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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 by︰v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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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證明在授權書集中帖34樓——
。。
卯時方才過半,劍子如常由淺眠中甦醒,而後循例起身梳洗打理,自寢居往前院的短途間,隱隱覺察有不屬豁然之境的煙息杳漫於朝霧晨風,他平靜的心緒因爾波瀾微起。
長年獨他居留的豁然之境,卻有另一人早早安坐於亭,姿態恍如身處自家宅邸一般安閒自適,目迎面帶疑慮的他走近身來,微揚的唇線笑意更甚。
「久見了、劍子。」
縱然熟悉的煙草薄香早在謀面前便示意了來者身份,劍子卻無法如往昔龍宿不請自來時那般處變不驚。
畢竟、誠如龍宿所言,此別經年、他們確實是久見了。
/
時隔適逢一載,也是於如此天色尚未透亮的清晨,龍宿背負著看來頗為沈重的長形包袱、驟然來訪。
龍宿突如其來造訪豁然之境他已是見怪不怪,然令他頗為納罕的是,龍宿作息向來閒散,以往相約會面多是時過巳午交刻,今日早見、實屬希罕,於是未假思索、出言便是調侃。
「難得、難得。」
「何事難得?」
「難得見好友現身於晨光微曦時。」
龍宿輕哼了聲,卻出乎意料之外的未有反擊。「吾是特來告知,即將遠遊。」
聞言他當龍宿是前來邀約同行,因此詢問的不過是遊程詳情。
「將往何處?」
「未定。」
「何時啟程?」
「已於途中。」
問答至此、他方才醒悟自己會錯了對方來意,龍宿此行應是純為道別,並無邀約同遊之意。
然給予的回覆如此模糊,是因將率意任性而行,而無法給予他確切答覆,又或者另有難言之處不願道明了?他心下忖思,然若如此質疑,不免有幾分怪罪逼問的意味,於是也只是問及歸期。
「何時歸返?」
「時候到了,自當歸來。」
算算距前遭會面相隔不過五日,憶及當時交談間,龍宿全無表露即將遠遊的跡象,加之以對無論時地的詢問皆是語焉不詳,今日之行似為臨時起意,如此未免過於倉促;但若是早有盤算於心,日前為何隻字未提,遲至臨別方來知會?
疑慮後卻不禁自覺莞爾,或許只是在那未會面的五日間,有了什麼引動龍宿獨自遠遊興致的契因;再說、雖為好友,也無須事事於前報備對方。
如此一想,便稍感釋然,但當目光忽至龍宿所負包袱,觀其形樣,對內所裹之物已有八成把握,心緒又是莫名地一陣起盪。
「好友包袱所裹者,該不是白玉琴吧?」
「……正是。」
話題驟轉,龍宿稍感錯愕,答得有幾分遲疑,也許是相由心生了,但他看在眼裡,總覺似有蹊蹺。
「遠遊所攜者當顧及輕便,白玉琴未免稍嫌負累了。」
「倒是無妨,置於疏樓恐其蒙塵,而隨途身攜亦可排遣自娛。」
此話聽來堪稱合理,但只需稍加回顧過去便覺不甚對勁,龍宿雖向來珍視白玉琴,可以往獨自外出時多以沈累為由少有隨攜;加之龍宿今日見他出迎時神思略呈不寧,對答間又稍顯形色匆匆,他忽生難以言喻的疑慮不安。
「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好友應允。」
對他突如其來的客套,龍宿微微蹙眉,稍有不快。「但說無妨。」
「吾雖曾習琴律,但已是曠久生疏,因此日前便萌生了商借白玉琴之念,但見好友不可一日無它為伴,因此遲遲未開口,今日好友既要遠遊,可否暫寄於豁然之境?」
「這……」
不意有此要求,龍宿未立即答覆,他心知,龍宿沈吟間所思並非應允與否,而是他要求寄琴的用意為何,趁龍宿尚未思索出個所以然,他猝然拋下一句稍候片刻,而後匆匆轉身回房,返回時,手中多了一物。
望著他手持燦金黯紫光影脈脈的簫管而回,龍宿即刻便明瞭了。「較之白玉琴,紫金簫是易攜得多,只是……一直以來,吾便對紫金簫有所衷,汝不擔心吾將之據為己有、一借不還?」
不由分說便將紫金簫推至龍宿面前。「有琴在此,我何需憂心?且即使再喜愛紫金簫,我心知好友也絕難捨下白玉琴。」
猶記龍宿當時仍顯些許不願,然遲疑半晌後仍是解下肩上所負,將裹著琴的包袱交給了他。
「就依汝吧。」
龍宿話雖說得彷彿隨意無謂,他卻沒有忽略過那僅只一瞬的眉宇輕蹙,不是因他強行索求而感到不悅,而是一種遭無預期亂了計畫、卻又無以迴避的懊惱無奈。
與龍宿別後三日,一名素未謀面的儒生前來拜候,神色難抑焦慌地詢問是否知曉龍宿下落何方,他坦言龍宿曾來告知遠遊,但未言去向,而後反問對方何事急尋。
聽了該名儒生所述,他方才得知儒門之首有意在一旬後的壽辰宴上,宣言將首位傳予龍宿。
他確知一直以來,龍宿對接掌儒門顯得意疏興缺,但是否純粹為迴避傳位而出遊,他卻也無從判定。
然且不論龍宿遠遊的原因為何,話別當下的言談間他實有所覺察,龍宿有意一去不返,或者、至少是意圖將長期且徹底地斷絕音息。
/
「是吾返回的時間過早、抑或太遲,好友這般出乎意料的神情是為何?」
「遭他人夜闖居所,我如此的反應當還算鎮定。」
即便龍宿如今身於他面前,笑語晏晏如昔,他仍不覺當日憂其不返或暫斷聯繫,是他無端多心。
「吾遠道而回,未回疏樓卻是先行探望好友,所得竟只有夜闖居所的指摘,真、真是傷透吾心。」
「是探望人、還是探望白玉琴,這我心裡有譜有底。」
「哎呀!好友竟和物品計較起來。」
對他的質疑,龍宿笑得坦率開懷,他凝視著久違的笑顏,自是由衷為久別重聚而欣悅,然卻也不可扼抑地思及那也許是導致龍宿猝然遠遊的契因。
儒門之首的壽辰一旬後將至,龍宿此際歸返,免不了遭遇與年前相同的境地,他是已想好了合乎情理的推託之詞、抑或是幾經思量,已決心接下此重任?
/
時過一旬,於各方賓客雲集的壽宴上,龍宿欣然受命、接掌了儒門。
原以為初為龍首,難免繁務纏身,他們會面當無法再若以往那般頻繁,但龍宿雖已不若往昔為閒雲野鶴之身,卻仍是無所拘束,依舊長居遠於儒門天下的疏樓西風。
而每回造訪,龍宿猶是陶然自得於書畫琴樂,甚是罕見其涉問門內之事。
龍宿遠遊歸來、繼而接掌儒門後的一切是如此地看似如昔如常,卻唯有一事令他難不感有異樣。
一年的時間不算短暫,即使途中所見所聞再貧乏無味也斷無可能全然不值一提,然而,該年的遊歷見聞龍宿卻從不曾引為閒談聊語。
當年間所發生的一切,除卻龍宿得了從此不離身的配劍紫龍,他一無所知,而即便是關於紫龍,他所知曉的也僅止於那為龍宿遠遊所攜回。
至於何人所鑄、何地所得,縱然曾有幾回不經意地觸其邊際,龍宿亦隨即不著痕跡地轉移所談,竟是不曾稍有言及分毫。
/
紫龍的來歷他雖有所惑,但龍宿無意告知,他遂不強求、任其成謎。
而後光陰荏苒,霎眼而過的時日,不知從幾時起,他與龍宿已習於以十年、甚而是百年來作計數。
對紫龍的好奇逐為年歲磨蝕殆盡,卻因傲笑紅塵遇襲傷重,早已不以為意的紫龍來歷,無可避免地、成了兩人不得不深論的話題。
審視過傲笑紅塵的傷處,他尚未言語,龍宿已主動將紫龍交他觀視,他默默接過了、卻未將其抽離劍鞘,只道。「說來,我只知紫龍為你接掌儒門前遠遊所得,卻還不曾詳問過得劍的始末因由。」
龍宿微微點頭,珀金色的眼眸掩於長睫影下,更顯得陰翳迷離。「汝甚至不曾關切過吾當年遠遊的原由與經歷。」
聽來彷有幾分怨懟的意味,他不禁甚感無辜。「那是因為我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我問了,你也不會說。」
「汝未曾開口,如何斷定吾不說?」
「若你願說,這許多年來,不會始終隻字未提及。」
龍宿沒有反駁,只是以難辨是憂是悵的口吻問道。「那麼,汝現在要追問了嗎?」
他稍事沈吟,搖了搖頭,將紫龍原封不動地歸還。「已等了許多年、續待也是無妨。」
龍宿望著他,神似有些微的動搖,然而啟口所言,卻仍是模糊其詞。「往北方去,也許會找到汝要的答案。」
「既願指點方向,何不索性明說?」雖不願告知,卻也不竭力隱瞞。他有此問卻不為質疑,而是為自己想不通透好友的顧慮為何而焦心。
龍宿未正面回答他的疑問,渺渺目光飄往他曾一遊過的北地,雖願回覆、話語卻仍是煞費疑猜。
「會明白的終會明瞭,不會明白的多言亦是徒勞。」
「如你方才所質疑的,我未問怎知你不會說;今你未言,又如何斷定我聽過了仍不會明瞭?」
聽他難抑忿然的反詰,龍宿不以為忤,反倒是輕輕地笑出聲來,那熟悉的笑音此刻聽在耳裡,較之嘆息沈默更令他心煩意亂無以回應。
「即使汝與吾的處世之道多有歧異,吾仍希望與汝結為知交;但縱使汝吾倆人已走到了今日,仍然有太多的思維見解難以藉由言語來傳遞。」
當他尚於思索龍宿言之所喻,龍宿卻已喚來仙鳳,耳聞盈盈步履踅經石牆隔起的碎石步道移近倆人所在的亭子來,他猶未回話,又聽龍宿再道。
「因此、即使可預見的,吾倆或許將因而分途歧道,有些時候吾仍然會選擇沈默。」
清冷尾音巧止於仙鳳轉過牆緣來,躬身行禮、聽候吩咐,龍宿送客之意甚明,而於那當下、即便再多勾連他亦是無言以對,於是只好順了對方之意,默默告辭離去。
於兩人分別後,至秦假仙受其所託前往北地帶回紫龍劍的真相期間,龍宿最後所留那段嘆語,總不時盤桓於他的思緒,然反覆推敲,他卻仍是難明其堅持沉默的因由用意。
究柢龍宿所求者,是無須藉由言語的心領神會。
亦或是縱然懷有滿心困惑不解,依舊不忍背離而去的執迷矇昧?
然而無論龍宿所求為何,他終究是力有未逮。
「但願此招過後,永不再相會。」
當三劍交鋒之瞬,闢商自紫龍的偽飾下現其形跡,他勸退了佛劍,手執古塵獨對鋒芒再無所掩匿蔽翳的闢商,龍宿之言在他聽來,不是從此一刀兩斷的絕決,卻是莫可奈何下選擇了背道而離的遺憾感傷。
/
「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
終於是將多年前的疑惑問出口,但見龍宿華扇半掩面容,也不知掩去的是笑意、是錯愕、亦或者有些許對他竟如此直詢不諱的頓失所措。
「如何?」他於是又再追問了一回。
於持劍相向的裂絕之後,其間他們又再歷經過諸多風雨分合,縱使倆人皆有所期盼,卻誰也不曾有過十足的把握,來日仍可再復如往昔。
然經時移事往,他們終舊是屏卻了芥蒂,言談應對無須逐字斟酌如履薄冰,如今相顧再回想其中曲折,總免不了興嘆世事難測無從逆料起。
「那吾便直言了,雖常戲言,知吾者劍子,但要說全然無須言語即可相互心領神會,世間又得有幾人能為?」
「也是……」雖十分合乎情理,但遭如此直截了當的否定,仍不免若有所失。
「吾教箴言,凡事需得反求諸己,吾亦辦不到的事情,怎會去強求他人?」
「那便是後者了?」
「依汝正直的個性,吾知其難,不抱希望矣。」
言下之意是他庸人自擾,揣測對方根本未曾思慮過的問題?「耶——正直二字當用於佛劍方才適得其所。」
多年宿習,但逢詞窮便延佛劍來擋,龍宿聽了不予置評,微微一笑,反問。「那汝對吾又是如何?」
「啊?」不意話題一轉竟至他身上,不由得稍感錯愕。
「汝既有此問,吾也有所好奇。汝當日失落寧闇血辯時,對失書的過程含糊其詞,是期待吾為何原因留下?是因無須藉由言語便心領神會汝的無辜苦衷,抑或滿懷困惑憤慨卻仍不忍棄汝一人於險惡之境?」
既能雲淡風清重提舊事,便是不再縈懷,然龍宿雖無調侃苛責之念,劍子憶起當時竟爾心慌緒亂至言不及義,仍是不由得輕咳了聲以飾尷尬。
「咳……情境有所不同。」
「有嗎?」
確實難以說出個所以然,目迎龍宿意興盎然的眸光,他長吁了口氣,本是他起的頭,活該自承後果。「好友真的想知道答案?」
「當然。」
「好吧。」他清啜了口茶,慢吞吞地答道。「吾心亦同。」
搖扇的手一停,龍宿疑道。「同什麼?」
「同你所思,因此、若要答案請回想自己方才所言。」
「劍子仙跡,汝不覺得這答案給得太過敷衍──」
「怎會?全然是我由衷肺腑之言。」
龍宿臉龐雖是故顯沈慍,含笑的眼眸卻掩不住對他嚴肅著強詞奪理的忍俊不禁,也因此他膽敢索性再添上一句。
「不過需得將正直代換為小氣。」
﹍﹍﹍﹍
突然發現自己對於劍子與龍宿故事,無論前面倆人是如何嚴重裂解,最後總是莫名地凹成和平歡樂(?)落幕,可見得真的很有愛XDDD
(其實是可見得真的到後面就開始隨便亂來吧Orz)
此篇是以劍子視角來描寫,如果可能的話(汗),希望還能再寫一篇龍宿視角來補足此篇未詳述及之處。(v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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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2007-03-02 22: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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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一世亦悠然,人生苦短,红尘染,丽人泪,还望红尘空,空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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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2007-03-03 23: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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