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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妈让他弄得一头雾水，压低了声音喃喃自语：“这是怎么的了？”她过去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收起来，见苏白还在哪儿呆呆的坐着，叹了口气：“我的苏少爷，我们做下人的不好出头，你好歹也上去看看。”
见苏白畏缩着不动弹，杨妈又催他：“他这股子邪火还看不出来，那是冲着你来的，你不去问个究竟，他又想胡思乱想。”
杨妈推了他一把，他才站起身。
方吉之的屋子门没关，苏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他打完了电话，又拿着帐本坐到床上，并不理会他。
苏白走过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碰了他一下。
方吉之看见他残缺的手指，忽然间觉得厌恶，这个人当了婊子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玩什么残肢铭志，自己还真被他给糊弄了，还真的感动了那么一小下，可惜他这套把戏不知道跟人玩过多少回了！
苏白见他不说话，一时也无言以对，像个小学生一样垂了手在一旁站着，方吉之被他闹得心烦：“你有别的事没有？”
苏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了脸，想问他，却又不敢，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他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取悦他，除此之外他对他一无所知。苏白知道方吉之看不起他，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方吉之在他眼里被无限倍的放大了，他至少活得像个男人，而苏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算不算个人。
方吉之见他还呆站着不走，微笑了一下：“你怎么就这么贱哪？”
苏白微微一震，仿佛没听到他说什么：“你还没吃饭。”
方吉之看了他一眼：“你想我吃？”
苏白点了点头，方吉之笑了：“你一直说你喜欢我，我怎么就没感觉出来呢，苏白——”他拉住他的手“我问问你，是不是每个上过你的男人，你都喜欢？”
苏白微张了嘴：“我```````````”他说不出话来，全身就开始哆嗦。
方吉之本来想再刺儿他几句，见他脸白的跟块抹布似的，心头一软，终于还是没忍心出口，他拿了块手绢，给他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去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跟那个日本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白本来摇摇欲坠，一听他问，整个人像被雷劈到似的，退了两步，仿佛随时要夺门而逃。
方吉之看这情形，不禁冷笑了两声：“行了，你别说了，我也不想问了，以前我让你走，你跺了两根指头给我看，我佩服你，不愧是当年的红牌，戏演的好！我不想闹出人命来，话我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苏白看他下了楼，杨妈张罗着弄饭吃，这活色生香的一切，几首要把他记忆的丑陋全部掩盖了，仿佛由来就是这个样子，然而苏白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个假象，，每当有人把他脑海中的东西翻出来，他就会觉得恐怖，努力的想去隐藏。但他所做的全都是徒劳的，哪怕些微的，可能接近的那么一点点温暖，也不过是出自他人的施舍而已，一转眼就会不见了。
方吉之心里气恼，其实他的手段，要想知道苏白那点前尘往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大上海像个腌咸菜的旧缸，藏污纳垢，什么都能装的下，但也浅薄的很，轻轻一搅就都翻到水面上来了。
但方吉之并不想查，他想听苏白自己说，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会信，宁愿去信，但他一个字都不肯说选择了沉默，拒绝，一意孤行的保存着他和那个人的过往。
方吉之也没吃下什么，匆匆扫了两口饭，苏白没下楼来，他也懒得去理他。到了半夜，他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觉得一个人在摸他的头，又轻抚他的脸，方吉之心里明白，却像是受了梦魇，睁不开眼。
那人跪下去，解开了他的裤扣，方吉之想推开他，却觉得性器被小心翼翼的纳进了柔软的口腔里，那么的温暖，仿佛是九月里的海水，巨大的浪潮，瞬间就把他淹没了。
方吉之下意识的按住他的头，微挺了身子，却没听到他的呜咽声，因为这一切都是在梦里，可以被份外的放纵着，他无所顾忌，恣意的去享受。
苏白开始感到痛苦，并不是肉体上的，方吉之说他贱，如今是这么具体的，被形形色色的描绘出来，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容器，里面的东西全都腐烂了，只有一个空壳子，被无数次的使用。挣扎着要活下去，连他自己都忘了到底是为什么。
方吉之身体猛的一顶，他反射性的呀了一声。方吉之朦胧中感到下体一痛，一巴掌就甩了地过去。
苏白一震，一手捂住脸，保持着一种非常滑稽的姿态，他看着他，方吉之也清醒了。两个人在黑暗中默默的对视，那夜色太深了，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方吉之却仿佛是幻觉，那么清楚的，见苏白脸上有暗淡的水光，他伸出手去，想像平常一样的替他擦去泪水，然而触手之处，却只有一片冰凉。


方吉之心里乱的很，苏白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方吉之是个俗人，吃五谷杂粮，他自认到不了苏白那境界，成不了神仙。苏白想当情圣，对日本人能死心踏地，对他也能，换了别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方吉之不愿意去跟他计较这些事，仿佛说的多了，就把自己也糟蹋进去了。
苏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尽量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整个人都变成了透明的，不怎么吃东西。杨妈开始还叫他两声，见他心不在焉，渐渐的也觉得不耐烦。
深秋里还没有点起炉火，屋里是凉的，深寒入骨，苏白觉得自己更像是这个屋里的一件摆设，落满了灰尘，已经完全是多余的了。
月底码头上出了件事，让方吉之心里不痛快。他一早看那山下不是个好东西，跑到他这里来问东问西，就没安什么好心眼，果然老张传了话过来，说山下大佐想把一批古画和瓷器从这里运出去，是私人物品，绝对和军需没关系。
方吉之还能不明白这里头的关窍，他一个军曹，哪里来的什么私人物品，无非是从大上海这块肥肉上刮下来的。
张管事看透了他的心思，哈哈一笑：“人家大佐是因为喜欢咱们中国文化嘛，方老板，你就别太往心上去了。现在这世道，谁不发点国难财啊！”
方吉之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别说是日本人，中国人自己已经把自己折腾的不像样子，这一点倒跟苏白有点像，他都不拿自己当个人了，还有谁肯把他当成人看。
但想归想，方吉之却始终没松这个口，张管事就有点急了：“我说方老板，你这脑袋怎么就转不过来呢？人家都把大把的钞子往口袋里装，你让兄弟们得到了点什么？”
方吉之一听这话不对，冷笑了一声：“我倒要问一句了，你想拿点什么？这码头是在我方吉之名下，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张管事脸色一变：“方老板，你说话小心点儿，你要知道我现在可不是一个独人儿，后面有大日本帝国给我撑着呢，你骂的不是我，是山下大佐的脸面你知道不知道？”
方吉之也是个混混出身，这么多年来做生意磨平了些，但毕竟还有个影子在，何况跟张管事积怨已久，这火腾的就上来了：“哈，姓张的，我看你当这狗还真当上瘾来了，我没别的话说，就三字送给你，狗日的！”
张管事嗷的一声就急了：“你他妈的敢骂我！”
“我就骂你怎么着了？”
外面听见屋里闹起来了，冲进一群人，连哄带劝，总算是把这两个人给劝开了。
不过方吉之心里明白，这仇算是结下了，还不知道这条狗要到日本人跟前怎么说。方吉之想到这儿，不禁后悔自己太沉不住气，但事情已经弄到这个地步，没别的办法，只能动动脑筋，走其他的路子来解决。
晚上饭方吉之也没吃，心烦，这些年他弄这点事业不容易，什么苦都吃过了，难道就因为这条日本狗毁于一旦？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找了根烟抽。
苏白在外面看着，见他屋里的灯关了亮了，关了又关，仿佛是一个人的心放在火炉上，翻来覆去的煎熬。苏白以为那至少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他的脑袋里始终简单，把所有的戏文都物化了，风花雪月，荡气回肠。
方吉之也听到外有有动静，知道是苏白，懒得去理他，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响，见他探进了半个身子，神色有些愄怯。
方吉之十分不耐烦：“你干什么？”
苏白一楞，听他口气不大好，就更加愄缩：“我``````````”他踌躇着，见方吉之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想说```````````你不是一直问````````````”
方吉之猛的想起来，他和那个什么山下大佐颇有些渊源呢，不禁冷笑了一声：“是啊，你那个老情人找回来了，你快跟他走吧，别老在我这儿跟前装了。”
苏白脸色大变，雪浸过似的，白成了一团宣纸：“``````````他回来了？”
方吉之看他神色更觉得可笑：“是啊，回来了，你有靠了，我方吉之养不起你这尊大佛，该去哪快去哪吧。”
苏白微微一震：“他不是我什么`````````情人，我跟他``````````”
“别说这么没用的话`````````”方吉之心里愤愤的，连推带搡，将他弄到了门外“你要现在不走，以后出了什么事，我跟人家没法交代。”
苏白只张着嘴说不出话，见那门碰的一声甩上了，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有些事，不是他想说的时候，别人就想听，不过苏白总以为这是个误会，误会总是能解的开的，并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待续？？？@@

天啊,又是小周的文,绝对好文绝对悲情
不得不跳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