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一.北風 寒冬時節,大地一片蕭瑟,北風颼颼呼嘯而過,捲起枯黃落葉,滿天雪花,襯得無人街頭更為冷清。
「饅頭,賣饅頭唷!好吃的饅頭,一兩一個,保證物超所值,買到賺到喔!」
街角處緩緩駛入一台簡樸小車,車上擺設著數層蒸籠,細白蒸氣緲緲冉冉,如煙似霧,伴隨濃濃麵食香味,輕飄飄散佈在沁涼風中,瀰漫四方。
只是嚴冬寒雪撲簌飛花,白茫茫落了一片,由足踏街路至頂上屋簷,全是沉甸甸的厚重霜雪,壓的連蒼松也直不起身,清冽冷風拂過,即刻顫零零抖了身子,落下疊疊皓白,交疊成層。
是故,任憑中年販子喊上一遍又一遍,怦然心動,即使風中傳來香味誘人,於腦中形成佳餚珍饈,令人心癢難耐,卻依然無人願意冒著風雪出門採買。
「饅頭,饅頭,美味的饅頭,料好實在,不買可惜,遲了就沒囉!」
陣陣吆喝聲傳遍大街小巷,飄蕩在冷清街頭,回應他的,只有模糊不清的回音,以及呼呼作響的風過聲。
中年男子等待了好半晌,仍舊無人前來,天空倏然白雪飄散,片片灑落在頭頂鼻尖,激靈靈打了個噴嚏,搓著冰冷雙手,嘆口氣,想著今日應是作不成生意,遂準備打道回府。
雪花隨風撲簌紛飛,飄了男子一身一車,路面上雪跡斑斑,半融殘霜與新降初雪纏在一塊,小徑變得泥濘難行,久之,緩緩結成霜凍,人車難以行走,只好先將車子推到路旁小棧停放,於亭簷下避避風雪,待放晴後再作打算。
天冷,連呼出的氣都是白芒芒的一片,雙臂環抱顫抖身軀,手掌不停相互摩擦取暖,腿部足下雖有衣衫鞋履,但仍是擋不住寒氣逼人,忍不住舉足來回踱步,加上跳動甩手,開始做起暖身操來,想藉由運動來產生熱氣,好讓自己撐過這陣風雪,不至於凍成人肉冰棍。
剛開始的確是挺有效的,滿身熱氣與汗水,驅走凜冽寒意,頓時精神大好,人也舒坦起來,只是有些勞累疲倦,停下動作休憩一會兒,不料冽風又至,拂過汗濕背脊與額頭,頓時打起冷顫,比起原先還要更加冰涼,不禁懊悔起來。
正思索如何取暖,一陣咕嚕聲響起,如雷轟隆,還好四下無人,羞紅一張老臉也無人瞧見,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摸著自個兒癟凹肚皮,想想自早晨出門就沒歇息,用過早膳後也無進食,現下飢腸轆轆,出聲抗議要脅,是該祭祭五臟廟了。
掀起車上蒸籠蓋,裡頭白麵饅頭雖是精巧可愛,卻也敵不過大自然的威逼,早已冷卻多時,男子眉頭皺了皺,心中又是一陣哀嘆,埋怨天公不作美,擾人生計。
罵歸罵,肚子還是要顧,拈起冰涼涼的饅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伴著颯颯寒風,吃起來更不是滋味,只是現今處境由不得人選,唯有想些有趣之事來分散心神,好打發這陣無聊的等待時間。
伸手取過一個饅頭,空中散下些微晶霜,撒在麵皮上,像白糖一樣精亮,想起前日好友藍英帶來的刈包,上頭也灑了些白糖,吃起來甜滋滋,心裡頭甘美如蜜,趁著腦中回憶著甜味,大口咬下手中饅頭,嚼個三兩下囫圇吞下,擦擦嘴,似是意猶未盡。
再取過一個饅頭,麵皮被水氣滲得有些浮腫,突起兩彎小小丘陵,像是耳朵,動動手指將前端擰成三角錐狀,又細細捏出幾綹小鬚,像是隻肥肥胖胖的小白鼠,想起乾女兒沙羅有回在灶間看見一團白色小球,好奇甫要靠近觀看,豈知小白鼠被足聲驚擾,驀地竄動起來,沙羅先是嚇得哭哭啼啼,待看清圓滾滾的小鼠兒後,卻又開心笑著說要養牠,每天逗著小白鼠玩樂,小臉上滿是盈盈笑靨,討人歡心。
笑了笑,將饅頭丟入嘴裡,同樣是嚼著三兩下嚥下肚,只是唇邊笑意更甚,嘴角又上揚了幾分。
手中又取了個饅頭,叼含在嘴邊,卻不急著咬下,摸摸肚皮,好像也填的差不多了,吃飽滿足後,覺得身體較不冰涼,只是輕風一吹,意識倒有些飄飄然,眼神茫茫然,靠坐在地上,有一陣沒一陣的打著盹,雖然心知不能在雪地裡睡著,但生理需求卻由不得他,抵抗一會兒,腦中越來越混沌,視線越來越矇矓,感覺身上又添了幾層霜雪,有些冷,卻不想去撥開,只覺身體漸漸麻木,像要失了意識。
迷濛中,模糊瞧見遠處飄來一抹白影,原以為是自己呼出的氣,直到耳畔傳來微細腳步聲,才摒除了滿心疑惑。
那麼,風霜雪雨中會出現的人,又是誰呢?
曾經聽過雪中仙的故事,在下著大雪的日子裡,有著善良好心的仙人悄悄出遊,若是看見雪地裡有著落難的人們,便會伸出援手幫助他們,將人帶離冰天雪地,安置在溫暖小屋內,直到雪止天晴,避去困境。
只是,傳說終究是傳說,從來也沒有人瞧過雪中仙,這樣心慈的好心仙人,該是生作什麼模樣呢?
依其名,應是飄飄然,不染凡塵,一身雪白皓潔,舉止瀟灑,面若美玉,慈眉善目,一言一行,該是溫文爾雅,氣質出眾,若不是美人天仙,就該是倜儻雅致。
雪中仙呵……
男子思緒飛快翻轉,想著想著,瞧人影慢慢走近,驀然升起好奇慾望,想見見傳說中的雪中仙是何模樣,手腳凍得無法動彈,只得僵在原處,靜默不語,屏息以待。
翩然白影停步於面前,蹲下身,推著男子肩頭,問道:「你沒事吧?」
內心喜孜孜抬首一瞧,忽地驚叫出聲:「我沒……哇啊啊──!」
聲量之大,響徹雲霄,事後附近居民也是嘖嘖稱奇,嚴冬裡竟也可以聽見雷聲轟隆,實在怪哉。
「麻煩,請再說一次?」白影笑得極為燦爛耀眼。
男子倒吸口冷氣,眨眨眼,又揉揉眼,須臾,嚷聲大喊:
「我──我不要北極熊啊啊啊──!!!」
※ ※ ※
「……所以說,傳說只是傳說,不足採信。」喝了口茶,有感而嘆。
「哈哈哈哈……說的是,說的真是太好了……雪中仙啊,哈哈哈……」一旁儒者顧不得形象,捧腹拍案大笑不已,眼角羽睫上隱約閃閃晶亮,陽光映照下,更為耀眼刺目。
至少,默默坐在一角的道者如此覺得,太刺眼了。
「嗯,杜一葦,今天不用作生意嗎?」隨口問道。
「這嘛,自從那日遇上北極……不是,遇上『雪中仙』之後,我就決定冬天休息,不出外賣饅頭了。」
「為何?」疏樓龍宿好不容易止住笑,接口詢問。
「哎呀呀,老人家心臟不好,禁不住再被騙一次啊。」
正所謂,期待越高失落感越大,當時情緒就像坐雲霄飛車一般,咻一聲從天堂直達地獄,心臟更像自由落體一樣,啪的一聲瞬間靜止,差點以為就要休克昏死。
當然,若只是失落感還不至到休克昏迷,而是平復心情後瞧見的冷顏淡笑,如北風狂嘯凜冽,輕輕一揚,從腳底涼至頭頂,立即凍結成冰,比起歷年來的各地氣溫,還要寒上百倍千倍,不愧為『雪中仙』之名號。
「既然身體這麼虛,何不早些返家歇息,免得冷風又至,怕是凍傷了好友啊。」事隔多年,敢拿來配茶閒聊,想必做饅頭時順便糊上自身,增厚了不少,足以保暖。
思及此,俊顏上唇意加深,眸中閃著異彩,溫文含笑詢問,笑得中年男子又是一陣頭皮發痲,趕緊轉換話題。
「對了,聽過后羿射日嗎?」
「這誇大不實的傳說故事,幼時聽了上千次,背得滾瓜爛熟,難不成有新版本現世嗎?」蹙起細長柳眉,瞇著眼,不太有興趣地回問。
「既然『雪中仙』都有新編,何妨一聽『射日』如何改寫?」重新燒上熱水,再沖一壺好茶。
杜一葦舉杯品茗,趁潤喉時瞟過兩人臉色,一者淡然掛笑,有些冷意,一者垂眸平靜,有些無趣,咳了幾聲,徐徐說起往日經歷。
(字數:2742)
(自己有史以來字數最少一篇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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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像劍龍文的劍龍文...非關情愛XD
不過沒有搞笑(最近沒有搞笑細胞><)
杜老爺被我犧牲當實驗小白鼠了(汗)
[ 此贴被狂嵐在2007-11-20 02:40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