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瓣
跟著紅髮男子翻山越嶺的尋找他口中的野玫瑰,沿途上他很想當做没事,偏偏外域的熾熱總是讓自己的身體疼痛難當。
在經過幾天的觀察後,紅髮男子刻意改變了行進腳步;白天就帶他到自己知道的綠洲範圍休憩,總在晚上才提步離開。
感覺到男子刻意的配合,龍宿心中起了深深感觸。
看著眼前迅捷躍蹬在岩壁上的人,龍宿不自覺的就把那一頭的紅髮換成了一頭白髮……一身白衣……..
站立在堅穩的岩壁上,男子的身形在強風吹擊下顯得更是飄邈。
「劍子…..」眼中迷惘了起來,雖然清楚知道這人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人,卻也忍不住偷偷換上了那人。
劍子啊劍子,汝對龍宿的溫柔,只有在虛幻中才能見到啊…….
「怎麼了?不舒服嗎?」男子俯身看著站在岩壁上看著自己的人。他絕不會認為他上不來岩壁上,幾天的相處下來他已發現,這人的功夫深不可測。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無法抗熱,於是他便改變了作息的順序;反正到了夜晚外域冷歸冷,對自己而言並不算什麼。
龍宿隱隱回過神來,眼中一閃而過了夢想被打碎的失望。
早就因為長年待在黑暗的地方成了適應,那黑暗中一閃而過的眼神在他眼中不算什麼難以辨別。
但男子默默不語。他沒有挖掘他人的嗜好,他也沒興趣挖掘他人的瘡疤。
正因為掩蓋的傷容易忽視,當被無心揭起的時候就越是驚人。那種傷,是會痛的。
看男子什麼都沒說,反倒讓龍宿疑惑了。「汝不好奇吾為何厭惡日光?」
「…..原因太多了。」
「總是有個原因。」
「非也…我的意思是,你的原因太多了。」
龍宿眼中閃過一抹驚訝。「汝說說看。」
男子抿了抿唇。「先趕路吧,我們要在太陽升起前趕到下一座綠洲。」
龍宿一愣,揚起了笑的對他一點頭。「那走吧。」
凝氣讓身子凌空虛浮在空中,龍宿的思緒也跟著浮上了空中。劍子….吾要的不多,只是像這般那麼一點點的在乎,對汝而言都是奢望嗎?
天際逐漸泛白,讓龍宿忍不住又往中原的方向看去……
看著剛被自己接好手臂的白衣仙人,慕少艾不懂仙者眼中的陰沉跟鬱悶是哪來的,強烈到讓他願意豁出性命一人對上魔界三大戰將!
那是一種變相的自殺嗎?還是為了證明什麼?
「我說劍子仙跡,你就不要再那裡耍陰暗了,任性妄為並不能為時局帶來什麼幫助。」用力的綁上布條,慕少艾壞心的用力的拍了傷者的傷處兩下。
一時間痛出了冷汗,劍子開始懷疑眼前這看來和藹的醫者有著魔鬼的心腸。
「有什麼心事的話趁這修養的時間裡慢慢思考,別擺出到處想找人幹架的樣子。」
瞪了說話没個正經的人一眼,劍子索性閉目療養。
他覺得很累,甚至可以說…他從沒覺得這麼累過。原來,心頭空了的同時,身體的存在感也會跟著一無所有。
唉呀!何時傷春悲秋竟也成了他的個性?那不是儒門的人才會有的通病嗎?
兀自想著的劍子沉溺於思考,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運行的氣走岔了去。
剛好送東西進來的屈世途看到劍子一身的汗水直流,面紅通如晚霞,頭頂散著不規律的煙氣…..驚得趕緊去找幕少艾。
再一次把劍子從死神的手中救了下來,慕少艾乾脆嚴禁劍子運功療傷。連在療傷都可以這樣不專心,他真讓他自己療傷的話可能會成為武林上第一個因為這種簡單治療而喪命的先天。
到時不只他慕少艾的招牌「撂落去」,連他劍子都很有可能變成天下茶餘飯後。
「我說劍子仙跡,你不要這麼悶騷好不好?有事就直接說,把問題解決了也好。」
悶、悶騷…..!
劍子雪白眉毛抽動。敢當面這樣說他的慕少艾大概是第一人。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只是實話實說。」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對,慕少艾可理直氣壯了。
劍子將眼神移到窗外….「.....沒人幫的了……」那是心中的結,就算剖胸取心也無法看見的鬱傷。
聳聳肩,看劍子不願明說,他也就離了開。
「對了,因為你的療傷不專心,今天起改以藥物療傷」….慕少艾的傳聲讓劍子回了神,想抗議卻已不見人影。
啐了一聲,劍子往後倒在床榻上。
龍宿,你現下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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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玫瑰…..野玫瑰,蒼天的靈魂一如荒野 ─ 野玫瑰。
跟著紅髮男子一同繞著也過了半年,想想他這次的失蹤還真是久,他從未私下離開中原這麼久過。
不是不想回去,只是一想到要回去,心就沒來由的感到害怕。那是很說不清楚的複雜,更是無法以道理說明。
「想回去?」抬頭不期然的又看到男子看著中原的方向,忙著裝水的紅髮男子跟著起身。「常看你往中原的地方看,既然掛心為何不回去?」
龍宿背對著他搖了搖頭。「吾不知道。」因為就是怕,可連自己會怕這件事都覺得可笑,所以才不知道。
男子沉默的看著。「你回去吧,我幫你找,找到了後送回中原給你。」
龍宿立刻轉過頭驚訝的看著他。「汝….」
「不用這麼驚訝,反正到時我應該也會回中原。」紅髮男子迎向挾著沙塵的風,嘴邊的笑意更顯狷狂。
龍宿華扇掩面,鮮紅的眼眸微斂。「汝為何肯?」天下沒白吃的午餐這道理他是懂的。
「並無所謂肯不肯,順道。」
好一個順道。
龍宿搖著手中華扇,忍不住哧笑。
紅髮男子聽見了,卻也不惱的轉頭跟他對看。「之前我就發現,你對他人的無條件幫助似乎都帶著一股莫名的警戒,而這樣的反應看來不是短時間的養成。」
龍宿一愣。「汝這話是什麼意思?」沒來由的,他突然有點生氣。
聳聳肩,男子不為那四周突然捲起的氣流所懼。「覺得你的警戒心太高,只是單純的接受,有這麼難以讓你放開心防嗎?」
轟的一聲,龍宿像是被什麼打中了似的,整個腦子亂成了一團。
一陣冰冷突然湊上自己的頸項,紅髮男子不介意的任由對方將手中利刃橫上自己。
「不要隨意猜測他人的內心,這是愚笨之人的做法。」陰森森的,卻在那陰暗的眼眸中流露出一股心慌。
「就算是愚笨之人的做法,但這個笨人倒也猜對了不是麼?」嘴邊揚起勝利的微笑。
龍宿突然就從這樣的笑裡,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鏘的一聲,不小心鬆掉了手中邪刀。
是啊…..只是單純的接受,對自己而言竟然變得是如此的讓他警戒;總是在心裡想著的,是這利益下的另一個條件。
到底何時,他的生命就少了「接受」這樣的單純?好久….好久….到底多久以前……..
在看到那突然閃爍的瘋狂眼神,紅髮男子大驚,趕緊稍微離開一些距離。
每次…每次都是利益的交換,他甚至已經記不起來,自己到底有沒有單純的接受過。
紅髮男子看著他的眼中漸漸恢復冷靜,最後終究回歸平靜的紅海。
他們對看…..多少有著了然。
「如果汝真的願意,吾給汝個地址,麻煩汝到時幫吾送到……」
紅髮男子一笑。「我懂了。」他懂,這野玫瑰,絕不會落到眼前這人的手上了。
悄聲跟男子說完話,龍宿再度行了個儒門大禮。
毅然轉身,揚成一波波浪的紫色披袍很快消失在紅髮男子的眼中。
他們相處了半年多來,沒有問過對方的名字;因為那是一樣的靈魂相遇,看出映在對方眼中的,永遠只是另一個人的靈魂。
也許就是這樣的靈魂讓他有所感觸,於是便動容的想要將他的靈魂自無邊的空曠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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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瓣
離開了外域,離開了荒涼的漠地,踏回到中原的龍宿卻未回到任何認識他的人的地方;他只是漫遊著,試圖踏遍每一寸土地。
儘管剛自外域回來,卻依舊維持著風華不減的艷美;那是天生的華顏,不需任何外來裝飾。
人走在塵土上,心飄在雲端邊;而自己….總是在每一個回憶襲來的時候,就讓空虛佔領了一片天。
越是讓自己不要去想,卻就越發現壓抑的困難;是如潮水的瘋狂,一湧而至的猛烈。那是連堤防都擋不了的天然,挾帶著撲天蓋地的憾威一舉攻下自己的所有。
因為被吞噬,所以就一無所有。
因為被淹沒,所以就渴望擁有。
因為被毀滅,所以就陷身難躲。
連恨都要找藉口,他根本早已失了自我……..
抿著唇,龍宿靜靜的穿梭在山野間;他一向討厭人多的地方,老是有一對對的視線盯著自己直瞧。
雖說是亂晃,但這段路下來,倒也聽到不少中原近來的消息。
或許自己該去看看那老道…..
不、剛剛放下,怎麼自己卻又要提起!
當真是習慣?還是其實自己根本就從未放下過?
看著湖面的倒影,驚覺連眸中的冷然都是對著自己。踢進一顆顆的小石子,試圖打散那碎了又合起的影子。
發起了愣,想起在外域遇到的男子,他跟他說過…..
如果一叢野玫瑰需要一個生命來灌溉,是不是就能說明為什麼野玫瑰的鮮紅,是為了哀悼生命的殞落。
他沒看過野玫瑰,也不知道野玫瑰為什麼會美到讓那人這般讚嘆;一般的花朵紅得像火的也很多不是嗎?
杜鵑也是用咳出血的美艷,造就一片火紅的瑰麗;野玫瑰…..難道也像杜鵑一樣,美在他的悲傷跟歸去…..?
一手撫上額角,龍宿輕輕往後靠在湖邊的百年大樹下。
用眼神接住透過枝葉落下的光點,望著滿天翠綠蔓延,忽然自己的心就變的好寧靜…..一切,都好像不再重要。
他知道,自己的心從未真的停過;儘管再累,他還是提著步伐追了上去……可是他飛走了,自己卻已經用盡了力氣。
或許…再等個一百年,自己還是會有辦法的…只是現在,他累了。
緩緩闔上雙眸,留下林中的鳥鳴跟蟲聲,龍宿真的覺得…他想放下一切好好的休息。紙鳶他也不找了,因為小男孩的眼淚,早就不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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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然之境裡一片寧靜,像是無人居住的荒廢,卻又像是無聲的存在。這裡的主人看似不在,然而仔細尋找,卻又像在處處可找到仙人的影子。
把玩著手中的玉配,處在黑暗中的唯一潔白,面上隱約刻劃上煩躁。
心中蛰伏的黑影如今已是蠢蠢欲出,他幾乎已經無法遏止心中那股黑暗的擴大。像是一片的黑沉沼澤,一點一點淹沒了心肺。
多久了……到底失去他的消息已經多久了…..
他似乎早已忘了怎麼呼吸,載浮載沉的驚慌,讓他總是有種窒息感!
拿起紫金簫,就了口後卻是毫無心思吹奏。沒有人陪奏的簫聲,就聽得出了蕭條的音色;這個豁然之境已經夠空曠了,沒必要再添染上情緒的蕭瑟。
他看得見夢想,卻也看得見夢想的遙遠。就算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抓住,卻也只能在半空中空抓一圈,然後清楚嚐到抓傷了自己的痛。
佛劍說得對,不要拿承諾跟心比較;承諾是個語言,雖然也是真心….可是還說得出口的,就不會是發自內心。真正會讓自己後悔的,其實正是那說不出口的承諾,絞痛了深埋的心。
不知道第幾次的深夜嘆息,劍子的聲音在闇夜中顯得特別的悠遠…….
那是生命的氣息,吞吐的瞬間也拂亂了一身的灑脫;那細沙的滿天覆蓋,讓遮蔽了心中明月。
一陣幽香突然襲向自己,劍子立刻戒備著站起身。
黑暗中隱約勾勒出一個人的輪廓,但來人的四週並無任何攻擊的意味;劍子發現了這點,也把戒備的態度收了起來。
「閣下深夜造訪,想必是有要事。」劍子的一襲白衫在黑暗中隨風翻滾,一如往日般的天姿卓爾。
男子手中捧著一個用黑布袋覆蓋住的東西,一步一步緩緩走近。
「這裡是豁然之境嗎?」
劍子一愣。「正是,閣下是哪位?」
雖然身處黑暗中,但隱約可見男子淡然一笑。「我的名字前輩可以不用知道,不過….晚輩在這裡有禮了。」同為道門之人,自然不用太計較所謂的身分問題。
他在那人離開後的一個月內就等到了這株野玫瑰,還好來得及趕在還是花苞的時候找到;等到確定花苞已經長到不會因為自己的挖掘而死亡,他這才趕緊將這株他找了多年都未見過的野玫瑰挪到臨時用以替代的瓦盆裡。
「不必如此多禮,但不知閣下深夜來此有何要事?」
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男子稍微整了整衣襬。「這個….應該趕得上黎明的璀璨。這是一個人託我帶來的,從外域…….」男子將所有的事說了出來。
說著這玫瑰的美麗,也說著這玫瑰的哀傷………
愣愣的聽著,無法否認,在聽到「一名紫髮男子」時他那心頭的劇烈顫動。
「所以他是到了外域…..」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劍子的悵然模樣讓這男子有幾分了然。
「這個,就交給你了。」男子歪了歪頭便要離開,劍子趕緊抓住他。
但馬上的……他就發覺自己失了態,他趕緊把手放了開,面上有幾分猶豫….「請問,他後來…..」到了哪裡?後面的話哽在喉頭,讓他忍不住嚥了口唾液。
「他離開了,我亦不知道他到了哪裡。會將這送來只是因為當時的承諾。」
「是….是嗎….」勉強的笑了笑,連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習慣了在他人面對隱藏對龍宿的一切。
把一切看在眼抵,男子嘴巴蠕了蠕,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麼。
反倒是劍子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眼神透露出了詢問。「他是否跟你說過什麼?…..吾是說….託你帶這來的人…..」冷不妨話就衝口而出。
男子眼神看了下開始泛出稀微天光的東方,他的紅色長掛跟劍子的長掛一同在晨曦的隱約中隨風翻騰,像是各自的思緒…..一樣這般難以使之寧靜。
深深看了眼前的白衣男子一眼,看得出這人的修為高出自己許多許多…….然而在感情的世界,這人卻如同他的雙眸所顯漏 ─ 迷惘無措。
忍不住輕笑。或許,他可以救的……不是只有一個人的靈魂……
「…….他跟我說了個紙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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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鳶!?
秦假仙拿著劍子開給自己的單子,疑惑的跟鄰近幾個鎮的所有作紙鳶的店下訂單,一舉搜購了千來隻的紙鳶。
抬頭望著疊滿整個豁然之境的紙鳶,秦假仙怎麼也不懂,劍子仙跡買這麼多紙鳶作什麼…..而且…還要他來付款!!
青筋瞬間爆出,但他也不敢拿劍子怎麼辦!唉唉….真是人善被人欺……
付清最後一筆送貨前來的店家尾款,也看著豁然之境再疊上一疊的白色紙鳶。
劍子仙跡只是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凝視著無垠的天際。
「劍子仙跡,你要的東西都送來了,還要作什麼嗎?」沒好氣的垂著肩,秦假仙已經想到辦法要把自己的這筆損失自他的小弟身上補回來。
嘿嘿….想他秦假仙巧慧之星的名號可不是叫假的!
然而劍子只是很輕很輕的吐了口氣。「秦假仙,多謝….你們可以離開了。」擺手讓他們離開。
哼!慕少艾沒說錯….這傢伙真的在耍憂鬱!!秦假仙偷偷瞪了白衣仙者的背影一眼,百般怨怒的扭頭離開。
在秦假仙離開後,過了良久….劍子才靜靜轉身。
在一處不太明顯的角落,有著一株已經枯萎的植物凋零在被刻意闢出的天地;那上方用結實的網罩搭乘個棚子,而下面的土攘若仔細去觀察的畫會發現並不是中原的土壤。
走進屋裡取出墨寶,擺開紙鎮跟用具後…..劍子邊磨著墨邊凝視著那一疊疊的紙鳶…….
龍宿!你忘了吾當初對你說的話了嗎?還是吾給你的承諾和答案讓你自動選擇當成是「欺騙」?
將筆尖醞滿農黑的墨汁,劍子用紙鎮鎮住手中的紙鳶…….用著還不是太能夠揮灑自如的手…...顫抖的落下一筆一劃……
那是他記憶中最美的玫瑰…卻也是讓他最痛的芬芳;他多想告訴他,這樣的希望太荒涼,荒涼得連他的心都跟著荒蕪一片…….;他多想告訴他,其實…..紙鳶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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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補習前偷偷上網一下....><ll
再次說明,這裡的版本結局預定會跟36的不同.....不過前面大致相同!QQ
補充:to csss8526
紅包嘛....當然不可能是錢了!(^^)
總之您等吧!等某人有空了再說....別給她壓力了,我看她也快忙翻了.....(^^ll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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