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龍宿會隨口哼唱民間的市井俗調,漫不經心的行歌詠嘆,燕呢鶯喃似地,聽在劍子耳裡,時不時引發幾分旖旎的綺色遐想,尤其當那對珀眼兒忽來一瞟,唇角綻開半朵桃靨,媚入骨子的萬種風情,直教劍子身酥骨軟,垂涏三尺,蠢蠢欲動。
什麼樣的男人,竟會令同身為男人的他老把持不住寡慾的修行清規,獸性大發?
劍子常常在歡情過後,凝睇懷裡猶泛彤霞的美麗倦容思考。
悟吧。
──描真.黑心──
『碧紗窗下描郎像,描一筆,畫一筆,想著才郎。描不成,畫不就,添惆悵。』
軟毫行雲流水,瀟灑仙姿躍然紙上。
『描只描你風流態,描只描你可意龐,描不出你溫存也,停筆兒想。』
龍宿稍停了停筆,遠遠近近地度量審視著,復又添了一畫,在嘴角處,勾勒出一弧腹黑笑意。
『俏冤家一去了,無音無耗,欲待要把你的形容畫描,幾番落筆多顛倒。你的形容到容易畫,你的黑心腸難畫描,偶落下一點墨來也,倒也像你心兒好。』
擱筆,華扇輕搖,愜然欣賞新墨跡。
忽地極微一聲幾不可聞的細響,眸兒轉,不住一笑。
窗外人,白影飄逸,欲蓋彌彰。
──私窺──
「劍子先……」
劍子忙作勢噤聲。
貼心的紅衣少女抿嘴忍俊,作揖退去。
窗裡人,柔吟又起。
『是誰人把奴的窗來餂破,眉兒來,眼兒去,暗送秋波,汝怎可把吾的恩情負……』
聲歇,曲未完,倒挑起了雪眉,窺覬的行為被拆破,索性大步跨入畫樓,較之略顯低沈的嗓音接續唱道:『欲要摟抱你,只為人眼多,我看我的乖親也,乖親又看著我。』
「沒想到堂堂道家頂峰劍子大仙也識市井淫調。」龍宿扇掩半面,捉狹揶揄。
「好說,儒門龍首嗜唱俗曲才讓人大開耳界。」劍子悻悻應嘴,伸臂,要攬美人入懷。
龍宿輕盈閃避,出難題:「要不,好友唱一曲來聽聽。」
撲了個空,聳聳肩。「你想聽什麼?」
「汝唱什麼,吾就聽什麼。」
「當真?」
「洗耳恭聽。」
──金不換──
桌岸上畫中人那抹笑跳躍到劍子臉上,便開口唱了。
『想起來你那人,使我魂都消盡,看遍了千千萬,都不如你那人。你那人美容顏,又且多聰俊。』
裝腔作態,揚手,輕戳了下儷人的小酒渦,笑得讓人直想一拳奉送。
淺顰,拍開不規矩的毛手毛腳。
劍子順勢捉住纖荑,打蛇隨棍上地纏上藕臂,扯近,氣息吹拂紫銀微曳,耳邊低緩續詠:『就是打一個金人來換,也不換你那人。』
指欺衣,探入襟裡。
『就是金人也是有限的金兒也,你那人有無限的風流景。』
飽含欲念情動,嗓益沈,一語雙關:「好友,可否一賞你的風流景?」
「便宜都要讓汝佔盡麼?」一陣酥癢,漣漪蕩蕩,龍宿抓住更加放肆的綠爪,當頭一記扇擊。「拿開汝的鹹豬手。」
「你捉著,怎麼放?」
「吾若放了,難保汝不更猖狂。」
「哎,原來我在你心中是個登徒子。」假佯痛心。「這麼吧,你也唱一首,劍子便保證不再孟浪。」
──眼裡火──
『賣俏哥,你賣盡了千般俏,白汗巾,棕竹扇,香袖兒裡籠著,清溜溜押幾句崑山調。』
龍宿真也唱了,帶笑譏諷,扇面拍了拍方正俊臉。
『誰人不羨你,伶俐更豐標,是哪個有福的婆娘也,獨自受用得你好。』
「呵。」劍子輕笑,將手抽回,鼻子卻狗似地湊上去嗅,從頭髮嗅到頸窩。
「汝幹麼?」搔癢癢地,推開他。
「我聞到好酸的味吶。」
「耶,不就汝的寒酸味。」
『眼覷著俏冤家,不由人欣羨,若是考風流,考俊雅,定是個魁元。』劍子續曲。
「大言不慚誇自己,好個厚臉皮。」龍宿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臉頰。
『待與他致殷勸,只恨初相見,人前多靦腆,背後有沒個去傳言,萬想千思也,都在我心裡轉。』
握住玉雕蔥指,舉到唇前親了親,把這曲唱完:
『俏冤家,你情性兒著人可意,你眉來,我眼去,為你費盡了心機,我二人不到手長籲氣,見了你又靦腆,離了你似痴迷,羞答答無顏也,教我這事兒怎麼處。』
龍宿垂睫,藏蔽一絲羞赧。「劍子,汝呀……」
「我怎麼?」
「黃貓黑尾,葉公好龍,在外頭掛羊頭,在吾這賣狗肉。」
「此話怎講?」裝無辜。
──陪笑──
抬眸,沒好氣的睨嗔:
『慣了你,慣了你偏生淘氣;慣了你,慣了你倒把奴欺;慣了你,慣了你反到別人去睡。幾番要打你,怎禁你笑臉陪。』
龍宿一壁唱著,一壁戳著劍子的胸口。
「就說釀酸,還拗口,呵。」劍子笑著將他摟入懷裡。
不禁暗嘆一口氣,撫摸劍子的臉頰。
『笑臉兒相迎,乖,莫說打你,就罵也罵不起。』
『並不曾,不曾與你淘氣;並不曾,並不曾把你來欺;並不曾,並不曾到別人家去睡……』
「竟膽敢公然在吾面前編謊!」橫目截聲,柔指狠狠擰頰。「汝的豬朋狗友數不清,汝以為吾不知汝的姦情滿天下麼?」
劍子被掐得哀哀叫,連忙討饒甜嘴哄道:
『你的身子兒最要緊,那閒氣少尋些,我若是果有甚虧心,乖,莫說罵我,就打也是應該的。』
揚眉。「真的?」
「絕對不假,若有欺瞞,任你處置。」
──打──
「睜眼說瞎話,別以為吾真不敢對汝動手。」抬手,作勢真要打。
劍子閉起眼,慷慨就義。
『幾番的要打你,莫當是戲,咬咬牙,我真個打,不敢欺。』
生生真是打不下手。
「不打了?」劍子睜開一隻眼。
『才待打,不由我又沉吟了一會,打輕了你,你又不怕我;打重了,我又捨不得你,罷罷罷,冤家,也不如不打你。』
「就說你怎麼捨得打我唄。」兩眼都睜開了,耍皮子嘿嘿一笑,得了便宜還賣乖。
話才落,冷不妨打了白衣老道滾半圈。
「唱曲歸唱曲,不打白不打。」華扇悠晃。
「要打可以,總該先說一聲吧。」劍子不服氣,陡地一腳踩上他的胸膛,硬是被踏在地版上,劍眉不由蹙起。「龍宿,別鬧了。」
「吾偏要鬧,汝能奈吾何?」龍宿高高在上的俯瞰他,喚道:「鳯兒,汝進來一下。」
紅衣少女隨即進門,瞥了眼,見怪不怪。「主人有何吩咐?」
「丫頭,汝說劍子先生上回來是多久以前?」
少女偏頭想了想,回答:「大約十年前吧。」
「十年前劍子先生要離開時,可有說要去哪兒?」
「回主人,劍子先生說,要去懸浮奇谷。」
「丫頭,汝可下去了。」
「是。」紅衣少女投了個「先生好自珍重」的眼神給劍子,掩嘴竊笑而去。
──問咬──
「好呀,一去便去了十年呢。」龍宿俯身,猛地扯開劍子的衣襟。
來不及遮掩身上點點分佈的曖昧斑斕,腳下人不禁心裡叫苦,龍宿發起醋威可沒人消受得了。
大勢已去,吾命休矣。
眸色驟轉深沈,涼指戳上分說不清的可恨痕跡。
『肩膀上現咬著牙齒印,你實說哪個咬,我也不嗔,省得我逐日間將你來盤問。』
不嗔才怪,眼前美人橫眉豎目,火冒三丈,一副要將他活活大卸八塊的模樣。
「好友,若說這些是摔出來的,你信不信?」
『咬的是你肉(唱音受),疼的是我心,是哪一家的冤家也,咬得你這般樣的狠。』
輕輕柔柔的吟聲,卻有無以言喻的恐怖。
鬼才信你!
「說,這些到底是誰弄的?」咄咄逼問。
「咳……」狀似心虛的乾咳了聲,模稜兩可:「識者不瞞,瞞者不識。」
龍宿默了晌,忽然起身站開。
──扯汗巾──
劍子鬆口氣,要跟著爬起,又來一聲斥:「誰教汝起來,給吾躺在那兒,吾沒說起就不淮起!」
當下乖乖躺回,不敢再亂動,看龍宿踱來踱去,撒著一聲聲的怨。
『這兩日,鬆了你,你就有作怪,衣袖裡灑出條汗巾來,小字兒現寫著,你還要賴!』
氣不過,又回到劍子身邊,一屁股跨坐至腰間,麗容忿忿。
『快快的說與我,莫討我做出來,就扯做個條兒也,這冤仇還未解!』
「龍宿,有沒有人說過……」劍子反倒笑了,手掌悄悄爬上側邊玉腿。「你吃醋發怒的樣子真可愛。」
「吃醋?」紫眉一騰,粉頰生暈,纖指又惡惡捏起國字腮幫子。
「龍宿,這樣粉痛……」
『汗巾兒,汗巾兒,誰人扯破?快快說,快快説,不要瞞我,若還不說就有天大的禍,汗巾兒人事小,汗巾兒人意多,作賤我的汗巾也,如同作賤我。』
唱至後,怒轉哀,他就這般痴,甘了劍子作賤他的心意麼?
──愛──
無奈再嘆一口氣,龍宿鬆開手。「罷了,汝逍遙如仙,怎能羈在這小小疏樓。」
要起身,驀地天地倒轉,換劍子俯睇他,滿目憐愛眷戀。
『你嗔我時,瞧著你,只當做呵呵笑;你打我時,受著你,只當做把情調;你罵我時,聽著你,只當把心肝來叫。』
「哼,少甜言蜜語。」嗤之以鼻,卻不由自主甜入心窩。
劍子俯面,愛溺的用鼻尖蹭了蹭,臉頰挨著臉頰,與他耳鬢廝磨,耳畔軟噥:
『愛你罵我的聲音兒好,愛你打我的手勢兒嬌,還愛你宜喜宜嗔也,嗔我時越覺得好。』
「貧嘴老道!」呿聲,霞彩染腮。
「老道的嘴貧不貧,親一親便知曉。」劍子的嘴滑過香噴噴的嫩頰,覆唇,舌頭竄入吐氣如蘭的口腔,輾轉品嚐。「龍宿,我好想你……」
「既然想吾,就別離開吾這麼久。」回應著訴說無盡思念的唇舌,一心口的怨氣都吻散了。
哎哎,想他堂堂儒門龍首,當真就這麼輕易被這貧嘴老道吃得死死?
──簫──
唇舌交纏,情生意動,劍子打橫抱起龍宿走進內寢,放入牡丹帳,抽釵散髮,解釦褪衫。
十年遙遙相思,飢渴太久的渴望,四肢迫不及待的纏住對方,撫摸彼此的肌體。
『紫竹兒,本是堅持操,被人通了節,破了體,做下了簫。眼兒開合多關竅,舌尖兒餂著你的嘴,雙手兒摟著你腰。摸著你的腔兒也,還是我知音的人兒好。』
龍宿聞聲不由頓了頓,玉顏猝紅,嫣酡如醉。「劍子……汝……從哪兒學來這麼下流的曲兒?」
「這首曲兒目前在市井正紅著,我還聽到更淫穢的,想不想聽聽?」腹黑得讓人想飽以老拳的笑意浮上方正的臉。
「不想。」
「可我想唱。」
「不淮唱!」
──消息子──
劍子壞心眼的咧嘴一笑,含吮龍宿的耳垂,搧情的唱:
『消息子,我的乖,你識人孔竅,挨身進,抽身出,踅上幾遭。撚一撚,眼朦朧,渾身都麻到。撚重了把眉頭皺,撚輕時癢又難熬,撚到那不癢也不疼也,你好把涎唾兒收住了。』
性感的舔吻和露骨淫褻的歌詞讓龍宿的臉更嫣紅,火辣燒遍了全身,一陣陣電流從背脊底部竄上,顫慄酥麻。
「這首曲還有下半段。」
「嘖,汝雲遊四方,淨學些不三不四。」忍不住捏劍子一把。
「你再這樣碰我,我會把持不住。」閉了閉眼按捺下。「我怕會弄傷你。」
「汝不會弄傷吾……」玉手驀地掌握住劍子的火熱,在耳旁吐氣輕喃:「劍子,既然唱了,就要唱完……」
『消息子,都道你會糃人的趣,疼不疼,癢不癢,這是甚的?』墨色的眸燃燒起更旺盛的慾火,像兩蔟黑色怒燄。
就在龍宿的掌中,緩緩的一寸一寸的侵入溫暖的緊緻,感受著細膩的包覆,直到深處停住,氣息變得濃重。
『尋著個孔竅兒你便中了我意,重了絞我又當不起,輕了消我又熬不得……』嗓子緊繃沙啞。
『睡夢裡低聲也,叫道慢慢做到底。』龍宿低緩接著唱,密合飽足的充實感與微微撕裂的疼令儒音輕顫。
「原來你會唱。」白眉微挑。
「天下何事是吾不會的。」理所當然的驕傲。
「說的是。」
「喂……汝……別不動呀。」適應了痛楚,耐不住體內的熾燒。
「是是。」劍子笑著移動起埋在龍宿體內的慾望,不急不緩深進淺出,慢慢揉撐仍不夠柔軟開放的幽徑,讓他適應異物的入侵,體貼地不使他感到不舒服。
反倒是龍宿按捺不了,搖擺腰枝催促。「汝真要慢慢做到底?」
「當然……」架起雙足攔上肩膀,重重一擊。「不!」
「啊!」本能抬臀用力收挾。
陽物被緊緊吞入絞住,撩撥劍子的慾火一發不可收拾,悍然快而疾的直搗花心,撞擊出身下人一聲聲撩人的高亢呻吟。
「嗯……哦……劍子……慢……慢一點……不不……別停啊……啊……劍子……」
龍宿閉眼擰眉,左右甩頭,看似承受痛苦,卻是最歡愉的煎熬,用美麗的肉體烹煮出一道活色生香的極味美食,任由劍子大塊朵頤。
狂野的節奏最終亂了分寸,抽加快,送加重,恨不得貫穿令人沈溺的肉體,又或者從此鑲嵌成了一體,再也不分離。
「唔……劍子……吾受不了了……」
「再等等……再等等……我們一塊兒……」
「啊啊──」一陣急遽痙攣,白虹激湧,濡汙了二人的身軀。
「我也……要去了……啊──」最後一個重擊,身體僵固,一波波熱流在龍宿體內噴發釋放,然後脫力癱壓。
「劍子……劍子……」龍宿不斷呢喃,手腳如虅蔓纏住他,感受到他的分身在體內跳顫抽搐著,更加緊緊收縮,似想把他及他的所有全吞噬了,遲遲不讓他退出。
「呼……龍宿,把我絞得這麼緊,小心等一下我就這樣又要你了。」劍子用手臂撐起上半身俯視笑道。
「有何不可。」摟住他的脖子,將他拉回身上,喜歡與劍子密密貼合的感覺,還有幾乎讓他呼吸困難的重量。「十年了,吾想汝想了十年,汝當然得好好的補償吾。」
「哦,難道想把我榨乾?」
「沒錯,最好榨到汝再也不能爬牆到外頭亂偷腥。」
「哎,我劍子仙跡就這麼不能得你信任?」
「不能。」斬釘截鐵。
「哎哎,你還是一樣不留餘地給我啊。」
「……劍子……」
「嗯?」
「吾再唱一曲給汝聽如何?」
「卻之不恭。」
──泥人──
『泥人兒,好一似咱兩個,撚一個你,塑一個我,看兩下裡如何?將他來揉和了重新做,重撚一個你,重塑一個我,我身上有你也,你身上有了我。』
柔細的歌籟,最終的想望。
劍子再撐起半身,四目相凝。
「噯,龍宿……」
「如何?汝有什麼要對吾說麼?」不掩浪漫的期待。
「我……我們再做一次吧!」
說著,翻過龍宿還軟癱的身體,抬高龍宿的柔腰,忍不住咬一口白嫰嫰的臀丘。
「劍子,汝……吚……算了……吾不要這個姿勢……」面向下的跪趴著,看不清楚身後人的動靜讓人頓時喪失安全感。
「試試嘛。」扶住腰,猛地再度攻城掠地起來。
「啊……不要……唔……這様……太深了……」
「那這樣呢?」
「嗯……那裡……好麻……」
「那再這樣呢?」
「劍……子……仙……跡……不淮汝玩吾……」
「噯,怎麼說我是在玩你呢?」再換個角度進攻。「我可是很認真的在勞動。」
「哦……啊啊啊……停……停一下……吾快受不住了……」
劍子正興頭火火,哪會說停就停,反而更加賣力「勞動」,用著不可思議的體力變化著各種不可思議的姿勢,捕捉著龍宿最敏感的那一點。
道家玄房秘術果然名不虛傳,讓身下之人的嘶喊幾近崩潰尖叫,這會兒還唱得什麼小曲淫歌?
激呻浪吟與拍擊聲淫靡交蕩,唱成一曲世間最魅人的愛調慾歌,繚繞了天上人間。
搞不清楚狀況的人,還會以為發生兇殺了哩!
炉房裡,仙鳳心裡一面這麼想,一面搧熬補氣血去疲勞的補湯。
你儂我儂,卿卿唧唧,正是我身中有你,你身中有我,好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歡喜冤家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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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歌謠選錄自《掛枝兒》/明.馮夢龍(編)
後面有小小修改了一下....修得更.......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