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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處是杜鵑 上中下(完),BY懷秋霽月,2F[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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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ermere0209(
懷秋霽月)

這篇算是月上杜鵑窩的番外,如果看不懂可能還要翻一下月上杜鵑窩。
不過醫學名詞已經沒有月上杜鵑窩那麼多了,請不用害怕。
是說,我一定要再次強調,文中凡超過現代醫學範圍的東西就是我的虎濫,請大家不要信以為真(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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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是杜鵑(上)

「你看起來心情很差。」

劍子醫師坐在診療桌前,對面是一臉陰鬱的聖蹤,這種神情一看就知道不會有好事,打從聖蹤一進門他就心裡有數了。這是讓他看了很多年的病人,解離性身分疾患反正就是治不好,只能不斷地會談,紓解病人的掙扎與煩悶。

像聖蹤,就時常為了自身的解離性身分疾患感到煩惱,長期下來已經開始有要掉進憂鬱漩渦的的感覺。

聖蹤原是活躍於政壇上的人士,到底有多活躍,說老實話天天埋在醫院事務裡的劍子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當年聖蹤之所以會從政壇走到他的門診來,是因為聖蹤有天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赫然發現睡在旁邊的是他頭號政敵令狐神逸的兒子,令狐尋,當年還是某國立大學生科系三年級的學生。

嘖,不管誰來看都會說,這絕對是陰謀啊!令狐神逸這個天殺的傢伙,為了政界鬥爭,竟然把兒子當作仙人跳的陷阱引聖蹤上勾!聖蹤如果聰明,這根本是個打知名度的好機會,只要找記者來喊冤來泣訴,令狐神逸不見得佔上風,說不定賠了兒子又折兵……

結果倒是出人意表,面對令狐神逸的指控,聖蹤默默地就辭了當時同時兼任的兩個職務,和解金幾千萬的眼睛眨也不眨就拿出來,然後立刻退出政壇。相對於聖蹤,令狐神逸雖是贏了這場鬥爭,但是他心愛的兒子小尋竟然在事後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還直接拖著行李搬進了聖蹤家門,讓他氣得七竅生煙,最後索幸登報跟小尋脫離父子關係。

日子一過就是四年,小尋今年剛從微生物暨免疫研究所畢業,說畢業其實跟沒畢業沒什麼差別,因為繼續念博士,一樣在實驗室裡工作,一樣幫忙帶大學部的學生。

「唉。」聖蹤垂下頭,頭上的扇子撞在電腦螢幕頂端,應聲折斷「如果龍宿離家出走,你心情會很好嗎?」

病人本不該了解醫生的私事,不過像龍宿這種疑似是豁然醫學中心幕後黑手……呃,應該說大股東或是有力支持者,要病人不知道也難;更何況聖蹤曾經從政,在各界都還有不少殘餘人脈,別的不清楚,就是八卦最多。

「小尋離家出走了?」問診必須忽略跟病人無關的部分,劍子把斷了一半的扇子丟到垃圾桶去;他已經很習慣聖蹤這種表現沮喪的方式,雖然這樣四年下來讓他換了十幾台液晶螢幕,不過身為精神科醫師,就是要體諒病人適度的情緒表達,除非哪天聖蹤把他從醫院頂樓丟下去。

「大概是吧,前天晚上跟我吵了一大架,昨天整天都沒回來。」從懷裡拿出一疊被揉爛的、看起來很像廣告紙的東西,聖蹤勉強把那疊紙攤平,正是這一期最新的醫學期刊,封面是某位素姓神經科學家「吵架就是因為這個。」

最近醫學界最轟動的消息,最炙手可熱的一篇研究,素還真與解離性身分疾患。

「小尋希望你去接受實驗,看能不能讓地理司消失?」劍子完全可以理解小尋的想法,因為只有身為精神科醫師的他、小尋與聖蹤本人知道,四年前把小尋從令狐家騙出來帶回家還帶上床的就是地理司。結果,不只是害聖蹤從此與政治絕緣,也害苦了被坦然認錯的聖蹤煞到的令狐尋本人。

地理司一整個是邪門歪道,脾氣古怪不說,還會打小尋──正確來說是跟小尋打架,畢竟令狐尋身為高階政客的兒子,絕對不是那種被人打了左臉還會要人打他右臉的弱氣小孩──理論上來說,不就是夫妻打架床頭吵床尾和嘛,結果老是要打到兩個人都被送來他們豁然醫學中心的急診室,頻率是一個月最少兩次。

這樣說起來,令狐尋還真是非常人也,竟然可以忍受地理司精神與肉體的虐待這麼久,還堅持要跟聖蹤在一起。劍子是很懷疑聖蹤到底有沒有喜歡人家,還是只是因為地理司對不起人家,他就乖乖買單了,每次問起,聖蹤總是不置可否。

孽緣啊,比他跟龍宿還要更孽一萬倍的孽緣。

「沒錯,我怎麼可能答應他,這實驗根本就是在唬爛!」說到重點,聖蹤恨恨地把期刊往地上丟,他也是有常識的好不好,誰會相信把腦袋拿去電一電,然後困擾他半輩子、害他失去從政機會的地理司就會不見?小尋竟然為了這個跟他大吵,還離家出走,這像話嗎?!

「聖蹤,你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實驗在唬爛呢?」劍子撿起期刊,封面上那位知名素姓神經科學家的微笑已經隨著期刊被揉過而扭曲變形了;老實說,劍子自己也不太想承認這個實驗是真的,再說案例與實驗參與者是同一人,這只能當作參考。只是,聖蹤的反應未免也太過。

「他唬爛就是唬爛,哪有什麼為什麼!」如果不是劍子的診療桌釘死在地板上,聖蹤可能會想翻個桌聊表怒火,不過是一篇研究、不過是一本期刊、不過是個神經科學家!小尋看這個看得比他還重,說什麼都要他去參加人體試驗,只差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現在還離家出走讓他找不到……

「聖蹤,你害怕嗎?」

「嗯?」劍子忽然放緩的聲音打斷聖蹤的思考,一抬頭就是對上富含深意的眼神「你說什麼?」

「我說,你在害怕。」醫生跟病人不適合當朋友,但是劍子長期診療聖蹤,連上回的精神科醫學會都是報告聖蹤的案例,說沒有一些私人交情,那是騙人的。既然是朋友,有些事情,劍子自然會講得更犀利些「聖蹤,你怕電下去消失的是你。」

聖蹤沒有反駁,事實上他也清楚書素父子在神經科學與精神科學上的地位,但無論如何他就是不想參加;比起消失,他更怕他就變成了地理司。縱然小尋向來會裝作身上那些瘀傷沒什麼,或者是說什麼『我受傷你也受傷,這很公平』,他還是覺得地理司太可怕、太難以捉摸,他不想變成那樣。

「你怕,小尋比你更怕,你或許要想想他為何這麼堅持。」把椅子轉成面對螢幕,劍子開始在電腦系統上點選聖蹤這次該帶回去的藥,他總是覺得聖蹤有越來越憂鬱的趨勢,讓他非得考慮換藥或調藥「聖蹤,你還是堅持不要百憂解嘛,對不對?」

吃百憂解是男性病患的痛,一吃下去至少一個月『不行』,劍子向來體諒『有需要』的男性病患,除非其他藥物換來換去都沒用,否則非到不得已他不會開百憂解給這些病人。

「沒關係,你開好了。」反正小尋不在,他也不需要。

「真的嗎?那我開低劑量給你試試看好了。」劍子在螢幕上點選藥名,一點進去才發現沒有他要的劑量,眉頭當場打結「搞什麼鬼,怎麼會沒有20毫克的百憂解?龍宿是、」

話一出,劍子才想到現在所有的藥都換成煙雲藥廠的藥了,煙雲藥廠本來就是小藥廠,藥類不多、劑量也不夠齊全;他甚至還懷疑品質可能也沒有疏樓藥廠好,這幾天很多病人開始跟他說吃藥好像不太有效。聖蹤的情況,恐怕不能亂用不知道品質如何的藥,劍子無奈地拿起話筒,隨手按了幾個鍵「老杜啊,我要公藥,之前疏樓藥廠的還有剩吧?嗯,我要三十顆20毫克的百憂解,待會幫我拿過來。」

所謂公藥,其實也是藥廠的一種『沙必司』,基本上是類似你買一百顆、就再送你一百顆這樣的回饋法。自然這多送的一百顆是不計在健保藥價上,所以這是良心問題,看是要讓醫師靈活運用呢,或者是裝作藥廠沒有送藥、就讓醫院賺走差額。

一般而言,因為精神科病人的高度不穩定性,以致於常常需要有額外藥物的使用;加上健保局一看到精神科病人一天藥費超過一百元就要砍,所以精神科的處置方式就是把這些藥廠多送的藥收作公用藥物,讓精神科醫師可以調配運用,不要受到健保局的限制。至於其他科是什麼情況,在此便不論。

「你跟疏樓藥廠解約了?」聖蹤雖然是憂鬱,但是那種以前在政界培養出的敏銳洞察力還是很好,一聽就知道不對「為什麼要解約,你跟龍宿分了?」

「剛好相反。」

劍子可能本來有打算要繼續說、也可能沒有;總之診間的門在此時被杜一葦用饅頭撞開,這個話題就沒有後續「劍子老大啊,你也讓我拜託一下,要我拿公藥來,好歹不要鎖門吧,饅頭也是要錢的啊!」

「老杜,有個東西叫做鑰匙,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把杜一葦手上的藥塞到聖蹤懷裡,劍子一邊開其他的藥,一邊開始醫師的苦口婆心「聖蹤,藥要記得吃,不要顧著找人就不吃藥。」

「我知道。」

抓著批價單跟領藥單,聖蹤臉色依舊很陰沉地晃出去,剩下老杜在診間裡面一臉欲言又止。劍子瞄了他一眼,這個八卦王(而且每次都是不好的八卦)又有什麼事情要講不講的「怎樣,老杜你有話要跟我說?」

「是有三件事,嗯,我知道劍子老大你要從好事開始聽。」杜一葦抓抓頭,拉了把椅子坐下來「第一件,洗腦教授一步蓮華好像有意思要跟素還真合作。」

「合作處理他的人格問題?這哪是好事,這是八卦吧。」搖搖頭,劍子聽了還覺得真不妙,這叫好事,那壞事不曉得有多壞「第二件呢?」

「令狐尋被他老爸找人教訓,現在躺在我們急診室。」

「什麼啊,老杜你神經是不是太大條,小尋在急診室,剛剛聖蹤在這裡你也不吭一聲。」也顧不得第三件事情還沒聽,劍子站起身披上白袍就要走出診間,杜一葦站在原地,提高聲調「還有一件事啦,我們公藥沒了,剛才給聖蹤那個是最後三十顆。」

「欸?」沒了?怎有可能?

煞住腳步,劍子回過身,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訝異二字「上回龍宿才讓仙鳳送了一堆來,現在、」

「全用完了,因為煙雲藥廠的藥根本沒辦法讓那些急性發作的病人穩定下來,所以疏樓藥廠之前送的公藥全用上了。」杜一葦面色稍沉,這回看來是有些微責怪劍子的意思「還有,煙雲藥廠未免也太小家子氣吧,竟然是不多送藥的啊,他們也不想一下他們藥的品質……」

「可以了,老杜。」

想到這件事,劍子就一整個悶。他比誰都想知道為何他會跟煙雲藥廠簽了約,還一簽就是兩年,這怎麼可能呢?煙雲藥廠的狀況他可是清楚得很,常常有藥沒藥的,他再怎麼神智不清也不該會把約給煙雲藥廠啊!龍宿那邊,不知道願不願意再……「算了,先下去看小尋。」

劍子的長白袍才剛飄進急診室,一干小醫師就以一種像是救星來到的態勢聚集過來,政客的小孩最麻煩,更何況是令狐神逸的小孩──

「院長,他肋骨斷掉,氣胸,可是不讓我們放胸管。」無辜的第一年外科住院小醫師含著淚水,聲聲泣訴「快要壓力性氣胸了,再繼續下去就要急放了啦。」

他技術還不太好,慢慢放胸管都不太有把握了,更別說是急放,嗚。

「院長你看他們外科啦,病人都快掛了,這樣是急照會什麼精神科嘛,這樣我哪有辦法問!急照會!急照會耶!」已經準備要在照會單上寫『請把病人救活再說』的第二年精神科住院醫師氣呼呼地把照會單拿給劍子看「這些急診醫師都要去重新訓練啦,人都不能呼吸了,血氧濃度跟血壓都在拼命掉,照會精神科是很急嗎?神經病!」

「好了,又不是我開的照會單,不要對我兇。」

劍子走到標著『令狐尋』的病床邊,旁邊安插胸管的器材都已經放好,就是有人緊閉雙眼,對其他醫師的勸說完全不理會「小尋,我是劍子醫師。」

「你、來啦。」

換人果然有差,令狐尋一聽到劍子的聲音就睜眼,只是因為氣胸的關係,說話異常困難。

劍子倒是很有把握小尋不會討厭他,畢竟當年令狐神逸堅持要把聖蹤告上法院,是他把聖蹤的情況分析給令狐神逸聽,讓令狐神逸知難而退,後來雙方才得以和解,沒有繼續鬧下去「小尋,放個胸管吧,你的肺破掉了,裡面的氣體都鑽到胸腔的其他位置,這樣沒辦法呼吸。」

「嗯。」

一看令狐尋點頭,外科小醫師一邊在心底拼命想著劍子院長好厲害,隨便講個兩句人家就答應了,一邊如獲大赦般衝過來放胸管。

「院長,我給你個良心的建議,待會排令狐尋上去住院。」急診室警衛湊過頭來,壓低聲音指了指外面「令狐神逸的人還守在外面,一讓他走,大概就被帶回去。」

「令狐神逸什麼時候這麼無聊,不是已經登報說了跟他兒子脫離父子關係,怎麼又要來抓人,還把人打成這樣?」不乾不脆確實是令狐神逸的風格,但是把小孩打成這樣卻不像是他會作的事,劍子怎麼想都覺得納悶。

「還不就令狐尋不知道為了什麼事,竟然跑去拜託地理司那幾個兄弟,」說到地理司,警衛一臉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院長你也知道地理司那幾個兄弟,一個是善用內線與人脈炒作房地產的大亨,一個是玩那個不三不四競技摔角的,還一個女的是黑道大姐大,最後那個花道師傅也是詭異到家;令狐神逸就算放話說跟兒子脫離父子關係,但哪能忍受令狐尋真的跟這些人搞在一起?」

其實地理司既然是聖蹤,那麼也可以算是劍子的病人,只是地理司從來不來看門診,每回都是跟小尋從急診打進來;劍子雖然努力要旁敲側擊,但還是搞不懂地理司到底是幹嘛的,只是依小尋說法,多半是作些奇怪的地下政治運作。舉例來說,當年地理司狠狠地扯了聖蹤後腿,就是地理司當時接到的任務;但這也真奇怪,一個人的工作是讓自己沒工作,怎麼想都很詭異,所以才說地理司是邪門歪道嘛。

「嘖,但是小尋不可能願意住院的。」劍子是很想把人留下來,但是令狐尋有腳有頭腦,他下一步要不是再去找地理司的兄弟,就是找令狐神逸理論,兩種都很有可能讓他再次回到急診室來「要不然打個針讓他昏睡好了,騙一下說是止痛藥。」

「那,要打什麼?」剛好把插完胸管後的廢棄消耗品丟掉,聽到指示的護士跟著加入悄悄話陣容。

「打個Haldol加Venan各1amp。」這種打法通常是用在精神症狀發作得很亂的病人身上,現在小尋雖然沒有在亂,但是如果讓他發現被偷打安眠藥一定會抓狂,不如就讓他就算發現也因為藥效發作而不能怎樣,這便是劍子一貫的風格。

「院長,老實說。」護士面有難色地看了下抽屜,考慮幾秒以後還是下定決心說了「我們醫院現在沒有Haldol。」

「沒有Haldol那就……等一下,你說什麼?沒有Haldol?!」也顧不得會不會被小尋發現,劍子一聽到沒有Haldol就想跳腳,這種無論用在精神分裂症、躁鬱症、甚至單純失眠、或是過度激動的病人身上都超好用的藥,他們醫院竟然沒有?!他們豁然醫學中心號稱精神醫學發展最齊全,結果沒有Haldol?!

這叫他怎麼能相信,他們醫院竟然會沒有Haldol可以用,這太離譜了。

「是啊,煙雲藥廠說他們這個月份進口的Haldol,因為送藥的貨輪遇到海嘯被擊沉了,所以就沒有Haldol可以提供給我們。」整個急診外科觀察室的人都在看他們,護士勉強把劍子拉遠一點「之前幾天我們都是用疏樓藥廠留下來的公藥,現在都用光了,所以就、」

「這個理由我不能接受,你們應該要早點跟我說。」劍子的臉色難看到一個程度,這個月以前他從來不需要為了藥的問題操心,現在卻到處是漏洞。一邊盤算著待會一定要跟蜀道行翻臉,劍子一邊叮囑護士更改藥物──

「幫令狐尋打Dormicum跟Venan各1amp,你再跟我說沒有藥我就去燒了煙雲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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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走錯路了。

劍子望著眼前富麗堂皇的疏樓藥廠,啊不是說要去跟蜀道行翻臉,怎麼走到這來?走錯了走錯了,回去回去。

「劍子先生?」剛出完公務的仙鳳把車停進停車格,一下車就看見劍子對著藥廠招牌在發呆「老闆最近都很忙,晚上累了就睡在辦公室裡,好像也都沒回家去,劍子先生有事找老闆嗎?」

「呃,我是、」走錯路,要找蜀道行找到這來?這種話,說服自己都不夠力。

「哎呀,劍子先生真的有事找老闆啊,不過,」抬手看著自己的手錶,仙鳳歪了歪頭「老闆現在好像在跟幾個醫師作特別簡介,不然劍子先生先跟我來好了。」

「跟『幾個』醫師,作『特別簡介』?」劍子忍不住覆述了仙鳳的話;等等,這個特別簡介是隨便都可以作的嗎?他當年就是因為被龍宿邀去聽特別簡介,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結果,現在龍宿在跟『幾個』醫師作『特別簡介』?

「對啊,老闆常常會這樣啊。」仙鳳點了點頭,隨即露出謎樣的微笑「哎呀,不是每個醫師的特別簡介都一樣的,那就不『特別』了啊。」

「是喔,那我應該要覺得很高興囉。」

劍子是真的很想跟龍宿提藥的事情,就算現在他跟疏樓藥廠沒有合約,也是可以買藥的;老實說,他就算真去跟蜀道行翻臉,也無助於藥物品質的改善。但這是要他怎麼開口,沒了合約還要龍宿按合約低價賣,還要買一送一?

跟著仙鳳走過藥廠裡大大小小的簡報室與會議室,劍子以前是常來疏樓藥廠,但很少在這些簡報室附近繞,多半都是直接去龍宿的辦公室,是故對這裡也不甚熟稔。仙鳳指了指某間外裝看起來很有質感的簡報室「今天他們是用這間簡報室,跟劍子先生當年用的不一樣,因為人比較多。」

「仙鳳,如果你沒有意思要我想歪,應該要停止繼續亂接我腦袋的思考。」跟當年用的當然不一樣,他們當年是在某大飯店,最好是會一樣。劍子是很想相信這個簡報就只是簡報,但是仙鳳這樣有意無意戳他一下的態度又讓他有點不安;他學的是精神科學、是心理學,理論就是每個動作每個言語背後都有其意涵、無論當事者知不知道。所以,仙鳳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提「今天到底有哪些人來聽簡報?」

「素還真教授,一頁書教授,佛劍醫師,洗腦大師一步蓮華,還有談無慾醫師。」

「這幾個人為什麼要來聽藥廠簡報?」書素父子與一步蓮華就算了,只有醫師會跟藥廠有牽連,佛劍不用藥,談無慾因為病人不多、用藥量不多,向來不是藥廠刻意巴結的人物;這些人是來聽什麼簡報?

「就因為素還真教授的關係啊,那個研究、老闆!」

簡報室的門忽然打開,劍子跟仙鳳都不用回頭,光憑那掃來的珍珠白光就知道是龍宿;劍子一看到人,眉間就鎖了起來,這傢伙是有沒有工作狂到太離譜,目測判斷大約是掉了四公斤有吧。事實上,他打從上回在月上杜鵑窩簽結婚證書的那天以後就沒見過龍宿,只有聽說龍宿很忙很忙,忙到天天都睡在藥廠裡。

「仙鳳,吾與素還真談不攏,汝送他們出去吧,吾累了,這個合作案就當吾沒提過。」龍宿嘴上說是累了,臉上還是力圖讓自己保持容光煥發「劍子,怎麼有空來?難得汝有空,吾卻忙得焦頭爛額,焦頭爛額得華麗無雙。」

「是啊,等人走了,我再來問問你到底是在忙什麼。」聽龍宿的話意,簡而言之就是兩個字『算了』,等於把之前疲勞忙碌的成果通通付諸於流水;劍子實是不甚喜歡龍宿這種方式,總是愛挑最困難艱鉅的事情來作,忙碌到最後突然一個任性,又說算了就這樣罷。

為了過程的華麗,不在乎結果的意義。把自己搞成這樣然後全部喊卡,就算是華麗無雙了?

談無慾是第一個走出來的人,走過時悄悄在龍宿手裡又塞張藥單,然後是始終保持著微笑的素還真與始終沒有什麼表情的一頁書;然後佛劍跟一步蓮華久久沒出來,這兩個人是在裡面睡著了還是、

「襲滅天來,你這個毒販,佛劍今天要替天行道!!」
「來啊來啊,你打啊,打死我啊,打死一步蓮華啊~!」

「……什麼鬼。」劍子朝簡報室內裡面瞄了一眼,只見兩條人影扭打在一起,銀光閃閃那位很顯然是他們都很熟悉的佛劍;另外那位衣服一邊白一邊黑的,看來就是傳說中的一步蓮華/襲滅天來,並且目前是在襲滅天來的狀態。

襲滅天來也是個扯後腿的人格,一步蓮華本來是國家戒毒中心的特約醫師,以洗腦戒毒聞名,偏偏就分出個人格是搞販毒的;雖然一步蓮華沒有因此失去工作,但是從此進出法院像在走自家廚房。而且,每次一步蓮華要是遇到最難戒掉的毒癮者,問起來供貨商都是襲滅天來。

『一步醫師,那個供貨商跟我說,如果想戒毒,找你就沒錯。』每回當一步蓮華聽到毒癮者這麼說,他就知道這又是個襲滅天來搞出來的麻煩。襲滅天來還會在部落格上留言給一步蓮華,說他一切都是為了親愛的一步蓮華的工作著想,怕一步蓮華沒生意會失業,但這到底是幫人拉生意還是給人找麻煩?

大家看起來都覺得是襲滅天來喜歡一步蓮華,但是說穿了這根本就是自戀。

「不用管他們,他們打完就會散場。」龍宿半瞇起眼,這種鏡頭在為時三小時的簡報裡早就已經不知道發生過幾次,只要一步蓮華精神稍有不專就會變成襲滅天來,他看得都不想看了「仙鳳會處理,走吧,陪吾聊聊、」

龍宿的語句還沒完結,簡報室的投影機就被丟出來,剛好砸在劍子與龍宿中間,然後繼續是裡面傳來的吼聲──

「佛劍分說,你竟然敢打我心愛的一步蓮華!我跟你拼了!」
「睜眼說瞎話,我打的是你,襲滅天來!」

「嘖,真的不用阻止他們嗎?」劍子略帶哀戚地看著摔爛的投影機,哎哎,全新的EPSON 極致行動液晶數位投影機,少說也要個十二萬台票,看來是龍宿為了今天的簡報而特地新買的,竟然只用一次。

一台全新投影機十二萬是沒多少錢,但好歹是龍宿花時間挑選的,不心疼是不心疼錢,不代表不在意心情「吾想,還是阻止一下好了。」

難得兩個人的意見如此一致,劍子大步跨進簡報室,他跟佛劍相熟,自然是挑上佛劍「好,佛劍交給我。」

「就把毒販留給吾,哎呀呀,劍子。」雖然不管是分到佛劍還是襲滅天來都很麻煩,但是麻煩中還是有差異,佛劍是人很盧,襲滅天來是人很歡──

總而言之,他龍宿真是頭殼壞去,竟然邀這些人踏進疏樓藥廠來聽簡報。



[ 此贴被起泓在2006-09-07 00:2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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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處是杜鵑(中)

    「談醫師!」

    獲得老爸的首肯以後就三步併作兩步追上談無慾,素還真實在搞不懂為什麼談無慾一臉就是不想跟他講話的樣子;就算醫病關係結束以後醫生跟病人就沒有關係,但也不用拒他於千里之外啊,再說他們在研究領域上明明就有交集,作個朋友也好嘛。

    「有事嗎?」一手抓著自己的車門把,談無慾心裡還在想剛才龍宿那個表情;今天的簡報不順利,龍宿看起來是有點受挫,雖然談笑間迅速把沮喪隱藏得很好,但還是不免讓人擔心。還好有劍子醫師在旁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倒是,眼前這位聞名天下的神經科學家,找他是要作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惡夢的影響,或者是堅持認為素還真體內有風蓮的性格,談無慾每回看到素還真,就覺得怪不對勁,總是會忍不住覺得這個就是風蓮。

    「談醫師似乎刻意避開我?」

    「那你又何必刻意接近我。」不想否認自己就是刻意避開素還真,談無慾稍稍後傾,拉開自己跟素還真的距離「素教授,你應該知道,醫生跟病人的關係,在診療結束以後就結束了,沒有可再說的。」

    素還真蹙起眉,這個藉口聽起來有點太過於勉強,至少沒辦法用來說服他;談無慾必然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顧慮,為什麼不講呢「談醫師,我跟你不只是病人跟醫生的關係,我們有重疊的研究領域,可以講些別的,像是今天的簡報。」

    「哦,說到今天的簡報。」終於讓他逮到可以轉移話題的部分,談無慾登時將主題導開了去「素教授,你對於龍宿提出的合作方案完全不感興趣,為什麼?」

    龍宿是相中了素還真那篇研究,打算要推出一系列方案,從證明到應用一應俱全,在他看來不但有研究精神,更有雄心壯志。由今天的簡報看起來,龍宿至少努力了半個月在準備這些資料,但素還真無論龍宿說什麼都用微笑回應,場面話是說再考慮、實際就是拒絕,讓龍宿最後索性就走出簡報室,一切當沒提過。

    為什麼拒絕呢,明明龍宿的計畫就很齊全,也可以增加素還真這個研究的信度,為什麼素還真就是不肯呢?這實在難免讓談無慾有很多聯想,該不會素還真的人格們都還在、只是他裝作沒有;或者,現在就是最強勢的風蓮為主人格,其他人格都被壓死──

    真的不是他談無慾有被害妄想,他就是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素還真很有風蓮味。以前,素還真才不會一直過來跟他攀談。

    「沒什麼,只是覺得沒必要,解離性身分疾患的人口極少,根本不需要搞得這麼浩大。」素還真向來是研究狂、論文執著者,對於這個研究卻莫名地退縮;他當初發這篇論文時確實是高高興興去發,但當世界各地的回應信件、或贊同或反駁或要求細節或要求證實或要求合作、如雪片般塞進他的信箱時,他就開始想收手。

    素還真是很愛研究沒有錯,但他的案例與一頁書息息相關,他不想把什麼通通挖出來呈現在世人面前,尤其是跟老爸有牽扯的那個部分。

    就算被說實驗造假也沒有關係,到此為止,他希望就讓它到此為止。

    「說極少是極少,但你不覺得你身邊異常地多嗎?像剛剛那個一步、」

    「碰──!」

    一具屍體……呃,還會動,是一個人;從疏樓藥廠三樓掉下來,直接撞在談無慾車上,車子的鋼板應聲凹陷。

    「欸,這也算是某種形式的,說曹操到、曹操就到嘛。」伸手扶了那位半白半黑的一步蓮華/襲滅天來一把、避免他滾下車再一次受傷,談無慾看看自己的車,然後抬頭望向疏樓藥廠三樓。嗯,亮得要命又有陽光影響,相當難以判斷到底是佛劍還是龍宿把人丟下來的。

    不過,不管是誰丟下來的,把洗腦戒毒大師一步蓮華從三樓丟下來像話嗎?

    ─────────────────────────────────────

    雖然掃過了電腦斷層、核磁共振都確定沒事(而且只有腦震盪,明明是不該掃的),但是名為一步蓮華同事、實為大小事通包管家的善法,還是以一種隨時會爆炸的氣勢瞪著眼前那三個傳說很流氓的醫生跟藥商。

    當然啦,流氓不是叫假的,那三個被瞪的人當然是氣勢萬千地瞪了回去,誰怕誰啊,烏龜怕鐵鎚啦──

    既然被稱作流氓藥商,龍宿向來是不怕流氓,本來也應該不怕善法,但是那種咬唇氣抖的表情實在太有動感(?)了,讓他看著看著就覺得有點不忍心。

    好吧,既然人家這麼苦情樣,還是給人家一卷膠帶……不對,一個交代好了「佛劍,汝把人丟下去的,汝先說話。」

    佛劍瞪大眼睛,龍宿的指控對他來說可是大大的冤枉,他把人丟下去也是不得已「我把人丟下去,是因為你要拿鐵鎚打襲滅天來的臉,我是為了一步蓮華的臉著想。」

    沒錯,就是因為襲滅天來臉上畫烏龜,烏龜怕鐵鎚,所以龍宿要拿鐵鎚打襲滅天來。理論來說是沒錯啦,不過實際上是可以這樣運用的嗎?

    「請用詞準確,吾哪是拿鐵鎚,那是珍珠鎚。」這兩種東西價值可是差很多的好不好,龍宿搖了搖手上的花花扇,輕嘆一聲「再說,吾要拿鐵鎚打襲滅天來,是因為他拿注射毒品的針頭對準劍子。」

    本來想置身事外的劍子突然被點名,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沒人要幫他接話;耶,皮球怎麼踢來他這了,他莫名其妙被對準他又能怎樣「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是、」

    「劍子,汝不『但是』,不會有人把汝當啞巴。」實在很想拿著花花扇對著劍子腦袋敲下去,龍宿怎麼想都想不出為何劍子會這麼呆呢,不講『但是』不就結了嗎?

    「做人要誠實,在佛劍把人丟下去之前,明明他已經恢復成一步蓮華。」反正現在是撇清大會,每個人快點把跟自己無關的部分丟一丟,個人造業個人擔;一步蓮華現在是還在休息,等他待會開口講話就來不及了。

    是的,就是因為丟下去的是一步蓮華,所以三位流氓才會在這裡對著善法大演皮球遊戲;要是當初是把襲滅天來丟下去的話,說不定善法會拿好酒來請大家喝兩杯(?)。

    「做人要誠實,這句話自汝口中講出來,哎呀,吾真的有種天地顛倒的感覺啊。」要敲劍子腦袋的花花扇改拍在自己額上,龍宿除了搖頭還是只能搖頭「反正人還是佛劍丟下去的啊,吾眼底只有烏龜,沒看到一步蓮華。」

    「我沒把握那個到底是不是一步蓮華,而且龍宿的鐵……珍珠鎚就要到了,那個敲下去下巴是會碎掉的,我沒空考慮。」臉不紅氣不喘,佛劍一臉正經地把問題再丟回龍宿那裡去。

    要是沒有發生這種事,你一輩子也不會相信佛劍其實是個很會踢皮球的流氓。

    「嘖嘖,從襲滅天來拿著針筒對著劍子,到佛劍汝把一步蓮華丟下樓,這之間只有零點八三二秒啊,吾怎麼會知道他在零點八三二秒之內就變身了呢,吾只有看到劍子跟烏龜啊。」看來佛劍執意要把皮球踢給他就對了,龍宿暗自在心底把佛劍打成豬頭,一邊堆上滿臉的微笑「哎呀,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何必計較過程呢?」

    「我也覺得這樣很好。」

    一步蓮華睜開眼睛,三位流氓登時各自倒退一二三步,只有善法往前衝上六步,算是平衡得很好「一步,你覺得怎麼樣,頭會暈嗎?」

    依照一步兩步三步的次序排列,分別是佛劍、龍宿、劍子,此時正呈現一種斜角45度的斜線排列在一步蓮華的病床邊。

    「哎呀,劍子,閃得越遠的人是越心虛啊。」明明這是劍子的醫院,結果病人醒了他卻立刻閃最遠,龍宿再次搖頭;劍子劍子,這不行啊,汝總是讓自己看起來很心虛啊。

    「心虛嗎,明明我與這件事就沒什麼關係,所以才讓位置給你跟佛劍。」龍宿笑他,這真的是標準的五十步笑百步「再說,龍宿你也閃得比佛劍遠啊。」

    「欸,要不是汝說要進去阻止他們倆,要不是汝呆呆地面對毒針頭還不知道要閃,吾也不會打烏龜啊。」一而再再而三講到烏龜,真不符合他龍宿華麗無雙的發言,襲滅天來實在是麻煩,名字麻煩、連長相都麻煩「汝有再說、吾也有再說,退個兩步是怕吾的珍珠光跟善法的寶石光衝到。」

    所謂王不見王、光不見光、秋八月不見張泰山,就是這樣。

    「龍宿,你的口才越來越好了。」一時之間,劍子還真想不出什麼話好反駁,好啦,他承認他當時真的在發呆,才會被襲滅天來逮到機會攻擊,這是他的不該;但他也不過只有發呆零點三八八秒,一步蓮華就被丟下去,他想挽回都沒辦法啊。

    「多謝誇獎。」龍宿本就帶笑的唇角,說了謝看起來像是在微笑,但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在笑。

    「你們三個到底還要在旁邊講多久的冷笑話?」

    再也忍無可忍地打斷這三個傢伙的皮球遊戲,善法覺得自己額上的青筋有種要炸掉的感覺,還好眼前的一步蓮華已經清醒了,讓他的青筋們很乖巧地圍成一個愛心「我是要你們給個交代,不是要聽你們講廢話!」

    「善法,我覺得他們講話很有趣啊,讓我想到襲滅天來留給我的網路日誌。」一步蓮華可能是從中間開始聽,怎麼聽都覺得很有意思,一點都不嫌煩。他平日面對的除了那些毒癮者以外,要不是嚴肅認真的善法管家、就是婆婆媽媽的乾媽無垢,再不然就是衝動缺腦的乾爹光明,哪有人能演這麼有趣的皮球遊戲給他看?

    所以他不得不承認,每天打開部落格的時候,他都偷偷期待會有襲滅天來留給他的網路日誌;畢竟內容實在相當有趣,又像是能與他的心靈相通(這句是廢話)。

    「你可以不要再想他了嗎?就是因為你一直想、他才會一直跑出來,你就這麼愛給自己找麻煩!」講到襲滅天來,善法就忍不住生氣,而且是愛心青筋會極怒扭動的那種生氣。襲滅天來這傢伙,害他天天都陪著一步蓮華跑醫院跟法院,那就算了;上回不知道襲滅天來哪根筋不對勁,竟然鋌而走險運毒到新加坡,還遜咖得要死被抓到。要不是他跟黑道蒼老大逼不得已索性劫囚又偷渡,按照新加坡的嚴法,一步蓮華早就死了。

    偏偏一步蓮華還很欣賞他這個分出來的人格,說什麼襲滅天來很幽默很有趣,有趣個鬼。

    「襲滅團長在哪裡?!」

    當異度家那塊紅排骨九禍帶著一堆人從急診室外衝進來,並且到處亂竄、想找襲滅天來的時候,劍子難以避免地倒抽了口冷氣──又來了,又是這家人要來拆他的急診室;但什麼時候不好來,挑龍宿跟佛劍在的時候來,他們幾個要是打起來,拆的就不只急診室了。

    襲滅天來的販毒集團跟異度家用的是同一批人,也就是說襲滅天來與異度家其實是工作的共同體,在異度家的小兒子赦生生病之前,他們可說是合作無間,生意做得沸沸揚揚。近年來則是因為赦生的病情不穩定,加上工作狂吞佛莫名其妙得了解離性漫遊症、離開工作崗位好一陣子,現在好不容易回來,偏偏又被一株海草纏著不放;搞得他們異度家人仰馬翻,整體運作效率大幅下滑,連帶著襲滅天來的毒品事業也受到影響──

    『你們異度家在搞什麼鬼!這樣一步蓮華會沒有工作你們知不知道!』在每一個生意慘澹的日子,襲滅天來坐在異度家花園的大石頭上,不停地對著九禍與旱魃碎碎念『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這樣讓一步蓮華沒有工作就是跟一步蓮華過不去,跟一步蓮華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

    咳,到底是誰在跟誰過不去呢?

    「唷,很湊巧嘛。」看見異度家浩浩蕩蕩的人馬,龍宿臉上的笑容再次擴大;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現下又有佛劍在此,要是不跟異度家算帳,就太枉費命運的安排。

    龍宿與佛劍相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把眼光鎖在那個拿著銀色球棒的旱魃身上「佛劍,汝覺得像急診室這種地方,帶球棒的人是不是不該進來呢?」

    「當然。」本來已經準備開始閉目養神的佛劍,現下睜著發亮的眼睛盯著那支銀色球棒;他跟劍子私交不錯,對於異度家時時來豁然醫學中心鬧事、前陣子甚至打斷劍子手臂的事清楚得很。不若龍宿耿耿於懷地想討回一隻手,佛劍在乎的是正義問題;這裡是醫院,有人三天兩頭來砸場,還大剌剌地帶武器來,這像話嗎?「劍子院長,對於這位球棒先生,你有要請警衛處理嗎?」

    面對龍宿的微笑與佛劍的平靜,劍子開始有點後悔他幹嘛沒幫他的急診室跟醫學中心保個什麼平安險的,這兩個好友──好暴力又好流氓的朋友──好歹看在這是他家醫院的份上,別在這裡開打嘛「為了警衛的生命安全,我去處理就好。」

    「耶~」花花扇擋住劍子的去路,龍宿微微揚起下巴「如果是汝要去處理的話、」

    「分說,不分說,不由分說!」

    佛劍的身影迅速朝著那群人的方向移動,劍子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不說龍宿擋在他身前讓他不能動作,佛劍在瞬間把人家的球棒丟出去(而且砸破了急診室的玻璃門)也既成事實──

    唉,他的玻璃門,今年才過不到一半已經破十七次了,每次都跟異度家有關。他也不是很心疼玻璃門啦(其實是),但他這是醫院又不是械鬥場所……

    「汝的醫學中心維修費,吾會出。」

    劍子憂心忡忡的臉色,龍宿看不慣;誰不知道劍子之所以一點都不想再跟異度家起衝突,除了擔心豁然醫學中心會被拆掉以外,也有種事過便罷的打算「汝若是想就此算了是絕對沒可能,汝以為吾不知道異度家沒毒品生意可做的日子就是來汝這搗亂?」

    「他們不是來搗亂,是來關心赦生。」劍子偶爾會覺得異度家來此鬧事也算是有理,畢竟當初赦生剛送到他面前的時候,他一直認為赦生的幻視有可能是使用了毒品的影響。縱然他沒有因此延誤診療,但是態度上可能有些微程度的不夠嚴謹;這種感覺沒有辦法用具體的語句來形容,也無法舉出實例,是專屬於醫師的先入為主,心有定見就失去客觀。

    遇到販毒集團裡的成員有幻覺,絕對不會先考慮是精神分裂症,第一個想到就是毒品影響,這是反射思考,久了就成為偏見;這種偏見是很細微的,有時候連醫師自己也不會發現,只有病人會感受得到。

    「關心到汝少了一隻手,真也是好偉大的親情。」急診室檢傷處前大片落地窗傳來碎裂的聲音,龍宿手上花花扇故意晃著晃著擋住劍子的視線「除非異度家的人離開,否則佛劍的個性,汝再清楚不過。」

    「他們是來探望襲滅天來,我們這是醫院不是民宅,不能把人趕走。」當醫院院長的壞處就是必須記得醫院是公共場所,不是想要誰來誰就來、想要誰走誰就走。

    「那是身為醫院院長的汝不能把人趕走,沒人說吾與佛劍不能。再說,」環顧四方,龍宿的眼睛掃過正在跟善法講話的一步蓮華,然後又掃回劍子身上「這裡哪裡有襲滅天來?哪裡?」

    龍宿講得毫無破綻可再讓他回話,劍子頓時不知該接什麼;方一沉默,急診室那頭的打鬥聲相對明顯起來,乒乒乓乓,還有些謎樣的呼喊聲──

    「阿禪你不要加進去打啦!」
    「不要叫我阿禪!」

    就在謎樣的呼喊聲之後,病床上的一步蓮華停止與善法的對話,轉頭看向聲音來源,眼底放出神奇的光芒,甚至疑似是母愛(?)的光輝「啊,是吞佛,我得看看他。」

    「一步,你不可以去。」本來臉色已經好轉的善法,一聽到吞佛的名字,青筋再次浮出額間;這個吞佛是襲滅天來製造給一步蓮華最大的麻煩(雖然襲滅天來在部落格的描述是定情禮物),襲滅天來當初就是拿吞佛的身體來試驗新研發的毒品,然後指點他去找一步蓮華。

    想當然爾,新種毒品來勢洶洶,不是隨隨便便就洗得掉。一步蓮華坐在吞佛面前,洗腦洗了整整七天七夜,最後雖然勉強算是成功,但不知是否給吞佛太大壓力,竟衍生出吞佛的解離性漫遊症──

    然後就多纏了個海草阿雪,雖然這還算是好事。

    變得不好的是一步蓮華,可能是洗腦那七天七夜太過於專注,以致於之後時常出神發呆,每回發呆就會跳出襲滅天來;本來一步蓮華還算是主人格,佔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時間,現在頂多只有一半。善法不得不這麼想,吞佛根本就是襲滅天來的陰謀嘛,用他來消耗一步蓮華的意識,這樣襲滅天來就越來越有機會取一步蓮華而代之;這叫他怎麼能放心,怎麼能答應讓一步蓮華見吞佛?!

    再說,在為吞佛洗腦之後,一步蓮華有三次以上、一見到吞佛就變成襲滅天來的紀錄,這讓善法更擔心,吞佛似乎有決定一步蓮華/襲滅天來到底誰該為主的能力,縱然一切都是他的猜測。

    「善法,你知道我很擔心吞佛。」不知道那孩子有沒有又被襲滅天來拿去做實驗,不知道解離性漫遊症有沒有完全好了,不知道吞佛現在工作順不順利,不知道劍雪對吞佛好不好、會不會欺負吞佛?(一步蓮華,你真的想太多了。)

    「你擔心他不如擔心你自己。」扭曲的愛心青筋開始準備要爆炸,眼看著一步蓮華還是堅持要去,善法不得不拿過去的紀錄提醒他「一步,你不要忘了,你已經有很多次前科,看到吞佛就變成襲滅天來。」

    「我這次不會。」

    一步蓮華溫和堅定的眼神看進善法眼底,讓後者迅速閉上眼睛,不想受到動搖「你上次、上上次跟上上上次也都是這樣跟我說,每次都是這麼堅定的眼神,我每次都太相信你,這次不想再受騙上當。」

    「善法,吞佛是個好孩子,你知道我向來沒辦法放棄好孩子。而且,」搜尋到了吞佛在不遠處的背影(明顯有一株海草纏著)之後,一步蓮華的母愛光輝大迸發「他來看我,我怎麼能讓他無功而返?」

    『誰來看你,他是來看襲滅天來』──硬是把這句話留在聲帶以下,善法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青筋「隨便你,但你如果又變成襲滅天來,我會打你。」

    ─────────────────────────────────────

    一晚要價四千五、住院不如住大飯店的單人VIP病房內,聖蹤靜靜地坐在病床旁;從病床邊垂下的胸管接到負壓瓶去,帶出的不只有氣體、還有些微血水,可見不只是氣胸,還有血胸。令狐神逸這個傢伙對自己的兒子下手也這麼狠,還真是讓聖蹤料想不到。

    早上劍子打電話通知他說小尋在豁然醫學中心住院,他本來不打算馬上來,想說小尋見到他必定又要吵架,還是過個幾天再說;沒想到才開個電腦,就在地理司的電子郵件信箱看到房地產大亨鄧九五寄來的信,說什麼已經掌握令狐尋的下落、現在人在醫院昏迷,要動手殺人隨時都可以,就等地理司一聲令下。

    一封信看得聖蹤心臟差點跳出嘴巴,火速趕到醫院,幸虧小尋還好好的沒缺角(廢話,你還沒一聲令下啊)。

    不知道小尋還要睡多久,問這裡的護士跟醫生,他們都說不清楚。劍子似乎在忙、而且很忙,看來也不是可以打擾的時機;剛剛他從醫院大門衝進來的時候,隱約有聽見急診室那邊傳來械鬥的聲音,想來又是異度家來鬧事,明明赦生就已經轉到月上杜鵑窩去療養了,異度家還這麼喜歡來給劍子找麻煩。

    聖蹤很努力地集中精神,在小尋醒來之前他絕對不能變成地理司,否則一切就都完了。奇怪,地理司是又接了什麼歪七扭八的任務,他離開政壇已久,小尋也早就跟令狐神逸脫離父子關係;按理說,小尋跟政治毫無牽扯,有誰給的任務會要動到小尋?

    考慮半天,還是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聖蹤盯著通訊錄上令狐神逸的名字,掙扎著要不要按下通話鍵;他對自己沒把握,總覺得把人還給令狐神逸比較安全,雖然說令狐神逸才剛讓人把小尋打成這樣,但好歹不是打死。

    只是,這電話一打,他跟小尋就結束了──

    『我兒子本來有大好前途,該要出國留學念博士,該要成家立業、娶個好老婆、生幾個漂亮的寶寶,現在全被你毀了。聖蹤,你以為你無辜,其實地理司一樣是你,你哪裡無辜?!』當年簽下和解書的同時,令狐神逸一邊惡狠狠地瞪著聖蹤,一邊將數千萬和解金的支票遞給某慈善機構的負責人『我才不要你的錢!』

    其實地理司一樣是你。令狐神逸一句氣話成為聖蹤數年來最常思考的問題,地理司到底是不是他?

    『當你思考的時候,你就已經相信了。聖蹤,你得試著跟地理司和平共處,他是你身上已存在的事實。』劍子已經講過很多次,想這個問題只是跟自己的腦細胞過不去,誰都很清楚聖蹤跟地理司的關係,只有他自己在同一條界線的前後跳來跳去。

    罷了,他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變成什麼的危險人物,還有什麼好想的?為了小尋的生命安全,先、

    「你要是敢按通話鍵的話,我待會就拉你從這裡跳下去。」令狐尋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聲音是還沒什麼力氣,語句卻充滿威脅性;一雙冷然眼神先掃過聖蹤手上的手機,再回到聖蹤臉上。

    不管這裡是幾樓,病房總不會是一二三樓,最低四樓的高度,算是足夠拿來跳樓了;研究生在被政商關係良好的老爸找人教訓以後,偕同被解離性身分疾患所苦的落魄政客雙雙跳樓殉情,多棒的水果頭條,他想很久了。

    「小尋,你醒了,覺得怎麼樣?」

    為了不讓意外有時間發生,理論上聖蹤應該要馬上交代有關地理司想殺小尋的事情,然後立刻消失在小尋面前。聖蹤也很想這麼做,但理論是一回事、實作是另一回事;他要是真這樣做,小尋絕對會拉他從這裡跳下去,不是開玩笑。

    事實上,他跟小尋的相處模式,從來沒有玩笑二字。

    「怎麼樣,就你看到的這樣,令狐神逸的手下,好了不得的身手。」不是每個人氣胸都會像某名模一樣虛弱,不過說話會痛倒是真的;令狐尋挑了下眉,他的胸口像是共鳴鼓似地,發個音悶痛一次,勉強可忍耐、但確實很痛。

    「小尋,你為什麼要去找地理司的兄弟?」按照劍子的說法,小尋一大早就被送進急診室;而那封鄧九五寄給地理司的信,發信時間是在今天近中午。所以,地理司他們決定要殺小尋是在小尋找過他們以後,到底是為什麼小尋要找他們……

    「你不要管我。」

    眼見小尋閉上眼、側過頭去不看他,聖蹤嘆了口氣,看來人還在生氣,九成九還是為了他不肯參加素還真那個研究的事。

    也罷,現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叮嚀小尋提防地理司「小尋,地理司跟他的兄弟想殺你,你不能再去自投羅網;」聖蹤考慮了幾秒,還是繼續講下去,雖然是毫無邏輯可言的怪句子「這一陣子,看要不要回你爸那裡避避風頭,我會把地理司想殺你的資料交給警方,等到地理司跟他的兄弟被抓起來以後你才比較、」

    比較安全。這話沒講完,也有點講不完,這是什麼話啊?!

    「地理司不就是你嗎?」實在是聽不下去,令狐尋睜眼盯著床前的點滴架,深深地覺得要不是自己現在受傷,他一定會抓起點滴架就打昏聖蹤「你現在就走到警察局,跟警察說你想殺我,不就被當成瘋子關起來了嗎?」

    「……」是沒錯。他為什麼不考慮這個方式呢?

    「聖蹤,我再也不要忍受你了。」隨便胸口去痛得亂七八糟,令狐尋從病床上硬把身體撐起來,用那對銳利度明明超越他父親百倍、四年前八成是突然瞎了才會看上聖蹤的眼睛,望向床邊那位發呆的先生「跟聖蹤在一起、跟地理司分手,這兩件事我都很想做,卻做不到,你覺得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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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目前,不常上來。@@
    顶端 Posted: 2006-08-24 21:34 | 1 楼
    起泓
    撤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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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到處是杜鵑上中下(完),2F[搜捕]


    到處是杜鵑(下)

    「吞佛。」

    一步蓮華扶了下還在暈眩的頭,讓眼光穩定地鎖在吞佛身上;哎,許久不見,這孩子還是一樣可愛,尤其是被株水草纏著甩不掉,看起來就更可愛了。

    「又是你。」除了劍雪,吞佛一輩子最不想看到的兩個人就是襲滅天來跟一步蓮華,這兩個人……要說一個人也可以,反正就是拿他來當競賽以及互表情感(?)的工具;要不是這兩個人,他現在也不會到哪都纏隻劍雪,連睡覺都不得安寧。

    說穿了,不管是一步蓮華還是襲滅天來,他都不想見;會來醫院只是因為旱魃一聲令下,於是身為人家屬下,不得不來。

    『看吧,人家不領情,快回來吧。』站在不遠處,善法一邊在心底碎碎念,一邊緊盯著一步蓮華,就怕他有變化。

    『這是誰?他想要對阿禪怎麼樣?』黏在吞佛身上,劍雪睜大眼睛瞪著眼前這位半黑白的傢伙;為什麼這個看起來像雙色霜淇淋的傢伙好像跟阿禪很有什麼,為什麼以前都沒聽阿禪講過?

    「當然是我啊,你來看我的不是嗎?」完全無視於善法、阿雪跟吞佛三個人對他都不甚和善的眼神,一步蓮華微笑著散發出連綿不斷的母愛;這孩子還是這麼地不坦率,明明就是來看他,還一副『你怎麼會在這裡』的表情,這真是太可愛了啊。

    「我是來看襲滅天來,不是你。」

    當年吞佛被襲滅天來當作實驗品,在毒物與自我控制間百般掙扎之際,又被指點去找一步蓮華。初見一步蓮華面目的時候,他真的覺得他是被誆了、被賣了,而且還很徹底;要不是一步蓮華除了臉以外整體表現完全都不像襲滅天來,他一定不會相信所謂解離性身分疾患這回事。

    雖說他自己後來也搞了個解離性漫遊症,但好歹他一點都不想跟那個叫做封禪的傢伙一搭一唱,像這個黏在身上甩不掉的劍雪,絕對不是他自己願意招惹的!

    再說,他覺得一步蓮華根本就很快樂地跟襲滅天來朝夕相處,襲滅天來更是對一步蓮華關懷備至;他們還會想互相去跟對方的朋友套交情,雖然無論是一步蓮華的管家、或是襲滅天來的同事,誰也不領情──

    每當一步蓮華想要去異度家探望吞佛、順便感謝異度家大大小小照顧襲滅天來的時候,九禍總是會叫旱魃拿著銀色球棒擋在門口『一步蓮華,你這個巫醫!不要踏進我們異度家門!』

    相對地,每當襲滅天來想要到一步蓮華的別墅去下聘(?)、並且拜見未來岳父岳母以及管家大人的時候,善法永遠是佇著掃把站在門邊『襲滅天來,你敢跨過這扇大門,我就先把你打成豬頭再把你掃出去!』

    但即使是這樣,吞佛也從來沒看過這兩位有因此氣餒、因此怨嘆解離性身分疾患、或是降低接近對方朋友套交情的頻率。說老實話,根據他數年來的心得,這兩個人是互相給彼此增添生活情趣、增加人生的深度與廣度──

    騙他小孩子不懂事,這根本就不能叫解離性身分疾患嘛!疾患是病耶,有人生病還這麼快樂的嗎?

    「唉,吞佛,你怎麼每次都拒我於千里之外呢?」吞佛一臉就是嫌惡他的模樣,一步蓮華的眉毛忍不住沮喪地往下垂;這真是讓人太傷心了,好歹他當年也跟吞佛一起努力了七天七夜、好歹吞佛是襲滅天來送給他的定情禮物,怎麼老是這樣?

    「你不要每次都那個臉。」一步蓮華那神情既失望又委屈,好像在說他欺負人,跟他每次衝下床以後、劍雪站在房間裡咬唇皺眉的表情如出一轍。拜託,他不被欺負就很好了……不對,他根本就被欺負得很慘,只是都沒有人相信──

    他只是長得比較兇而已,這些人真是外貌協會。

    當一步蓮華的眉毛垂到不能再低,劍雪頓感氣氛凝重,善法臉色一沉,誰都還來不及阻止就聽見一步蓮華變調的聲音「吞佛,你真的很想見襲滅天來嗎?」

    「不、」

    吞佛與善法同時發聲;劍雪還沒搞清楚是什麼狀況,眼前突來一根針頭直射眉心,就在他想說被扎一下就算了的當口,吞佛已經單手夾住針頭,然後彈回原本的方向「這個見面禮很差,襲滅天來。」

    「哇,阿禪你好厲害!」劍雪用崇拜的眼光看著『他的阿禪』,這招真的太帥了,吃飯的時候夾蒼蠅一定很好用!帥呆了!

    「親愛的善法管家,拳不要揮過來,我先處理孩子們的問題,待會再來跟你提親親一步聘金要下多少的事情。」格開善法第一時間揮過來的拳頭,襲滅天來稍稍整理衣服,把黑色的部分拉過中線,然後撥了撥頭髮,轉身面對那個丟回他針頭的好徒弟──

    「吞佛,我跟你講過很多次了。」每次看到劍雪這株海草,襲滅天來就想搖頭,今天測試了反應以後更想嘆氣「雖說醜媳婦也要見公婆,但你帶來見之前也要教教他啊!挑老婆要學學我,挑個聰明美麗溫柔善良又只愛我一個的賢妻。你帶這個海草,善良看起來是沒問題啦,不過反應有點慢,而且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你是誰,一天到晚『阿禪阿禪』地叫,你確定這個老婆可以嗎?」

    「他不是我老婆。」

    「咦?!」聞言不由得大驚,襲滅天來退後三步,仔仔細細地把劍雪從頭到腳掃了一次,忍不住苦惱地敲敲自己額際「吞佛,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枉費我對你期望這麼高。」

    「請團長明示。」雖然知道一定會聽到比廢話還要更廢話的垃圾話,基於上司與下屬的關係,吞佛還是昧著良心、硬著頭皮、畢恭畢敬地請示。

    「這個還要我跟你明示嗎,我在異度家花園的大石頭上跟你講的真理你都忘了?」不滿地皺起眉,襲滅天來清清喉嚨,開始他的真理發表「挑老公要學一步蓮華,挑個帥氣幽默風度翩翩英俊挺拔瀟灑風趣顧家疼老婆又愛小孩的好男人,簡而言之就是像我一樣的人才能算是好老公;結果你挑了一株海草當老公,這樣像話嗎?像話嗎?你又不是小丑魚!出去不要跟人家說你是我徒弟。」

    「小丑魚,一條紅一條白,還蠻像阿禪現在這個裝扮的耶。」儼然是聽話完全沒在聽重點,劍雪一邊回憶著小學生物課本上小丑魚的模樣,一邊盯著吞佛的衣服「好像喔,阿禪的團長,你的聯想力真好!」

    「吞佛,」襲滅天來把玩著手上的針筒,臉上的烏龜們因為受不了某株海草而微微抽動;他好想給這株單純一百分、智商測不到的海草一針,找最強的毒品、打高劑量,一針下去就讓這株海草重新投胎,看能不能也變小丑魚。吞佛怎麼會挑到這株海草的啊,他是瞎了嗎,有螣邪跟赦生在身邊不選,天天跟一株海草黏在一起像什麼樣「你團長我、很想給你這株海草老公一針。」

    「他不是我老、」

    「是因為他是你老公,所以我才問你意見,要不然像他這種這麼讓我爆腦的人物,我早就下手了。」把針筒放到吞佛手上,襲滅天來瞇起眼睛「這樣吧,這個任務就交給你,看你是要現在打他一針、另外再去找個新的好老公或老婆呢;或者是,你要為了他跟我脫離師徒關係,這樣也是可以啦,聽起來比較感人,至少我想親親一步一定會很感動。」

    「他不、」

    「不要在那邊不來不去的,不乾不脆一點都不像你,要打針還是要帶他走,快點決定。」看向腕上的錶,襲滅天來朝著吞佛晃了晃手「你老師我時間寶貴,待會還要跟親愛的善法管家談下聘的事情,你拖久了害我又沒談到,我可是會生氣的。」

    「我、」搞什麼鬼啊,話都不讓他說完,讓他說了也不聽完!就說劍雪不是他老公嘛!講這麼清楚了都裝沒聽到是怎樣,老人家跟海草過不去幹什麼!再說,是誰害他變成解離性漫遊症、誰害他跟劍雪結下孽緣,追根究底還不是襲滅天來/一步蓮華!結果現在還在這邊對他大聲,為人師表的這樣可以嗎?!

    「阿禪,那個針筒裡面裝什麼?」

    這回換劍雪打斷吞佛的話,伸手過來要碰針筒,不過還沒靠近就被吞佛拍開「不要亂碰,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

    「那要打看看嗎?你團長要你幫我打針耶,打下去會怎樣嗎?」

    劍雪一對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看針筒又看看吞佛、看看吞佛又看看針筒;吞佛沉默十數秒,感受到背後那人冷冽的視線拼命在他身上掃視,索性把心一橫「煩死了。」

    迅速將針筒扔回襲滅天來懷裡,吞佛一把抓住劍雪的手「跟我走。」

    ─────────────────────────────────────

    急診室前的打鬥,依舊持續。

    「佛劍分說,你丟了我的球棒,卻拿折凳當武器,你犯規!」旱魃低頭閃過折凳攻擊,裝在頭上當氣勢裝飾的某支角卻沒閃過,應聲而斷;這可是他找了很久的名貴裝飾品,就這樣斷掉實在讓他太不甘心了。

    「唷,三個打一個,也敢說人犯規。」龍宿本來是聽到吞佛要加入混戰,所以打算要來幫佛劍,結果發現吞佛身上黏株海草、還跟母愛的呼喚糾纏不清,根本分身乏術、進不了戰圈;而佛劍拿了折凳對上空手的旱魃九禍跟螣邪,現在打起來還算是勢均力敵,只有在對戰放垃圾話方面比較吃虧。

    雖然龍宿今天對佛劍的踢皮球技巧大感驚異,但心機重的人不見得會放垃圾話;佛劍生性不愛講廢話,在這個部分可說是相當不佔優勢,所以這就暫時交給他罷。

    「花孔雀,你不服氣的話,可以加進來打啊。」螣邪看起來像是在認真打,但實際只是過去玩一玩;他本來就不想來,赦生不在這裡,他對襲滅天來也沒有興趣,所以只好打架。

    「只有花孔雀嗎?異度家的想像力實在貧乏啊。」哎呀,本來還想不出該挑誰的手來還,這下他可以決定了。

    龍宿瞬間飛揚的眉尾讓身後跟來的劍子暗叫不妙,龍宿不是不喜歡花孔雀這個綽號,是人的問題;要是這麼說的人是劍子,他可能不以為意、也可能跟著附上一句華麗無雙。但現下卻是要交情沒有、要冤仇一堆的異度家,這些人是嫌天下太平靜嗎?

    「龍宿。」如果在急診室打斷人家手,還不是他醫院要處理,想了就麻煩,今天顧急診外科的那個住院醫師很嫩,屆時還得call總醫師下來。

    「嗯?」

    雖說異度家跟司法系統的關係向來是勢如水火,但是這某方面來說是面子問題;現在三個打一個打平也就罷了,要是讓異度家的雙主人或者大少爺少隻手回去,劍子還真難想像接下來還有多少麻煩「打傷人會有法律問題。」

    其實法律問題還好,怕是異度家不找法律問題,直接烙人去動疏樓藥廠、還有佛劍開的不解暴力診療室。

    「吾看起來有這麼蠢嗎?」要比背景、說後台,龍宿是一點都不怕,異度家不過是個黑道販毒集團,走的路上不了檯面的;打傷人有法律問題?怎麼異度家來砸這麼多次場都沒法律問題?

    「你是說你不會打傷人,還是說你不會有法律問題?」

    「汝說呢?」

    龍宿一語未畢,急診室檢傷處前一紅一綠身影互相拉扯著飛奔而出,襲滅天來一聲嘆,手底再次飛出針頭;這回換佛劍眼尖,折凳換方向擺去,即刻與針尖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音。這一擋飛針讓佛劍空門大開,九禍眼看機不可失,抓起離自身最近的點滴架就往佛劍後頸疾甩而下,萬料不到重擊之後,卻聽見旱魃悶哼一聲──

    「老婆,你還是這麼夠力,我手斷了。」

    「搞什麼鬼,我打的明明是佛劍!你的手為什麼會伸過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好端端的佛劍,要不是旱魃已經骨折,九禍還真的很想捏他耳朵,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死老公!

    「我剛剛看到有顆名貴的黑珍珠在那個位置,想說要拿來送給老婆你。」九禍惡狠狠地瞪著他的眼神好凶悍,旱魃一邊想著老婆大人好有氣勢,一邊還在找那顆黑珍珠「可是現在珍珠不見了,奇怪,我剛剛明明有看到。」

    「夠了,你根本就是幻視,最好不要給我得跟赦生一樣的病,否則我就跟你離婚!」這下架也打不下去,九禍站起身,在人群裡找了半天才看到站得最遠的劍子「劍子仙跡,你們這是醫院急診室,找個醫生來處理這傢伙的斷手。」

    背在身後的右手輕輕按住龍宿方才遞給他的黑珍珠,劍子還是一貫的認真嚴肅「放心,我們會處理。」

    【商品介紹:蟬之翼黑珍珠。疏樓藥廠特別研發,稀有名貴、典雅莊重,佩帶此物讓你成為宴會中的焦點、黑夜裡的光芒;另有添加百憂解蒸氣,長期佩帶可保心情愉快、身體健康(註)。消費者總是害怕遺失貴重首飾,為此疏樓藥廠貼心服務,蟬之翼黑珍珠特製有迴力功能,扔出去便會飛回來,讓你買得安心、戴得安心。消費者的滿意是疏樓藥廠的心意,現在購買,特別提供一年保固迴力功能,以及永久磨光服務。】

    <註:不適用於小範圍的激烈運動。>
    (疏樓藥廠老闆:看不懂註就算了,親身體驗便會明白,不要打客服電話來問。)

    「唉,親愛的善法管家,有話好說,何必打架呢。」一戰方休一戰又起,襲滅天來側頭閃過善法劈來的手刀,施展起他跟親親一步都最拿手的碎碎念「再說,我就是一步蓮華,你打我就是打一步蓮華;哎,打在他身痛在我心,善法管家你怎麼捨得打聰明美麗溫柔善良的一步蓮華呢?」

    「襲滅天來,你竟然暗箭傷人,你以為一步會喜歡你這種人嗎?」每次都是這樣,善法已經算不清自己這是第幾次被一步蓮華充滿水光的眼睛欺騙、然後再被襲滅天來的無賴搞到七竅生煙;每次看到自己額上青筋無法消散、再怎麼平靜也頂多只能圍成愛心,他就懷疑那些血管已經靜脈曲張,無法復原。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被氣到中風「不要跟我講下聘的事,廢話我不想聽、根本是浪費時間,馬上給我變回一步蓮華!」

    「善法管家,你好兇啊,這樣太不公平了,你對一步蓮華就那麼好,對我就這麼壞。」說著說著又想起剛剛那個沒良心的徒弟,襲滅天來忍不住大聲怨嘆「說到暗箭傷人,我也不願意啊!吞佛那個小子實在太沒意思了,有異性沒人性、不對,有同性沒人性、也不對,應該說有植物沒人性、有老公沒老師;跟他說看他要挑老公還是老師,他竟然拉了海草就走,這不是擺明給我沒面子嘛?我只丟根針還算是夠意思了,要不然哪裡能讓人擋下來。」

    「你說夠了沒有?」善法本來就已經覺得一步蓮華有點話多,以為第二人格應該會安靜點吧,沒想到是變本加厲,而且每回講話就是一大串,想打斷都找不到空間。

    「不夠,我、」

    「善法管家,這種時候,打下去就對了。」佛劍抓著折凳,以打地鼠的姿態往襲滅頭上往下砸。他與一步蓮華的結緣始於暴力與洗腦的美麗交會,後來則是因為一步蓮華的解離性身分疾患益發嚴重,並且開始出現一些牽涉法律或者社會層面的問題,讓善法管家急得天天拉著一步蓮華跑醫院跟法院,自然也有跑來不解暴力診療室過。

    在素還真那篇研究出來之前,解離性身分疾患無可治療,當年的佛劍雖然無法治好一步蓮華的病,卻在暴力實驗中發現襲滅天來極度害怕一步蓮華的身體被打傷,所以只要打下去──

    是的,只要用力打下去,包準變回來。只是善法管家下不了手,所以每次都被襲滅天來耍得團團轉。

    「不可以!」在折凳就要砸破襲滅天來的頭之前,善法管家一手撐住折凳,一手用力拉出在折凳下歷劫重生(?)的襲滅天來……呃,現在變成一步蓮華了。

    「嗯?」一步蓮華眨了眨眼睛,他怎麼會坐在地上「發生什麼事?」

    見到一步蓮華一臉狀況外的表情,善法管家的青筋再次恢復平穩、緩緩地開始爬回原本圍成愛心的位置;佛劍將折凳還給已經站了很久的檢傷護士小姐,微微傾身示意「公物損壞清單請交劍子院長,支票跟疏樓藥廠提領。」

    所謂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這話拿來形容他們三個是再適合不過了。

    老實說,佛劍覺得除了善法管家以外,其他不管是誰來看都會覺得一步蓮華不必治療,明明一步蓮華/襲滅天來根本就是公主與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何必要治療?聖蹤跟地理司那個剪不斷理還亂、搞得誰都不快樂的問題才要治療吧。

    就算現在有了素還真的新研究,而且傳說一步蓮華有意要跟素還真合作(但現在看起來顯然是個芭樂消息),佛劍也不認為那樣治療對於一步蓮華是好事。想想要是治療完畢,以後一步蓮華打開部落格,再也沒有襲滅天來留給他的愛情日誌,工作的時候再也沒有襲滅天來送來的禮物,這樣治療下去,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

    善法管家在批價櫃台辦出院的神色多了些許疲憊落寞,回過身來的時候,佛劍給了個難得的微笑,善法管家點頭示意──

    打下去就對了,他知道。

    總會習慣的,總要習慣的,在他的青筋爆掉之前。

    ─────────────────────────────────────

    「你幹嘛這麼急?」

    令狐尋盯著躺在診療躺椅上,頭上已經裝置好電極、咬好壓舌板,一臉隨便看要怎麼死都沒關係的聖蹤;這未免太快了,他是想要聖蹤來治療沒錯,沒說現在就要啊。

    自從他在醫院發了頓大脾氣以後,聖蹤本來要幫他辦出院,結果那小醫師不知道跟誰借的膽,說不行就不行,連自動出院單都不給簽。聖蹤一氣之下帶了人就走,點滴袋不知道怎麼拿掉就一起帶著,連胸管跟負壓瓶都是找個塑膠袋裝了提著走。這麼有行動力,實在很不像最近幾個月開始憂鬱、且因為他大鬧而越陷越深的聖蹤。

    聖蹤先是把車開到月上杜鵑窩,寒山意說談無慾不在;再把車開到素還真的實驗室,實驗室管理員屈世途說素還真不在。然後聖蹤就很敢死地直接把車開到素還真家,果然抓包……不對,他們又不是水果記者,應該說果然一次就找到素還真跟談無慾,雖然旁邊還有個臉色不怎麼和善的一頁書。

    根據談無慾的說法,是因為佛劍把人從三樓丟下來砸壞了他的車,所以他不得不把車送修;但令狐尋想不通,談無慾把車送修跟他人在素還真家裡喝茶有什麼關係。

    不過,這真的不是重點,一點都不重要。

    聖蹤在短短二十分鐘之內再次展現了多年不見的政客功力,那種令狐尋不喜歡、但疑似很好用的說話方式,明明沒講幾句實話,竟然就被帶進素還真家中的特別診療室;這以前是一頁書在用的,不過一頁書不看病人已經很久,這間房間後來都被素還真拿來當作寫論文的書房。

    話雖這麼說,不過因為素還真一直在研究的就是電氣痙攣,所以房內東擺一個西丟一個、都是最新的機器。

    令狐尋偷偷觀察聖蹤好幾次,實在很擔心聖蹤是不是已經變成地理司了才這麼有精神,可是地理司才不會這麼有耐心陪他在這裡耗,八成是他把聖蹤逼急了「反正你一點都不想做治療,都是我逼你的,要是你覺得很委屈的話就不必。」

    咬著壓舌板不太好講話,聖蹤揮了揮手算是表示不會。

    素還真還在考慮電流量與電擊時間,談無慾開了門讓令狐尋先出去,然後坐到診療椅前,拉掉聖蹤的壓舌板「剛剛在小孩子面前不好講話,現在可以了,聖蹤,你想幹嘛?」

    「演戲給小孩子看,這樣不好。」政客永遠讓人有提防的理由,就算已經不當政客、人格特質亦然;又說,不再碰政治的只有聖蹤,地理司還是持續地下化的政治運作。素還真放下計算的紙筆,抬頭看向診療椅上那人「聖蹤,你的案例因為被劍子醫師發表過,所有的精神科醫師都很清楚你的困境;要不是這樣,你今天就進不了這間房,可能會直接被我爸丟出去。不過,你的困境不代表我們必須立即幫你治療,更不代表這樣治療就會有效,這點你應該清楚,劍子醫師也應該提過。所以,你匆匆趕來是為什麼?」

    「地理司想殺小尋。」

    「就這樣?」談無慾聽了更不能理解,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每個人都會想殺個什麼人啊,像素還真以前不就想殺四無君(說不定現在也還想),刀都拿了砍都砍了,有什麼人為此死掉嗎?沒有嘛。

    你去問問令狐尋,問他如果地理司跟聖蹤分開,他想不想殺地理司,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地理司跟鄧九五有聯絡,想藉由他兄弟們的管道殺小尋,地理司向來是個沒接任務就不動的人,會想殺小尋必然不是他的個人意願,而是有任務。」政界的人跟科學界真是互相有理說不清,聖蹤有點急、也有點生氣,今天的地理司還沒出現過,算算時間比例實在剩沒多久了「總而言之就是,我快要變成地理司了,我變成地理司以後就會跟鄧九五聯絡,然後鄧九五就會找人殺小尋,所以、」

    「所以?你想怎麼樣?」環起雙臂,談無慾看了電氣痙攣機一眼,又將視線繞回聖蹤臉上「人家小尋是希望你來做治療,看聖蹤跟地理司能不能整合成功,或是看要變成哪一個都好,無論結果怎樣,他跟你都不必繼續忍受這種不停且不定時轉換的煎熬。你衝進來說要做治療,卻拼命告訴我們說地理司想殺小尋;怎麼,電下去地理司就不會想殺小尋了?電下去,要是你變成地理司怎麼辦?小尋剛好羊入虎口,死得不明不白?」

    「可是我、」

    「聖蹤,你真的變好笨。」一代政客變這樣,真是太令人傷感了;素還真想起以前他去向聖蹤兼職的機構爭取研究經費時,聖蹤是如何地意氣風發、如何地一呼百諾,講起話來多像是從鼻子出來……欸,這好像不是個好的形容句。總之,聖蹤變這麼笨,實在讓他想掬一把同情淚「你自己知不知道自己變很笨啊,聖蹤?」

    「我知道,劍子說這是因為憂鬱症的關係。」聖蹤自己也有感覺,以前他想事情不會鑽牛角尖,想不通的地方很快就能說服自己先放掉,遇到困難的時候可以轉個彎就想到方法;就算想不到方法,也會很愉快地當作沒這回事。現在完全不行,他覺得自己拼命在原地打轉。

    「憂鬱症耶,那倒是可以電一電,我最愛電憂鬱症了。」

    開始調整電氣痙攣機,談無慾完全忽略聖蹤驚疑不定的臉色,兀自開始下指令「聖蹤你把壓舌板咬好省得待會咬到舌頭,素還真幫他打個藥讓他睡吧。對了,待會電完我就要走喔,因為說是要電憂鬱症啊,說不定電一電少了個人格。可你看這個聖蹤憂鬱症這麼嚴重,意識一定比不上地理司強,待會電下去八成是只剩地理司,他衝出去殺小尋說不定連我們都一起殺了,哎呀,我還要命呢。」

    「談醫師真是高明,我同意你的說法。我也要走,我還要把老爸也帶走,我們搞科學的才不想招惹地理司那幾個兄弟,複雜得要命。啊對啦,走之前要記得報案,叫警方通知令狐神逸來收他兒子屍啦。」在旁邊準備藥品,素還真將針筒內的空氣打掉,然後又打掉些藥物,調整好藥量「好啦,要打藥了嗎?」

    「等一下!」拍開素還真欲打針的手,又拔掉頭上的電極;聖蹤一把從診療椅上坐了起來,一腳踩地隨時準備跳下床。

    這兩個人是以為他耳聾嗎?講得這麼可怕還要繼續電?「你們確定我電下去真的會變成地理司?」

    「人家地理司多麼自主、多麼有能力,以你這種在憂鬱症影響下變得極為薄弱的意志力,要跟他比,我看是完全沒希望。」搖搖頭,談無慾一臉惋惜「嗚呼哀哉,台灣史上最曇花一現的政客聖蹤,電一下就沒了。」

    「唉,聖蹤,你如果擔心的話,我們可以電下去以後提醒小尋逃命。」拍了拍聖蹤肩膀,素還真嘆口氣「你放心,我們也不是那麼不夠意思的,你的後事我們會幫你處理好。」

    「素大教授,講話不要加個『們』,不要拉我一起承諾,我才不要幫忙處理他的後事。」臉整個垮下來,談無慾揮揮手「包括提醒小尋逃命跟聖蹤的後事都不干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地理司跟他那幾個兄弟多麼陰陽怪氣,不要牽扯到我身上來。」

    「夠了!」這次真的跳床了,還順手就翻掉那張診療椅;聖蹤再怎麼笨、怎麼想不通,也知道現在是兩個人在一搭一唱唬他──

    是的,他根本是誤上賊船!

    「今天就當我沒來過!」衝出診療室,聖蹤一把拉過等在外面的小尋,連跟一頁書打個招呼都沒有就奪門而出。

    「聖蹤?」莫名其妙就被帶回車上,令狐尋困惑地看著怒氣沖沖的聖蹤,他好像已經有好幾年沒看過聖蹤這麼生氣了,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聖蹤打開駕駛座旁的門,正準備要上車,卻看見四台不同的轎車由四方而來,包圍住他的車。

    從黑色賓士走下來的,毋庸置疑是房地產大亨鄧九五;火紅色跑車還畫著太陽的主人,是競技摔角選手東方鼎立;一樣是紅色跑車卻畫蝴蝶的,有一男一女走下車;最後那台白色家用房車繞了個圈,花道師傅章袤君捧著兩盆花躍出車門。

    「大哥,好久不見。」

    閃開鄧九五的鞠躬禮,聖蹤決定把自己站的位置換到令狐尋車門邊「我現在是聖蹤,不要跟我行禮。」

    「聖蹤也是大哥啊。」章袤君皮笑肉不笑,將兩盆花壓在聖蹤的車頂「大哥,你有什麼事,兄弟都會幫你做好,像是你交代的殺令狐尋啦、」

    「我沒有這麼交代。」聖蹤怎麼想都還很不通,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還沒變成地理司,而小尋去找鄧九五他們是昨天半夜的事,但當時鄧九五並沒有動手;這樣算來一點都不對,從小尋離開鄧九五那裡到鄧九五發信之間,地理司根本就沒出來過,哪有機會交代鄧九五殺小尋?

    「大哥!你有事不要放在心上!兄弟知道你有很多煩惱!說出來!讓兄弟為你解決!」東方鼎立不愧是搞摔角的,向來是說每句話都要驚嘆號結尾的人,氣勢萬千「那個令狐尋!看起來還是小孩!你要是捨不得!我不會讓他太痛!一刀就會解決!」

    頭痛,頭很痛。聖蹤一邊想不通地理司交代殺小尋的時間點,一邊被東方鼎立吼得心煩意亂,還沒穩定下去的怒氣再度攀升「你們幾個如果真的想幫我解決事情,就不要動他,永遠都不要動他,不管地理司說什麼。」

    「這樣嗎,但你之前還交代要讓他死得很慘。」公孫月手上折扇一拍,敲上蝴蝶君想伸過來的手「蝴蝶君,現在在辦正事。」

    「我跟阿月仔的事也是正事嘛。」小小聲地咕噥著,蝴蝶君縮回車上去彈月琴;阿月仔明明說要帶他出來玩,結果是來跟兄弟們開會,怎麼這樣,他很苦命、他很不滿、他很可憐啦。

    「以我現在說的為準,以後再有人改掉這個基準,就是不把我當大哥。」聖蹤凝視著眼前的每個兄弟;既然地理司就是他、他就是地理司,沒道理只有地理司干涉他的生活,他也要掌控地理司的資源「不管地理司說什麼,你們幾個都給我好好保護令狐尋,平時不要在他面前出現,但是他如果少一根寒毛就算你們的!」

    「大哥!寒毛你拔的也要算嗎?!」東方鼎立問題方出,其他的兄弟就有想打死他的衝動。

    「我拔的不用,但是地理司拔的要算你們的!」

    「大哥!這樣不公平!地理司也、唔……」被章袤君摀住嘴巴的東方鼎立不停掙扎;靠,小章袤你幹嘛不讓我講,地理司也是大哥啊!

    「噓。」食指放在唇上,章袤君壓低聲音「少多話,別忘記今天我們是為什麼來,目的到了就走。」

    「大哥,你講的我們都知道了,那我們今天就先回去了。」鄧九五滿意地點點頭,上車前再次給了聖蹤一個鞠躬禮,這次,後者沒閃。

    「到底怎麼回事?」

    令狐尋看著聖蹤坐上駕駛座,歪了歪頭,然後在後照鏡裡望見一臉困惑的自己「聖蹤,剛剛那幾個地理司的兄弟……」

    「是我的兄弟。」踏下油門,聖蹤緊緊握著方向盤,盯著前方的紅綠燈「小尋,我們再試一個月,請你再忍耐一個月,還是不行的話我就去參加實驗。可以嗎?」

    「嗯。」

    令狐尋轉頭看向窗外,貼了隔熱紙的窗子映照出他的臉龐,他看見自己在笑,偷偷得意的那種。

    ─────────────────────────────────────

    「所以說我思故我在,笛卡兒早在十七世紀的時候就說過了。」

    闔上素還真放在桌上看了一半的書,談無慾若有所思「在解離性身分疾患的個案報告中,比較強勢的人格不見得能成為主人格,反而是那些具有思考能力的、明白其他人格存在的人格,最後將成為統整的關鍵。」

    「以聖蹤在今天以前的情況看來,憂鬱症使他的思考能力下降,讓地理司出現的時間變多,而聖蹤卻毫無查覺其中變化,這是令狐尋難以忍受的關鍵。但是,」素還真在桌上敲了兩下,這東西裡面還是有個他不懂的地方「只要放任聖蹤的憂鬱症繼續惡化,地理司取代聖蹤成為完全的人格是遲早的事。我想不通,為什麼地理司會在這個點突然說要殺令狐尋,引起聖蹤的恐慌與存在意識?這樣反而讓聖蹤的自我意識強化,錯過這個點,地理司要再取代聖蹤,恐怕是難了。」

    「這個嘛。」說到關鍵,談無慾雖是壓抑住想飛的嘴角、但笑意還是忍不住流露;這點他倒是比素還真清楚得多了,這就是精神科醫師跟神經科學家的不同啊「素大教授,你會想不通,就是因為你太相信令狐尋了。」

    「啊?」

    「從頭到尾,你有聽到地理司說要殺令狐尋嗎?」看著素還真恍然大悟的表情,談無慾聳聳肩「所以說,素大教授你可以考慮收令狐尋當博士研究生,他絕對是個解離性身分疾患的高手。」

    令狐尋或許是誤打誤撞,也或許是有心故意;那日與聖蹤大鬧一場不成,當下便決定去找地理司的兄弟們。鄧九五數人雖然不是什麼正派人士,但一樣有情有義;既是地理司的兄弟,便不分地理司或聖蹤,對於令狐尋這個大嫂(?),自是關懷有加。

    令狐尋的目的只有讓聖蹤去接受治療,鄧九五等人則不在乎是聖蹤或者地理司;於是便串了場戲,鄧九五刻意挑在聖蹤看得見信的時間寄出電子郵件,引起聖蹤極度驚慌,進而有後續一切。至於令狐尋被令狐神逸找人教訓一事,雖是意外,亦有推波助瀾之效。

    「一場戲啊。」素還真略為沉吟,這麼一想便全盤理解「難怪談醫師你今日演得如此起興,害我以為你突然開竅,原來只是配合演出。」

    「你的反應也不賴啊,沒有排練,一樣演得有聲有色。」看了那猶原翻在地上的診療椅一眼,談無慾雙手一攤「看,聖蹤氣得呢。我們都得快祈禱他別東山再起,否則再來翻的,就不只是椅子。」

    「大不了就換成桌子,怕什麼呢。」

    玩笑之後略為沉默下來,素還真拉開診療室的窗簾,窗外有夕陽準備西下。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關於他每天晚上都會夢到談醫師的那件事;他想問很久了,但一直苦無機會「談醫師。」

    「嗯?」聽見素還真微微變調的聲音,談無慾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不會吧,他的惡夢不會要成真了吧?

    「……」素還真考慮數秒,夢裡他講的那句話還是太難啟齒了;這樣一說出口,談無慾說不定會以為他是變態,還是改天罷「……夕陽蠻漂亮的。」

    「是啊。」

    鬆了口氣,為免再次的沉默帶來再次的不妙,談無慾沒給素還真回話的時間,隨手從書架上抽下一本【笛卡兒的二元論】──

    「素大教授,我有個問題請教你一下好了,這個……」


    坐在客廳的一頁書一邊審著素還真的論文,一邊看著窗外的夕陽慢慢掉下去、天色暗下、然後月亮慢慢升起來;他兒子跟談醫師真是認真啊,討論得真久──

    是說,快八點了,來開個電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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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目前,不常上來。@@
    顶端 Posted: 2006-08-24 21:35 | 2 楼
    jori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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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依旧是笑倒
    HC的一页书,多重人格(那个解离XXXXXX的名字太拗口)的素还真~~
    这篇文的设定棒得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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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8-31 21:05 | 3 楼
    千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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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這篇竟然有續文~~~真的很好看,很有意思的設定~~
    沒想到事實上病患的案例俯拾即是,隨便牽扯都可以拉上關係,真的很有趣~~^^
    是說....劍子醫院的用藥還沒解決勒!!??蜀道行有這麼不守信嗎??藥廠品質這麼糟??!!還是這又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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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9-01 16:07 | 4 楼
    medeaj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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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不適用於小範圍的激烈運動。>

    …………不用説了,一定是劍子有這麽用過……

    撒花歡呼,居然還有後續~~作者太棒了!!!地理司,我不討厭他的個性拉,他那挂兄弟也很可愛~但是,實在是想不通,當年那個勺子臉是怎麽把小尋騗到手的……雖然後來小尋煞到聖縱啦,但當年卻是被地理司騙上床的啊……真是好奇啊……還有一步蓮花和襲滅天來……好快樂的自戀啊……最幸福的就是他們了……

    另外,縂覺得劍龍的事情交代得不是很清楚……當初到底是怎麽簽的合同,爲什麽結了婚宿宿就把劍子丟了不管了,還有,他爲什麽對素素的研究那麽有興趣?都是謎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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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7-05-06 20:37 | 5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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