啊,劍子,是什麼…白了汝的髮?
「要算,等你好了再算。」
劍子輕輕耳語,而他好像感覺到,有什麼覆上了唇。
──汝這個死老頭,居然趁人之危!
「龍宿,好生看著,這次吾可是先露底線了。」
幾進昏厥的龍宿,模糊中只見劍子提起了氣息,浮上半空,一股龐大的氣醞釀著,讓現場的儒生們都看傻了眼。
萬引天殊劍歸宗。
據說,這是那招的名字。
※ ※
【吾的自尊,只是不想落於人後。】 「汝這樣算是犯規,應當讓吾用自己的力量去突破。」
「唉呀。」清楚龍宿所說何事,劍子輕笑。
劍子整理著書房中的雜物,一邊休憩的龍宿難得簡便的儒服,身上大小的繃帶紮著,執著清淺的茶,不滿的喃喃。
不經意中,從書架上取下了一本老舊的破書。輕輕的拍去灰塵,翻開第一頁,劍子瞇著而帶點笑意的眼神直盯著其中夾著的一份發黃手稿。
龍宿沒有發現劍子的怪狀,只是看著那本書,疑惑。
「好舊的書,是道門的什麼奇門遁甲?」
劍子微笑著搖頭,但是那太過誠懇的笑容反而引起了龍宿深深的懷疑。
「只是師傅寫的一些遺言。」
而劍子捏在手裡的老舊黃紙輕輕的揉成了灰燼,那無甚所謂的眼神讓龍宿不再追問。
輕歎,轉移了話題。「道門怎麼會來幫助儒門?」
「這是道尊的命令,誰敢不從?」
「但是汝師父不是……?」
靜默的對看,龍宿似乎領悟了什麼,有些遲疑的啟口。
「汝……?」
劍子的笑容,彷彿更加刺眼了。龍宿皺著眉轉過了頭。
而劍子則趁機把封皮上帶著模糊燙金著『道教禁書』的本子塞入了書堆中。
早在遺言中知道儒門的大災將會是道門滅儒坐大中原的好機會,但是被那其中的紫龍吸引而無法自拔的人…選擇了用變相的方式催促了未來儒首的成長,選擇了費盡機心來這樣扭轉天機,輪迴必定會反噬。
他一定會折壽的。內心如斯想,劍子嘴上欲蓋彌彰的說著不相關的話,惹的龍宿給他一記白眼。
指尖輕輕的在桌面上敲。
那個什麼功勞也不提的人都是這樣跟他打哈哈過去的,是嫌他疏樓龍宿不夠大方嗎?
劍子仙跡,要知道,吾只是自尊心高了點罷了。
「還有。」龍宿盯著劍子,「汝居然趁危偷吻吾。」
「耶~~」劍子的尾音拉高,腦中骨碌碌的轉著鬼點子打算瞞過去。
卻沒發現,龍宿的臉輕輕靠近。
「要,汝就要像這樣正大光明的……」這樣吻下去。
而這次完全僵硬的,是被龍宿主動吻的劍子。
雖然因受傷有些不方便,龍宿卻還是把劍子蹭到牆邊,擠在其中,輕輕的,品嚐似的咬著劍子的唇,舌尖抵入之後和劍子的交纏在一塊,貼緊了奪取對方的空氣。
「唔…」輕輕的眩暈感,還有劍子環上他的背不安分的手,讓龍宿推開了彼此距離。
兩人目光迷離的互望數秒後,卻因莫名害臊而轉開了頭。
「是說…」指尖輕抹唇,龍宿首先恢復了平常,笑語。「吾看過汝的底限,不過小兒科。」
劍子的眼神充滿了興味。「小兒科?能追的上再說吧。」
「小看疏樓龍宿的能耐,小心摔的滿頭包。」
「劍子仙跡將拭目以待……。」
微笑著,龍宿隨手搖了搖近期慣用的華扇,輕輕掩去半面神情。
──如果吾能同汝並肩……沒有距離。
很簡單的想望,只是不欲落於人後──尤其是汝。
※ ※
【與汝的承諾。】
劍子在儒門災變平息後沒多久,便以新任道尊的身分前往道門據點勘查一些大小事物。
不久後,龍宿以代龍首的職位打理著儒門。
劍子這一離去,居然就是好幾個年頭。從兩個人熟識以來第一次分別這麼長久的時間,卻也是讓龍宿在各方面都有了變化。
他發現一種名為『信任』的空間,信任劍子會回來的承諾。發現一種『成長』的空間,成長在於自我探索和更多潛能的激發。也發現了一種『執著』的空間,執著在於這種以追逐為名的相伴裡。
──希望吾們沒有差異。
儒門的事務已經逐漸穩定下來,在一些長老的支持下,龍宿很順利的當上了儒首。
在就任大典的時候不論遠近生熟的人都前來道賀,道門的道尊卻只是遣了一個童子帶著一封信函前來賀喜。
不知道劍子在這些年頭裡是否還有所精進?
偶然,在公務閒暇的一些時刻裡,龍宿會浮現這類的想法。
他沒有忘記劍子最後那式強大的劍招,他自己也鑽研出了屬於自己的幾個招式,只是沒有人一同切磋的精進感讓他在修業之路上感到了些許孤寂。
當感覺到自己的功體和能力都逐漸到了一個高點的時候,他發現他一直想和劍子較量的心情已經不知不覺的敉平。
如果說他們倆個身為頂峰,同樣具有高強的武力…那麼相搏已經不是純粹切磋,或許會造成傷亡。既然如此,追求力量背後的那個小小幸福不就被破壞了?
或許,沒有必要了吧。
在不知道幾個年頭後的這個日子,龍宿仰望著滿天星斗,靜靜的一人品著酒。
捏著當初就任大典時劍子送到的信函,上頭洋洋灑灑的盡是些客套話,在信末,才有幾行小字,讓龍宿無法忽略。
一首小小的詩籤,他大約懂得,類似著什麼分隔許久再相見的話。
而今天這個日子,正是尋常老百姓所傳的七夕,在此特別的日子裡,相隔許久的牛郎織女會踏過鵲橋相見。
或許是應景,他只是感到有些惆悵。
所以當他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出現在感官裡,無可否認的,他的心跳有開始加速。
當劍子翩翩而來,那如仙般隨著擺動的白色衣帶,還有那看不習慣的純白髮絲,形成了一身白的高潔模樣。
忍了忍一股鼻尖莫名的酸意,低啞的開口。
「汝捨得回來了,劍子。」
沒有多餘的親暱,只是輕輕將手臂橫搭在龍宿肩上。
活生生的,鼻息只是輕輕吐在頰邊,卻成功的騷動了兩顆心。
總覺得劍子蒼老了許多。
龍宿不是沒打聽過劍子的異常,那突然白透的髮絲和相貌,根據道門長老說,那是一種折壽的詛咒。
折什麼壽,為了什麼,他怎麼也查不出所以然。
這個劍子做了什麼好事,通通保密到家……令人氣憤的不知該說什麼。
不論如何,他只想把這個人留下。疏樓龍宿自尊自傲,也是占有慾強的人。
如果吾花盡心思換來的並肩只是一瞬,那末可一點都不華麗。
「劍子,咱們同往天地源流如何?」
極近的目光毫不保留的交換著思維,劍子輕柔的微笑。
「為什麼吾覺得你一副感動的要哭的模樣?」瞬間,劍子殺風景的說著。
「那是汝自作多情的錯覺!」龍宿沒好氣的應道。
隨後,兩人都會心的微笑。
龍宿伸手,輕輕的撫著劍子的頰邊線條。
「汝怎麼從以前到現在,無賴的個性都不改改?」
「無賴才能抓住你的目光啊。」輕笑,劍子拍了拍龍宿的肩。
「你的功體增加了不少,這些年來倒是很認真想追過吾?」
「不。」龍宿簡短的說著。
「那是什麼?」星空下,劍子的眼眸就如星子一般的閃爍明亮。
「夜深,吾想休息了。」微笑,選擇不答。
「龍宿……」
「誰準汝跟進來了?」
……
…………
…………………
……………………………
只是想,能和汝……
※ ※
於是那個人決定就這樣將彩衣送給他。
就算王母娘娘在其中畫了一道鴻溝,那個人仍是決定跨越,追上去。
只因那個人也愛上了他,因此不願有距離。
(完)
後記:這篇文經由小狼和千歲的小小討論之下,決定再來一場香豔的後續@@
慚愧的是雖然小狼一直催著千歲的圖,催生出來了,自己卻還沒寫XD
今夜恐怕不得好眠,還是決定拼啦!XDDDDD
祝大家七夕夜晚瘋的愉快!
[ 此贴被風宇狼在2006-08-30 22:45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