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火
此文情節純屬虛構,除主要角色外,與正劇並無關聯。
事件雖也取自正劇,但時間順序錯亂,僅為寫文需要用之,請各位看官不用太認真追究……|||||
另,文中閻魔旱魃為異度魔界之主。吞佛童子等人皆是魔君直屬之魔將,並無所謂第二層魔界、借調之說。 1
血色殺性在黑暗中孕育,寒鋒映照蒼白鬼面,無盡延燒的是魔之瞳底的冷火。
漫天紅雨落盡,混沌無聲中,只聞死神沈緩的呼吸---
冰冷,壓抑。
深深刻印腦海,是紅蓮四起的殘虐之美。
橙紅的髮披瀉滿手,浸著未流盡的血,糾結…掌中的首級,哀傷的神情凝固在死亡的一瞬。
邪眼掃過,竟是無動於衷的冷漠。
“啪--”
掌聲,極輕、極短;擊出嘉許的回音,空洞、悠長。
踏出腳邊的慘烈,魔望向居高位的王者。
流金倒映出的冷酷面容,魔之主緩緩彎出一個讚賞的弧度:“做得好。”
王者的滿意,於魔,再熟悉不過的語調;他人期盼的認同,在魔心中,是一種理所當然。
“魔君的命令,身為屬下的任務,便是達成。”優雅的傾身,適時表現出忠誠的謙順。
置於胸前的手,一股溫紅順著掌心的痕跡流下,浸透了純白的衣袖。
潮濕的冰冷觸感由手臂擴散開來,小小的不適,卻教魔不自覺地蹙眉:“……”
細微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觀察的眼。
弧綫歸為平直,王者的眼神變得冷殘。強勢的霸主,無法容忍第二次的違逆:寬容,亦要看對象的價值---與過於自我者,一次已太過足夠。
“異心者,不足為用。”
乍聽有些多餘的話,卻又像在解釋什麼。
魔之主需要對屬下解釋什麼呢?心緒紛亂,魔無意細細辨思。
斂下睫,魔聽見自己冷然的語調平緩如常:“是。”
階下,血白的影恭謹肅立,低垂的睫不見一絲情緒的顫動。
“……”利眼微眯,傳聞與現實相較,王者突然對眼前這冷血的魔起了好奇---
他,真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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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晴、雨、風,赦生道的氣候與主人的心情同調。
此刻的天,風雲不見;凝滯的氣流,時間停了腳步。平淡的灰藍色,在視界的極限仍是保持一成不變的冷調---
緩步踏進結界的魔,入眼便是這死境般的寂潦。
依著狼獸,淺眠的影;勾起手指,挑釁的人;灰褐轉為橙豔的妖魅身姿...金瞳掃過空無與死寂,虛幻重重疊疊,融成一張清麗的面孔。
赦生…
名,劃出理智與情感的分界。化影消散,唯留掌中真實的血腥。睜大的眸,凝視愛人的顏;啟合的唇,喚著死神的名。
期盼、失落、了然、哀傷,在朱厭斬落的一刻,消逝。
長身一震,似被一掌擊在胸口,呼吸頓止。
瞬間爆發、排山倒海襲來的壓力,如潮般綿綿不絕,一波接一波,推搡著溺水的身軀沈向無底黑淵。
『赦生---』
脫口而出,竟是無聲。
窒息的感覺延續 ,扭曲的面孔,壓抑、放任的哀與痛;血色勾描青白的唇線,一線艷紅順著尖削下頜緩緩流淌……
無聲滴落的血珠,沾上衣襟的那刻,被一隻如爪的手接下。
“魔的血,要流在戰場上才有價值。”
2
“魔的血,流盡在戰場上,便是值得。”
掌包裹住緊握的拳,沈緩的語調,深植于魔本性中的冷然。
風吹帶起長髮,橙紅髮稍掃過雪白的衣。
消瘦的身子因這親密的接觸震了一下,緊抿的唇仍是沈默。下一秒,卻不甚自在的擰著腕,想要擺脫那只安慰的手。
微微蹙眉。吞佛童子收攏五指,金瞳瞄向線條柔美的側臉。
仿佛被深深吸引,又像是默默的抗拒。平靜、憂遠的視線未曾偏移一瞬。空氣中透著極淡的血腥味,掌心的溼暖吞佛童子了然于心。
冷情的魔似也被喚起深藏心底的情緒:哀傷與不捨……
崖下無邊的黑暗,吞噬,是人兒心中最後一絲親情。
早已想好的下文,在倔強的人前終成無聲。
“……”
魔者的榮耀不需要悲傷來裝點。魔的語意,人兒完全明白;血緣的親近,卻是心中無法磨滅的痛。
偏頭,避開關切的視線,赦生童子鬆開拳頭,固執的,選擇捨棄。
掌心上暈開溫熱的紅是人兒心中的淚,襯著蒼白的膚色,更加觸目驚心。
“赦生?”
“走。”
總算開口,竟是命令語氣,吞佛童子卻沒有漏聼那個單音節中壓抑的顫抖。
微傾身,又一次捉起逃避的腕。環扣的手,不留一絲逃脫的縫隙。
“?!”
一瞬的失神,被捉住的右腕已被高高拉起。掌心上溫暖溼滑的觸感伴著微不足道的刺痛,赦生童子的褐眸因魔出乎意料的舉動,睜大。
被洗去了血漬的手掌上,指甲製造的傷痕細小卻深刻,緩緩滲出的紅艷勾出清晰的輪廓,宛若四個血色的月牙兒。
“……”金瞳微眯,又一次吻去刺目的紅。
擡首,對上人兒錯訛的臉,吞佛童子嘴角揚起幾不可見的弧度。
“魔的血,要流在戰場上才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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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於隱藏自己的魔,真實的情感被窺見,便是那不知所措的慌亂。
于吞佛童子,則是不尋常的沈默。流金的邪瞳盯著魔之主手中自己的血,愣忡……
冷眼看著吞佛童子踏進空曠的赦生道,高瘦挺拔的身姿依舊、優雅從容的步調此刻卻是踩出心亂的履印。
魔之主深沈的眸,流露出訝異與了然。
訝異。師弟、情人,感情的影響竟如此之劇;
了然。魔果如自己所想,並非真的無動於衷---而不論何種,皆非閻魔旱魃以為值得高興的認知。
魔,該是強悍冷酷的個體。危機時刻,魔界更需要團結與沈著的智慧。
赦生童子之後,又是‘戰神’嗎?
“……”
掃了眼掌心的豔紅,閻魔旱魃擡手拭去魔唇邊的血痕。突出的指節,不經意間劃過吞佛童子冷而薄削的唇。
蒼白的面,因那一抹血色,在黑暗的視界中,妖冶異常。
“魔君。”
吞佛童子退開一步,開口,已恢復了平時的沈著與從容。
縱使心中對魔之主的出現驚訝至極,此刻已再不能從那無懈可擊的正經表情中窺見任何不滿。
魔君……來此爲何?
3
從閻魔旱魃復活至今,別見狂華、元禍天荒戰死,螣邪郎與赦生童子的亡故,魔君失去了鋒銳的先鋒,魔界戰力驟損近半!而武林暗藏勢力立場曖昧,不得以,魔界也只有捨棄初期強猛的攻勢,收翼周旋其間,尋找可能的合作對象。
殿上,鬼知等人正就此時的局面對魔之主提出與毉流合作的建議。吞佛童子聼著,卻沒有一絲開口的意願。
“北辰元凰對吾魔界示好,暗中又勾結談無慾破本座的陣法。”閻魔旱魃冷哼一聲,截斷冥見的話:“立場不定,唯利是圖,非是可以共謀的對象。”
掌上精美木匣內的朱色葯丹,正是北辰元凰一會閻魔旱魃時交於的‘見面禮’。不想前幾日又聞黑龍陣被破,萬聖岩派出的僧人將已被魔化的琉璃仙境等処淨化成功。
北辰元凰的兩面作風惹魔之主不快,閻魔旱魃思及毉流可能的用途,遂將矛頭指向談無慾。
卻不想……
思及此,魔之主冷銳的目光掃向一旁沈默的吞佛童子。
“……”
階下,欣長的身影站的筆直。白衣勝雪,焰髮如虹,濃烈囂狂的色彩對比卻屬於最深沈冷然的魔。
心機深沈、手段狠絕,與自己相較的武力與智慧,絕對忠於魔界的信念才是讓吞佛童子擁有如此地位的緣由---金瞳鎖定虛空中的一點,吞佛童子那種目中無人的姿態,是連閻魔旱魃也僅存欣賞之心的孤傲!
感覺到閻魔旱魃的視線,吞佛童子微側首,雙手背負身後,上前一步。
“毉流勢力獨佔一方,北辰元凰將其一統,地利人和,魔界曾派人攻打未果…”見魔之主頷首,魔繼續道:“吾以爲,此刻不適合與之為敵,難保將來仍有利用之價值。”
“吞佛童子所言有理。”掃了一眼吞佛童子,鬼知接下話題:“能夠做出與慕少艾色澤氣味相同、卻完全沒有療效的葯丹。可見毉流對葯學的研究甚深。”
“葯與毒,相生相剋。”
閻魔旱魃將葯丹拿在手中把玩,忽而收攏右爪,朱紅的丹藥瞬間灰化。
嘴角揚起冷笑,魔者看著細碎的粉末從爪縫中流瀉出來,飄散空中:“正因如此,對毉流更要小心防範。鬼知---”
“屬下明白。”不待魔君說完,鬼知恭敬的彎身。
“練峨嵋死,正道頓失馬首。”話鋒一轉,閻魔旱魃的語調因潛藏在魔之本性質中對嗜血的渴望略微升高:“正是魔界真正進攻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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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魔君一聲‘散’,衆人魚貫而出。
吞佛童子的動作有意無意的慢了些,落在最後。
王者心中有數,表面上卻是不動身色。左手撐著下頜,閻魔旱魃翹起一條腿、悠閒的斜倚在位上,靜等吞佛童子先開口。
待所有人離開大殿,白衣的魔者果然腳跟移轉,對著高位上的魔之主微一傾身。
“魔君,吾有一件私事,想私下商談。”
“…哦?”閻魔旱魃挑眉,語氣中摻上一抹興味。
4
水中的枯葦隨風輕擺,月下,層層銀浪連綿不息。
“脫俗仙子談無慾,魔界要汝性命。”劍尖斜指黑衣白髮的儒生,死神沈緩的語調透出冷冷的殺意。
“夜半攔路,果然非鬼---即魔。”
手腕翻轉,拂塵別於身後,談無慾毫不遲疑,背上古劍出鞘!
龍吟未歇、朱厭已逼上眉心,劍鋒交擊,點點星火的燦爛只在錯身的刹那---
劍氣擾亂風的流向,湖面激出紛亂的水花,葦絮飄散空中迷亂了視線。對立的兩人身不動,殺氣壓得人難以喘息。
“不能一招解決的敵人最是麻煩。”
指撫上頸側,魔似乎還感覺到那股冰冷。吞佛童子勾起唇,輕聲而笑:“汝,屬於這種層次。”
“不才竟勞動吞佛童子出手,異度魔君座下當真無人了。”
劍鋒上一線紅是魔者的血。劍者橫劍身前,墨瞳緊盯魔的臉,不放過一瞬的細微變化。
戰鬥中受傷本是常事,然吞佛童子的實力談無慾早在定禪天就見識過。當日,連劍雪無名那種高手都傷不及魔毫髮,如今爲何……劍者卻似是從中覺出了什麽。
談無慾意有所指,勾起魔心中的隱傷。
那夜,赦生道,魔君便是來交於殺死談無慾的任務。閻魔旱魃本意讓畫魂從旁協助,卻被吞佛童子以魔城需人顧守的理由拒絕。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吞佛童子善用心計,更有高深莫測的實力。獨來獨往的習慣並非有心者所謂的‘目中無人’,而是無需要幫手。
魔界戰神的封號不是浪得虛名。道境玄宗一戰破壞封印據點,孤身去苦境開啓赦道引魔界再臨,以完美達成任務名震魔界的吞佛童子不曾嘗過失敗的滋味。
月才子武學智謀令吞佛童子欣賞,對忠於使命的魔者無外乎任務之外的刺激---
魔亦知,赦生的死,自己心中的壓抑需要發洩。
“魔與人、殺人者與將死的人,今時今地,談無慾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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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殿的中心,形狀詭異的岩漿池裏燒著永不熄滅的魔火。火焰與魔城生生相係,是魂魄孕生的地方,亦是魔者靈魂的最終歸宿。
視線越過竄燒的火焰望向高位上的主君,吞佛童子的語調保持一貫的優雅沈緩。
“魔君,吾有一件私事,想私下商談。”
“何事呢?”
移開撐著下頜的手,閻魔旱魃坐直身體,魔性的金瞳透過火焰直視吞佛童子的臉。
毫不掩飾的觀察,吞佛童子以謙遜的垂首避過,開口道:“練峨嵋敗亡,異度魔界有魔君領軍,一統苦境之霸業指日可待。”
“既是私下裏,有話直說吧。”閻魔旱魃右爪一揮,截斷魔的話。
“實乃不情之請,但請魔君應允。”
吞佛童子右手擡至胸前,微傾身:“吾欲請命回歸守地,繼續該做的事情。”
子午交替時分,魔火紅中透紫,漸漸轉化為純青的色澤。
吞佛童子冷白的膚色,沾染上陰寒的冷調,襯著紅艷如火的長髮,竟是種難以形容的魅青。
青,繪者筆下勾勒哀傷淒涼的色彩。此刻,吞佛童子毫無表情的面容,似也因那抹青色,平添些許離殤的情緒……
心機深沈的魔者、實力高深的武將。這便是閻魔旱魃印象中的吞佛童子。
沙場上的幫手、武場上的對手,心中僅有征途霸業與一較高下的魔之主,除卻必要,絕少去留心另一個人的心情。只因那日,赦生道內吞佛童子的‘不同’,引起閻魔旱魃的警覺---誅殺談無慾的任務失敗,與此有關嗎?
閻魔旱魃沈下眸。
“吞佛童子,你與談無慾一戰詳情如何?”
魔君極少過問此類事情,爲何今日有此一問?心中雖是疑惑,吞佛童子仍是將那夜事情說出。
“談無慾與吾對戰重傷之時,忽有刀劍之氣襲來,人即被救走。”
“何人?”
“未見到他們的真面目。從刀劍之氣辨別,應為一男一女。”
“哦…?你就這樣放他們離開?”
閻魔旱魃走下王座,雙手背負身後,站定在吞佛童子面前。“放棄,不像你啊。”
吞佛童子不及開口,鬼知的聲音傳進魔殿。
“魔君,有人送來一封書信。”
5-6
“刀戟戡魔---”話音未落,閻魔旱魃爪中的信碎成片片。
“魔君,信中所指刀戟莫非是---”
“神刀天泣、聖戟神歎。”閻魔旱魃截斷鬼知的話,魔瞳掃向王座下的閻魔荒神斬,冷冷的揚起唇。
“練峨嵋還真是處心積慮。陰陽混流之招無效,又想出刀戟合璧。可惜---人死,看不到自己的再次失敗……哈哈哈!”
笑聲狂,魔之主的氣息卻是越發冷沈。
鬼知一揖,繼續道:“練峨嵋乃先天道者,與她相比,燕歸人與羽人非獍確不足為懼。”
“哦?何以見得?”
忽而冷沈的語調。話,似是在反問鬼知,閻魔旱魃卻是看向身側的吞佛童子。
淡黃宣紙上的墨字靈秀挺拔,起手運筆間暗含精妙的劍招之變化。站在閻魔旱魃身邊的吞佛童子雖只掃過一眼,心中已有計量。
“魔君手刃練峨嵋傷勢未愈,如今再戰刀戟……吾以為,這信極有可能是有心人士所為。”
“哼!既是對本座的公然挑釁,閻魔旱魃怎會置之不理?”
“聖氣對魔界的兵器有頗高的危險性。”
深諳魔主性情的吞佛童子金瞳流轉,一語道破玄機:“然,刀戟何以戡魔?”
“武林傳聞雖不可盡信,但,也是隱憂。”鬼知適時插口,道出閻魔旱魃不願說出的話。
“不論是傳言或有心的計謀,刀戟戡魔的傳聞恐已傳遍武林,自然不能漠視。魔界最終一統苦境,單看此戰。”
擡手理順胸前的垂發,吞佛童子話鋒一轉:“不過,魔君要殺之人只有燕歸人與羽人非獍,無關刀戟。”
“吞佛童子,此話何意---?”
鬼知仍是不解,魔之主卻已開口下令:“鬼知,奪取刀戟的事情就交由你與畫魂去辦。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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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殿內又回復詭異的靜默,空氣燃燒的聲音格外清晰。
閻魔旱魃直視面前的魔火,瞳底映出躍動的火焰。森冷的面孔,光暈下的陰影刻著令人捉摸不透的黯沈。
“……”
吞佛童子看了眼魔之主若有所思的側臉,對著閻魔旱魃微一欠身:“魔君,吾也告退了。”
“嗯。”隨口應了聲,閻魔旱魃僅是擡手示意,沒有轉頭:“吞佛童子,你的事情本座答應了。”
“…?!”魔之主的話,讓吞佛童子覺得一陣錯訛。
不敗,是值得誇讚戰績,亦表明絕不可以失敗的嚴苛要求。與談無欲對戰,雖然有人插手致使任務失敗;相對於這結果,魔更在意自身的變化:赦生的死,吞佛童子赫然發覺自己高估了掌控情緒的能力。
那夜滿天的飛絮,頻頻擾亂魔的心神……
此次縱虎歸山,談無欲必成魔界大患。若無刀戟戡魔的傳言,吞佛童子自信失去練峨嵋的正道遲早會敗與魔君之手。申請暫時退回守備,為的是調整狀態,以便適時再出。
以身為魔而自豪的吞佛童子,不允許自己成為魔界征途上的隱憂---
飛書一封,卻改變了魔的想法。
正道手段盡出,魔君縱然心思縝密,卻也因武學超群,難掩與強者相較之心,刀戟與魔一戰無可避免。如此,談無欲、白髮劍者、葉小釵便是最大的威脅……吞佛童子故意不提回歸守地之事,便是有意留下。不想,魔之主卻允了?
“...謝魔君。”
“吞佛童子,你認為畫魂與鬼知非是那兩人的對手?”
似是沒有留心吞佛童子的遲疑,閻魔旱魃轉而問起關於奪取刀戟之事。
“鬼知的智慧與畫魂的異能,奪取刀戟必然手到擒來。但,魔君的意願是與刀戟一戰,親手破除謠言。”
“哈。本座也是好奇---刀戟如何戡魔?”
心思被說破,閻魔旱魃並無不快。吞佛童子與鬼知算是頗能瞭解自己心思的助手,魔殿上兩人的言辭,多數正是閻魔旱魃所想,卻不便開口的話。
刀戟戡魔是空穴來風,亦或正道的圈套,那四字仍是激起了魔者不馴的挑戰意識!
吞佛童子思索片刻,開口道:“刀戟聯手,必然是剛柔並濟之招。且苦境正道擅用以多勝少之方式,魔君請小心。”
“刀戟入手,本座便可以逸待勞。火焰之城屬魔界地域,就算苦境正道聚齊,又能成何事?”
“瀚海被破,白髮劍者曾兩次闖入城內查探,足見目前魔界守備鬆懈---”
“吞佛童子,顧守魔界不正是汝的職責所在?”
“是。”立時反口,確屬出爾反爾之行為,以魔界為首要考量的吞佛童子無從選擇。“談無欲。吞佛童子會完成任務。”
“這麼盡忠職守啊……”滿意的笑浮現,魔性之瞳直望進吞佛童子眼:“汝能保證不再失手嗎?”
閻魔旱魃微揚的語調帶著一絲懷疑,吞佛童子沈下眸:“談無慾絕無可能再次逃出升天。”
“談無慾必死,那吞佛童子呢?”
閻魔旱魃沒有漏聼魔言語中的隱意,質問,一針見血。
魔的沈默,更讓閻魔旱魃的心中升起不快:有如那夜看見吞佛童子踏進赦生道時,了然與…失望。
魔的冷酷無情,是沙場上戰無不勝的先決條件;心亂,則是走向敗亡的第一步。
在閻魔旱魃的心中,除卻武力,赦生童子的能力不及吞佛童子一半,對命令的服從性也在螣邪郎戰死之後,明顯降低---壓逼的情感是魔力量的源泉,但被仇恨支配的魔最是可悲。
人死,便歸虛無。赦生童子對兄長的死無法超脫,閻魔旱魃自知吞佛童子對情人的死,並無怨言……忠誠的言行雖一如既往,唯獨,心亂。
無情,本是用情至深的反照。吞佛童子是閻魔旱魃欣賞的魔將,此時更是魔界不可或缺的戰力。利刃,因一個死人而失去鋒芒,決不是魔之主願意看到的結局。
靜立眼前的魔,白衣上流瀉的焰色,淒艷耀目。一如那夜沾染上薄唇的血色,冷冷的魅惑。
閻魔旱魃微眯起眸,閑閑的扯出一抹笑。
常聽聞,忘卻是脫離悲傷的最有效的方式……
7
“談無慾。以魔界戰神之名,竟會擔心殺不了一個重傷之人?”
閻魔旱魃面上笑意不減,反問的語氣卻透著寒意。
“有實力的敵人,未死,吞佛童子便不會輕忽。”
對閻魔旱魃的追問稍感不解,吞佛童子對魔之主的話卻是應答如流,接的絲毫不差。
“吞佛童子,武學之外,你的冷靜與沈著更令本座欣賞。”
如爪的右手搭上肩頭,吞佛童子擡眼,閻魔旱魃的面孔近在咫尺,青藍火焰的光輝中,笑,更顯詭異:“無愧為魔界戰神。”
“……”
戰神的名號在魔界人人皆知,原本,這卻只是私下裏的玩笑話。保有不敗戰績的吞佛童子雖當之無愧,卻從未對這冒犯主君的稱呼做出回應…爲人臣,魔自是明瞭功高蓋主是何種不可饒恕的錯誤。
今日,閻魔旱魃兩次三番提到,吞佛童子心中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強者的實力與王者的氣度,異度魔界中唯有魔君,兩者兼具。”
王者的氣度---好個明目張膽的‘勸誡’。
吞佛童子一語雙關,閻魔旱魃佯作未聞,青色的右爪扣緊消瘦的肩胛:“吞佛童子的忠誠,對強者或是…王者?”
魔君在懷疑吾什麽?
之前對自己絕對信賴,如今卻句句陷阱,轉變的太過突兀。吞佛童子越發疑惑,卻不能輕舉妄動:肩上魔之主的手,是比言辭更要小心應對的試探。
放鬆身體,卸除平時連休息時也留存體內的最後三成功力,吞佛童子側身、直面閻魔旱魃:
“吞佛童子心中只有魔界。”
“……”
冷然的金眼對上深邃的魔瞳,瞬間,已是生與死的輪替!
“哈哈哈---說得好!”
閻魔旱魃突然大笑出聲,右爪在吞佛童子的肩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下:“談無慾的事情速辦,本座等你的捷報!”
緊綳的神經赫然放鬆,吞佛童子正待開口,只覺後頸一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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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容扶住向前傾倒的身體,閻魔旱魃挑眉,只為那出乎意料的…輕瘦。
寬大的衣袖,純白的布料被青色的指爪壓出無數褶痕,掌中的手臂,細瘦,不及一握。
環扣的手略微收緊,隔著薄削的衣衫,魔之主感覺到平滑略帶起伏的線條由肩頭自然延伸至前臂:那是武者長年練就的肌肉,柔韌而緊實,附骨而生,不帶一絲贅肉…若非親眼所見吞佛童子殺戮時的狂態,任何人都絕難想象,這纖瘦手臂中蘊含的力量!
閻魔旱魃橫擋在吞佛童子身前的手臂微屈,修長的白影靠上寬厚的胸膛。失去意識的魔低垂著頭,長髮掩住了冷白的面孔;垂搭在暗色衣襟上的如緞焰髮,青藍的火光中折射出魅惑的紫……
吞佛童子。從這魔出現在火焰之城,一言一行都在創造魔界的神話。對屬下的武力與智慧極度欣賞的魔之主,在不經意間,終於也察覺了魔身上散發出的致命吸引力---
“……”注視的金瞳轉沈,閻魔旱魃自片刻的失神中恢復,隨即擡手點向吞佛童子缺盆、神藏、陽關三処穴道---手起指落,魔者內力驟失九成!
本座從未懷疑你的能力與忠誠,因爲此,更不能接受你的失敗---吞佛童子·戰神。
陰沈的哼笑打破這一刻的詭謐,魔之主抱起白衣的魔,向著魔界深處走去。
8-9
金戈交擊的聲響嘎然而止,緊閉的朱門那頭一片寂靜無聲。
狼獸發出興奮的低吼,輕踏前爪的動作帶動身上的鎖鏈踫撞發出清澄的脆響。雲路天関外一同等待的白衣魔者擡手搔了搔毛茸茸的獸耳,優雅的轉回身---
“封印開啓了。”
手持狼煙,踏出陣法的人兒,囂狂的橙艷取代消沈的青褐色,不疾不徐的步子是蛻去青澀轉爲成熟的沈穩與自信。
以最殘虐的方式修煉功成的青年,此刻,已然是可以獨擋一面、為魔界建立功勳的魔將。
小朋友長大了,連氣質也變得不同。
細細搜尋,唯有那因欣喜而彎成弧形的唇,瞧得出屬於小師弟驕傲的性情。
“吞佛童子!”
與記憶中的清亮嗓音截然不同的嘶啞、從‘師兄’的尊稱改口爲直呼名諱的巨大反差,拉回魔的心思。瞧見那挑釁意味十足、斜斜勾起的指尖,魔者竟生出一股想笑的意願:果真是等不得半刻。
目光觸及清秀臉龐上的咒印,流金的魔瞳有意的,稍稍釋出人兒期盼的讚賞---只一瞬,便轉開了。
魔以他一貫的冷淡掩蓋複雜的心緒。
師門中,長者與後輩的鴻溝,在封印解開的瞬間被跨越,已無意義;而心中所希望的,更緊密的關係卻仍是無人踏出第一步……
是有心,或無意?
魔不願探究。
“魔君在等汝。”
將牽著狼獸的鎖鏈交到人兒手中,魔背起雙手、轉身走進黑洞,半斂的長睫下藏著無人察覺的黯然。
…………
……
陰沈的天空,蓄著黑紫的雨雲。
踏進赦生道的瞬間,魔只見狂風大作、濃雲滾滾。忽而一道閃電打下,暴雨傾瀉---
結界內,卻是無聲!
水順著焰紅的髮稍滴落在頰上,數道細流流淌至尖細的下頜,匯成一股斷續的水流,全數灌進微敞的衣襟。
寒雨打溼了衣衫,更將教魔不適的溼冷擴散到結界的每個角落。風刮起的刺骨寒意,如死境般寂靜的空間裏,淒涼與壓抑漫溢……
手,下意識的握緊,魔觸到比雨更冷的腕。
與魔一樣被淋的透濕,人兒似是毫無知覺般的無動於衷。
微微蹙眉,魔彎身湊近蒼白的臉龐:“赦生,停手。”
“……”
意料中的沒有反應,寡言的人兒本就習慣以沈默作爲回應。魔卻不想再給人兒封閉自己的機會。放開掌中的手腕,橫臂攬上纖瘦的腰,向前一帶,過分輕盈的身體便毫無選擇跌進懷中---
推搡換來近乎蠻橫的禁錮,人兒停下動作,瞅著始作俑者的細長的眼眸寫著不解。
輕嘆一聲,蒼白的指尖撫上金紅的火紋。
描摹的指尖,所及之處,暖,自額間緩緩擴散。蒸騰的水汽在雨幕中宛若煙塵,虛無縹緲中,空洞的眼底映出關切的臉孔。
“赦生,聼吾一言。”
“我絕不會先……離開你。”
…………
……
順應魔主召喚而來的人兒,意外見到白衣的魔,握著狼煙的手一震。
『是你。』
踏近的步調不變,交彙的目光,被仇恨染紅的眸透著了然…及渴望!
“……”
投射在腦中的話,如寫在紙上的墨字,真實卻空洞,不帶一絲情感。魔盯著眼前的人兒,苦澀滿口。
了然,是對吾在此的緣由;
渴望,乃因吾以往的拒絕?
赦生,汝仍是不願暫時放棄仇恨---即便,是死?
閃著寒光的戟尖隨著人兒的擡起的腕緩緩指向不動身色的魔,最後一次挑戰,人兒知道魔無可能再逃避!!
『這次,你沒有理由了---狼煙朱厭,我和你的高下!』
金瞳轉沈,當視線再次對上人兒不馴的眼,魔揚起唇,朱厭上手!
“如汝所願。”
刀鋒相對,殺意沸騰。
對視著,倔強的人、孤傲的魔,彼此間已再無開口的必要!魔焰吞噬紫光,刀鋒劃過纖細頸項,飛濺的紅,刺目灼人……
飛速褪色的畫面,一點點扭曲變形,眨眼間,已辨不出人兒纖秀的輪廓。
記憶,似真亦幻。
“赦生---!!”
爆竄而出的魔氣,震開爬上面頰的冰冷觸手,吞佛童子猛然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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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的腥稠,混雜著劣等魔物的氣息,更有一股腐敗的酸味充斥。
視線由腳邊難以辨識的汙穢移至爬滿艷紅血脈的青黑石壁,陰森詭怖的暗穴是吞佛童子極爲熟悉的血池---
當年苦境玄宗一戰,無數僧侶道者便是被魔送至此處,拷問或殘殺,更多則是被改造成爲無心無情的魔兵,派上戰場與曾經的戰友廝殺。
宿敵之間的同胞相殘,當時魔眼中的暢快此刻已然轉爲抑不住的苦澀---
『同袍相殘,乃是慘無魔道。』開玩笑的語調,摻著三分的認真,魔總是如此拒絕挑戰。
『那,你的做法,便是慘無‘人’道。』血腥的味道充斥鼻腔,雖無法視之,人兒仍覺出戰爭的慘烈。
『戰場之上,勝,便是目的。對敵人,任何手段皆不爲過。』
『對敵人,你會使出全力?』
『小朋友,挑撥無用。汝是魔,吾不可能對同類刀劍相向。』
『……』
果不其然,人兒即刻賭氣似的一撇頭,不再言語。
魔,無聲的笑開。
切磋武學的目的在於精進自身,義氣之爭的打鬧實無意義。吞佛童子當然也明瞭,那句‘小朋友’正是自己被卯上的根源。
選擇逆修煉之法,人兒的執著與堅忍令魔欣賞。但敵我分明的魔,始終未曾應允。
是對人兒的信心、亦覺得實無必要,或者…單純享受被追逐的曖昧。私心裏的逃避,不曾想,終在那時,一語成真---
『你說過,不會先離開我。』
吞佛童子,絕不食言。
吾…已做到。
感受到魔的氣息轉弱,先前被震開的血脈蠢蠢欲動。血色的觸手順著地面蜿蜒前行,爬上浸在池中的靴面,緊緊地纏住腳踝。
被禁錮的束縛感、隔著衣料滲透進皮膚的冰冷,吞佛童子閉著眼,不爲所動。直到尖細的觸首放肆的掃過面頰,魔赫然出手!
被撕裂成小段的筋脈灑落在池中,激烈的扭曲著,努力遊近彼此。吞佛童子緩緩站起身,淡淡的掃了眼已然汙穢不堪的白衣,挺直了背脊。
借由改造,洗去吾的記憶嗎?
然,僅會回應命令的吞佛童子,怎配得上戰神之名?
10
僅存的一成內力在破除陣法的時候耗去了大半,對上被純烈魔氣吸引而來的低等魔物,吞佛童子唇邊似有若無的笑容是對可悲貪婪的嘲諷。
被本能支配著,劣魔們看不到同類的可怖死狀,如向光的飛蛾,潮水般襲向孤立的焰魔!
紅蓮之焰灼燒不自量力的冒犯者,腳邊堆起的塵埃,是已然灰化的軀體……冷眼旁觀佝僂的身子在面前掙紮、扭曲,戰場上,爲恐怖代言的白衣死神再度憶起殺戮的感覺,‘魔’的認知竟讓那滋味越發甜美---
“魔的血味,也是如此---引魔瘋狂!”
血色迷幻了雙目,被喚出殘虐本性的魔物,殺意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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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陣法被破,閻魔旱魃遣退鬼知,心有所想的向著魔殿后方走去。
將吞佛童子送至血池已有三日,在他身邊設下陣法本爲保護的考量。
魔之主自知劣等魔物對純魔血肉有著怎樣的瘋狂渴望……
陣法破,吞佛童子魔氣消失,是何種情形?
酸腐的氣息依舊刺鼻,血腥則更加濃稠,如今又多了股焦臭的味道。
極輕的腳步踏出刺耳的回響,地下血脈流動的聲音異常清晰,唯少了暗處細瑣的聲響,夾雜著怨恨與恐懼的貪婪視線也感受不到---
血池已成一處死地。
“---!!”
閻魔旱魃大步走進其間,一眼,便瞧見了池中孤立的魔:如火的焰發披散下來,發稍滴落的鮮血,浸染純白的衣衫。
“……”緩步靠近,審視的眼光順著纏繞魔者腰身的血脈上移:尋著傷口的血味而去,鮮紅的觸首由撕裂的襟口滑進內中,越加深入的探索,挑開了領口的暗扣,露出蒼白皮膚包裹著的鎖骨……鮮豔的血色中,只見妖惑以極的凝雪。
肆動的血脈在魔之主擡起手的霎那,已急速退開,溜回攀附的石壁。
毫無智慧的生物,對死亡的感應卻有著極爲敏銳的直覺,閻魔旱魃則是看也未再看一眼。
指尖劃過突出的骨脈;掌,流連於纖細優雅的頸。冰涼的皮膚下,隱隱的青紫紋路,流淌著生命的微暖---
殺光所有敵人,浴血的魔終也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卻高傲的不願倒下,倔強的脊骨如標槍般挺得筆直。
“…好氣魄。”
魔之主嚴厲的面孔,揚起讚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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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魔氣借由接觸的指掌轉至體內,溫暖,喚回魔者些微離散的意識。
“!!”感覺到近在咫尺的氣息,吞佛童子直覺便是出手---
變故發生太快,仍在協助吞佛童子調息的閻魔旱魃不能立時撤手,只有側身閃避,同時納吸、收回魔氣。
一線暖流溢出,傷口已開始癒合。擡手撫上面頰,血迹被抹去,傷痕也消失無蹤。
收回手,瞥見袖口的血印,閻魔旱魃斜挑起眉。
“……”
被傷到臉面的小小的不快,即刻因爲向後倒下的人影轉爲驚訝。
搶上前一步,接住血紅的影,魔之主的心情可說是哭笑不得:好心渡氣的結果,竟換來‘兩敗俱傷’的下場。
……好個吞佛童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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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贴被抹茶丸子在2006-08-14 10:21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