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一)
推開厚重的柙門,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逐步靠近剛才捕獲的獵物。
燭光下,蒼白的麗容由隱而現。
「你還真是頑固──」拂去臉上散亂的髮絲,一雙美目瞪得火光迸射。
「我要告妳妨害自由!」沈重的鎖鍊發出叮叮咚咚的鏗噹聲,再度吻上細白的手腕。從小到大地牢是圓是扁都沒見過,今天別說瞧見了,連囚徒的滋味也一併領教。
「自由?想要自由──就用你的身體交換啊。怎樣?你考慮好了沒有?本姑娘的耐心可是有限…」說實在,這張臉簡直漂亮得不像話,呵呵,這回大首領想不動心都難了。
「妳這麼大費周張抓我來此,到底要做什麼?」
瞥見清瑩秀目閃動一絲同情的神采,女子繼續動之以情。
「唉,美人呀,這你有所不知。自從咱們夫人過世之後,大首領就無意續弦,整天吃齋唸佛,過著了無生趣的日子。唉,連我們這些下屬都看不過去了…像大首領這麼好的人…」
「既然你們缺的是首領夫人,抓我來這裏有什麼用?」
又來了!這麼美的一張臉怎麼可能是男人?不動之以情了,看來威之以”利刃”比較快。
嘴角輕揚,女子緩緩抽出腰間利刃,凜凜寒光左搖右晃逼向前來。
「妳──住手──」眼看刀尖抵住前襟開口,纖細的身子氣得不住顫抖。
「我、偏、要──」刀光過處,蔽身的織錦隨即發出刺耳的尖叫聲,碎布如雨灑落。
「哈──不用白費力氣了,這種事本公子死都不會答應──」冷哼一聲,緊抿的唇瓣不再吭氣。
「既然如此,就別怪本姑娘不客氣啦。」先是摸摸他的頭,再來拍拍他的肩,女子突然溫柔起來。
「妳想做什麼?」見她從袖中取出一根閃亮亮的銀針,柳葉般的細眉不禁柔柔顫抖,額上滲出幾滴冷汗。
「別緊張,不會痛的。」
抬高形狀優美的下顎,冰涼的異物滑入頸項,還來不及反應,酸麻的觸感已奪走僅存的意識。
雲霧朦朧,趁著黑夜庇護,二名黑衣忍者躡手躡腳潛入清靜雅致的內室。
關上拉門,四手熟練地將人安置睡榻。
「這樣好嗎?如果讓大首領知道…」
「一切後果由上司承擔,咱們只是奉令行事。」
「可是,這根本是強擄民女嘛!」
「呸呸呸,照你這麼說,好像咱們黑流派是強盜窩…」
「不是嗎?只有強盜才會抓民女來做押寨夫人…」
只顧交頭接耳的黑衣忍者,冷不妨身後竹棒敲頂。
「很痛吔!幹嘛打人?」同時發出小小的驚呼,二人皆以為是對方出手,想不到聲音來自後方。
「咳,小聲一點,你們說的話,十里以外都聽得到啦。唉,這有什麼辦法?大首領三天兩頭就上佛寺坐禪悟道,這種半退隱的日子再繼續下去還得了!」
「奇怪,會有什麼不得了?妳可是接任首領的第一人選耶!」
「笨蛋!接任首領以後哪有清閒帶你們到處亂跑?」
「對喔…」與其跟著大首領吃齋唸佛,他們還比較能接受擄人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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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星月特別柔亮。白衣忍者端坐在湖中央。靜謐祥和的氣氛,將典雅端正的五官,襯托得格外溫和。
直到粼粼碧波吞沒月光,月華下禪定的忍者終於併膝起身,回轉松林內的大屋。
夜深沈,人初靜,這是連心跳噗通聲都聽得一清二楚的夜晚。
來到自己的寢室前,一股不尋常的氣流迫使白色身影迅速潛入。
「唉,又來了!」
蘭燭幽幽,麝香襲人,當白衣忍者掀開被褥時,足足一刻鐘,屏風上的身影未曾動搖。
感覺寒意上身,臥榻上的人兒懶懶坐起,揉揉惺忪睡眼。這一動,不但衣襟隨之敞開,還露出令人神馳的灩瀲光澤。
一見白衣忍者手執繡被,誘人的身軀立即著魔似的伏貼上來,雙手圈住他的腰際,結實的胸膛瞬間一片火燒。
(阿彌陀佛,幸好平時有修練,不然這回真的要被白月害慘了!)
「你沒事吧?」彎下身,還是聽不見半個字。兩片櫻唇除了嬌囀出令人迷眩的喘息,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
拉開腰際上的手腕,白衣忍者不敢耽擱,立即摒息斂氣,為紅潮氾濫的人兒解開禁錮。
漸漸地,白皙清純的容顏已回復應有的神采;鑲著黑珍珠的瞳眸,正無助的望向自己。似乎是過度疲倦,少年口中只能發出喃喃囈語。
抱起身下之人,白衣忍者俯身傾聽初次相會的聲音。
「她沒騙我,你真的很溫柔,是個好人...啊,別再難過喔,尊夫人地下有知,一定也捨不得…」白衣忍者笑了,不僅因為這是世上最好聽的聲音,同時也是最可笑的笑話──自己何時有過家室呀?
「你打哪兒聽來的?神鶴佐木從未娶妻,自然也沒有你說的尊夫人。別說話了,好好睡一覺吧!」
為了讓他在自己懷中安心歇息,粗糙的手指按上柔嫩的唇瓣。
(原來又被那丫頭騙了,本公子以後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白月,妳自己說,該不該罰?」用藥之外,他還發現少年手上的鍊痕。
「是啊,該罰!長這美居然是男兒身,根本是欺騙社會,還害我功虧一簣…」
「妳呀,唉,我不是說他,是說妳 … 」
「首領啊,仙人打鼓有時錯,白月下回一定先驗明正身,不會再犯同樣的錯啦。沒事了嗎?那我先下去囉。」
能說什麼呢?都怪自己平日管教無方,老是任由他們胡來,才會鬧出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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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見到黑流派的大首領──神鶴佐木,非凡公子若有所思想著日前的災難。
朦朧中他依稀記得如沐春風的胸膛…啊,想到哪去了?
一切如煙似夢,本應隨風消散,又為何纏綿心頭?
「嗯──」趴在窗前的非凡公子,獨自看著雨簾發呆。閉上眼,追溯的浪潮一波接一波湧向心田,渾厚低沈的嗓音,也像風似的吹向耳際。
不過,白月太可惡了,這筆帳非跟她好好清算不可。
在非凡公子身後,一道巍峨的身影籠罩而來。
「亡命之花,少主不舒服嗎?」為單薄的身子披上暖裘,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非凡公子臉上的暈紅。
「啟稟主公,少主可能是三天前外出,受了風寒…」
「嗯,先帶他回房吧!」
「嗨──」
恭敬欠身,忍者俐落的抱起非凡公子,就在旋身離去之際。
「神鶴佐木…」
幸好七色龍已經走遠,不然讓他聽見這個名字的話──
該不該向少主提起呢?自從三天前,他就常在夢中喊著這個名字。
落在荷葉上的雨聲,哼著滴滴答答的歌曲,所幸非凡公子的心曲,只有忠心耿耿的亡命之花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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