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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宿幾乎從來不曾提自己的事,劍子自從在山裡精怪那處知道了他的故事之後好奇心就越盛。他跑去問龍宿,龍宿卻總是叼著水煙斗一副懶怠的樣子似乎並不樂意多說,劍子便也只有去到山中找那些年長的老樹精來問,那些柏樹有的在這山上扎根了千余年,多多少少聽聞的多一些。
柏樹精被劍子纏的不行,化成一個小老頭兒,挑了邊上一塊石頭上坐下,道:“其實那龍原本也不是住在這山上的。像咱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山,哪裡受的住氣這樣盛的龍神。”
“那!那他怎麼會住這裡?”
“你這孩子,聽人說話怎麼沒耐心。”老頭一根拐杖杵了杵地,劍子只好委委屈屈的收了聲。
老頭見他不說話了,便又開始說:“你以為,你現在看見的那龍身就的是他的真身么。可差遠啦!他若化出真身這山都得被他壓塌了。老朽有幸,年輕時倒見過一回。“老頭兒捻捻鬍子,一副遙望當年的表情:”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那年他不知從何方而來,就擇了這片地方上面的天躺在雲頭里休息,周圍的幾個山頭都被他的龍身擋住了,數個月不見天日。這山裡的精怪靠的是日月精氣過活,斷了這麼些日子眼看實在是挨不過去了,但我們這種小仙小妖的,恐怕還沒靠近他那龍身就先被龍氣給震的神魂俱碎了。恰好那時山頂還住著一位修仙的道士,便有年長的妖精化作人形去求他,看看能不能說動他幫個忙讓那龍挪個地方再睡。想不到那道士倒是好說話,一口應了下來。“
老頭兒頓了頓,又道:“其實當時讓那道士上去請他挪位現在想來也著實是魯莽之舉,要知道龍生性就好鬥脾氣可都不怎麼好,一個閃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不過那道士本事真的挺大,不知怎麼的就把他給說動了,竟然還化了人形下來與他品茶談天,如此盤桓了三四日才又離去。“
劍子眨眨眼問:“那後來呢,那道士去哪裡了?師父又爲什麽回來了?“
老頭兒道:“他離去時贈予那道士一顆仙丹,他用那仙丹修煉過不多久就飛升啦。至於你師父么,那也是挺久以後的事了,忽然一天他就搬來這裡住了,只是老朽看他卻沒有當年那樣氣盛了,哈,興許是老朽年紀大了眼花,這世上哪會有龍神氣不盛的事。“
老頭兒說罷瞥瞥劍子,道:”說起那道士,老朽見過幾回,你到長的同他有幾分像。“
劍子頓時來了勁:“是嗎是嗎?那你看看我什麽時候也能飛升?”
老頭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到:“你?你就魂魄比普通人的聞起來香一些,靈力平平資質普通,還想飛升?你要實在想修仙,就讓那龍助你,估計能修成個三四百年的散仙就不錯了。”
劍子聽罷萎頓下來,耷拉著腦袋一個人回了家,直到吃晚膳的時候都提不起精神來。仙鳳見他萎靡不振頗有些擔心,想他是不是病了,卻又問不出也看不出個端倪,只好 去將龍宿請來。
龍宿走來看了看他,便將他領到自己房裡,抱至膝頭問:“汝作甚么不高興?告訴吾可好?“
劍子扯著他的衣襟,依舊悶悶的不願意說話。
龍宿見狀道:“可是山裡那些東西又來欺負汝?無妨,待吾明日去一口吞了他們,看他們還如何滋事。“
劍子連忙揮手道:“不是他們,他們都對我很好師父你可不能吃他們!“
“那汝又為何如此不快?“
劍子低下頭咬了好半天的手指,适才輕輕說到:“柏樹老頭兒說我成不了仙。“
龍宿一愣,問:“汝為何想要成仙?“
“林子里的大家都想成仙上天庭,當神仙一定很好我也想去!“
龍宿聞言微微皺眉,臉色陰鬱似有不快。半晌又不屑的嗤笑,搖了搖頭:“有什麽好的,吾看是簡直是蠢透了的事,去了天庭那種地方哪裡還有如此的逍遙快活日子。”
“可是我不想一個人……”
“吾何時說過要留汝一個人?”
“可是……”
“沒有那麼多可是,難道汝覺得吾還會騙汝?”
劍子有些驚怕的看著一臉凝重的龍宿,半晌又笑開了,坐起來抱著龍宿的脖子在他的頰邊重重的親了一下,說:“師父待我最好了,師父才不會騙我。”
龍宿這才笑著將他圈在懷裡,下顎蹭著他的頂發,緩緩說到:“吾在一日便有汝的一日,汝一直陪著吾醉臥逍遙可好?”
劍子那樣的年紀,巴不得天天粘在龍宿身上,便愉快的點點頭道:“好!我要一直跟師父在一起!”
“哦?汝可說話算話?”
“耍賴皮的是小狗!”
龍宿將手伸到他面前:“三擊掌,往後去誰都不准抵賴。“
劍子聞言伸出小小的手,相當乾脆的在他的手心里拍了三下。
5.
劍子剛睜眼,仙鳳正在龍宿的房裡不知在忙碌什麽。看他醒來卻還在床上磨磨蹭蹭便取來布巾將他拖起來给他擦臉,一邊道:“小懶貓,故意不喊你就要看看你能懶到什麽時辰。還不快一些,別讓主人在外頭等太久了。“
劍子稀裡糊塗的點點頭,心里卻嘟囔著今天似乎并沒有什麽重要的事,何必這樣著急呢。這樣想著,又被稀裡糊塗的套上衣衫,稀裡糊塗的吃了早膳,仙鳳便急匆匆的將他往外頭趕。
門外龍宿似乎已站著等了很久,見他與仙鳳出來了臉上微微一笑便化身紫龍之形,道:“上來吧。”
劍子見仙鳳身後的包袱,心下疑惑:“師父我們要去哪裡?”
仙鳳走過來笑道:“難得主人想明白了要回去,自然是從這個寒酸的地方搬走了。”
劍子一聽急了,連連後退道:“我不要走,我不要離開這座山!”
紫龍打了個鼻響,轉頭一雙金瞳怒視著他:“那是為何?難道就為了山裡那些下妖?!”
劍子一下子被嚇住了,記憶里龍宿對他從來只有溫言軟語。何曾見過如此態度,況且是一句話的工夫就發這麼大的火。仙鳳見狀連忙將他拉過去,沖著龍宿道:“主人好好的同他說吧,這麼小的事何必動氣呢。”又轉頭安慰劍子:“主人等了一早上你現在便這樣頂撞他他當然不高興,況且那邊地方大好玩的人也多,你去了必定喜歡的。”
劍子偷偷抬頭瞥了瞥龍宿,只見那紫龍扭著頭并不理會他們。又悄悄跟仙鳳說:“可是我還沒和他們道過別。”
仙鳳撫了撫他頭髮,說:“這個不難,你一會兒跟著主人飛上天的時候往下頭喊一句,要喊大聲一些,他們便都知曉啦。”
說罷將他向前一推,劍子無法只得朝著龍宿猶猶豫豫的挪過去。龍宿似乎也消了氣,回過頭將他托起,待他坐穩之後又道:“汝不是一直好奇吾以前的住處,語焉不詳不如帶汝去親眼一見,難道不好嗎?”
劍子聽著不吱聲,低著頭數著龍身上的鱗片。龍宿搖了搖頭,道:“鳳兒,走吧。”仙鳳應了一聲化成一尾紅色的小龍,尾隨那紫龍縱身入了雲海。
劍子向著下頭已快看不見的山作完別,難免覺得心中失落。也沒興趣像往常一樣東盼西顧,待龍宿飛了一段后便伏在龍身上睡著了。
朦朧間,有人將他喚醒,再睜眼時已見前方雲海之中山巒疊翠,奇峰林立,中有一峰萃出雲天,山間有紫霧繚繞。飛入紫霧便見一座仙宇樓閣落在兩座飛瀑之間,以白玉為欄金石為瓦,景色美不勝收。
龍宿輕輕落在門前梯級的頂端,劍子從他身上跳下來東摸摸西看看,頓時忘記了方才的不愉快。門前的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劍子仰頭:“疏樓……西風?“
“是啊,疏樓西風……“龍宿望著那字,這是他長久以來的歲月里都不想去觸碰的記憶,如今再回到此地已覺得恍如隔世。
“……玉衡……劍子仙跡……“
“師父你是在叫我嗎?“劍子從背後鉆出來,他似乎聽見了龍宿在喊誰的名字,卻聽不真切。
龍宿回頭莞爾一笑:“是啊,師父叫你不要再亂跑了。走,我們回家去了。“
疏樓西風中亭台樓閣甚多, 龍宿領著他往裡走,劍子東張西望的忍不住玩心四起,剛進了住處便求了龍宿的允許便飛箭似的又跑了出去。
只見一路上三五成群的蛟女,或者打鬧玩笑或者撥弦起舞,見他走過都用驚奇的眼神打量他,竊竊私語。劍子不在乎,只覺得高興,便在其中越繞越深,只見他穿過一段林間小路之後便發覺周圍已經沒有人了。
那看上去是個荒廢多年的地方,接引的小道上每三步便有左右各一盞琉璃宮燈,如今卻也是琉璃蒙塵。劍子循著那步道往前走了幾步,便發現進去的門被落了鎖。他打量一下周圍,才想從邊上的墻上翻進去便被人喊住了。
“什麽人膽敢闖禁地!“
他一驚從牆上掉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人將他如同抓小雞般一把抓起來,卻在看見他的臉是戛然停住。
“星……“
“言歆,停手。“
劍子見救兵來了,掙脫男子的手飛奔躲去龍宿身後:“師父!我迷路走到這裡就遇到這個人,他對我好凶。“
喚作言歆的男子抱拳一揖:“我一來便看見他在此處爬牆,不知他就是主人收的徒弟,冒犯之罪主人罰我吧。“
“罷了。“龍宿一揮扇,轉身拍了拍劍子的頭:”汝想進去?“
“可以嗎?“
“為何不可?言歆,開鎖掌燈,吾便在這裡用晚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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