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可恶!可恼!!可恨!!!”每说一个词,怒气就会不断地上升一个层次,虽然动怒,却仍不忘注重自身形象,所以说来说去,也就这么几个词可以说出口。
“何须动怒?既来之则安之,来,仙凤特地泡的去火凉茶。”
“汝是故意消遣吾的吗?”语气虽是不满,但还是乖乖地伸手接过茶杯。
“哪里。”唇角挽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坦然自若地喝着茶。
“汝说天帝是哪根筋不对了?历劫?历什么劫?闲的没事干,找乐子的吧?”
“
龙宿,注意形象,汝看,仙凤都不敢进来了。”
“哼!”这时龙宿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门外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穆仙凤,“汝先下去吧,有事吾会唤汝。”
“是。”
“刚才汝问的问题,以吾这几日观天得到的结论,汝说的没错,天帝确实是想找点乐子,不过,事事也不会尽皆人意。下界之后,结果如何,也非个人意愿所能决定。”
“吾们一同出生,一起生活,一起修行,所以这一次,汝也会一同吧?”
“呵,汝就不怕吾跟去了,会阻碍汝悠闲的日子吗?”
“顺应天命的汝,会逆天而行吗?”
“呵,那吾就等着看好友在人界的好戏了。”
“谁看谁的好戏还不得而知呢!”华丽宫扇轻摇,遮住大半面容。
* * *
人界,繁华热闹的集市,一抹白色的身影身形极快地穿梭在人群之间,衣袂轻飘,宛若一阵清风,一瞬而过。
一间客栈的二楼雅间,早已有两道身影相邻而坐。
一人,一身玄色道服,一脸正气,眼眸中透露这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如果忽视那双眼的颜色,的确会让人产生敬畏之感。红色的双眸,乍一看之下,还以为是被谁给欺负了,哭红的呢,不过,通常在看了第二眼之后,所有人心中想要上前宽慰的想法都会被瞬间扼杀在摇篮里。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身着墨绿色道袍的青俊男子,一头翠发,其间还夹杂了少许的灰蓝,规规矩矩地盘起。那是他师父亲自为他设计的,说是很附和他的形象,不过也因此,时常有人看到他的第一句话都是『姑娘』。虽然抗议过,但可惜,师命难违,他也不能枉顾师命更改发型。一脸恭敬温顺地坐在一旁,也不说话,沉闷的气氛就这样开始蔓延在整个房间之中。
直到房门被打开,这种气氛才烟消云散。
“哎呀,怎么不先叫点点心?光喝茶哪能行?小二,来几盘上等的点心!”说着白衣道者转头朝外喊了一句,便直接进屋了。
“无双,好久不见,你身旁的这位是?”剑子一脸和善地说道。
“久见了,剑子。这位是道尊的弟子,翠山行,这次,我受道尊的委托,带翠山行一段日子。”
“嗨~贫道剑子仙迹。”
“翠山行有礼。”翠山行见剑子突然跟自己说话,赶忙行礼道。
“你不用紧张,放轻松些。”
“是。”
“好友,你来一下。”剑子揽过蔺无双的肩,将他带到一角。
“何事?”
“你打算带着他?”
“嗯。”
“你不觉得太过危险了吗?以我的观察,他修行尚浅,这个任务于他而言,太过困难了。而且,到时若遇到突发状况,我们还得护着他。”
“你的担忧,我明白,但是道尊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想借这次机会改改他的性子。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这个性子对他以后的修行恐会不利。”
“算了,任务为重,到时注意着点就是了。”剑子轻叹一声,也不好在说些什么。
翠山行见他们两人走到一边嚼耳根,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讨论些什么,但也猜到定是和自己有关,自己入道也不过五年,修行时间短暂,且一点经验也无,定是给他们造成不小的困扰吧?一想到自己会成为别人的累赘,翠山行柳眉皱起。
* * *
“这个时候,吾应该是在玉琼池中享受惬意的午后时光!”龙宿有些烦闷地打着扇子,靠在床头。因为上头的明确规定,此次行动随从一律不得跟随,出门时也没有想那么多,谁知到了人界之后,才发现此时的人界正处于四季之中最炎热的时候。
“此地景色秀丽,时常吸引着众多文人雅士前来观赏,汝吾能在这个时节找到一间客房也属侥幸。”眯着眸子,望着慵懒成性的人,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话。
“苍~”略微抬高声音。
“嗯?”
“汝早就料到了吧?”微眯的眸,带着危险的气息,苍也不急于回答,缓缓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悠闲地喝了起来,而后才缓缓地回道,“明日是此地灯莲节,去看看如何?”
“太热了,吾不去!”
“夜晚还是很凉爽的。”
“人挤人,烦闷!不去!”
“当真?”
“说了不去就不去!还有假的不成!”龙宿态度坚决,苍见了,也不再多言,默默地喝着茶。其实苍与龙宿一样,都喜欢宅在家里,只是他向来顺天命而行,既然天命预示他该出门,那他也不会赖在家里,不像某人,凡事皆随性而为。
灯莲节那天,街道上人声鼎沸,四处都是小贩吆喝的声音。人挤人,身上的汗臭味也清晰可闻,龙宿皱着眉,不停地摇着手中的华扇。苍见他摇扇子的频率不断地增加,知道龙宿的耐心已经快被磨完了,淡淡一笑,拉着他,往人群少的地方快速离去。
湖畔,三道身影缓步而行,湖面上,几盏莲灯静静地漂浮着,微弱的光芒隐藏在华丽的画舫之中,但也无法让人直接忽视。
“小翠要不要也放放花灯?”剑子突然微笑地转头看着一直静静地跟在身后的人。
“前辈!”翠山行红着脸,无奈地唤道,“翠山行乃修道之人!”名字的问题他已经不想在多说什么了,既然前辈想这么叫着,就这么叫着。翠山行对剑子总是唤自己小翠的事也算是看开了,毕竟一个成年男子,被人像唤丫鬟那样小翠小翠地叫着,感觉也挺别扭的。
“哎呀,谁说修道人就不可以放花灯了?”剑子好笑地说道。
“嗯,小翠,你去买三个花灯回来吧。”蔺无双难得赞成剑子今日之言,翠山行有些不解地看着蔺无双,见他依旧一脸的严肃,也没在多说什么,应了声,便往闹区走去。
“刻意支开翠山行,是发现什么了吗?”蔺无双自然不会觉得剑子当真会让翠山行去放花灯。
“湖中心,隐约间察觉到一丝鬼气,恐怕今夜将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蔺无双闻言亦将目光投想湖中央,那里此时正停着一艘巨大的画舫,画舫内歌舞升平,一点危险的意识都没有。在蔺无双动身之前,画舫周围突然出现一股不安的氛围,在欢乐的乐声之中逐渐加强,直到将整艘画舫吞入湖底。乐声依旧在湖面上响彻着,只是剑子与蔺无双都知晓,画舫内早已是一堆森森白骨。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只是一眨眼的时光,蔺无双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然结束。回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剑子,却见剑子的脸上难得露出凝重的神情。
“如何?”湖中心的鬼气愈来愈浓,就算只是道观里的一般道童,恐怕也会感到一阵寒意。
“不同于一般的鬼气,似有怨灵夹杂其中。”
“一船的人就这样悄无生气地丧命,而且还是在你我眼前,看来这道鬼气是想挑衅我们。”
“与其说是在挑衅,还不如说是根本就不将你我放在眼里。走吧,先去看看情况,再想对策。”剑子说着,身形一跃而起,白衣轻飘,宛如谪仙,几个起落,便安然落在画舫之中,顿下身形的同时,蔺无双也已在他身旁稳住身形。
拉着龙宿离开人群的苍,来到人流较为稀少的湖畔,说这里人流稀少,是因为人都在湖中的画舫里。
“无聊!”挣开苍紧握着自己的手,龙宿闲庭般地沿着湖边漫步着。低笑一声,苍也不多言,快走几步,跟上他的脚步。
“生气了?”
“吾早就说了不来了!”
“呵呵,但现在来都来了,不是吗?”
“苍!”龙宿怒嗔他一眼。
“汝也知道,吾做事向来都有一定的原由的。”
“不用汝说,吾现在也知晓了!”摇着扇子,努力压下自己的怒火,“鬼气虽弱,却不容小觑,只是……”龙宿话还未说完,就见到一抹常人看不见的绿芒将湖中心的画舫吞噬殆尽,只是在常人眼中,一切如故,“汝也知晓这些人命丧于此,还来此处看这不华丽的事物,有何意义?”
“苍确实无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只是,即便苍不做,还是有人会做的。”苍目光深邃地看着湖中心的画舫,那里,有人抢先一步上了画舫。
“人间的道士?呵。”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
“龙宿,鬼莲灯是汝此次下界的目的,不打算去看看吗?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鬼莲灯,吸纳世间鬼气之物,也是世间妖魔提升自身修为的好东西。不过,听闻此物早在千年之前就已失了踪影,此时为何又突然想起要寻找此物了?”
“因为这不明的鬼气。鬼莲灯虽说失了踪影,但千年来,世间的一切还算平衡,近期一段时间,鬼气猖狂,就连邪魔也增加了不少,天帝察觉异样,才作此决定。”
“天界人才济济,就算排队也轮不到汝吾,天帝果真是见不惯有人比他还清闲!”说道此处,龙宿又不自觉地暗自握紧拳头。
“汝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心系天下苍生的贤人因为太过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苍生之上,最后弄到自己爱子下落不明,此刻正心焦地满天下找寻,哪里还有那份心思?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一丝差错,谁也负担不起。”
“说来也奇怪,他儿子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苍,汝可别告诉吾说汝不清楚其中缘由!”
“这吾只能说是天意,走吧,去和那两位道士打声招呼,说不定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他们帮忙的呢。”说着也不等龙宿回答,化作一道光芒离开。
画舫内,果真如剑子蔺无双所猜想的,已是一堆森森白骨,虽然过去也见过比着更惨不忍睹的情况,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音律,还是让两个人一阵心惊。
想查看是否有何蛛丝马迹的两人,突然感觉到周围空气一阵波动,而后出现两位身穿紫色华服的男子,想也不想,两人同时出招。
龙宿本就心情不好,现在见这两个人间道士一句话也不说就开打,顿时火气再上一层楼,直接化出御皇准备招架。
苍微眯着眼,也不制止,反正有龙宿一人就足以了,看着战在一团的三人,苍脚步悠闲地四处查看,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身在一堆白骨之中。突然,一座琴案旁的一盏碧绿莲灯吸引了他的眼球,缓缓地走了过去,长久地盯着那盏莲灯,直到一道剑气从他的脸颊畔划过。
“打完了?”回头看着一双眸正燃着熊熊烈火的龙宿,苍依旧一脸云淡风轻。
“呃…真是抱歉。”蔺无双有些不好意识地说道。
“无妨。”苍淡淡地回道。
动手的人不是汝,汝自然无妨!龙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也知道眼前之事更加重要,也就不再过多纠缠了,“苍,汝是发现什么了吗?”完全无视身后的两个道士,龙宿摇着扇,走到苍的身旁,望向苍看看一直在看的碧绿莲灯。
“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汝一直盯着这个莲灯?”
“真的没什么。”其实苍也很奇怪,自己为何要盯着这盏莲灯不放。
“绿色的莲灯,倒是少见。”龙宿看了一会,除了全身碧绿,雕琢精细之外,也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
“呃…两位。”察觉自己被忽视了的剑子,收起古尘,出声道。
“有事!”龙宿看也不看他,径直拿起那盏莲灯,把玩起来。
“咳咳,先前之事,是我等失礼了,贫道剑子仙迹,这位是蔺无双,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苍。先前与汝等交手的是龙宿。”
“吾乃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似乎不满意苍随意的介绍,龙宿华丽丽地旋转一周,华扇半掩淡笑道。
“有礼,不知两位来此的目的是?”蔺无双有礼地问道。
“与两位相同。”
就在双方准备继续交谈的时候,画舫外传来阵阵惊恐的叫声。
“不好!”剑子与蔺无双心下一惊,连忙朝画舫外疾奔而去。
“汝不去看看?”龙宿放下莲灯,问着一点也没想离开的苍。
“不急。看了那么久,可有看出什么?”
知道苍在问什么,龙宿淡雅一笑,“没细看还没发觉,这竟与鬼莲灯有几分相似。”
“所以才会引来鬼气吧。”
“但鬼气之中,浓厚的怨气表明此鬼并非易于。”
“那两位也非凡人。”苍淡笑一声,迈步离开。
“真是麻烦。”低喃一句,看了一眼那盏莲灯,随即跟上苍的脚步。在众人离开之后,碧绿的莲灯开始出现裂痕,最后化为碧绿色的粉末,随着一阵清风,飞散而去。
原本热闹的集市,此刻更加的热闹。看着慌乱逃命的众人,剑子与蔺无双甚感无奈,只好一面制止鬼气蔓延,一面引导众人离开。
终于将人群疏散开的两人终于发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翠山行呢?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疑惑与一丝的担忧。
“我去找人帮忙,你先控制住这团鬼气,如何?”剑子皱着眉问道。
“嗯。”蔺无双微微点头,明玥剑紧握。
“小心。”忧心地嘱咐一句,纵身飞跃朝画舫的方向而去。才行至一半,就听闻琴箫合奏之音,缓缓飘荡开来,顿时,弥漫在集市中的鬼气消散急速合拢,最后竟是化出一道人形来,一双眸瞪得老大,极度不甘愿地看着阻碍自己的四人。
“他之眉心乃鬼气聚集之气。”突然一道声音飘渺地传入剑子的耳中,剑子抬眼看了一眼画舫内合奏的两人,确切的说是盯着正专心吹箫的龙宿,随后毫无预警地,古尘出鞘直刺那人眉心。
一声惨嚎,响彻天地,鬼气再度散离,但这一次却没有飘散开来,而是凝聚在一地,绿色的鬼气因为强烈的怨气而难以消融于天地。
四人站在那团鬼气之前,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苍,想个办法!”静默了许久,龙宿终于安奈不住地叫道。
“怨气不消,这股鬼气,吾也无能为力。”
“唉,无双,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竟然非常地想念起我的那位好友来。”剑子一只手搭在蔺无双的肩上。
“往生咒一响,不散也得散。”蔺无双语气有些淡淡地说道。
“别皱眉了,再皱这团东西也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剑子话音还未落下,那团东西还真的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苍与龙宿顿时眼前一亮,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化光离开。
“咦?诶?还真的消失了?”剑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似乎在确定那团东西是不是真的消失了,“不过他们两人跑那么快做什么?”
密林中,一道碧绿色的光芒忽然亮起,又忽然灭去。
“气息消失了。”龙宿认真查看了周围的情况之后,说出自己的结论。
“嗯。”苍淡淡地应了一声,略有所思地看着一处地方。
“会是何人拥有鬼莲灯?”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气息,明显就是有人在使用鬼莲灯,此刻不仅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就连气息也完全消失了。
“至少可以确定不是敌人。”苍收回目光望向龙宿,“回去吧。”
“那个地方吾可不想在踏上!”
“难道汝想露宿野外?”不以为意地问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苍,吾突然发现,与汝在一起的时候,吾从来没有拒绝的权利!”
“不是没有,而是汝不想。”苍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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