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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戲】
乍暖還寒時候。
最近的天氣就是這樣，明明昨天一整日都是艷陽高照，半夜卻下起一陣不小的雨；今天一早起來，自窗外溜進的寒涼已經讓他打了好幾個噴嚏。
稍微用過早餐，神州集團的總裁一頁書裹著厚外套坐在書桌前，桌上擺著一落從公司帶回來的公文，還有一盤殘棋。
一邊下棋、一邊思考公司決策，已是他的習慣。
從詭譎的棋局裡，研究公司各據點的攻守，做最明智的批示，然後行雲流水簽上自己的本名——
伊雅書。
都是副總裁素還真愛惡作劇，說他的名字聽起來像是台語發音的『一頁書』，趁著印名片的時候，串通文字校對人員，硬是幫他改名，連英文名兒都變成荒謬的『Onepagebook』，久而久之，大家居然都一致改口。
其實自己對於這個本名一直不是很滿意。
雅書，太過秀氣清雅。
不知為什麼，一頁書總覺得應該自己應該有個驚天動地、氣勢磅礡的名字，像海殤君一樣。
『不然，我就稱你梵天吧！』
『佛教裡的梵天？』
『是呀，這名字與你很是相稱。』海殤君笑著。
梵天既是創造神，同時又是毀滅之神。他高興的時候，世間安穩、萬物興盛；當他憤怒時，則世間不安、災難欉生，不只眾生苦惱，連草木也不能倖免。
一頁書揚揚嘴角。
的確，梵天的個性，與自己像了個十成十。
從此，梵天就成了一頁書的專屬小名，只由得海殤君一個人喚。
ㄏ、哈啾！
「梵天，你還好吧？」
「嗯。」
還點頭？明明鼻頭都紅了一片！
交往許久，知道梵天的倔強，海殤君也不點破，只道：「禮拜天放假，不要改公文了，陪我去客廳坐坐。」
週一到週五，梵天都在神州公司讓素還真霸得嚴嚴實實；難得放假，他怎肯讓梵天坐在桌前操心那些公事？
趕快哄他起來走動、離開書桌。
「我不是改公文，我是在下棋。」一頁書狡辯。
「那好。」海殤君單手穩當當地捧起棋盤，另一臂托著兩碗棋子，「一個人下棋太無聊，到客廳去，我陪你下。」
「你會下？」一頁書驚訝著，不知海殤君這個ABC居然懂圍棋。
「我陪你下棋，你陪我看戲。」海殤君沒有正面回答，神情卻是怡然自得。
「你贏了再說。」一頁書挑眉。
不知多久未棋逢敵手，他有點躍躍欲試；公文？吩咐給素還真做就好。
＊＊＊
雙手握著溫暖的馬克杯，一頁書縮在沙發上等海殤君放入光碟片。
「看什麼影片？布袋戲？」
海殤君來台灣沒多久，就迷上布袋戲，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時也拖著他一起看，不過一頁書對布袋戲的興致不高，反而比較偏好下棋。
都說「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海殤君這癡人，確實有幾分傻氣。
「嗯，看三片。」
「啥？！」
「當然，我贏了你三局啊。」
看海殤君笑咪咪，一頁書後悔自己太過輕敵。
下三局，三局通輸，而且每局他都恰好輸海殤君一子，顯然海殤君的棋技已臻化境。
好吧，就看吧。
這部戲叫做什麼什麼烽火錄，第二十五集，正演到中原正道在一座小島上圍攻大魔頭失敗，一對結拜兄弟正相偕逃出戰場，整部戲裡，海殤君最欣賞的就是那位義弟。
做哥哥的叫做傲笑紅塵，是位多情劍客；他背著身受重傷義弟到海邊，聽取義弟最後的遺言。
這個義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中原武林的混亂局面，還有以金丹救過他一命的絕代高僧。為了報恩，義弟曾允諾高僧以金丹換三劫，願替涉入紅塵的高僧抵擋三次奪命災禍。
嗯，金丹換三劫的故事，海殤君有跟他講過。
使用轉命術是一次、衝往天河丟下一顆保命內丹是第二次、為武林除害，攻打大魔頭是第三次。
以餘生血肉酬知己。
看到影片裡一襲藍裳的木偶倒落塵埃、死不瞑目，明知是戲，一頁書仍無可避免心中一陣揪痛。
世事如棋，人生如戲。
戲裡的恩怨情仇、愛恨糾葛太過紛紛，他不堪承受；他一向寡情少欲，所以下棋，棋局裡的權謀機巧，只需要理性的判斷、科學的計算。
真是的……最討厭看布袋戲了！
他悄悄別過臉，假裝舉杯喝茶，順便拭去眼中莫名上湧的水潮。
「梵天？怎麼了，不好看嗎？」發現情人的異狀，海殤君按下暫停鍵。
「……沒有，只是覺得那個義弟的角色很笨。」他悶悶回答。
「哦？」
「金丹換三劫的主意很爛，枉費那個高僧救他一命。」
「欠了人情債，總是要還的啊！」
「如果你是那個義弟，救命之恩，你會怎麼還？」
「嗯，那得看救我的對象是誰了。」
「如果、是我呢？」一頁書吸吸鼻子。
「……你哭了？」海殤君望著他，遞過一包面紙：「梵天，這只是戲。」
「我沒有哭，這是感冒！」一頁書犀利的鳳目瞪他一眼，繼續追問：「你還沒回答我，如果我救了你一命，你要怎麼報恩？」
「這……」海殤君猶豫起來。
很想回答梵天，現在是二十一世紀，現在是河清海晏太平年，戰禍連結、兵燹滔天的日子離我們很遠。
可是，你知道的，關於情人之間，有些任性的問題絕對不能這樣回答，尤其是對精通佛家少林武功的梵天。
救命之恩，對象是梵天啊……
海殤君撫著額頭，然後輕輕笑起來。
「喂，你說話啊？」一頁書拍拍他。
「等你哪天下棋贏了我，再問我要答案。」他笑著，取出害梵天泛著水光的布袋戲光碟，換成好萊塢溫馨喜劇片。
「奸詐！」沙發上的抱枕從一頁書手中飛出，和海殤君的腦袋相見歡。
「好了好了，願賭服輸，陪我看戲吧！」
他摟著梵天的肩膀防止另一波攻擊，對於梵天的提問，其實早有答案。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救了我，我一定會好好愛惜自己，不會像前世一樣犯相同的錯。
我要欠著這筆人情債，永遠不還，任這筆債利上加利，讓閻王判你糾纏我生生世世，只要你跟在我的身邊，牽牽掛掛、傾心索討。
[ 此贴被瑾璃在2006-06-13 18:16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