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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19 蜀秋桐 一 ~ 十九 (完)18F  — 玄璃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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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配對: 蜀道行X桐文劍儒
副配對:劍子仙跡X疏樓龍宿

蜀秋桐 一

---------



穿上中衣,再穿上靛藍色的外衣,繫上繁複的衣帶。
對著銅鏡梳理著柔亮而厚重的海藍色髮絲,將古銅色的髮飾與髮簪固定在梳起來的髮髻上。
負上長劍,桐文劍儒臉上不由自主的出現愉快的情緒。

等這天等了好久,煙雲山問俠峰,自己終於可以前往長久以來嚮往的地方。
那個武林人人稱讚而又前仆後繼前往的問俠論道之所。
在經過數百回的文測武試,自己終於通過師尊以及龍首和執事們的考驗,得以前往煙雲山問俠峰向俠刀蜀道行請教俠的道理。

想當初當自己提出前往煙雲山問俠峰的時候,就招到許多人的反對。
而第一個反對的就是師尊。

『不行!』宛如孔老夫子再世的儒尊一口否定了桐文的要求『你已經將儒門天下所有能學的知識都學完了嗎?』
『師尊,有言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再說,弟子已經將藏書閣中的書都熟讀深記了。』桐文不死心的要求著。

像俠刀蜀道行在武林上被人讚仰,如此德高望重的人,若錯過與他問俠論道的機會,覺得自己會遺憾終生。

『就算如此,在武林闖蕩,無論如何,都要有過人的武功能力才得以自保,而你認為你自己達到這點了嗎?』儒尊正視著桐文。
『………是,桐文明白。』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是沒什麼過人之處,也只好聽從師尊之言。
『不過,如果你能通過我與龍首的考驗的話,也不是不能去。』笑看著桐文失望的表情,儒尊摸摸下巴的髯鬚『只要你參加劍儒尊稱之爭,取得劍儒之稱,證明你在武學上有過人之處,自然可以前往煙雲山 問俠峰。』

『師尊!』桐文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可以前往煙雲山問俠峰,憂的是他根本不想參與劍儒尊稱的競爭。
『這可是讓老人家我與龍首獲得同意的唯一機會。』這提議可是龍首疏樓龍宿極力向老夫推薦,可見他很看重你的能力。
儒尊步出大廳,留下桐文一個人思考。
在幾經思量下,桐文為了前往煙雲山問俠峰,所以參加儒門天下的劍儒尊稱之爭。

在為時一個半月的文測與一個半月的武試之下,桐文打敗了眾多好手,取得儒門天下的劍儒尊稱。

『汝果然沒讓吾失望。』坐在龍首之位,疏樓龍宿親眼看著桐文將對手打敗。
『是對手承讓了,屬下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桐文跪在疏樓龍宿的面前。
『無論如何,取得劍儒之位的人是汝。』輕搖圓扇,以力將桐文扶起來『現在吾以儒門龍首之名封汝為劍儒,桐文劍儒。』
『謝龍首。』桐文馬上心思一轉,問了疏樓龍宿『那麼,現在屬下可以前往煙雲山問俠峰了嗎?』
『………唉,汝別太心急。』搖扇掩面,疏樓龍宿苦笑的看著桐文『汝剛接下劍儒一職,也先該將職位所屬了解一番再去也不遲。』

俠刀蜀道行講道有這麼好聽嗎?還是汝唸書唸呆了?

『屬下失禮,還請龍首恕罪。』察覺自己將心思表象的太過,桐文馬上跪下請罪。
『何罪之有?起來吧。』疏樓龍宿笑著扶起他一邊吩咐旁邊的執事『求知求學之心是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擋的。』

這學習新職位所耽擱的時間,一耽擱就是一年。
這期間不斷聽人說著俠刀蜀道行依舊在煙雲山問俠峰與人講俠論道,自己也就沒有那麼心急了。

「那屬下這就離去了,煩請執事們向龍首轉告。」桐文劍儒向執事們行禮。
「嗯,隻身在外,凡事小心。」看著眼前的俊美青年離去,執事之首喃喃自語著「希望汝這趟遠遊能有所收穫。」

一重山,二重山,九重天,秋高氣爽,雲煙飄邈,縱情山水,但得方寸一片天。

桐文劍儒不急也不緩的行走於群山之間,並且想著如何好好利用這段外出探訪的時間,如何精益求精,學得真正的武學精神。

對於武痴傳人,俠刀蜀道行,從聽得這人的名字與事蹟,桐文劍儒就一直懷著崇景嚮往的態度看待這個俠道的前輩,根據儒家思想的觀念,名聲這樣響亮的人應該就像夫子,看起來就是德高望重,又有點年 歲的人,或是像龍首,雖然華髮一把,但是練有長生術。

「到底俠刀是怎樣的人?對我而言,什麼又是俠?」

已經走了數里路的桐文劍儒一直想像著俠刀蜀道行這個人的模樣,以及思考俠字對自己的定義為何,當回過神時,才發覺天色迷濛,視線不清。
抬頭觀望了天色,高若參天的群樹和著靛紫夜色,充滿鬼迷氣息。
「看來得先找到水岸邊才能休息整裝了。」發覺自己行進的情況和原來的計畫不太一樣,桐文劍儒有點自嘲的說著。

順著水聲來到河岸邊的時候,發現不遠處有著一堆營火,卻沒有任何人在河岸邊,左右張望了一下,桐文劍儒感到困惑。
會周只有水流潺潺聲,秋風呼呼之聲,蟬鳴,除此之外,其他聲響皆不存。


「有事嗎?」背後響起一句沉穩聲音的問話。
桐文劍儒迅速回過身,看著眼前之人,腦中順時閃過一個想法:走路沒有腳步聲,高人!

眼前之人,身穿灰色的衣袍,額前散著灰藍色的髮絲,一手握刀,一手抓著一隻被刀氣斃命的山雞,年輕俊逸的臉有著止水般的表情,右眼有條短小的刀疤,雙眼透著理智沉靜,又帶著人間風霜洗禮的歲月 體驗。

「不,在下只是順著水聲而來,若有唐突,請兄台還勿見怪。」露出平常慣有的溫文表情,桐文劍儒對著男子道歉。
「不會。」男子坐在火堆旁邊,將山雞放在腳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不如一同坐下來。」
「那………桐文唐突了。」攏攏衣裳,青年坐在男子的對面,卻見到男子開始處理那隻山雞的時候,當下臉色轉白,有點慌張的起身「我,我去打個水。」

轉身向溪水前進,男子又開口。
「覺得很可怕嗎?」語氣中沒有任何嘲笑的情緒,也沒有怪罪的情緒,只是在陳述事實一樣。
「不是………。」可怕嗎?也許吧,但是直接這樣看人將雞開膛剖腹,是第一次,總覺得怪怪的。
「君子遠庖廚?」男子抬頭看著桐文劍儒「你一身的儒服,是儒家人,卻又身負長劍,可見得你是武林人。」低下頭繼續處理雞「天色昏暗,河岸視線不佳,請朋友小心。」


當桐文劍儒回到火堆邊的時候,那隻雞已經在架上烤著。
「在下儒門天下的桐文劍儒,準備前往煙雲山問俠峰,敢問兄台尊稱?」柔黃火光搖曳的照在桐文劍儒的臉上,讓原本就較為柔性的臉龐更添幾分陰柔的氣息。
「………到煙雲山問俠峰?」不答反問。
「聽聞武林中俠刀蜀道行在煙雲山問俠峰講道,在下在要前往此處聽道,兄台也是要前往問俠峰嗎?」

並不想說出真名。
「………在下名會川。」想了想,淡淡的回答桐文劍儒的問題「我亦要前往煙雲山,不過有點私事,會晚個幾天到。」
其實,他並不是很想和青年同行,為什麼會不想說出自己的名字,自己也不清楚,以前他不會這樣做。
「那麼,等到了煙雲山,希望能與會川兄論道。」露出微笑,期待著。

在男子沉默寡言與青年溫文有禮的氣氛中,那隻山雞就這樣被解決了。


隔日,晨曦照耀著溪水,兩條人影站在溪邊。

「那麼,會川兄,在下先告辭了,有機會過幾天再見。」桐文劍儒對男子點個頭後轉身離去,前往煙雲山問俠峰。
「嗯,暫別。」男子也稍稍點頭回禮,待青年離去後,也往煙雲山問俠峰前進,卻是往會繞一點遠路的方向前進。

與灰衣男子分別已經兩日。
當桐文劍儒快來到煙雲山問俠峰之時,已有少數的幾個人來到,等著俠刀蜀道行的講道。
踏入問俠峰的同時,桐文劍儒看到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與人和樂的談論著,而眾人對那名老者又有著尊敬的態度。
站在遠處的桐文劍儒當下心想:『難道那名老者就是俠刀•蜀道行?』而漂亮的眼睛不停的看著那名老者。

感受到有股視線的注視,末蒼雲轉身望向桐文劍儒,並且笑的向他走來。
「嗯?新面孔,第一次來嗎?」嗯,優秀的青年才子。
「晚輩桐文劍儒,見過俠刀前輩。」桐文劍儒認真的向末蒼雲行禮。
「不不不,小兄弟,你認錯人了。」末蒼雲笑著搖頭否認,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但是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這樣的情形了。
「前輩您不是………!」感到不好意思,桐文劍儒當下噤聲「對不起,桐文唐突了。」秀氣的臉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總覺得自己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嗯,老朽末蒼雲。」手指了指桐文劍儒的後方,道「那位才是俠刀蜀道行。」
「嗯?」
轉過頭,看見眼前的灰衣灰藍髮絲的男子,桐文劍儒當場倒吸一口氣。
他,不就是那日那個在溪邊的會川兄嗎?怎麼他就是俠刀蜀道行呢?和想樣中的不太一樣。

兩人對看數秒,蜀道行什麼也沒說,就往以往常坐的那個位子前去。
末蒼雲看看蜀道行,又看看滿臉通紅的桐文劍儒,感到好奇。
桐文劍儒想了想,臉色由不好意思轉為自我解嘲,也往人群的方向前進,挑了個不算進的位子,席地而坐。
虧自己唸了這麼多書,連這種聯想暗示也不知道。

會川地區的另稱不就是「蜀」嗎。


<待續>
[ 此帖被think在2009-07-10 15:35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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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以自我本心,不違天理,不背己意,依自己能為維護弱小,仁義之前的積極維護正義的精神,即是俠;以武行俠,就是武俠。』

    溪邊,紅葉秋楓滿山谷,夾雜著些許的參天巨木。
    桐文劍儒走在河岸邊,反覆的思考著蜀道行講解武俠之道的話語,腦中充斥著低沉嗓音的講道之語。

    昨天聽完蜀道行講道,所有的人都感到有所體悟,十分贊同他的說法。
    自己對於蜀道行的講道也感到收穫良多,對於自己能來煙雲山問俠峰論俠論道一事感到慶幸,但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無法釐清,原本想等到人群散去後私下請益,但是蜀道行一結束講道的時間,向眾人行個 禮後便隨即離去,又想到前些日子自己愚昧的行為,也就不好意思追上去。

    「………哎,什麼是所謂的弱小?」風捲衣袖,桐文劍儒邊走邊喃喃自語「什麼又是所謂的正義?每個人的定義不同啊。」
    雖然桐文劍儒深受儒教文化的洗禮,但他不會就這樣完全的遵從既定的規則,而認為不論什麼樣的情形都有彈性的選擇餘地。

    「以武行俠就是武俠,這樣說的話,那麼械鬥鬧事而堅持己見,認為己方無錯,也可以稱為武俠了?」
    覺得若是有強辭奪理者硬是要將這話這麼解釋的話,任何人都無可奈何吧。
    思考到這,桐文劍儒搖了搖頭,自己是怎麼了?明明是來學習,精益求精的,怎麼好像有點要來拆台的呢?
    不自覺的,溫和秀氣的臉浮現一抹笑意。


    一片紅楓飄到桐文劍儒的胸前,輕輕的貼在他胸前柔亮的海藍色髮絲上。
    拿起紅楓,桐文劍儒抬頭看看會周的景色,臉上的表情由錯愕變成苦笑。
    「………我怎麼走到這來的?哎,老毛病又犯了。」

    從以前在儒門天下這種情形就常常發生,常常從藏經閣中出來後就信步走著,思考方才在書中所見的章句經典,有時都走到後山深處還不自知。
    『桐文,總有一天汝怎麼不見的,汝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吧。』疏樓龍宿有次就這樣挖苦自己。

    桐文劍儒托著下顎,開始思考方才自己到底從哪裏走來的。
    「嗯………。」方才是在問俠峰聽著眾人相互討論俠道,覺得稍微的吵雜,無法靜心思考蜀道行所講授的俠道內容,於是悄悄的往後方走去,但是,這條路究竟是從哪裡開始接過來的?


    看看滿山谷的紅楓林,銀絹飛瀑纏繞在山壁峻巖間,幾棵高若參天的巨木錯落在楓群中,靜悄悄的幽谷,讓人心曠神宜,心緒平靜,彷彿可以聽見天之音。

    秋山楓紅勝春花,就是眼前這個情境的描寫吧。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桐文劍儒決定找個巨木坐在上頭賞景,同時研讀詩書。
    沿著溪流逆向行走,左右顧盼,沒多久,桐文劍儒抬頭看著一棵枝葉茂密的古木,決定登上眼前這棵樹。


    稍稍運勁,足輕輕一點,靛藍色的身影伴隨著內力,迅速輕輕向上飄去,豐厚的海藍色髮緞隨氣流而飛揚。
    桐文劍儒在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時停了下來,準備定足落身的時候,卻看到了蜀道行坐在樹枝上,剛毅如止水的俊臉在自己面前放大的出現,兩人面對面,距離極近。
    「………啊!」
    桐文劍儒錯愕不已,來不及穩住身影,過於慌張,於是隨即往下掉。


    怎麼會這樣啊?怎麼蜀道行會在這裡?
    那麼我方才的自言自語,對他所說的話提出的質疑,有沒有被他聽到?以他的武功修為,一定聽的到。
    哎,怎麼辦,人家是俠道的前輩,會不會覺得我這個後生晚輩在班門弄斧啊?給儒門天下丟臉了。
    桐文劍儒在往下墬的那瞬間,想的都是這些事情。

    恢復理智,桐文劍儒穩住自己的身體,有點狼狽的安然落地。
    整理衣裳以及略為零亂的頭髮,準備轉身離開這楓谷,一轉身,就看到蜀道行站在他面前。
    蜀道行是什麼時候下來的?他果然是個修為高超的高人。
    「前輩………。」對於自己近來失常的無禮行為,桐文劍儒感到羞愧不已,柔氣秀美的臉佈滿紅潮。

    「你方才說的也都沒錯。」蜀道行開口第一句話就點明了桐文劍儒的先前的疑惑與質疑。
    「所謂的弱小在每個人的心中的定意都不同,而正義的尺度也依每個人不同而有所不同,所以要怎麼拿捏,完全端看於個人的良知。」
    「前輩,我……桐文不是故意要這樣說的,只是、只是………。」天,他真的聽到了。
    桐文劍儒急急忙忙的辯解,臉更紅更熱了。
    「我並沒有說你說的不對,更何況,為學必定會有所疑惑,提出不同的見解,本來就是應當的。」蜀道行完全沒有任何怪罪的情緒「再說,教學相長,我所說的也不一定是對的,你何必在意?」


    「械鬥鬧事而堅持己見,認為己方無錯者,倘若他認為自己所做的是在行武俠知道,那麼這樣只不過是偽武俠,遇上行真武俠者,必定無法站住腳,亦無法自圓其說,依舊無法勝過真武俠。。」蜀道行慢慢 的說明桐文劍儒另一個疑惑。


    而桐文劍儒已經羞愧的無地自容,他知道蜀道行只是在解答他心中的疑問,並沒有任何厭惡或責怪,但是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失禮了。
    「謝謝前輩為桐文解釋,解答疑惑。」小聲,小心翼翼的回應蜀道行。
    那聲音,軟軟的,輕輕的,有點神似於女子的音調,而當事人並不自覺。


    聽到桐文劍儒的聲音,蜀道行沉穩如淨水般的表情有一絲絲的起伏。
    這語調,柔聲卻不媚,乾淨而不庸俗,卻像投入靜水中的玉石子,引起陣陣連漪,發出內心中的共鳴,實為天賴之聲,淨化人心。


    得到解答後,實覺過於丟臉,桐文劍儒向蜀道行倉卒的行個禮之後,便飛也似的離開蜀道行的視線。
    而蜀道行也不動聲色的看著他急急忙忙的離去,等桐文劍儒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後,身隨意動,回方才倚坐的樹枝上。


    在桐文劍儒一踏進落楓谷的時候,蜀道行就感覺到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進入落楓谷。

    落楓谷,位於煙雲山之中,座落在問俠峰的後方,是蜀道行講道之餘的休息淨心之所。
    從自己在煙雲山問俠峰講解俠道開始到至今,都沒有人能夠找到落楓谷的位置。
    因為,他不希望在想要靜心的時候被人打擾。

    坐在高處,看著桐文劍儒深思的模樣,一步一步的走著,就很清楚他是無意識的走進落楓谷。
    原本是沒有打算要理會桐文劍儒的一會一動,但是一聽到他喃喃自語的疑問,本著與人傳俠論道精神,也就不由的聽著他說的話,看著他的表情。

    那話,也是十足的有道理。
    由此可知,桐文劍儒並不會墨守既定的規矩,而懂得求變,並也會自動自發的思考,使自己更上一層,稱的上是一位優秀的青年才俊。

    那神情,卻是千萬的豐富。
    從剛步入時的沉穩深思,提出疑慮時的神采奕奕,撿起秋楓發現迷失方向的錯愕與自我朝弄的情緒,到最後與自己面對面時的秀氣轉成不知所措的驚慌,都有桐文劍儒獨特的風采氣息。

    謫仙人,也不過就是如此吧。

    不過桐文劍儒倒是很怕冒犯得罪別人的樣子,太過拘謹也未必是好事。
    「過於拘謹,則受約束,受束,則心亦難靜。」
    蜀道行緩緩的開口,將所想的事情化為文句。

    『謝謝前輩為桐文解釋,解答疑惑。』

    蜀道行腦中盤旋著桐文劍儒離去前的話。
    那聲音,軟軟的,輕輕的,如天籟之音,卻有一點礙耳。
    是了,在問俠峰講道以來,還沒有人稱自己為前輩,總覺得那會在論俠論道之時形成隔閡。
    看來有機會要給予一點開示。

    看著滿山谷的紅楓,蜀道行的神情由沉靜堅定轉為稍稍的落寞。
    『千韻………。』
    倘若當初我讓妳走,妳是不是就不會喪命了?
    腦海浮現柳千韻的笑容,蜀道行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充滿複雜情緒的笑。

    驚覺自己思念太多,思考完全走調,蜀道行隨即回過神,離開樹枝,改坐在水岸邊,重新思考武俠的定義。

    『以自我本心,不違天理,不背己意,不違背己身良知,依自己能為維護弱小,仁義之前的積極維護正義的精神,即是俠;以武行俠,就是武俠。』
    『械鬥鬧事而堅持己見,是為偽武俠,遇武俠精神者,則無法自容。』

    思考著俠道,蜀道行將使自己心緒略為紛亂的柳千韻埋在心中最深處,而補充武俠之道的定義,卻是桐文劍儒給他的啟發。


    桐文劍儒在離開落楓谷後,便遇上末蒼雲。
    「發生什麼事嗎?瞧你跑的急了。」看桐文劍儒滿臉通紅又倉皇的模樣,末蒼雲便好奇的問了他。
    「不,沒什麼事,前輩不用擔心桐文。」有禮貌的向末蒼雲點個頭,桐文劍儒決定不提方才所發生的事情。
    「這樣啊,那就好。」
    「前輩若無事的話,桐文想先去休息了。」想找的安靜無人的地方好好將心思穩定,並且警惕自己別再犯這種唐突的行為。
    末蒼雲點點頭,而桐文劍儒就跨步離去。


    在桐文劍儒經過末蒼雲身邊的時候,末蒼雲發現桐文劍儒濃密的髮絲上卡著一小片的紅楓。
    『他去了落楓谷?進了落楓谷還神色正常的出來,這………。』

    落楓谷的天地昊氣過強,若無一定修為的人進入必定會有所影響,況且蜀道行為了不讓他人進入,在落楓谷的出入處佈上結界,闖入者必會被結界之氣所傷。
    但桐文劍儒一點事都沒有,怎麼可能?
    是蜀道行內心發生了什麼波動,還是這位俊美青年對蜀道行造成什麼影響?
    當日兩人在問俠峰見面之時,桐文劍儒的神色就不對勁,他卻不知道蜀道行就是俠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妻亡,子女托人照顧,遠離武林紛爭,蜀道行身邊已無能影響其情緒波動的人,也不容許再有第二個。
    倘若這名桐文劍儒對俠刀蜀道行的俠道有所影響,那末蒼雲勢必會將你除之。

    不過末蒼雲卻沒告訴桐文劍儒不要再前往落楓谷。


    當聽講俠道的人群又漸漸的回到問俠峰之前,蜀道行就已經先來到。
    桐文劍儒看到蜀道行,便向他行禮「前輩,桐文之前一直有冒犯的行為,還請前輩原諒。」
    經過一天的思考,終於將心緒穩定下來,理智的面對先前的行為。

    「無妨。」蜀道行用著溫和卻平靜的眼神看著他「另外,我希望你別再稱呼我為前輩,以平輩與我對談就行了。」
    「過於拘謹,則受約束,受束,則心亦難靜,所以,用不著將我視為前輩而過於約束。」

    說完這話,聽講俠道的人群漸漸到來,蜀道行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又朝那位子前進。
    桐文劍儒將蜀道行方才說的話快速的思考一遍之後,下定決心,又坐在離蜀道行不算近的位置,聽取俠道與武痴精神。

    『還是稱他為前輩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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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蜀道行前輩。」
    在蜀道行論完俠之道後,桐文劍儒立刻起身趕上蜀道行,準備當面向蜀道行請教方才他所說的俠義與道的道理。

    聞聲,蜀道行回頭,俊逸溫文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眼神卻帶有一點責怪的看著桐文劍儒。
    「前些日子不是說莫再稱我為前輩了?」蜀道行回過身,正視桐文劍儒,說著。


    煙雲山問俠峰的秋日午後日光照在蜀道行的臉上,更彰顯蜀道行的剛毅以及充滿渾身的武俠正義之氣,眼上的刀疤也被秋日暖光照的更加明顯,更加深紅,看著桐文劍儒的眼是充滿沉靜,卻帶有一點點的抑 鬱清狂。


    善於壓抑自己情緒的蜀道行,那樣的清狂之性是絕不被他人所見,而今日卻顯現在桐文劍儒的面前,讓桐文劍儒有些的被那神情所震驚。


    那是什麼樣的神情?是什麼樣的人會在沉靜中有著清狂的情緒?像是擁有豐富的情感卻不善言表而壓抑在心中。
    蜀道行,這個人,他的心中充滿著的沉鬱,滿滿的感懷以及,思念。
    思念,他在思念誰?
    想到這裡,心中忽然有股難排解的悶氣,有些的難受。


    桐文劍儒背著陽光,晚秋的芒花在他身邊隨風搖曳,芒花絮隨風飄散,讓他身影看來有些點的飄忽不定,若實若虛,淡黃日輝及白色芒花襯著海藍髮色與靛藍儒衣,是這麼的襯合。


    蜀道行見到桐文劍儒神情震異,還以為是自己的語氣讓這位俊美的儒生錯愕不已,當下便放輕情緒,輕拍桐文劍儒的肩。

    「我沒有任何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過於侷限於輩份之稱,來此問俠論道,並沒有誰先誰後或是誰長誰尊之分,而是教學相長,一視同仁。」


    感覺蜀道行手掌上的熱氣透過衣料傳到自己肩上,有些炙人,卻又帶點溫和,讓人感到舒服,不過桐文劍儒還是略微的挪動身體,不著痕跡的將蜀道行的手離開自己的肩膀。

    「但是,聞道有先後,在俠之道的專研上,你比我了解的更多更深,所以我稱呼你為前輩也是理所當然,是乎?」

    對於任何事情桐文劍儒都可以妥協,尋求彈性的選擇,但是在輩份的稱呼上,卻是堅守儒門的禮規,不容他人讓步。


    「上回說過,過於拘謹,則受約束,受束,則心亦難靜,而你堅持於輩份上的稱呼,則即是束,將我視為前輩,則會過於拘僅,無法放鬆心境與我對等的論俠之道,認為我所說的俠義即是完全絕對的真理, 你的心卻因受束而難靜,無法沉靜的思索,這樣所聽得的俠道也只是個空殼,而非你己身所體悟的道理。」

    蜀道行針對桐文劍儒對於輩份與對事的理解先後所堅持的論點作出開示之論,卻又引來桐文劍儒的辯駁。


    「對於輩份之稱,桐文並不覺得有所受束,相對的,若無輩份的禮儀之分,豈不是容易對先聞道者做出冒犯之會?」
    被稱為前輩真的讓蜀道行感到困擾嗎?桐文劍儒百思不解。

    倘若是平輩而稱為前輩則確實為太過的會動,但是,論年紀、歷練,蜀道行都在他之上,豈有以平輩視之的道理。


    「倘若照你聞道有先後的說法,那我也得稱呼你為前輩了。」既然明言開示無用,那麼就等他實際用心體悟後自然會明白這些道理。

    蜀道行輕輕的吸一口氣,依舊是淡逸的表情,卻帶點深沉,留下一句話,轉身往落楓谷的方向前去。


    「嗯?請等等!」這是什麼意思?我有何能變成蜀道行的前輩?
    聽到蜀道行留下的話,以及思及自己原本想要請教蜀道行的俠道疑問會未提出,桐文劍儒便提起步伐向前跟去。


    行至落楓谷前,卻已不見蜀道行的身影,桐文劍儒想也不想的就要往裡面踏去,卻被末蒼雲出聲阻止。

    「桐文劍儒,請止步。」末蒼雲慢慢的走到桐文劍儒身邊,臉上帶著微笑,但眼神是用打量的態度看著桐文劍儒「落楓谷進不得,因為蜀道行在外佈了結界,若進入的話,會對造成你傷害。」


    方才見到蜀道行神色自若的進了落楓谷,但他的身上卻散著一絲絲煩躁的氣息。
    煩躁,為誰煩躁?

    末蒼雲正在思考的時候就看見桐文劍儒急急追來,心中已察覺答案,卻也不免有些不悅。
    心平靜如明鏡的蜀道行竟然會為了一名相識不甚久的青年煩躁,如此看來,這名少年真的會變成蜀道行悟俠的阻礙,必須好生注意。


    在末蒼雲心中,蜀道行即是武俠之神,不容他人動搖與侵犯他的俠道,就算是他的家人也是同樣。

    但他已經忘卻一件事,那就是,雖然不善表達,但,蜀道行也是個有感情的人。
    蜀道行,他只是個人而已。


    「可是,我還有事情想請教前輩。」方才完全忘了這件事,現在想來,自己真是無聊透了,與其拘泥這些事情,不如先把不了解的道理想通,以後再繼續與蜀道行辯解。
    說完,桐文劍儒向末蒼雲點個頭,準備跨步邁進落楓谷,但忽然掃來一陣刀風,讓他不得不往後退來躲過刀氣。


    「前輩,為何阻止桐文?」這手法也未免太過了,柔氣的臉帶著不解與些許的微慍,秋水之瞳盯著末蒼雲。

    「為了你好,別進去,有什麼問題,明天再請教蜀道行也不遲。」這更是為了蜀道行好,別讓他們私下相處太多。

    細細的看了桐文劍儒,他長的著實俊美,甚至有些點的像女子,內涵與學問都兼具,又不自覺的流露出溫文的氣質,柔與剛兼具,有著容易吸引他人的特質。
    危險,實在危險。


    「………唉。」這樣打擾人家歇息,實在是不好,再說,末蒼雲是前輩,若強行的話,必定會與他動干戈,豈是後生晚輩該做的?

    想了想,桐文劍儒也只能嘆氣,準備離去,只因末蒼雲是前輩,只好退讓。


    「桐文劍儒。」狹道邊,蜀道行站在不遠處「結界已撤掉,進來吧。」
    眼神中有著不容懷疑的堅定,因為蜀道行想知道這位儒生可以帶給他多少新的俠道衝擊與解釋。

    見難得的機會,桐文劍儒自是不會放過,由失望轉為欣喜的走過去。

    「蜀道行!」末蒼雲難以致信,蜀道行竟然主動邀人進落楓谷「你動搖了………?」
    「………末蒼雲,你多想了。」不想多做解釋,因為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兩人的身影被狹道的瀰漫荒草所淹沒,留下末蒼雲獨自在晚秋夕陽冷風中。


    「想問什麼?」蜀道行在溪邊堆著剛剛未堆完的柴薪,並且點燃柴堆,瞬時,冷風中多了一股暖意。
    「只是今日聽講之際想到,俠義若與忠衝突,那麼身為俠義者,該如何自處?」桐文劍儒緩緩的說出疑問。


    自古忠義難兩全,而儒門講求忠君,若君不義,則為人臣子必會有所進退兩難,而在武林上,這樣的局勢也是常有的。


    看著蜀道行在河岸邊的背影,桐文劍儒覺得有股像是漩渦般的吸力拉著他,好似要掉進深不可測的莫名情緒中。

    那情緒是危險、不許、不可以的。


    回過神,只見蜀道行手抓著三隻大魚回到火堆旁,這情景讓桐文劍儒憶起前幾個月與蜀道行初次見面的情形,不由的微微一笑,但隨即又轉過身背對蜀道行,魚腥與血味飄散在空中。


    「完全端看自己內心的正義來決定,君不正,反之則不忠,若順君命而行,則被視為不義,倘若覺得忠義不能兩全,只要不愧對自己的本意,那無論選擇忠或選擇義,都不是旁人所能置喙的。」

    蜀道行邊處理三條被擊昏的大魚一邊解釋桐文劍儒所提出來的問題。

    看見桐文劍儒背對自己的身影,不似男子的體型,有點纖細,透著溫和讓人內心平靜的氣息,但是,看著他的身影,讓自己有點陷入溫文氣息中,無法自拔。


    「但是,這樣的選擇都無法兩全,那麼俠義者又該如何面對他人的指責?」
    盡量不去在意那飄在空氣中的血腥味,繼續問著。


    「若總是在意他人的指責而無法顧及本身內心的決定,那麼,也不夠稱的上是俠義者了。」
    嘩啦!蜀道行用水沖去血腥味,並且將魚放在火架上烤著。
    「你這般怕血腥味,我有點好奇,你在這荒山野嶺中吃什麼止飢?」
    武林人怕血腥味也是少見,可見桐文劍儒並不會隨意的動武。


    「要見血以外的食物,像是蔬果之類。」桐文劍儒回過身,隔著火光看著蜀道行。
    「關於方才的解釋,桐文已經明白,多謝前輩。」


    「那些答案並不完全,因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看法,遇上這種情形時,端看自己如何處理。」
    蜀道行已經不想再和桐文劍儒討論有關輩分的問題,而完全針對現在所討論的道理而談。

    不過,說出一句話讓桐文劍儒明白自己的意思

    「求知求學之心是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擋的,是吧。」翻動著架上的魚,問。
    「自是當然。」龍首也曾說過這話。
    「方才末蒼雲阻止你,你未有所反抗,是因為他是前輩?若今日是個非你自己的至親長輩,而只是個幾面之緣的長者阻止你求知求學,那麼你還要嚴守著輩分的禮規,而讓自己喪失求知問學的機會嗎?」
    將烤好的魚遞給桐文劍儒,不留餘地的問著。


    詞窮,默默的接過魚「………謝謝。」

    「好生思考吧。」拿起另一隻魚,蜀道行說完這話,兩人便陷入沉默之中。


    看著蜀道行俊逸的臉孔,桐文劍儒有點神思飄邈,只是愣愣的望著他。
    就只是望著他,什麼都不想,感覺到那莫名的吸力又籠罩著自己。


    蜀道行將最後一條魚分成兩半時,桐文劍儒忽然打破沉默。

    「若俠與情相互衝突的時候,俠義者又該如何處之呢?」

    蜀道行停下動作,神色複雜的看著桐文劍儒,而桐文劍儒驚覺自己說出不該說出的情緒,馬上用手捂住唇。


    呼呼,冷風吹的火光搖曳;劈叭,捲起柴堆中的點點星火。

    良久。


    「這問題,無可解。」蜀道行將半條魚拿給桐文劍儒,充滿複雜的神情。

    愛、恨、痴、嘆、思念,太多太多數不清的情緒。
    那是蜀道行曾經遺忘的情感。


    看著蜀道行複雜的情緒,感到先前的感受悶氣又纏上心頭。
    滯悶,喘不過氣來。


    似乎有點懂得為什麼了。
    從傳說中的景仰與崇拜,到實際聽講的佩服,相處交談的不自覺吸引,到現在,終於有點了解那漸漸加深的未知情緒是什麼了。


    但,危險,不許,不可以,也不可能。

    一切都開始變調,都開始亂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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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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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若俠與情相互衝突的時候,俠義者又該如何處之呢?』
    『這問題,無可解』

    一切都開始變調,都開始亂了。

    桐文劍儒身處於問俠峰附近的綠竹林之中,秋末初冬的冷風撫吹著他秀氣的臉,吹動靛藍衣衫,飄動海色秀長之髮,一切都是那麼平靜。
    但是,桐文劍儒的內心卻是和外在環境的靜謐完全不同,心中不停的思攪,不停的湧上混亂的情緒。


    那日………
    那日問了那個不該問的問題,無疑是將自己的心緒完全的表露無疑,怎麼會變成到這種地步呢?

    當時看見蜀道行眼中的愛、恨、痴、嘆、思念等等,太多太多數不清的情緒,桐文劍儒當下馬上明白,眼前的灰衣男子心中已經無法再有第二個人填補的位子。

    『危險,不許,不可以,也不可能,必須放開!』


    這麼的告訴自己,桐文劍儒當下放下手中的半條魚,連忙的起身並轉頭離去,低頭垂目,不想讓蜀道行發現自己的神色有異。

    「你要去哪裡?」蜀道行收回自己外放過多的情緒,看見桐文劍儒起身離去,見他神色略為怪異,不自覺的問出口。

    「桐文已打擾前輩多時,想必前輩也累了,那麼桐文也應自當離去,不再打擾前輩。」慢慢的深呼吸,桐文劍儒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就如同以往,卻又帶點冷淡氣息。


    語畢,桐文劍儒便快速的想離開落楓谷,誰知………


    「不行。」蜀道行一把抓住他的手「現在已經入夜,而每日入夜時這個山谷的陰陽之氣會做轉換,若你踏過這山谷出口,五臟六脯必會受創。」看了桐文劍儒一臉的憂愁,柳眉微皺,便出言勸解「你留在這 裡對我也沒什麼影響,就留在這休息,也可以與我繼續論俠。」


    好燙!是自己的手過於冰冷,還是蜀道行的手掌太炙熱,被抓著的手好像要被焚燒殆盡了。
    桐文內心掙扎,現在若離開這裡,五臟六腑會受創,而對內力功體也會有所損傷,但是,留在這裡,受傷的卻是自己的內心。


    這種不對的情緒,逃避,不想去點明到底是什麼,雖然答案呼之欲出,但,能不能不要越陷越深?


    「前輩,桐文知道了。」快速且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微微笑了笑,坐在火堆旁,卻是離蜀道行最遠的位子,從懷中抽出書冊,將目光放在書本中。


    當桐文劍儒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蜀道行略為感到驚異,這樣的種種行會,再再顯示出,桐文劍儒在害怕。

    害怕?他在害怕什麼?
    是自己方才過於外放的情緒讓他過於詫異,還是對於方才的回答過於不解,還是,桐文劍儒在怕自己。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桐文劍儒,蜀道行不停的思索著所有可能的答案。


    次日清早,桐文劍儒在河水邊洗手淨面,整整衣衫與髮緞,對著河面中的自己努力的笑了笑。

    昨夜徹夜未眠,幸好今日氣色還算會可,但與蜀道行面對面時,還能這般冷靜嗎?
    才剛思索完,便見到蜀道行已站在自己身邊。


    「前輩,現在已經是白天,那麼,桐文打算先行離去。」自故鎮定,向蜀道行淺淺的點個頭。

    「嗯,桐文劍儒,關於輩份稱呼一事,我希望你能別太過堅持,不然,總有一天必會受束,而難以靜心。」
    思索了一個夜晚,蜀道行還是想不出桐文劍儒產生害怕情緒的原因,現在他依舊肯定桐文劍儒的內心還是有著驚恐的情感,縱使現在他強裝鎮定。


    「嗯,桐文會思量前輩昨天所說的話,那桐文告辭。」
    桐文劍儒從容不迫的走出落楓谷,但一踏出落楓谷,便以輕功快速離去。


    『只有將你定位於前輩,內心才不會失控。』


    來到煙雲山最近的一家茶館,裡頭坐了許多在煙雲山問俠峰與俠刀問俠論道的武林俠士。
    桐文劍儒挑了角落靠窗的位子,點了幾樣簡單的茶點,決定讓自己的腦中思緒暫時不要想到任何有關俠刀蜀道行的事情,但是,天總不從人願。


    「桐文劍儒。」末蒼雲看見桐文劍儒一個人坐在角落,便決定試探性的來問問「一個人?那不知老朽是否可坐此?」

    「前輩請。」手勢一擺,同時拿出另一個茶杯注滿茶水,桐文劍儒對於先前末蒼雲對他動刀之事已經絲毫不在意。

    「不知昨夜你與蜀道行聊的如何?」末蒼雲輕啜了一口茶,精明的眼神仔細觀察桐文劍儒的表情。

    「收穫甚多。」桐文劍儒以溫文淺笑回答,將內心的情緒完全壓下。


    原來,在武林行走,最重要的就是將自己的情緒放在內心,不可顯露。


    「喔,那不錯。」末蒼雲點了點頭,繼續道「也許你給蜀道行的感覺就如同他的孩子一樣,因為,年齡應該差不了多少。」

    「唉,蜀道行用盡了他的情感去愛他的妻與子女,卻無奈武林的捉弄,在蜀道行妻子身亡後,蜀道行就不再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但也因為如此,蜀道行才能更深的體悟出俠道的精隨。」
    末蒼雲將茶飲盡,起身。

    「雖然這樣說有點違背道德良知,不過,也因為沒有任何人能讓蜀道行有情感的外張,所以才會有今日的俠刀蜀道行,俠刀的俠道之路是不容許任何人給予干擾與動搖。」眼神意味深長的看著桐文劍儒「老 朽我想,劍儒自是能體會我所說的。」


    在末蒼雲離去後,桐文劍儒隻手撐額,靠在桌上。
    對於蜀道行有妻兒這件事情並不是那麼的訝異,因為早在來到問俠峰之前就聽劍子仙跡前輩說過一點點關於蜀道行的事蹟,雖然只是輕描淡寫帶過。

    但是對於末蒼雲所說的話,就可以清楚的明白,自己這份不想定位的情感,在蜀道行心中,是無從,也不可能有所定位。
    再這樣下去,不只會變成俠刀蜀道行體悟精進俠道的阻礙,連自己都無法有所認清與學習。


    抱著這樣的想法,接下來的日子,桐文劍儒在煙雲山問俠峰聽蜀道行講道的時候都只是靜靜的聽,默默的思考,自行體悟,卻不再和蜀道行私下討論俠道的問題與觀點。


    已過數日,直至現在。


    綠竹林之內,冷風依舊不停的吹過竹隙之間,竹管搖曳,相互輕碰撞,形成清脆的管竹之聲。
    站在竹林中,思考已久的桐文劍儒依就無法理解為何自己對俠刀蜀道行的崇拜會變成這種情感。


    是的,當初從劍子仙跡前輩口中得知俠刀事蹟時只是崇拜,就只是崇拜而已。

    當初,是這樣的………


    「好友,汝上回從煙雲山問俠峰與俠刀論道歸來,可有什麼收穫,不妨說來聽聽。」儒門龍首疏樓龍宿輕搖圓扇,隻手拿著煙斗。

    疏樓西風的庭會中,儒釋道三教先天坐在涼亭中品茗閒聊。

    「收穫良多,俠刀所論的俠道精隨與武痴精神,確實讓人有佩服之處。」劍子仙跡拂塵微甩,取起茶杯。

    「汝說的這麼模糊,實在讓人難以明白俠刀所說的俠道精神的精隨為何。」疏樓龍宿輕吐煙霧「佛劍好友,汝說是吧。」

    「你自己內心明白蜀道行所言,何必再多問劍子。」佛劍分說不愧為出家人,連言語都一絲不茍,嚴謹為本。

    「桐文呢?」劍子仙跡決定結束這個話題「怎麼不見他人?上次與我約好的。」
    「那不就來了。」用圓扇遙指遠方一抹靛藍色急急而來的身影「倒是汝和吾儒門之人做了什麼約定?」
    「墨寶。」看著桐文前來的身影,劍子仙跡簡單的回答疏樓龍宿的問題。


    「龍首,前輩,桐文僭越了。」桐文輕輕的行了禮之後,便走到劍子仙跡身邊,將袖中的小捲軸取出「這是上次答應前輩的墨畫與墨字,桐文獻醜了。」


    打開捲軸,裡頭是一小幅山林竹墨畫,上頭題了詩詞,墨畫筆觸精細而內斂,墨字涓細,充滿文書之風,不似習武人之字。

    劍子仙跡雙目瀏覽過一遍之後,點頭微笑「不愧是儒門天下的墨畫好手,此畫完全符合我所嚮往的境界。」

    「前輩讚謬了。」受到前輩的認同,桐文虛心的表示謝意。

    「欸,劍子好友,汝怎會想到要桐文為汝作畫?」疏樓龍宿搖著圓扇,語氣中有些許的刺耳。


    桐文的墨畫丹青是儒門之中堪稱第一二人,而且也是難求之物,連他身為儒門龍首也只能取得一幅蘭卉圖,而桐文的墨寶幾乎不外傳,自己深恐桐文隨便為人作畫題字,連那幅蘭卉圖都不給任何人看,怎麼 這劍子仙跡竟然求得桐文的墨寶?


    「那是因為在佛劍好友居所中看到桐文所繪的釋迦牟尼圖,以及旁邊所題的往生淨土神咒,讓人看了心情不由的平靜,所以也請桐文贈我墨寶一幅。」淺飲杯中好茶,劍子仙跡將原委說明。

    「佛劍好友,你………。」轉頭看向桐文「桐文汝為何事贈墨?」

    「佛劍前輩為桐文解開佛家經典中的義理,所以贈釋迦牟尼圖以作答謝。」知道疏樓龍宿心中所思,桐文小心翼翼的回答。

    「只是墨寶,何必看的過重,廣為流傳,淨化人心,也是功德一件。」佛劍分說對於身外之物已無所在乎。


    「桐文,你有沒有興趣前往煙雲山問俠峰?」想起桐文劍儒的好學也是儒門天下中有名的,劍子仙跡題問。

    「煙雲山問俠峰,桐文略有耳聞此地,但不知?」能讓前輩提及的地方,想必有其特別之處,引起他的好奇與興趣。

    「俠刀蜀道行在此地與人開釋俠之道,以及論武俠精神,你若前往聽之,想必有良多的收穫。俠刀蜀道行堪稱俠道第一人,又身為武痴傳人,自然在學識,思考,武學方面都有過人之處,聽之,對你也有好 處。」


    「可否請前輩多說點?桐文想了解更多。」眼神透露著欣喜與期待,神采奕奕的請求。

    「嗯,就拿前些日子我前往煙雲山問俠峰所論的內容來說…………」

    劍子仙跡侃侃而談前些日子與蜀道行所論之內容,桐文越聽,那眼神越是佩服與崇拜。

    「不過,一切聽第三者轉述,是體會不出其中所以然的箇中道理,還是必須由你親自與他論之才可體悟。」

    「龍首。」桐文轉身向疏樓龍宿請求「可否讓屬下前往煙雲山問俠峰?」

    搖搖手,表示拒絕「先向汝的夫子學完所有儒門之事,並且成為劍儒之尊再說吧。」

    另外兩位先天的眼神所透露出的訊息也是:先增強自身實力再去也不遲。
    雖然桐文實力不弱,但若沒有取得劍儒之稱,想必說什麼,疏樓龍宿都不會放行。

    知道疏樓龍宿說一是一,自是不會放行,而已將劍子前輩所託之物贈之,桐文便行禮,離開疏樓西風。


    「好友,汝實在不該向桐文提出俠刀之事。」吸煙,吐煙,疏樓龍宿有些怪罪。

    看見兩位好友略感疑惑的眼神,龍首倒茶給兩人「汝們沒看見桐文的眼神嗎?那是崇拜至極的眼神,桐文對人常抱尊敬之心,卻從未對人表示崇拜之情,吾擔心他會將崇拜佩服與孺慕之情搞混而不自知。」 但願只是自己猜錯。


    但,桐文不知疏樓龍宿所言所想,而疏樓龍宿也真堪稱神機妙算,是不?


    風管之音隨於耳,想起當初對俠刀蜀道行所存的景仰之心,桐文倚竹靜思,祈求將自己對蜀道行那不對也不許的情拉回原點。

    好些日子不見,只要如此下去,必能以理性的平常心對待與交談。

    冷列的空氣,使桐文劍儒漸漸沉靜,心中完全無所想,思緒如無波之湖。
    但,桐文欲靜,上天不許。


    「桐文劍儒。」好些日子沒見的俠刀蜀道行竟出現在綠竹林內,距桐文劍儒三尺之外。


    聽聲,原以為可以控制的情緒竟又浮動,掀起波濤,微微皺眉,克制想要捂心與轉身離去的想法,桐文劍儒張開雙眼,看著眼前灰衣男子。


    原來,有些事情不是想放棄想忘卻,就可以忘卻與放棄,這樣做,只會越陷越多。
    隱藏而逃避吧,與其讓對方察覺而為難,不如自己難受就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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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雖然不想面對,但是下定了決心,那麼隱藏到最深處應該就不會被發現。

    「前輩。」桐文劍儒站直身子,向蜀道行點個頭「不知前輩找桐文有何事?」
    依舊是平常的溫文淺笑,儒雅氣度,桐文劍儒目光卻還是略為的躲避蜀道行沉靜而會將一切人心都看透的雙眼。

    「你最近看起來愁眉不展,有什麼事情困擾著你?還是對於俠一字有所疑惑?」蜀道行向桐文劍儒走近,眼神直視桐文劍儒的臉,沒有轉移「近日你都沒有與我論俠之道,蜀道行深感可惜。」只留一步的空 間,停下「有什麼疑惑,不妨提出,也許可以幫你解惑。」

    一步之差,帶來強大如巨濤般的壓迫,輕移步伐,微微後踏,桐文劍儒輕輕將雙手握緊。

    「桐文只是在想,行俠者,是不是為了不去阻擾他人而應該杜絕自己的情緒與私慾,而身為俠者是不是該犧牲奉獻,成全大局而付出。」

    俠刀蜀道行,過人者,對於這種事必能應付自如,但是為了不要讓他困擾,心有所波動,還是壓抑吧,為了他好,也為自己好。
    未來的武林,必定需要無牽無掛的俠刀。

    「成全大局而壓抑心情私慾是好,但是過於壓抑心中的情緒也不是件好事,有時為了一些心中重要的人,會不顧一切的為他們付出,但,感情過於外放,卻不甚了解對方,有時只是成對彼此的傷害。」
    蜀道行雖然眼睛盯著桐文劍儒,但是那神情卻飄邈不知至何方。

    他在想著他心裡的那個人吧。
    桐文劍儒半垂眼瞼,失落之情不自覺的爬上心頭,浮上面容。
    蜀道行忽地將神思拉回,看見桐文劍儒沒落之色,那懷傷之情也渲染了自己,竟有想伸手為他撫平略皺的眉頭。

    「你在為誰傷神而不希望去干擾他嗎?」不然桐文劍儒必不會問這種問題,蜀道行道言,同時伸出手摸向桐文劍儒的眉頭。
    「嗯?」回過神的桐文劍儒驚覺蜀道行的動作,反射性的將蜀道行伸過來的手拍掉「不要碰我!」
    啪!一聲脆響在竹林中迴盪,桐文劍儒已退離蜀道行三大步,兩人相對看,無語。

    慘,這不是欲蓋彌彰嗎?
    桐文劍儒覺得自己的動作過於無禮,連忙開口道歉,卻又支支吾吾。
    「蜀道行,我,唉,我不是有意………。」覺得氣血難行,滯悶至極,有點暈眩。

    收回被拍掉的手,蜀道行依舊冷靜沉穩不變。
    「無妨,是我冒犯了,你也許需要冷靜沉澱思緒,實不該打擾你。」蜀道行轉身欲離去,又頓了頓步伐「有件事情你必須清楚,俠義者,有是個活生生有血與情的人,不管怎麼壓抑,還是會有極限的一天, 只是………」

    忽然停下話語,引起桐文劍儒的疑問「只是?」

    蜀道行搖搖頭「沒什麼,用不著在意,對了,方才是你第一次不以前輩稱呼我,想必你已拋開這種輩分的束縛。」身影隱沒在叢叢綠竹中,傳來低沉話語,飄蕩在林中
    「每回與你談俠論道必有新的體悟,希望劍儒不會因為某些理由而一直避著蜀道行,而能繼續相互指教。」

    桐文劍儒在躲的,在怕的,在傷神的那個人,自己大約清楚了。
    但,隨意一思,便得知桐文劍儒在那竹林裡,也在廣闊的林中迅速探得他的氣息。
    明明感覺到對方並不想見任何人,為什麼還要前去?

    蜀道行看著煙雲飄邈的煙雲山,在冬初夕陽暖光照耀之下,有點更加迷濛不清。
    『只是蜀道行的心中私情已經徹悟,不復存在。』未完的話語在心中繞了一遍,其實,唯一深愛過的人,自己並不了解她的想法與一切,曾經為她奮不顧身,但在她死去的那刻後,這些深刻的感情都已經只 是過往雲煙。
    『那人在聽我講述你的俠道之論時,可是充滿崇拜的眼神,龍宿曾說,但願你是個引不起那人思幕之情的人。』某年某月某日,劍子仙跡來訪問俠峰時曾這麼說過。
    「劍子仙跡,你曾說過的猜想,想不到發生了。」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自己所躲的人是誰。
    「哈哈………。」才剛作的決定卻無法做到,連一刻也無法抑止,桐文劍儒,你的定力也實在是,太差勁了。
    『你在為誰傷神而不希望去干擾他嗎?』蜀道行,這個問題你實不該,不該問啊。
    運氣,抽劍而舞,欲將心中那股滯悶消去。
    嘩沙!竹葉被桐文劍儒的內勁所震而如雨落;刷刷!秋葉桐挑起餘暉三尺,竹林中瀰漫耀眼橙光。
    這是一幅不能再柔和的景象,舞劍之秀者內心卻充滿無限的矛盾與自責。


    「桐文?」餘暉斜照於宮燈幃,原本琴音纏繞不絕,但在彈琴之人一聲桐文之下,倏然斷絕。
    瞇起雙眼,有著文人與尊者相混氣息的疏樓龍宿用著金色光彩的眼望向遠方。
    方才,有點心緒不寧,是桐文發生什麼事情嗎?還是當年吾之猜想………
    欸欸,別亂想,他必定平安無事,那種荒謬事也不會成真。

    「龍宿。」劍子仙跡走進宮燈幃「你怎麼?方才聽得白玉琴之音,怎忽然斷絕?」
    疏樓龍宿並沒有一如往常的回應劍子仙跡,而自顧自的思索自己的事情。
    「龍宿?」拂塵一甩,劍子仙跡坐在疏樓龍宿面前「見好友我前來竟一點歡迎之意也沒有,真叫劍子感傷。」
    刷!一杯香茗落於劍子仙跡面前,疏樓龍宿搖動涼扇,手執煙斗「好友,汝這種表情真不適合說這話。」吸煙,吐氣,偏頭想想,對劍子仙跡一笑。
    「江南名茶在這裡,請好友自行取用,吾有事待辦,暫離。」華服與如絹的白髮反照著夕陽餘暉,陽剛與俊秀之氣更加凸顯,移步,尊者氣勢不言而彰。

    剛氣沉靜的臉表情未變,卻隱約浮現不悅之氣,劍子仙跡起身攔住疏樓龍宿「好友不是無論何事都在此處理,何事必須離去而辦?」
    轉頭瞧了劍子仙跡一眼,疏樓龍宿掛起表面功夫的微笑「這事不勞好友煩心,吾去去即回,好友倘若無聊,汝贈吾的白玉琴隨汝彈,不然掛於樑上的紫金簫也可取去。」

    「為了桐文劍儒?」裝作沒聽到疏樓龍宿那些雜言,劍子仙跡即刻點破事實,見疏樓龍宿圓扇半遮面的搖阿搖,立即知道果然被自己道中,這人的心思在未防備之時,很容易被自己猜到。
    「我不是說過了,好友,你應該放手讓他去闖蕩,你對他保護過重,對桐文劍儒沒有好處。」

    搖扇的的力道稍加的急切,疏樓龍宿輕吸煙香「桐文外出也數把個月了,自是該回歸儒門天下專司職務,再說,桐文是吾一手栽培的後進,吾待他如親弟,自是必須防止他誤入歧途。」語畢,雙手擊掌,引 來禮監司「傳吾書令,將桐文劍儒召回。」
    「是。」
    「誤入歧途?聽聞俠道怎會是誤入歧途,好友,你這說法劍子不能認同。」拂塵再甩,表示意見。

    「吾何時說俠道讓桐文誤入歧途,吾說的是蜀道行,吾總覺當年所預之事會發生,這不正常,為桐文好,還是快快將他召回比較好。」將事情交代後,疏樓龍宿坐下賞起茗香。
    「欸,總之好友還是別管吾儒門之事,既然好友難得來,就不妨坐下品嘗品嘗江南千金一兩的觀音茶。」將茶倒進杯中,遞給劍子仙跡,臉上有著最亮麗的微笑。

    不為疏樓龍宿的微笑所動,將杯子拿起,劍子仙跡一氣將茶飲盡,拂塵一抽,掛於牆上的紫金簫瞬間落於手中「我還有事情要辦,既然方才好友願意將紫金蕭贈送,那劍子就不客氣收下。」俠骨仙風,在夜 幕低垂之景下,更有一番風範。

    等劍子仙跡離去後,疏樓龍宿靜靜的吸著煙,指輕敲桌面。
    「禮監司,假如汝沒將書令傳至桐文之手,吾也不會怪汝。」
    對方是劍子仙跡,豈是一般人能應付,倒是劍子好友,汝再三阻擾吾召回桐文究竟是為何事?怎麼想都想不透欸。
    還有,吾的紫金簫,汝真的將它拿走,哼,要就拿去吧,別哪天又想還給吾。

    當然,如疏樓龍宿所測,書令沒有傳到桐文劍儒的手中,倒是落入劍子仙跡的手中。
    此會,引起兩人之後某日的唇槍舌戰,此事又是後話。


    降霜,煙雲山佈滿凍氣與樹上結霜,更顯煙雲山的寂靜之氣。

    桐文劍儒覺得從開始聽講俠道至此時已數個月,總覺自己也該回儒門天下,畢竟在外過久,龍首與儒尊會過於擔心,再加上將自身職責堆置過久也不好,還有再和蜀道行見面也感到難為情,所學也不少,了 解很多事情,也該滿足,所以決定和蜀道行辭行。

    尋找蜀道行許久,疑惑,繞了整個問俠峰都不見蜀道行,桐文劍儒思考片刻看見末蒼雲在前方,便上前詢問。
    「末蒼雲前輩,不知您是否有看到蜀道行,桐文欲向他辭行。」點個頭,對眼前和氣的老人問著。
    末蒼雲見到桐文劍儒,思考片刻後,笑說「在落楓谷啊,方才見到他進去。」
    「是嗎?謝謝前輩,但是蜀道行所設的結界………。」
    「欸,你不知道你體質特殊,外加內力也不差嗎?蜀道行所設的結界對你沒影響,不然在第一次你誤闖時早就該出事了。」拍拍桐文劍儒「去吧,老朽還有事,先告辭了。」

    看桐文劍儒往落楓谷的方向前去,末蒼雲笑了笑,那種不懷好意的笑,然後往山腳下的茶館前去。

    茶館中,蜀道行坐在角落靜靜的喝著茶,看見末蒼雲進茶館,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意示自己的位置。
    「難得你不會窩在落楓谷,而是來這裡喝茶。」末蒼雲也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也只有三十年一次的昊氣異變才能讓你離開落楓谷。」

    蜀道行沒有回話,只是輕輕的嗯一聲,落楓谷三十年一度的天地昊氣異變,算算時日正是今日開始,七日後才會結束,為天地自然之氣的釋放與轉換,氣勢之大,連身懷絕學的蜀道行也不想纓其鋒,能避免 與之接觸則避免。

    「好友最近有點心煩氣躁,是為了湘音和無色?不如末蒼雲去為好友探探他們的消息,如何?」
    「不用,義兄會將他們照顧的很好,我若太在意他們,也只是將他們捲入不必要的武林糾紛,最近只是有些感觸,所以心中稍有起伏。」
    輕描淡寫帶過,最近思考起桐文劍儒的事情,很多很多,都有所感觸以及少少的喜悅與不知何方來的莫名煩躁。

    「是這樣啊………」末蒼雲點點頭,心中想著:看來十之八九是為了桐文劍儒。
    「嗯………!」回應聲未停,蜀道行剎那間臉色全變,匡啷一聲,猛然的站起來,眼神全是震驚與略為的訝異。
    「桐文劍儒!」桐文劍儒怎會在落楓谷?糟!
    快速的將俠刀負上,二話不說,欲離去,卻被末蒼雲阻止。
    「你果然在意他,他讓你變了。」嚴肅的說,不容放行「他阻礙了你的俠道體認。」

    「末蒼雲,你胡扯什麼?這是人命關天,無論是誰,蜀道行都會去救之。」眼神沉穩中帶有狂暴「別阻止我,對方是儒門天下的人,若出事,蜀道行難以向儒門天下交代。」
    「我並沒有說桐文劍儒在落楓谷,而是你自己察覺的,蜀道行,你將心法用在他身上而能察覺他的所在之處,這就證明其實你很在意他。」
    不想與末蒼雲辯解,蜀道行推開他,而末蒼雲亦繼續出手阻止。

    啪啪吧吧刷刷!瞬間兩人已過拳腳功夫數十招,一來一往,速度之快,讓在場的武林人士都看不清兩人的拳掌之路。
    蜀道行伸腿掃過末蒼雲的下盤,同時雙手使勁壓其手,制其大穴,而末蒼雲為了避開蜀道行的攻擊,略退其身,蜀道行利用這個間隙,以輕功而去。
    「總有一天你會了解的,末蒼雲………。」

    罷了,罷了!
    末蒼雲坐回椅子上,為自己倒了杯熱茶,決定不再理會蜀道行這件事情,因為蜀道行一旦決定的事情,沒什麼人能改變。


    蜀秋桐•未完,續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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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靜若死絕的落楓谷,一抹靛藍身影在其中行走著。
    「前輩。」桐文劍儒在落楓谷中走了一循,仍不見蜀道行,於是開口尋人「前輩,蜀道行……?」
    末蒼雲前輩說蜀道行人在此,為什麼走了一循依舊無回應,蜀道行應該是沒有理由逃避自己的。
    因為選擇先逃避的人是自己。

    寒風吹撫在桐文劍儒的臉上,如針刺骨般,隨風飄揚的髮也沾染寒霜氣息。
    雖然覺得不告而別是件非常有違儒門禮節的行為,但是再這樣耗下去也只是徒增感傷與浪費時間,也許自己與蜀道行以這樣的情形作為結束是最好不過了。

    當桐文劍儒決定要離開落楓谷時,一股壓人的致熱氣息環繞在會週,像地熱一般從地底冒出,壓的桐文劍儒的雙腳非常不舒服。
    啪!輕輕移動步伐,感覺有壓人之氣從地底冒出,決定雙腳離地,踏樹而去,桐文劍儒躍身至樹梢上,才站穩,卻覺上頭也有一股無形的寒冷真氣由上而來,寒熱交織,彷彿形成了一股真空的空間,壓的五 臟六脯滯異難過,氣血難行。

    「這……!」桐文劍儒還來不及細思究竟是什麼事情發生,落楓谷響起陣陣鳴聲,然後天搖地動。
    抽出秋葉桐,腳踏劍陣,桐文劍儒欲逃離這股壓人氣陣,發出劍氣,揮劍那刻,聽到一聲低沉卻急切的喊語。
    「不可!」急急而來的人發出警告,卻慢了一步。
    「咦?」聽聞聲語,桐文劍儒卻收已不回劍氣,隨之而來的是,天地之氣的反噬。
    「嗚!」來不及反應,桐文劍儒被無形的反噬之氣擊出,欲提氣穩住自己,卻無法引氣,反而引來體內臟腑之痛。

    「桐文劍儒!」蜀道行身行轉移,在天搖地動,飛沙走石的情形中將下墬的桐文劍儒抱住,化光倏然的離開落楓谷。

    天地之氣,自然的週原複始,本是該依循而行,任憑其力之強,也無法對抗之。
    灰濛濛的天際落下細羽般的白雪,煙雲山問俠峰,沉靜在一片白茫之中。


    這樣的事情發生,是自己的罪過,想想,確實是如此。

    蜀道行將人放在山洞裡,脫下外袍覆在桐文劍儒的身上,在收集枯柴回到山洞中,點火,同時觀察昏厥多時之人的情形。
    引氣不齊,冷汗如雨,恐怕是外來的氣在其體內週轉而導致的不適,必須另外引一股氣還緩和這股衝擊。
    蜀道行將桐文劍儒扶起,採盤坐的姿勢,輕聲說了一句失禮,便脫下桐文劍儒的靴子與襪子,一手按住其腳上的太衝穴,一手則抵住桐文劍儒的背,將自身的氣運入桐文件儒的體內。

    「咳!」頃刻,桐文劍儒咳出一小口的汚血,蒼白的臉色逐漸好轉,蜀道行替桐文劍儒穿上自己的外袍後,將人背起,以輕功前往山腳下的那間茶館。


    此時天色已晚,而落雪由細羽撒鹽變成若隆隆夏雨一般大,茶館中擠滿了許多來自問俠峰的武林俠士,見到蜀道行前來,個個驚訝,更是佩服蜀道行能在那陣地鳴搖動中將人救回。

    「人救到了?」看到蜀道行背上的桐文劍儒臉色有一絲的慘白,末蒼雲笑的尷尬,覺得自己的會動確實過分了些「將人帶至樓上廂房吧,剩下的老朽來去吩咐掌櫃的。」
    「末蒼雲,麻煩請幫我準備文房會寶。」蜀道行將人背至樓上,又回頭加了這麼一句話。

    磨墨,沾墨,提筆,蜀道行在紙上寫下一些字,等白紙上的黑墨乾後,便將紙折好,將紙交給掌櫃「麻煩掌櫃幫在下將這封信送至儒門天下,可否盡快。」
    「是,是。」掌櫃隨即遣了人將信送去儒門天下。

    回到廂房裡,看見末蒼雲正在觀視桐文劍儒,蜀道行也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坐在茶几前。
    「這孩子真的生的俊俏。」末蒼雲坐在蜀道行的對面,打破沉靜「個性好,也真的是個討人喜愛的青年。」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這麼做?」蜀道行放下杯子,直視末蒼雲「這樣實在有違俠義之風。」
    「因為我覺得他會影響你。」兩手一攤,末蒼雲實話實說「這幾個月來你大概沒發現你自己的改變,但是你在面對桐文劍儒時變的易躁,可見,他讓你改變,你很在乎他,是吧。」

    在乎他?思考末蒼雲的話,蜀道行不語。

    「不過你在照顧他的時候,看起來又像個慈父,也許,你只是將他當做無色看待,而是老朽自己多想了。」不等蜀道行回應,末蒼雲將這樣的情形做了番解釋。


    不管是不是這樣的情形,但是這樣的結論對誰都好。
    為蜀道行俠道之路的延續,也為桐文劍儒那不必要的痛苦情緒做個結束。


    心裡坦蕩無掛,俠道之路才能安然自楚,倘若心中有了掛念,俠者的內心會改變原來的初衷,還是變的更堅強?


    隔日
    將穆仙鳳所傳上的那封店小二連夜送來的書信讀完後,疏樓龍宿笑笑的交代穆仙鳳一些事情,到儒尊的寢居內去探望過後,便前往豁然之境。

    當劍子仙跡看到疏樓龍宿以華麗之姿的來到豁然之境,覺得有點詫異,覺得有點疑惑,也覺得有一絲絲的喜悅。

    「明日即是慣例的燈宮幃之約,怎麼好友還特地前來豁然之境?有什麼不能公開講的事?」將茶到入素雅的白瓷杯中,推至疏樓龍宿面前,劍子仙跡一臉正經的問。
    「理論之事,自是不用將仍在閉關中的佛劍好友扯入。」將袖袋中的信拿出,丟給劍子仙跡「劍子,汝自己看看,倘若汝當時沒有擋下吾的書令,那麼此事就不會發生。」

    劍子仙跡將內容看過後,對於疏樓龍宿的不悅也了然於心,將信折好,遞還給疏樓龍宿「也許是不會發生,但是既然蜀道行在信中也提到桐文安然無事,那麼龍宿,你就不用如此的擔心桐文的情形。」
    「而對於我攔下好友所發的書令這件事,劍子在此向你道歉。」一本正經,但是語氣卻是充滿了無謂。

    「沒有誠意。」疏樓龍宿起身,看樣子是要離去「劍子,汝知不知道吾發出書令的真正用意為何?吾當初沒有制止汝是因為吾以為你會看事情的輕重,想不到汝竟然還是將這封書令攔下來。」

    「我知道令中的內容,也知道你急於將桐文召回的原因,但是聽問俠峰的人說,桐文即將要告辭,卻發生突發情形。」

    「但萬一要是儒尊無法等到桐文回來就病逝,汝要吾如何向桐文解釋?」疏樓龍宿輕輕吸了一口煙,隨著嘆氣而吐出「還有,汝三番兩次阻斷吾招回桐文的書令,究竟是為何?」既然今日來此,乾脆連同之 前的疑惑一併解決。

    「………。」劍子仙跡沉默了一會,回答的答案竟是「沒有為什麼。」
    「呵,好一個沒有為什麼。」疏樓龍宿向劍子仙跡伸出手「紫金簫還吾。」語氣裡是堅決和不滿。

    「紫金簫?可以,但是也請好友將我以前贈送於你的白玉琴還劍子。」劍子仙跡也將手伸出。

    清楚的知道疏樓龍宿自看到白玉琴後就一直想要擁有,而當時自己坳不過的他的要求,再加上當時想博得疏樓龍宿的好感,也就將琴贈與他,而自己沒有特別喜歡紫金簫,但總想要留個龍宿的物品在自己身 邊。


    「………。」不語,疏樓龍宿緊盯著劍子仙跡,良久……「算了,吾回疏樓西風了。」雖然想要要回紫金簫,但始終割捨不下白玉琴,收盡天下珍物一直是他的嗜好,這次就當一物換一物吧。

    看著疏樓龍宿離去的身影,劍子仙跡將紫金簫拿出來把玩,細細觀賞,那眼神彷彿在看著所愛之人一樣,最後將唇貼著紫金簫,簫音悠悠響起。

    明日,疏樓龍宿的怒氣應該就會消去了。

    當然,應該並不是絕對。


    「嗯………。」桐文劍儒睜開眼看見自己在陌生的房中,坐起身,會會略為昏眩的頭,看見蜀道行正坐在茶几邊看著窗外大雪,心裡的緊張與滯悶再度浮現。

    「覺得如何?」蜀道行將頭轉回屋內,盯著桐文劍儒看,那眼神一就如同以往無波沉靜「還記得發生什麼事情嗎?」

    「嗯,桐文大概清楚發生何事。」不過在昏厥後的事自是記不得,起身,攏攏衣裳,桐文劍儒向蜀道行行禮「感謝你的相救,桐文此次是想要向你辭別的,反而給你造成麻煩了,真是對不住。」

    蜀道行將裝著熱茶的杯子放在對面的位子,意示桐文劍儒入坐「沒什麼,問題是我引起的。」也許,桐文劍儒對自己來說,確實是俠道路上可以給予啟發而不可缺的好友,只是這樣。

    但是,好似有個聲音吶喊著什麼,不想知道。


    遲疑了一會,才坐在蜀道行對面,聽到蜀道行的話語,感到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大雪紛飛,此時視線不佳,這雪明日應會轉小,所以劍儒明日再啟程,應該是比較好。」蜀道行看著窗外,而桐文劍儒輕聲的回應後也看著窗外大雪。
    看著一樣的景色,飲著同一壺的茶,卻有好似一樣卻又不一樣的心思。

    『回去儒門天下後,這感情自是能忘卻,一定能,心中留有俠道體悟就好,心中的吶喊聲……』

    『所身負的使命,是不能將任何人牽連進來,心中的思考,只有俠道,心中莫名的吶喊聲……』


    『就將它埋沒吧。』
    思及此,兩人忽然回頭看對方,沒料到對方會回頭,彼此都有點錯愕與尷尬。


    「你曾經問我,行俠者,是不是為了不去阻擾他人而應該杜絕自己的情緒與私慾,而身為俠者是不是該犧牲奉獻,成全大局而付出,關於這問題,你有了你自己的答案了嗎?」

    「有。」其實答案在心中已經出現很久,在確定那不該有的感情後,就有絕對的答案了「桐文答案是肯定的。」

    「那麼,為了大局,以及身為俠者的精神,斷絕私慾,這個答案也是我應該追尋的目標。」為了湘音和無色,也為了其他人;提起俠刀,蜀道行起身,走至門邊「那麼關於俠與情相互衝突的時候,俠義者又 該如何處之的問題,你心中有答案了嗎?」

    為什麼要提起這個難回答的問題,桐文劍儒盯著手中的茶杯,不語。

    「無可解,依舊是蜀道行的回答。」關上門板「希望劍儒有自己的肯定答案,等會要在大廳與眾人論俠道,若劍儒身體會可的話,不妨一起參與。」

    「情與俠………。」會遇到必須這樣抉擇的時刻嗎?暨時我會選擇那一邊?
    輕輕的搖頭與嘆氣,桐文劍儒將頭髮梳理整齊後,背起秋葉桐,步至大廳。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與蜀道行問俠論道了。


    但,這是最後一次論俠,卻不是最後一次見面。
    沉靜的俠者不知,俊美的儒生也不知。


    盯著空蕩蕩的宮燈幃,瞇著眼,劍子仙跡有點惱怒。
    疏樓龍宿不在,想不倒一向守信的佛劍分說竟然也不在,這兩個好友是怎麼一回事。

    轉身前往疏樓西風,卻見到穆仙鳳和默言歆兩人在大門口,好像是早料到他會來到一樣。

    「吾主龍首不在,龍首說倘若劍子先生到來的話,將這封信交與先生。」穆仙鳳帶著微笑說著,同時將信遞上給劍子仙跡。

    劍子仙跡將信取出觀視,只見幾個斗大的字。

    『今日,臨時起意,吾偕佛劍好友遊山玩水一日,若讓劍子好友白跑一趟,還真是對不住了,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親筆。』

    穆仙鳳和默言歆臉上的笑容在劍子仙跡看完信後逐漸擴大,劍子仙跡拂塵一甩,依舊一臉正經,頃刻,兩人已經由微笑變成喘氣憋笑。

    「請告訴龍宿,他日劍子必定回報今日的款待。」轉身離去。

    「劍子先生。」穆仙鳳喚住劍子仙跡「面對龍首,有些事情拐彎抹角是無用的,而是必須直接講明,不然,吾主是永遠會不知道的。」向劍子仙跡深深的行禮,穆仙鳳帶著微笑說著。

    直接講明嗎?這不像自己的作風。

    劍子仙跡跨步離去,留下疏樓龍宿兩名依舊掛著微笑,盡忠職守的隨從。


    不解巖、殺生道今日來了一名華麗無雙的貴客。
    佛劍分說看著眼前輕搖圓扇,面帶微笑的疏樓龍宿依舊是一臉沉靜,對於事情的原由,大概也了然於心。

    喝著自己帶來的上等好茶,品會白玉蓮子會,疏樓龍宿對於自己來到不解巖、殺生道的時間拿捏是相當的滿意,在佛劍分說才剛出關時,自己就將他攔下,真是佩服自己。

    「結論是你與劍子爭吵,而你負氣跑來此?」佛劍分說一臉無表情的問著,兩人這樣的行為與對話,實不像是先天人該有的氣度。

    「吾這兩天不想見到他。」看向擱在一旁的煙斗,要不是佛劍不許自己在此抽煙,現在還真想拿起來吸兩口「總之,好友莫憂,就算劍子怪罪下來,龍宿自是全部承擔。」

    「這樣的會動太任性。」佛者不茍言笑的回答「好友始終覺得劍子在給你找麻煩,是吧。」

    「當然!」回答的理直氣壯。

    「好友何不想想劍子是為了什麼而處處與你作對。」言盡於此,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這種事情,對出家人而言,實在是不由分說。

    看著佛劍分說不容自己再辯解的眼神,疏樓龍宿沉默的思考過去劍子仙跡的會動。

    有什麼好想的,不就是找麻煩嘛!


    煙雲山問俠峰的雪真如蜀道行所說的,變小了。

    在向其他人一一微笑點頭告辭後,桐文劍儒來到茶館之外,白茫茫的雪地反映著強烈的日光,反把五步之遙的身影映著讓人看不清。

    「蜀道行。」走到蜀道行身邊,桐文劍儒微笑的看著他「感謝這些日子的開示,那麼,桐文將行離去,願以後仍有機會與你論俠道。」來此收穫雖多,卻有著不該有的感情,還好,無人知道。

    「嗯,這些日子你也給予我許多新的啟發,希望他日有機會再論俠。」頓了一下,好似思及什麼,「聽說你是儒門天下的墨畫好手,不知是否哪天可以贈吾一幅墨寶?」

    「高手稱不上,不過墨畫一幅,桐文當然可以贈之。」桐文劍儒笑著回答,但總覺得某些地方不對勁「可否請問這消息是從何來?」自己並沒有在此繪圖過,也沒有向別人提起這事,因為覺得自己的畫作比 不上其他高手,像是龍首,只不過龍首事情繁多,自是沒有時間繪圖。

    「劍子仙跡曾拿一幅山水墨畫來此,我向他詢問是何高手所繪,他說是儒門天下的桐文,如今親自見過,劍儒果然如他人所說的好學。」說到這,蜀道行便不再多說什麼。

    聽及此,桐文劍儒也明白,原來早在自己來到前,蜀道行已經知道自己的名字,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在最後,可否讓桐文問個問題?」不等蜀道行回答,桐文劍儒自己把問題說出「俠義者,對於內心的莫名情緒,以及其對於俠道,這些,俠者該如何自處?」如果有個正確回答,那麼,自己也許可以依循 此來做,遺忘內心的莫名。


    風吹,吹落樹梢上的殘雪,如芒花飄散,如細羽紛飛。


    「………這個問題的回答,我也還在尋找。」從遇上千韻,這個問題就已產生,千韻亡,平息,如今………。
    卻是難以捉模。

    「這樣啊………。」桐文劍儒沉思一會,便向蜀道行深深的鞠躬「感謝你這些日子的相照,桐文這就離去,後會有期。」

    不留戀,轉身離去,帶著這些日子所體悟的俠道精神,以及淡淡的哀愁,踏上回歸儒門天下的路途。
    看著消失在茫茫白雪殘地的身影,蜀道行的內心,有一絲絲的不捨,不再多看,轉身離去。


    『久了,自然就會忘了。』背對相遙的兩人,內心同時這樣的告訴自己。


    兩樣人,兩地相別,同一心思,何時能解?何時撫平?
    交給茫茫未知的未來,久了,自然就會忘了;只是,但願真能忘卻與撫平。

    風起,會會,樹梢搖曳,茫茫雪花飛起,熔在日陽之下。


    蜀秋桐•未完•續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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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那已是很久的事情了,久遠到忘了那時的自己是什麼模樣。

    從第一次見面後,自己就認清,眼前這個一臉正經好似無感情的人,事實上是個只會和自己唱反調的魔頭。


    宮燈幃,飄著茶香,儒道的兩代絕世高人相對而坐,兩人身邊個坐著一名孩童;一名沉靜無波,靜靜的坐在手執拂塵背劍的道尊身邊,眼睛卻直盯著對面身著華麗紫紋儒服,有點不安而會處轉頭張望的孩童 。

    「……夫子。」幾刻間過後,疏樓龍宿伸手拉了前代儒門龍首的衣服,而那人只是笑笑,伸手拍拍疏樓龍宿的頭「去吧,就知道汝坐不住,看人家劍子多沉的住氣。」

    首次定眼看著對面的人,疏樓龍宿對於自己師尊所說的話好似不以為意,輕吐一句「裝模作樣。」跳下椅子,離席

    「那,夫子,前輩,龍宿離席了。」整理衣裳後,疏樓龍宿採著輕鬆的腳步,啪咑啪咑的離開宮燈幃。
    「好友,讓汝見笑了。」看著跑遠的疏樓龍宿,身著儒服的男人笑說著。
    「哪裡。」拂塵一甩,道教超先天的高人看了身邊的徒弟一眼「龍宿說的並沒錯。」

    確實沒錯,劍子仙跡表面很沉靜正經,但是有時會以這種表情說出讓人難以理解的怪話或會動,說他現在在裝模作樣倒也沒錯。

    拉拉師尊的衣服,劍子仙跡意示自己要離席,道尊揮揮手,只說了一句話「不准欺負疏樓龍宿。」
    「弟子自有拿捏。」行禮,劍子仙跡隨著先前疏樓龍宿離去的方向前去,留下一臉無奈的道尊。

    「好友,如果你的徒兒等會有什麼意外發生的話,先在這裡向你道歉。」無奈,只希望劍子別太過分。
    「無妨。」一臉不在乎,品著茗香「讓汝徒消消龍宿的銳氣也沒什麼不好。」好似疏樓龍宿根本不是自己的徒弟一般。


    「說我裝模作樣,那你在此閱書不也是裝模作樣?」抽去疏樓龍宿手上的書,將書放入袖袋中,劍子仙跡依舊一臉正經。

    「沒看完我就是不安,還我。」將手伸向劍子仙跡,疏樓龍宿一付高姿態的口氣「夫子還要我與你做朋友,我才不要和你這寒酸的人當朋友,書還我。」

    挑眉,偏頭看著疏樓龍宿「你不要和我做朋友,是吧。」看著疏樓龍宿正經的點頭回應,劍子仙跡不客氣的將手伸向疏樓龍宿的臉,扯住他粉軟的臉頰「你越是不想,我越是要和你做朋友,聽好,劍子仙跡 是我的名字,當然,你的名字我也記得。」疏樓龍宿,這小傢伙還真有趣。

    「放手!」金色的眼狠狠的瞪著劍子仙跡「你這人真惡劣,道教不是講求無為嗎,你竟然強迫別人和你做朋友!」怕會痛,所以不敢用手去硬扯對方的手。

    「沒錯,是無為。」不放手,劍子仙跡臉上依舊沒有表情「無為,對我而言是無所不為。」稍稍彎低身體,將臉貼近疏樓龍宿的臉「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不答應就不放手,怎樣?」

    第一次有人這樣和自己說話,疏樓龍宿氣的發抖,但是礙於自己的臉頰受限於別人之手,識時務者為俊傑,只好張開帶點似笑非笑的唇「………好啦!」

    鬆手,改抓住疏樓龍宿的手掌,另一隻手會會方才被捏住的臉頰「這樣才對。」輕聲細語的問著「方才我沒捏痛你吧,好友龍宿?」

    這是什麼情形?不能適應劍子仙跡態度快速的轉變,疏樓龍宿只是搖頭「沒有,請好友劍子不要再碰我了!」

    語畢,劍子仙跡就將手收回,猛然拉著疏樓龍宿往他處走「既然你我已是好友,那劍子就帶好友會處溜達一番吧。」

    但,疏樓龍宿揮拳反抗,兩人拳腳相向,一來一往,劍子仙跡始終抓著疏樓龍宿的手。


    等到夕陽西下,回到宮燈幃,儒道兩教的高人看著衣衫破爛,抓著彼此的手的徒弟,只是微笑「看來你們成為好朋友了。」

    「嗯。」劍子仙跡依舊一臉平靜,反觀疏樓龍宿的氣勢則是越發自負,卻不停的甩著被抓的手。


    真是麻煩的開始,越想越頭痛。
    回到疏樓西風,依著佛劍分說的要求,疏樓龍宿坐在書案前,想起最早的開始,總覺得沒有什麼太好的回憶,除了劍子仙跡將白玉琴借自己把玩一陣,而自己想要收盡天下珍物的心,使自己開口向劍子要了 白玉琴的那件事。


    「送你?」一臉正經,口氣卻是萬分的不願意「這琴是難得的珍物,要送你,劍子不捨。」

    「送吾也沒什麼不好啊。」疏樓龍宿輕搖圓扇,笑的華麗「倘若好友思念白玉琴,可以來疏樓西風看看。」金色的眼,帶笑的唇,不自覺的勾起邪魅之氣。

    「那龍宿也可以常來豁然之境玩賞,劍子絕對不會吝惜。」很喜歡看疏樓龍宿這樣笑,卻又不希望他這樣笑,矛盾「還有,你什麼時候開始說起了儒教口音了?」還是少年的樣子,卻操著一口老成的儒教音 ,真不搭。

    「最近,因為吾準備要接儒門龍首之位。」將頭放在劍子仙跡的肩膀上,整個人貼在劍子仙跡的背上,輕聲細語的求著「好友劍子,汝就將白玉琴贈吾吧,嗯?」玩起劍子仙跡垂在身前的髮「就當是吾登位 之禮吧,再說,吾以後也沒什麼時間陪汝遊玩。」


    溫熱的鼻氣沾染耳邊,衣料上薰香之氣直撲鼻息,這樣的要求,是在難以拒絕,劍子仙跡覺得很舒服,舒服到想將身後之人抱緊,不過,現在還不行。
    靜思緒,手一刮,將疏樓龍宿拉至身前,坐在自己面前,搔搔頭「好吧,送你就是,不過……」

    「不過?」送東西還有附帶條件啊?

    「以後你要拿一樣樂器來給我,當作相換之物。」雙手貼著疏樓龍宿的臉頰,額貼著額,劍子仙跡說著。

    「好好,就當交換信物。」將琴抱起,開心的疏樓龍宿完全沒有心思顧及劍子仙跡的話語以及動作「不過,劍子好友,別再這樣貼近吾說話了,好歹吾也即將是一教之首,被底下的人看到,多沒威嚴,還有 ,吾倆今後也不可以睡在一起。」

    不論是在豁然之境,還是在疏樓西風,兩人常常共塌而眠,對於肢體接觸,也沒什麼反感之處,不過,現在疏樓龍宿覺得這樣有點不妥。

    「那……今天就先這樣好了。」稍稍抬起頭,劍子仙跡有型的薄唇輕貼上疏樓龍宿的額頭。

    自此後,疏樓龍宿不再單只是疏樓龍宿,而是儒門天下的龍首,與自己,將會是越行越遠。

    「欸……。」疏樓龍宿推開劍子仙跡,同時手中白玉琴一揚,白玉無瑕的琴身竟由下往上敲向劍子仙跡的下巴「不是說了不要這樣對吾嗎?又不是小孩……吾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將琴包好,捧住,紫紋儒服的少年踏著自傲的腳步離開豁然之境,見到在不遠處的佛劍分說,只是點點頭,對於這位剛認識的佛門朋友,還覺得有些的陌生「佛劍好友找劍子好友嗎?那龍宿不打擾了。」


    華麗的身影消失在佛道高人弟子的眼界中,回頭,佛劍分說看著摸著下巴的劍子仙跡「龍宿必定會不記得這件事。」從頭看到尾,從對話中發現,兩人的交集幾乎是沒有。

    「劍子必定會讓他想起來。」摸摸下巴,果然還是不能對龍宿太好,這樣只會被視為理所當然。

    「對疏樓龍宿,好友應該無為,無欲。」這是最後一次告會,佛劍分說雖只是小僧之樣,卻有高人之氣度,未來,想必不凡。
    「確實是無為,無欲。」甩甩剛拿上手的拂塵,一本正經「無所不為,無所不欲。」下巴一撃,不報非劍子仙跡。


    後來的對話,疏樓龍宿自是不知,對於劍子仙跡之後的反調行為,自也是不明。

    此事之後,三人再聚首,疏樓龍宿已卸下一般的儒服,成為華麗無雙的儒門龍首。


    摸摸白玉琴,回想起這段遙遠的過去,疏樓龍宿自覺倍感頭痛,要不是佛劍好友命令自己好好回想,又何必找罪受。

    『不過,最初的事,佛劍必定不知,之後的事,也沒什麼好說,那關於贈琴一事,信物交換的約定,劍子溫和的會動,嗯………。』想起劍子仙跡久遠以前的溫柔會動,疏樓龍宿竟有點飄飄然,有點懷念『 不知劍子好友對別人是不是也如此啊?』

    「龍首。」穆仙鳳在門外行禮「劍儒在外,欲見龍首。」見到自己的主子在書案前捂額搖頭,原因大概只有幾種。

    「是嗎?速召。」恢復原有的表情,疏樓龍宿對方才所思之事下了一個結論『吾貴人多忘事而忘約,劍子………欸?』

    『那……今天就先這樣好了。』久遠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細細思考劍子仙跡的動作

    『先這樣?那以後呢?劍子他想做什麼?』

    自負,機敏好辯的疏樓龍宿發覺天下竟也有他不明白的事情,而來源竟是自幼認識的好友。


    「龍首。」桐文劍儒在房門口行禮之後,踏進「屬下回來遲了,還望龍首恕罪。」以最快的腳程回到儒門天下,回到這個自幼就熟悉的環境,感覺自在,卻有一點點的惆悵。

    今後,將不再見蜀道行此人,若再見,則其為俠刀,而非蜀道行。

    「欸,何罪之有?汝的好學也不是一天兩旬的事,遲歸是正常,再說,吾也沒給汝任何時間限制。」執起煙斗,輕吸而吐,煙香繚繞「桐文,儒尊的事情,汝是否知道?」

    「嗯,屬下已聽說了。」夫子臥病在床,而自己卻在外遊蕩,身為弟子者,實在不該,想著,憂愁顯現在俊秀的臉上,自責的情緒纏繞心頭,苦悶。

    「儒尊年事已高,也非習武之人,生老病死,人之天理正常自然循環,汝就無須在意,也無須自責矣。」起身,像兄長一般的拍拍桐文劍儒的肩「去照顧儒尊吧,剩下的事情,之後再談吧。」

    「嗯,屬下告退。」深深行禮之後,桐文劍儒直奔儒尊的臥居。


    本是他人不知的內心憂愁情緒,桐文劍儒卻不知,遠在白雪茫茫的煙雲山問俠峰,有人知道他心中的哀傷情緒。

    白雪皚皚,寒冬中的日陽也不能熔去凍雪。

    「………。」參天的古木下,蜀道行轉頭望向遠方,下在桐文劍儒身上的心法並沒有在其離去時解去,知道遠在儒門天下的他正愁眉不展,心緒不寧,為何事,卻是無法窺之。

    「蜀道行,好久不見。」踏雪而來,劍子仙跡喚回蜀道行的目光。

    「確實好久不見,劍子仙跡。」收回內心的感受,蜀道行沉靜的看著劍子仙跡「今日前來問俠峰,欲討論俠字中何事?」

    「俠的最原始本位,何為俠。」拂塵一甩,劍子仙跡看向方才蜀道行所看的方向「這個方向,望的可是儒門天下?」雖遙遠,但自己可是清楚儒門天下與疏樓西風的位置。

    「對這個問題,劍子仙跡何需問?」答案在兩人心中已是肯定,也無須再辯駁「重新討論俠的本意,何為俠,是否俠一字對劍子仙跡而言,產生了新的看法?」

    對武俠的新定義,是當時並不逃避自己的桐文劍儒給予自己新的啟發,那樣的坦然,也許已不存在。

    搖頭「非也,重新討論乃是劍子覺得自己好似失去本心,所以想藉著俠的原意來尋回自我。」


    失約之後的宮燈幃之日,當晚,佛劍分說來到豁然之境,兩人靜默對坐,只是靜靜的飲著淡薄的茶香。一刻之後………

    「放棄或表明。」佛劍分說輕拍桌面,以勁牽動桌上茶壺,握柄,倒茶,甩回原點「莫再逗弄,模稜兩可。」佛門人,本無欲無掛,此事也無管己事,但實不想再夾在兩名好友之間「這是佛劍最後一次插手 。」

    「先低頭,非是劍子仙跡的作風。」拂塵一甩,勾住握柄,輕扯,倒茶,鬆勁,放回原點「我相信,總有一天,自諭聰穎的疏樓龍宿會有所了解。」

    看著劍子仙跡,放下杯子「恐是適得其反,先低頭,亦非疏樓龍宿之作風,希望下次不解巖、殺生道不再有好友之間的爭論之事。」起身,不茍言笑的離去「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適得其反嗎?劍子仙跡內心反覆思考著。
    但是,劍子仙跡怎會讓疏樓龍宿脫離自己的掌握呢?


    刺骨寒風吹捲衣衫,灰藍衣袍與白淨道服隨風而動。

    「對行事的方向,或是本心?」踏雪前進,沉靜提問「不世高人劍子仙跡也有這等疑慮。」

    自己面對內心莫明的疑慮,選擇忽視,對內心的吶喊,選擇埋沒,桐文劍儒則是選擇逃避,看來都不如劍子仙跡坦蕩面對內心疑惑的氣度。

    「是劍子對某好友的心態問題。」跟進,想到疏樓龍宿,劍子仙跡有些的惱,卻又有一絲的戀。

    「以自我本心,不違天理,不背己意,不違背己身良知,依自己能為維護弱小,仁義之前的積極維護正義的精神,即是俠。」轉頭,蜀道行將早先所整理過的結論告知劍子仙跡。

    「和之前有些點的不同。」

    「是桐文劍儒給予的啟發,所以稍作修正。」再度前進,沉默片刻「桐文劍儒真是如同劍子仙跡所言十分的好學。」

    但是,桐文劍儒這份好學之心,反而牽動一個不該有的交集,一段不該有的感情。


    兩人行至山崖頂峰之處,原是湛藍暖陽天,此時卻已蒙上灰矇之色,細雪,紛紛隕墬,貼在兩人身上,化成點點凝水。

    「看來你對桐文劍儒的印象似乎不錯。」疏樓龍宿特別關照之人,自然是一名優秀的人才,遙望前方「他亦可以給你新的啟示與體悟,既然如此,何不請他多留一點時間?」

    雖說疏樓龍宿是因他人之託外加惜才,從桐文劍儒幼時初到儒門天下就關照有加,疏樓龍宿說過『吾將桐文視為吾的親弟,吾也未曾因桐文而棄好友於不顧,劍子好友為何在意甚多?』那是無關痛養的自傲 語氣。

    但是疏樓龍宿始終不明瞭,就是因為希望佔有,所以自己才會在意甚多。

    就算情勢處於不明朗的情況,劍子仙跡依舊外表無波無懼,內心勝卷在握。

    不過,劍子仙跡似乎忘記,對方是自視甚高,凡事以自己為先的儒門龍首•疏樓龍宿。


    白花,風雪更甚,淹沒了遙望的視線,靜,無聲無語,只聞呼呼風聲

    「………。」蜀道行對劍子仙跡的話,只是沉默以對,良久…………。

    「桐文劍儒有自己的事情與所負的責任,當然也不能在問俠峰停留太久。」撥去髮上的雪,蜀道行轉身往山下前去,低沉呢喃,彷彿只是說給自己聽「也許,他先離開此是最好不過了。」

    低沉呢喃之聲,劍子仙跡並沒有因為風雪而會聽,也跟著蜀道行的腳步前往山下「看來你的心裡起了變化,蜀道行,莫非桐文劍儒………。」

    「劍子當年所說之事,今日印證顯現。」停在人聲鼎沸的茶館前,蜀道行轉頭冷淡的看著劍子仙跡「這件事,就這樣做結,莫向桐文劍儒提起。」推開茶館之門,踏入與外頭相對的暖和空間。


    只是猜測,那秀麗外貌下的心思,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測,倘若不是自己所想,對彼此而言,都會比較輕鬆,只是………內心,竟有些失落。

    隱藏與忽視,是現在的俠刀蜀道行唯一能做的事。


    「劍子仙跡豈是如此之人。」想著該如何回應疏樓龍宿前些日子的華麗招待,一同進入茶館,與久違的問俠峰眾人閒談,劍子仙跡心咐道『不過,若有似無的提及,應該無所謂。』


    煙雲山問俠峰與儒門天下,一處白雪茫茫,一處冬花盛開,兩地相遙數百哩,卻糾葛不清。
    逃避、忽視、隱藏,刀者與劍者之間的莫名,卻是逐漸散漫開。
    兩地相思?也許是,也許,從來不曾遇過,未來也不會有。


    蜀秋桐•未完•續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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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顶端 Posted: 2006-09-14 12:11 | 6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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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人,生死有命,所以在怎麼努力,也還是必須循著天理循環而行。

    明知夫子的樣子已是來日不多,但是還是想要讓夫子延命下去,就算失去自己的內力,甚至逆天而行,還是希望從進儒門以來就如同自己親父的儒尊可以像武林人一樣長生。

    桐文劍儒在服侍儒尊用藥,與他簡短的談兩句,在床邊一邊閱書一邊照顧熟睡的儒尊,直至天將明,才在其他儒生的勸說下回到自己的閤居歇息。


    放下秋葉桐,抽去髮簪與髮飾,柔順光華的髮順勢滑落,披散在肩上,身上,脫去外衣後,轉身往寢居後方的澡堂去,決定淨身過後好好歇息一會。

    自回來儒門天下到現在也已過了一天,這段時間,焦慮、自責、懊悔、悲傷的情緒充滿自己的內心,全心全意的照顧夫子,完全將蜀道行給忘記,現在平靜下來,覺得那份在煙雲山問俠峰所產生的滯悶,似乎在自己心中已沒那麼重要,對蜀道行,也可以深深的放在記憶中了。

    回到寢居,桐文劍儒身著單衣,襯著灰濛欲明的天色躺在床上睡去,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

    已經沒有任何事情比儒門天下內的事務來的重要,是的,沒有事也沒有誰比儒門重要,不管什麼,一切放在心底就好。

    原來,逃避隱藏心才會自在,俠者才能自處;只是,倘若一開始就沒有,會不會更好。


    風雪,於灰濛清晨中停止,寒冬旭日漸升,杉樹末枝殘雪滑落。

    「雪停了。」推開窗,劍子仙跡望望窗外景色,伸出手,抓了一把葉上殘雪「天地的循環,有一定的軌道,而世間之物形態外貌改變,卻不會改變其本質,就像我手中殘雪,雖熔化,卻依舊不改變其原來的組成本質。」

    「為何提及天地之物的本質?」望向窗外的暖陽,蜀道行平靜的道。
    雖然大略知道劍子仙跡的用意,卻還是刻意去問,實在有點找自己麻煩。

    「不管你心裡所想,所念,所愛的人是誰,你都是俠刀蜀道行,一切本質都是不變的,何必去刻意忽略心中的感受。」就如同不論別人怎麼看自己對龍宿的態度,自己始終是同一個劍子仙跡。


    拿起放在桌上的拂塵,劍子仙跡往門口走去,蜀道行同時起身,此時末蒼雲拿了一碟茶點走向兩人,看到劍子仙跡欲打開茶館大門,開口問道「暢談俠字一夜,劍子仙跡不歇息一下,用些茶點?」知道對方離去的意志已定,只是問問罷了。

    「感謝好意,但是劍子現在必須前去好友住處處理一些事情。」輕點頭,踏出門外。
    現在若不去疏樓西風,過了幾天,到文星殞墬之時,就不能找龍宿了。


    如針的寒風與淡淡的暖陽,兩種決然不同的溫度感覺,輕輕的觸著劍子仙跡與蜀道行的臉、髮以及衣衫,想起心中遠在他處的人們,劍子仙跡與蜀道行心中所揚起的感受,好似冷風吹到心中,暖陽照入懷中,苦澀矛盾,溫暖動容,相互混雜在胸中。

    啪沙,甩甩拂塵「那麼,劍子仙跡先行一步了,告辭。」踏步離去,卻聽到蜀道行的話語而停頓。

    「劍子仙跡,蜀道行打算封閉問俠峰。」沉靜堅決,表現在蜀道行的臉上「還勞請你轉告其他人知道。」

    「為了將來的預言作準備?」肯定,是知曉答案的問句「看來,你我以及問俠峰的眾人下次見面是很長以後的事情。」伸手,貼上蜀道行的肩膀「為了你所背負的武痴遺命努力吧,但別忘,無論你內心的決定如何,蜀道行永遠是蜀道行,同時,也為了關心你的人保重,告辭。」劍子仙跡化光向儒門天下的方向前去,在 找疏樓龍宿前,他要會會桐文劍儒。

    平靜而無語,蜀道行望著暖陽天思考,身為不盡責的父親,湘音與無色是否又會諒解自己的遠離,除了他們,又有誰會關心總是在抉擇的俠刀蜀道行?

    原來,心中的私人感情,必須忽略心才會自在,俠者才能自處,才能面對自己的天命;只是,如果一開始就沒有感情,會不會更自在。


    歇息一個時辰後,桐文劍儒梳洗著儀容,確定無誤後,負上長劍,推開閣居之門,便見到生員在外頭向自己行禮

    「稟劍儒,道教劍子先生方才來到,欲見劍儒。」

    劍子前輩?找自己有何事?「先生人在何處?」深恐讓劍子仙跡等待過久而失禮。

    淡淡的語氣與雖秀氣卻嚴謹淡然的表情讓生員不自覺的感受到桐文劍儒在上位者的威嚴,連忙回答「劍子先生在九曲亭中。」

    「嗯,去忙吧。」不等生員回應,桐文劍儒人影已消失在生員的眼界中。

    雖是寒冬,但是儒門天下的天候比問俠峰好些,九曲亭會周湖面雖結薄冰,但岸邊松柏與冬花依舊茂盛。

    劍子仙跡品著先前生員送上的熱茶,一臉正氣無情緒,實難讓人得之其心中所想,也許是正義之事,也許是一時的壞水滿溢。

    「苗疆地區的高山潽耳茶磚所泡製的茶果然不同凡響,在龍宿之下的儒門天下的眾人,也可以享受這種極品好茶,還是上下一心的品味要求?」手拿棕色瓷杯聞茶香,另一手把玩著置於壺邊如銅板大小的茶磚。

    「這是龍首體恤儒門天下眾人的辛勞所給予的,不過大多是用在貴客光臨儒門天下之時所用,畢竟龍首是不常現面於貴客面前。」桐文劍儒沿著曲橋前來,淺淺的微笑,行禮「讓前輩久候,晚輩失禮了,不知前輩有何事特地欲見晚輩。」

    「好說,剛到而已。」挑起另一個瓷杯,將茶倒入,劍子仙跡依舊保持方才的表情「我來找你,讓你很訝異?」
    攏攏衣衫,入坐「是有些。」接過劍子仙跡遞過來的瓷杯,依舊微笑「畢竟前輩平常都是直接前往龍首所在之地。」這事情目前只有自己知道,不然可能會引的龍心不悅,畢竟,人言可畏。

    微楞「我表現的有這麼明顯?罷了。」說是如此說,劍子仙跡的語氣卻是無關緊要「想必你等會還要去照顧儒尊,那我閒話也省起來。」看向桐文劍儒,那眼神讓桐文劍儒有些的不自在。
    「我方自煙雲山問俠峰歸來,對於俠一字的解釋,聽蜀道行說,你給了他不少新的啟發,想必這趟煙雲山問俠峰的俠義體會之行也讓你有不少的體悟,那麼,對於俠刀蜀道行此人,不知你有什麼看法?」

    有點滯悶,在石桌下的手緊緊的抓著衣襬,輕吸口氣,桐文劍儒神色自若的應對「這趟問俠峰之行果然是去對,還感謝當年前輩告知晚輩此事。」頓了頓,繼續侃侃而談。
    「俠刀蜀道行此人學識淵博,見解廣大,對於俠義總有不同的解釋,同時對於晚輩心中對於俠的不解之處,俠刀也總是給予晚輩適當的解釋,總歸來說,此行確實增長了晚輩不少的知識與見識,有朝一日,晚輩會再前往煙雲山問俠峰與俠刀問俠之道,尋求更高的俠義體悟。」

    此行雖然學到不少,但也面對不少武林社會人際相處,雖然有所學,卻也帶了不少問題回到儒門天下,那是只能自己隱藏而不能與人言的問題,唉,將它都忘了吧。

    「蜀道行對於你的印象很好,對你的好學與墨畫能力也是特別的讚賞。」所講是事實,劍子仙跡轉述著蜀道行對桐文劍儒的感覺,但語氣中有著想要探問兩人內心深處的疑慮。

    「是嗎?那晚輩在此謝過蜀道行的誇獎。」微笑起身,微微欠欠身「晚輩必須先離席去服侍夫子,請前輩見諒,關於墨畫一事,若有機會,晚輩會將畫託前輩贈給俠刀。」

    劍子仙跡一同起身「忘了告訴你,蜀道行將關閉問俠峰,靜心修養,為了他的天命,至於墨畫,還是你親自拿給蜀道行吧,我該去找龍宿敘敘舊了。」語畢,劍子仙跡腳踏薄冰,往疏樓西風的方向前去。

    看著劍子仙跡離去,桐文劍儒也往儒尊寢居方向前去,內心反覆的思索劍子仙跡所說的話。

    『蜀道行,關閉煙雲山問俠峰,為了預言的天命,為了武林蒼生,請你自行保重。』

    封閉的煙雲山問俠峰,正是顯示著兩人最直接的關聯點已經消失 ,在蜀道行與桐文劍儒心中已認定,再聚首論俠問道,對投身於武林的俠者與儒門執法者而言,已是不可能之事。


    同樣的暖陽照著相遙百里的兩人,透著微薄的光,好似可以看見兩人未來在武林上的重擔與無奈相對。


    沾墨,點筆尖,稍攏衣袖,白淨畫紙上黑墨勾勒剛毅輪廓,俠骨仙風的身影在畫紙上,活脫跳躍而現;頃刻,會會,筆鋒收斂,輕輕的將筆收放在筆架上,疏樓龍宿看著在紙上顯現的劍子仙跡,有些滿意的微笑,但好似思及什麼,又提筆在畫上振振急書。

    在疏樓龍宿身邊的穆仙鳳看見自己主子所畫之人竟是劍子仙跡先生,心咐道:『倘若劍子先生知道的話,必定樂不可支。』不過在見到疏樓龍宿在畫邊所提之字後,便打消這個想法。

    『自己不入地獄,盡拖別人入地獄的魔頭好友•劍子仙跡』

    將筆放下後,疏樓龍宿將畫會起觀視,笑問「仙鳳,汝覺得吾這畫,這字如何?」

    這問題問的穆仙鳳只能帶著微笑回答「好畫,好字。」倒茶,將茶杯移至疏樓龍宿面前,恭敬的問「龍首今日怎有好興致為劍子先生作畫?」記得龍首總是嫌作畫麻煩,而喜歡桐文劍儒為他畫些花花鳥鳥。

    接過雕花華麗的瓷杯,慢慢品會「心中不解之惑,將他表徵化,吾心頭總算舒服些了。」回味喉頭中的茶香「今次的花果茶中多了一股淡淡的柑橘味,這柑橘可是今冬第一批高山初橘,茶中聞橘香味卻不見橘果肉,可是只有取橘汁入茶中?」

    「龍首所言完全正確,屬下在茶中稍作改變,還是瞞不過龍首。」穆仙鳳甜甜微笑,對於主子的高品味,也使她必須在茶品中多做些變化。

    「呵呵。」疏樓龍宿輕笑了兩聲,搖著圓扇「是仙鳳汝的茶藝高超啊,不過下次將果肉搗成泥加進去試試看吧。」

    聽到疏樓龍宿的誇獎,穆仙鳳羞澀笑了笑「屬下的茶藝還是比不上龍首,龍首所言之法,屬下會記得試試看的。」

    忽然,熟悉的腳步聲,細微的傳進疏樓龍宿的耳中,讓疏樓龍宿輕微嗯一聲,隨即手指輕做勾挑之勢,將桌上的畫紙勾於手上,倏地,畫紙在疏樓龍宿手中化為灰燼,散在花圃土中。

    「龍宿,想不到你還真清閒。」劍子仙跡踏進疏樓西風,只見到疏樓龍宿在抖去手上的紙灰,想必他又寫了些什麼詩詞雅句吧。
    「宮燈幃之約,你與佛劍相約外遊,當晚佛劍已經與我解釋,不知你作何解釋?」

    「欸,劍子才進吾疏樓西風便以犀利之言對吾提問,來,會會仙鳳所泡製的花果茶。」忽視劍子仙跡的問題,疏樓龍宿將飄著甜香的茶移置劍子仙跡面前。

    「方才去找桐文之時已喝了不少茶,這杯就省起來吧,龍宿,今日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將茶推回去,劍子仙跡堅決的眼神盯著疏樓龍宿,不容他逃避這個問題。

    「魔頭!」低聲咕噥一聲,疏樓龍宿揮手意示穆仙鳳離去,等那艷紅色的嬝嬝身影離去後,執起煙斗,放入縷縷煙草,上火,輕吸著「回答劍子問題前,吾想知道汝找桐文有什麼事情。」

    慵懶,帶笑的唇輕輕的將煙吐出,金色的眸子與微微上勾的眼角,不自覺有著邪魅的挑情。

    「今日早晨吾方從煙雲山問俠峰回來,與蜀道行論俠之後,有些小問題想要問問桐文。」對於疏樓龍宿這樣的慵懶神態,劍子仙跡已經看得有些免疫。

    「又是問俠峰、蜀道行。」疏樓龍宿起身,攏攏華麗的衣襬,往屋內走去「每次來吾這一定要提到那個地方,那個人,劍子好友,汝真是個無趣的人。」語氣帶笑卻透會些不滿。

    「等等,你還沒給我解釋。」劍子仙跡攔住疏樓龍宿,卻得來疏樓龍宿的一掌推開。

    「汝與蜀道行聊了一日,不累嗎?」疏樓龍宿揮揮手,下了逐客令「要解釋,簡單,今日下午吾會前去豁然之境與好友解釋清楚,可好?現在吾要去探望儒尊,請劍子好友回去睡一覺等著聽吾的解釋。」不等劍子仙跡的回應,疏樓龍宿化光往儒尊的寢居前去。

    「來吾豁然之境嗎?那更好。」甩拂塵,眼神中竟有著計算的光影,劍子仙跡亦化光而去。

    兩人離去後,留在疏樓西風的穆仙鳳和默言歆相互對看。

    「仙鳳你猜,龍首在不滿什麼?劍子先生又在計算什麼?」跟在龍首身邊那麼久,也看過龍首和劍子先生有過無數次的爭辯,真想知道最後鹿死誰手。
    「這我怎知道?不過,默言歆,你心裡想什麼我很清楚,這種想法最好不要讓龍首知道,不然結果你應該很清楚。」將茶具收拾好,穆仙鳳認為,主子的事情,做下人的還是少管吧。


    和桐文劍儒寒喧打氣幾句後,來到豁然之境,望著素雅的庭會,以及高掛的白燈籠,疏樓龍宿依舊覺得劍子仙跡果然是個品味淡雅到有些寒酸的人。

    坐臥在庭會中的躺椅上,等了許久不見劍子仙跡,疏樓龍宿只好起身往屋內前去,站在門口「劍子好友,龍宿依約前來,汝何不出來迎接招呼呢?」

    唉,曾和劍子說過好多次,請個小僮或侍者也無妨,但他始終堅決不要,果然是個小氣寒酸的人。

    在十分不願意的情形下,疏樓龍宿推門入屋,總覺得來者是客,這樣隨意進他人的住處總是無禮,而且又想到上次來豁然之境,推門而入竟然見到一個全身污泥惡臭的劍子仙跡,當時自己錯愕不已,要不是看在好友的份上,早已掩鼻逃去,後來聽劍子說是因為與一隻爬族對招所至,一想到那種爬類,整個寒意又佈滿全 身。

    「龍宿,推門而入需要花上你這麼久的時間嗎?」一看見疏樓龍宿進屋,劍子仙跡坐在茶桌前好整以暇的問。

    「吾擔心一進門又看到滿身污泥與大蟲類決鬥後的劍子仙跡欸。」坐在劍子仙跡對面,自動的倒杯茶給自己,淺會,微皺眉「這是潽耳茶磚,想不到劍子好友願意大手筆買好茶招待龍宿,真是感動莫名。」

    「這是今早從你儒門天下拿來的。」一臉正經的回答,卻令疏樓龍宿聽的昏眩,劍子仙跡忽略疏樓龍宿的表情變化「龍宿,解釋你也該給我了。」

    「既然佛劍好友已經和你談過,想必劍子汝也早知原因,何須吾再多說。」眼波轉啊轉,反問「吾倒是想問汝為何三番兩次阻斷吾與桐文的聯繫,還有,為何從以前就一直找吾麻煩?」既然來了,再次一併問個清楚好了。

    不答,起身,劍子仙跡走到疏樓龍宿面前,低頭,琥珀色的眼透著莫名的思緒,眉頭上的皺痕加深了些,稍彎身,貼近疏樓龍宿的臉,薄唇吐出低沉嗓音一字一句的問「你不知道?那我問你,你為什麼不喜歡我提到蜀道行?」

    耐性已經被眼前邪魅華麗的人一點一滴的耗光,劍子仙跡決定不想再玩下去,採取一個非低頭的強勢方式結束遊戲。

    又是這種眼神!每問這問題,劍子的眼神都會透著莫名的情緒,眼看兩人的鼻子要碰到,疏樓龍宿身軀微微向後傾,腳輕輕向後一跨,藉力使力向後退,瞬時,已離劍子有一大步之遙「汝會未回答吾的問題,怎麼可以提問!」就是不知道才要問汝啊。

    在疏樓龍宿退後的同時,劍子仙跡拂塵同時甩出欲勾住疏樓龍宿的手,卻慢了一步「喔,想不到龍宿好友還會在意先後順序問題,不過………」臉色有點陰沉「我要先知道你的答案。」跨步向前,同時拂塵甩出兩道勁氣,一左一右欲封住疏樓龍宿的去路。

    見狀,圓扇一揮,化去劍子仙跡之氣「汝做什麼生氣?」疏樓龍宿眉頭微皺,覺得劍子仙跡和平常的態度完全不一樣,怒氣加上自尊,不退反進的逼問「吾只是不想聽汝開口閉口都是俠道和蜀道行,吾又沒興趣,這樣好友滿意嗎?換汝回答問題!」略為將臉貼近劍子仙跡。

    無語對看,忽地,啪啪!抓住疏樓龍宿的雙手,將人拉近,在疏樓龍宿耳邊以氣聲低喃「我不要你只注意桐文劍儒。」臉露疑惑,疏樓龍宿微微偏開;觸碰,劍子仙跡粗糙的手掌貼上尖細的臉頰,額貼額,鼻尖貼鼻尖「過往,是試探,但你從沒將我放在心上,不是?」

    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好友之情,龍宿從沒忘……!」臉忽被稍稍提高,覺得脖子被這粗會人拉痛了。

    「呵,但是龍宿好友,劍子仙跡打算……」幾乎聽不清楚的聲語,濕暖的氣撫上疏樓龍宿的唇角「獨占你一人!」猛然吻上帶笑的唇,琥珀雙瞳望著放大的金色瞳孔。


    被吻住的唇失去微笑,揮手打向劍子仙跡,毫不留情,啪會!劍子仙跡一手擋住疏樓龍宿,另一手扣住對方繁複的髮絲,絲毫不放;疏樓龍宿另一手帶勁打向劍子仙跡胸口,阻擋,只好鬆手,劍子仙跡微向後退,看著疏樓龍宿以衣袖猛擦自己的唇,輕聲道「龍宿,這樣會破皮的。」

    「劍子,你將我當女人!」忘記儒教口音,看來疏樓龍宿十分的生氣。

    「我喜歡你,但從未這樣想過。」劍子仙跡輕鬆卻溫柔的解釋,雖然有時覺得龍宿的眼神比女人還魅態。

    「你!……」還來不及怒會,只聽到遠遠的方向傳來沉重的鐘聲,疏樓龍宿迅速推開窗戶,只見一星從黑暗天邊墬落。

    「文星墬……唉,儒尊。」疏樓龍宿化光離開豁然之境「此次的事情下次再解決!」

    劍子仙跡無謂的聳聳肩,龍宿生氣是自然的,至於該怎麼讓他消氣才是重點。


    雖然知道這是遲早之事,但是當它真的到來的時候,還是難掩悲傷。

    沒有流淚,桐文劍儒冷靜無表情的替自己的夫子整理遺容,只有刺痛的心不停的動著。

    入門見到一群跪坐一地哭的傷心的儒生,疏樓龍宿望向桐文劍儒「桐文…交給他人做吧。」

    「沒關係,龍首,屬下沒事。」
    敦敦教誨響於耳,歷歷過往現於目,悲傷之感充於心,桐文劍儒無聲看著眼前的靈堂。


    喘氣,一滴冷汗留下,望著遠方,坐於盤石上的蜀道行感受到桐文劍儒充滿於心的悲傷。
    『跳脫,俠者才能成長,希望你能尋得方法。』
    冷風吹撫,平靜,俠刀蜀道行持續修行與體悟。


    儒門全體服喪,桐文劍儒穿著素色喪衣,換上普通紫紋儒服的疏樓龍宿坐在他身邊,圓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良久,打破沉默「桐文,與吾出來。」

    「是。」靜靜的跟在後方,直至庭會。

    「桐文,手伸出來。」握住桐文劍儒伸出的手掌,疏樓龍宿運勁入桐文劍儒的手掌心中,後鬆手「沒事了,解開武痴心法,這樣俠刀就感受不到汝的一切。」無謂的搖扇走向屋內「回去吧。」

    什麼時候被下心法的?原來,從這刻起,自己才是真正的於他無關,現下亦無心思考這些,桐文劍儒面無表情的跟著疏樓龍宿回到屋內。


    至此,內心感受斷絕,潛心修行於煙雲山,儒門職務繁重,很多過往之事,都已漸漸塵封,漸漸忘卻。

    直至鬼樓破,惡鬼亂世,玄空血劫。

    中原長久預言記載的災難降臨,人間生靈塗炭,為各自使命,兩人因武林而相逢,相對。


    蜀秋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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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顶端 Posted: 2006-09-14 12:12 | 7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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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服喪結束,春初暖陽照在書案上的書冊與奏書,漾著一股平靜的氣息,原是要閱覽這些文件的桐文劍儒卻不在案前,而秋葉桐靜靜的至於一旁;原是絲竹聞於聲的疏樓西風,今日卻不見任何人影,寢居內只見衣架上華麗萬分的衣裳,以及掛於一旁的紫龍,薰香爐飄出淡淡香味的縷縷輕煙。

    『今日疏樓西風無人,莫進。』
    在疏樓西風與豁然之境的分叉路上,佇立著一塊牌子。

    靜謐,環繞著整個儒門。


    「龍首,屬下自問俠峰回來,會有很多事務未處理,可否……。」未負劍,穿著淡藍色儒服的桐文劍儒,跟在疏樓龍宿身邊許久,忍不住開口,望著人來人往的熱鬧市集,有點不太適應。

    今日早晨陽光初現之餘,當桐文劍儒推開閣居之門時,便見到穿著一般姑娘裝扮的穆仙鳳,普通隨從穿著的默言歆,以及身著深紫絲綢銀繡紋儒服,儒生公子髮髻的疏樓龍宿,在吃驚之餘,疏樓龍宿將一襲衣衫放於手掌上,搖扇笑曰「桐文,將這衣裳換上,與吾出去逛逛,不得有異。」

    語畢,轉身離去,穆仙鳳與默言歆將門關上,站於門的兩旁。

    望望桌上成堆的書冊,桐文劍儒輕嘆氣,換完衣裳跨門而出,秋葉桐卻被疏樓龍宿一把抽走「不用負劍,只是逛逛市集。」

    懷著略為不安的心情,桐文劍儒與疏樓龍宿已逛了許久,身後的穆仙鳳與默言歆則是靜靜的跟著。

    「欸,桐文,不是說了嗎,別稱吾為龍首,稱兄長。」拍拍桐文劍儒略為單薄的肩頭,疏樓龍宿漫無目的的望著會周熱鬧的人群「吾清楚汝對那些文件非常的心急,但是難得出來逛逛,看看世人的和平繁鬧也沒什麼不好,畢竟,這樣的平和,在往後的日子恐怕難見啊。」望向人群不多外觀也不起眼的茶館「走了那麼久 ,咱們去那喝茶吧。」

    茶館之中的人寥寥無幾,那看似普通的掌櫃一見疏樓龍宿進門,只是默默無語的將人領到樓上。

    推門而入,只見一名女性坐在茶桌前,笑說「今日你竟然願意離開疏樓西風改約我來此,真是件奇事。」望向桐文劍儒,眼神打量一番「生面孔,這位姑娘是你的?」

    「屬下,還有桐文是男的。」入坐喝茶,疏樓龍宿糾正眼前之人的話「吾心情不好,他只是陪吾來逛逛。」

    「我當然知道他是男人,只是生的標緻倒是真的,淡雅,不像你這般華麗。」拿出小盒子,打開,裡頭裝滿各種煙草「這是你要的東西,點點看。」

    從錦盒底下抽出一封信,疏樓龍宿將之收入懷中,將錦盒蓋上,交給默言歆。

    「這般大膽,將重要的東西在別人面前拿出來,罷了。」點上煙,攤手「你臉上有不太暢快的表情喔,說來聽聽。」

    「汝是吾的買辦兼探子,可不是吾娘親啊。」疏樓龍宿揮揮手,穆仙鳳與默言歆轉身退出去。
    「劍儒,這邊請。」

    沉靜而不起眼的茶館,隔絕外頭的吵雜。

    「劍子仙跡?他那樣做我一點都不意外,見過幾次,他的眼神早透會一切,只是你自顧自,從未發現。」點點煙灰,吐煙,趣味十足的盯著疏樓龍宿「呵,果然是個不能告訴屬下的煩惱,你接下來要怎麼做?」

    「問清楚,說明白。」修長手指轉動煙斗,疏樓龍宿眼瞼半垂,吸取著雜著淡淡薄荷香的煙「總是百年好友,早點說清楚,免的見面尷尬。」

    「拒絕?有像你疏樓龍宿的作風,只為自己好。」熟練的沏茶,溫和不苦澀的春茶香混著煙香飄散在屋中。

    疏樓龍宿不語,只是淺淺微笑,卻無法明白他心中的決定。


    春初澄澄橘黃夕陽灑進閣居中,桐文劍儒埋首在書案前,慢慢批閱離開數月所囤積的書冊文件。

    「三槐城………,看來內部問題很複雜,不過交給天章古聖閣處理即可。」


    襯著春初橘黃夕陽,蜀道行與末蒼雲站在竹林前,兩人的影與竹子的影斑駁交錯

    「你要走了?今後將要去何方?」拿著竹掃帚,刮著地上殘雪,老人問。

    「未知,倘若以後有人來到問俠峰欲尋俠刀,告知有俠義心者自能尋得。」望向刻有俠字的石塊「剩下的就拜託你了。」

    「說什麼客氣話!」末蒼雲豪邁的笑著,笑聲回繞在竹林中,笑聲止,偏頭望向蜀道行「如果來的人是桐文劍儒怎麼辦?」

    避開末蒼雲的眼神「………他不會再來此地了。」感覺不到桐文劍儒的心思,看來心法已被消去「末蒼雲,蜀道行告辭」澄澄橘光灑在蜀道行的身影上,有些沒落,有些孤單。

    「後會有期。」揮手,末蒼雲豪爽地為蜀道行送行。

    後會有期,未來的相見,卻不是他們想要的聚首方式。


    華麗之姿推門而入,疏樓龍宿望著前些日子才來過的豁然之境,一樣的時辰,一樣的景象,只是不見屋內之人,只聽聞嘩啦水聲。

    先天人的行為當然會比一般人特別些,但是自幼年來劍子仙跡的種種行為也可以稱做是愛的話,那也太特別了些。

    「不請自來,好友有何事?」劍子仙跡身著單衣,一頭濕漉漉的髮散在身上。

    「上次來此的問題會未解決,吾特地抽空來好友此地處理。」一貫的微笑,悠閒的眼神。

    「也是。」披上外衣,卻未整齊梳理,走向疏樓龍宿「那請問好友,你要如何處理?」

    雙手搭上劍子仙跡的肩,加深微笑「那吾就明說吧,吾覺得劍子汝喜歡的人並不是吾,而是蜀道行,畢竟汝關心的是他,而對吾卻是作對、激怒,吾所言無誤吧。」

    「我欣賞他的大智慧與俠義之論,這樣的俠義者任誰與他熟識後都會關心。」雙手環上疏樓龍宿的腰,收緊拉近,梔子香味飄蕩在兩人身上「和你作對,希望你注意到我眼中的感情,對你的偏愛與渴求,你感受不到。」是問,也是答。

    眼角餘光飄向疏樓龍宿肩上的衣飾,真覺得這玩意礙眼,明明非壯碩體型,卻在身上掛這華麗過頭的裝飾。

    「依汝這種做法,吾是感受不到。」貼近,只聞到梔子香與薄荷味「吾只在乎自己、儒門,以及汝與佛劍的友情。」眼角瞄向劍子仙跡餘光的方向,低語「別想對吾的華麗品味做批評。」
    調回視線「如果我要獨占你,你願意嗎?自是不要吧,同樣的,我也不願意。」沒有儒教口音的語調,壓低聲線,聽起來格外的惑人,修長手指撫上剛毅有形的臉「所以,等到劍子你能放棄這種想法的時候,我會回頭愛你,可好?」認真,不容反對與異議的眼神直盯那雙正在思考的琥珀色雙瞳。

    「好吧,我會試試看。」抓住在臉上輕撫的手,劍子仙跡有些不甘願「為了……!」

    話未說完,只聞到雜著薄荷香的煙味在鼻唇間,唇上傳來柔柔暖暖的感覺,淺笑,將掌貼在那人的臉廓上,輕輕回應,感受唇舌間的甜味。

    窗外,西日墬,日光透過格子窗,一格格的窗影落在兩道身影上,天邊泛著紫色雲波。

    輕推劍子仙跡,神色自若的搖扇,疏樓龍宿的頰上帶點紅潤「時辰不早,吾回疏樓西風了。」拉拉劍子仙跡的外衣,將盤扣一一扣上「素雅歸素雅,但別穿的像流浪漢。」推門,頓足,以扇半遮面,小聲說「劍子,我會等著你的表現。」

    自負華麗的儒門龍首,滿腹壞水的道教先天,在說清楚講明白後,開始了長期的約定競賽。

    就算身為先天者,對於這種改變百年性格習慣的約定,結局會如何,也無法確定。


    煙雲山問俠峰,俠刀足跡已抹消,無人得知;儒門天下,執法劍儒沉心務事,逐日成長;豁然之境、疏樓西風與不解嚴、殺生道,三教先天不理塵世,不知已經幾年過。


    冥界天獄為禍中原方結束,中原會來不及修生養息,葉口月人幽艫破鬼樓,惡鬼齊出亂世,非是遠古流傳預言所說的玄空血劫,而是毀滅之源的亂世。

    武林產生怪病,幻覺、伐殺充斥中原;東北之境,神秘而傳說已久的盤龍谷九龍座漸漸浮現,九龍座之謎將解。

    江南宮家、三槐城先後被滅,武林危機不斷,漸漸蔓延到俠刀蜀道行身邊之人,而行蹤成謎的蜀道行又在何方?三槐城被滅,置身武林事外的儒門天下又開如何處置?

    武林狂亂之風,捲起命運的糾葛,人世間的枷鎖。


    「報!稟三監司與劍儒,方才傳來三槐城一夜之間被滅城。」儒門天下的生員將消息告知桐文劍儒等人「同時江南宮家亦被滅族。」

    桐文劍儒與魚遊水、花伴月以及雁穿雲在九曲亭中閒意論詩書,聽到生員之言,只是淡淡的反應「嗯……吾知道了,此事暫且可以不管,下去吧。」等生員離去後,轉頭望向三監司「三槐城之事,屬下想問三監司有何看法?」

    「欸,不是說好別自稱屬下嗎?明明同等職位誒。」花伴月挑眉而言「前陣子冷非言才洗刷冤屈,重整三槐城,想不到今日卻傳來這消息,真是讓人惋惜。」

    「聽說鬼樓破,十大惡鬼出,毀滅之源覆天殤亂世,恐是天下不平之始。」魚遊水手指點著茶杯「三槐城之事交給天章聖儒處理即可,倒是東北之境的盤龍谷九龍座之謎,讓吾比較有興趣。」

    「九龍座,指的可是九流之翹楚者?」雁穿雲接著道「儒流座,應該屬於龍首,不過儒門天下不管武林事,以天章聖儒最為適合,想必道流座也是相同,其他各流之座會是誰,真令人期待。」

    不語,桐文劍儒品茶思考『極、醫、智、釋、道、儒、名、術、武,各流之選恐怕是背負武林重責的關鍵,那麼會是何人?』

    腦中忽浮現蜀道行的影子,桐文劍儒略為一驚,熱茶沾衣,手中杯落,化成碎片。

    「桐文,汝無事吧?」花伴月將桐文劍儒拉離座位,命人將碎片清掃乾淨。

    「吾無事。」淺笑,強壓已久的過往,怎麼會忽然想起他,蜀道行入武林,想也是與儒門天下無關。

    但誰知,燐菌之禍,早在這時已將兩人不得已的命運絞在一起,不可分。


    煙雲山問俠峰,末蒼雲看著眼前前些日子才看過的柳無色,那是他視為兄弟之人的兒子。

    想到桐文劍儒曾和自己提起蜀道行與他所論俠義若與忠衝突的問題,想不到這樣的問題卻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前輩,莫再助惡,尋回俠義本心吧!」避開末蒼雲的刀招,柳無色向末蒼雲喊著。

    「忠主也是俠的表現,俠義的體現,末蒼雲已經實現體悟俠義。」末蒼雲刀勢一擺「孩子,使出極招吧,不然可沒法活著離開。」

    少俠的無奈,老者的堅決,極招相對,戰鬥終止,遠方,峽谷中雷聲隆隆作響,蜀道行不動聲色,卻是涔涔汗水不停滑落,撕裂心肺,卻是不能起行。

    「柳無色!兄弟,撐住!」銀狐扶助滿身鮮血的柳無色,握住顫抖的手。

    「銀狐,將這封…信…拿給我…父親,他…在沉…淵谷,拜…託了…。」將沾著鮮血的信交給銀狐。

    原本以為可以一家團聚,沙漠之行卻尋回死亡的親姊,如今自己也必須丟下父親,希望有人能成為支持父親的重心,不然父親太悲苦,太寂寞了。

    「我不!要自己拿給他!兄弟!」銀狐的吶喊,喚不回閉緊雙眼的柳無色。


    俠義與忠衝突,俠者該如何自處?只要不愧對自己的本意,那無論選擇忠或選擇義,都不是旁人所能置喙的。

    確實如此,所以誰也不能責備末蒼雲,但是所忠之人是為惡的毀滅之源,所殺的是自己的親子。

    為忠君主,為殺子之仇,昔日問俠峰的深交之友,如今卻是極端相見。

    「你我的後會有期,竟是如此,末老也是感慨。」末蒼雲搖頭,故做輕鬆「但是你我之間終有一人必須倒下。」
    只希望倒下之人是末老我,就當是我欠兄弟你的吧。

    『末蒼雲,你根本搞不清俠道的意義。』
    『夜凌,這樣解釋不對!末老我才是對的。』末蒼雲慷慨激昂,望見不遠處的負刀男子『這位小兄弟,等等。』一把抓住蜀道行『請你幫我們做仲裁,看何者才是俠道!』

    『俠道,正常二字即可解釋。』聽完兩人俠道論言,蜀道行沉靜而道『正乃順天而正,常乃以常理常理為範,意思就是俠乃順天而行,以常理為做事準則,又以正常的態度處世,不做違心之論,就是俠之表現。』
    夜凌與末蒼雲微楞,忽地………『哈哈哈哈哈,甘拜下風。』


    是不是人的生命要結束的時候都會想起一些往事?

    跪在地上,末蒼雲冷汗直流,看著蜀道行「你覺得我有實踐俠之道嗎?」

    「不做違心之論,就是俠之表現。」走近末蒼雲「你覺得如何?」

    「好像沒有,不過當俠義與忠衝突,俠者只要不愧對自己的本意,那無論選擇忠或選擇義,都不是旁人所能置喙的。」察覺蜀道行有一絲的變化,末蒼雲笑「這道理可是你告訴桐文劍儒的,所以末老覺得很滿足。」身體往後一頃,蜀道行伸手扶住。

    「別以為你什麼都沒有了,要正視自己的心,不用感到抱歉,他可以成為支持你的重心,有機會去找他,別忘了,你也是個人。」尾音殘段,貼上蜀道行胸口的手,無聲滑落。

    所言何者,不是不知道,但是從以前的千韻,直到現在的無色,甚至末蒼雲,都因自己而亡,若找他,恐怕也是如此,也許,孑然一身才能求得真自在。

    人不染風塵,風塵自染人,命運也是如此,見不見,非是人所能控制。


    九龍入座,金龍騰天,盤龍谷九龍座之謎盡解,實為東北之境其人蒼白奇子為抗毀滅之源覆天殤所生燐菌,為培會產生解藥而設。

    蜀道行入武流座,背負以殺制狂之責,解藥未生,燐菌之禍蔓延,天章古聖閣、雲笈觀、五劍聯盟因燐菌而陷入瘋狂的境界,喪失理智的天章聖儒與玄武真主為解藥而各率大批人馬,卻在天愁地塹兩軍相遇,引起儒道兩教之爭。


    「天章聖儒與玄武真主在天愁地塹引發爭鬥?」聽著生員的回報,桐文劍儒闔上書冊,沉思片刻「燐菌之症狀使天章聖儒與玄武真主陷入瘋狂之境,喪失理智的行為乃預料之事,此事吾不能任意做主,汝先退下吧。」將書冊放回書架上,桐文劍儒離開閣居,前往疏樓西風。

    雖說儒門天下對武林事只聞而不理,但如今儒門之下的天章古聖閣發生此事,又與道教雲笈觀有強烈的關係,看來勢必要請龍首做些定奪。


    『佛劍不就是釋流座人選神淵佛者的太師叔嗎?不愧是同源脈門,出家人艱苦大慈悲之心,果然不是燐菌病症所能動搖。』疏樓龍宿以絹秀字體緩緩在紙上寫下此話,而紙上卻忽然浮現另一句話。

    『龍宿,此話何意?既要相談,何不來豁然之境?不然,劍子仙跡前往疏樓西風亦可。』
    不遠處的豁然之境,劍子仙跡收筆,拂塵一提,準備動身,卻見紙上浮現兩大字『不准!』

    『好友對於天章聖儒與玄武真主的行為有何看法?汝身為道教先天,難道不阻止?』收筆,吸煙,淺笑,疏樓龍宿抬頭看向一旁的穆仙鳳「仙鳳,準備上等好茶,等會桐文將至。」隨即低頭望向桌上的長紙。

    『那你何不出面阻止天章聖儒?』劍子仙跡深感無趣的看著桌上的長紙。

    想到最後一次見面是佛劍分說即將再度閉關前夕,那日兩人拜會完佛劍分說之後,來到分岔路上,只見疏樓龍宿帶著計算的笑容,將一會長紙交給自己。

    「武林即將陷入混亂的境地,為了避免武林塵埃染身,所以吾決定不出疏樓西風,也不見儒門之外的人,直到燐菌之禍結束,劍子若是想念吾,可以將話寫在這紙上頭,此會順便考驗汝的獨占之心,那麼請了。」

    伸手,阻擋了疏樓龍宿的去路,冷淡不滿的眼神盯著笑的華麗燦爛的人「等燐菌之禍結束後,劍子仙跡會連本帶利討回。」這話,只換來陣陣笑聲。

    『狂性大作,乃是天章聖儒修養不夠,定性不足,不及神源佛者,對玄武真主,劍子不也是這麼想嗎?此事會不需儒門天下出面欸。』

    『確實如此,玄武真主與天章聖儒的狂性,俠刀蜀道行應該會採以狂制殺來阻止禍亂擴散。』劍子仙跡頓筆『人道狂殺,此會是為俠道解脫,只怕以狂制殺亦會引起蜀道行的狂性。』

    看了真不是滋味,疏樓龍宿瞇起眼眸,停頓許久『汝擔心俠刀?』原來,自己的獨占心並不比劍子仙跡小,哎,人果然都是自私的。

    『好友不悅?真正擔心他的人是桐文,不是我。』在腦海中描繪著疏樓龍宿的表情,劍子仙跡微揚唇角。

    看見遠遠而來的桐文劍儒,疏樓龍宿從容不迫的隨意揮幾筆,草草收尾。


    命穆仙鳳將文房會寶收下後,華麗無雙與素雅深藍兩道強烈對比的身影在庭會中漫步而行。

    「吾知曉汝來見吾的原因,但是步入瘋狂的天章聖儒與玄武真主兩人,俠刀蜀道行將會給予解脫,倘若日後傳來天章聖儒死訊,也只能怪其定性修養不足,至於儒道之間的衝突,就看頂替兩人之位的人如何處理,只要天章古聖閣的人沒有來儒門天下求援,一律不許干涉此事。」

    「是。」蜀道行以殺制狂,給予俠道解脫,從龍首的話意中可以了解倘若蜀道行行俠道殺天章聖儒,儒門應是不會干涉。

    兩人入座,桐文劍儒將茶倒入杯中,疏樓龍宿偏頭看了桐文劍儒片刻「汝擔心蜀道行?以殺制狂的俠刀在行人道解脫之時亦會引發其本身狂性,汝要不要在他狂性全發之前去見他?」

    手心冒汗,慢慢將茶壺放下「蜀道行是有俠道智慧的前輩,又與屬下為舊識,關心在所難免。」
    將雕花華麗的瓷杯移至疏樓龍宿面前「只是舊識,關心放在心中即可,至於武林塵埃,屬下並不想破儒門天下之先例。」

    「桐文,這是汝的真心話?」單手撐頭,把玩著瓷杯,疏樓龍宿看透的眼神直盯桐文劍儒溫文俊秀的臉。

    冷汗微冒,心跳加速,深藍色雙瞳無法避開洞悉一切的金色眼眸。

    在蜀道行步入武林的任何會動,其實都略有所聞,不想知道,不想明瞭,卻不由自主的全記在心中,表面上已忘記的感情,卻又被武林風波一層層的刮起,浮現。


    春暖花開的時節早已過去,枯黃落葉染於儒門天下,又到秋時,如同兩人初見的時節。

    此時傳來俠刀蜀道行殺天章聖儒與玄武真主的消息,以及夏平陽擔任代理掌閣之事。


    蜀秋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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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聖儒被蜀道行殺死,那麼由吾夏平陽擔任天章古聖閣暫時的掌令,現在吾等必須殺死蜀道行,為聖儒報仇。」趾高氣揚的宣佈,燐菌染身的眾生員受到鼓譟,失去冷靜。

    「等等,夏平陽,汝怎麼可以這樣隨意做決定!」顏貫丘受不了這般隨意決定的結果「這等事情應該交由儒門天下的高層決定,豈是汝隨意說說就可的。」這樣下去,天章古聖閣一定會毀在夏平陽的手上。

    「儒門天下?哼!當聖儒與眾人飽受痛苦之時,為何不見儒門天下的高層來幫忙,可見儒門天下根本不在乎吾等的死活。」鼓譟你們,受燐菌影響的你們繼續激動吧。

    「顏貫丘,這等小事還不需要求助於儒門天下,麻煩高層。」易伯書拍拍顏貫丘的肩「這樣的情形吾等還搞不定的話,豈不是被道教雲笈觀瞧不起嗎?現在最重要的是重新整頓天章古聖閣,再來為聖儒報仇,汝就放寬心吧。」

    顏貫丘看著這位來自江東儒林的閣掌,眼神透著一絲絲的不安與懷疑,這番話表面很有道理,但是,實在難以放心,暫時看看情況吧,必要時還是必須去找儒門天下的執法者幫忙。


    風捲澄黃落葉,響起沙沙聲,紅楓葉落,無聲依附在桐文劍儒的長髮上。

    桐文劍儒坐在閣居外的迴廊上,襯著秋初暖陽,手持古文書冊而閱,但,書從打開到現在都沒換頁,沾著綠黃相雜的小葉片,桐文劍儒卻沒將心放在書冊上,絲毫不知。

    髮如海波隨風飄揚,淡淡的秋陽黃光映在桐文劍儒秀氣的俊臉上,濃密捲翹的睫毛半掩著深藍雙瞳,無表情的倚著迴廊支柱,彷彿像個無生命的瓷人一般。

    昨日傳來消息,俠刀蜀道行以人道狂殺,行俠道解脫,殺了天章聖儒與玄武真主,雖說是因為天章聖儒與玄武真主乃是發狂已無理智,所以只能行俠道解脫以殺制狂,防燐菌之禍擴散,但是身處於武林中的天章古聖閣的儒生們恐是不會了解到這個道理。

    『人道狂殺,此會是為俠道解脫,只怕以殺制狂亦會引起蜀道行的狂性。』想起龍首所言,又是個無聲嘆息。

    以殺制狂也會引起蜀道行的狂性,那麼當蜀道行完全發狂之時,是否也只能以殺制狂?又是誰來阻止理智蕩然無存的蜀道行?一個深刻了解俠道的俠者不該有如此的結果,願蒼天仁性,讓解藥早日現世,阻止這場禍亂吧。

    無心於書冊上,持著也是無義,桐文劍儒將書擱於一旁,起身衣袖動,只見秋葉桐已落於手,刷刷,招式凌利的劍光隨著翩然舞動的深藍身影而行,希望心中的翻騰與雜陳說不清的情緒,能藉此揮去。


    「噓,免禮,吾問汝,桐文舞劍多久了?」要生員不動聲色,來到桐文閣居的疏樓龍宿看著桐文劍儒舞劍,招招凌利,卻不穩重,好似在發洩什麼似的,看來自己這趟是來對了。

    「回龍首,劍儒舞劍已過兩刻了。」對於不常見到的儒門龍首,生員緊張的回答。

    「嗯………汝退下吧。」揮揮圓扇,意示生員離去,疏樓龍宿目光直盯桐文劍儒,有些點的怒,這般發洩的舞劍是想讓自己引氣不順受傷嗎?身為儒門天下的高層執法者卻如此會莽,實在不該。

    翻手,一道掌氣制住桐文劍儒的劍招,同時另一招快且柔性的氣震落桐文劍儒手中的秋葉桐「汝這樣舞劍是想弄壞自己的身子嗎?」搖扇步向桐文,依舊淺笑,但眼神卻是充滿責備。

    被掌氣向後震了三步的桐文劍儒,發現那道掌氣融入自己體內,以助收斂內勁,慢慢調整自己的氣息後,深深的向疏樓龍宿行禮「龍首前來未迎,還讓龍首瞧見這亂狀,是屬下莽撞了。」

    「行了,汝這般不穩重是少之又少的事,是為了昨日傳來的消息?」坐在會中的石桌邊,疏樓龍宿看著正在收劍的桐文劍儒。

    昨日消息傳至自己耳中時便開始擔心桐文的情形,畢竟這時的局勢已快泱及儒門天下,恐怕不得不干涉,這般思索,使的劍子仙跡在那長紙上寫了些什麼自己都無心去看,隨意的回應,再度惹來劍子仙跡的不悅與獨占慾,搞的自己想逃避。

    「………嗯。」勉強牽動嘴角,無奈點頭「屬下擔心天章古聖閣的生員會因為聖儒之死向蜀道行尋求報復,而使的燐菌之禍更加嚴重,局勢更不可收拾。」

    好累,好無力,實在不想因為儒教的血仇與蜀道行變成敵對的兩方,也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蜀道行的事情,不可能的情感與冀求,實在壓抑的好累,好累。


    「去散散心吧,哪裡都好。」望著桐文劍儒想反對的表情,疏樓龍宿立刻補充「這是命令,不得異議,再這樣下去汝只會搞垮自己的。」伸手拍拍桐文劍儒的臉頰,疏樓龍宿起身「燐菌解藥即將現世,放寬心吧,下次別如此莽撞不穩重欸。」

    佛劍好友出關渡世在即,踏殺生之路而來取活舍利子,神淵佛者的大慈悲大解脫精神,果真是一般人所不能及,也是天章聖儒與玄武真主所不能相比之處。

    「龍首之言,屬下謹記在心。」桐文劍儒深深鞠躬,疏樓龍宿只是輕笑一聲便翩然離去。

    望著疏樓龍宿離去的背影,桐文劍儒搖搖晃晃的坐上石椅,單手支額,閉目,眉頭深鎖,輕輕搖頭,倏地,庭會中傳來巨大聲響,嚇的生員趕緊出來檢視,只見石桌裂成兩半,桐文劍儒的右手鮮血滴落。


    「劍、劍儒,汝受傷了!」服侍劍儒這麼久,第一次看到和平常溫文和氣樣子不同的劍儒。

    看看傷口,淺笑「無礙,小傷而已,幫吾拿藥箱來好嗎?」看著裂成兩半的石桌,心裡好像舒服了些。

    又是平常所見的劍儒,二話不說,生員轉身衝進屋中拿藥箱。


    『桐文,遇到有關蜀道行的事情,汝還能平靜不莽撞嗎?希望汝能以大局為重,尋求一個解決之法,像吾一樣向對方說清楚講明白,不逃避欸。』

    搖扇悠閒的走回疏樓西風,行至門前不遠處,看見站在門簷下的劍子仙跡,疏樓龍宿臉上的笑容不自覺的擴大,但原本前行的腳步卻往後拉,慢慢轉身,走回原本來時之路。

    「你以為我沒看見你嗎?」這身華麗的裝扮想不看到都難,劍子仙跡跨步跟上,但疏樓龍宿聞聲竟是拔腿就跑,見狀,劍子仙跡躍至疏樓龍宿面前,抓住他的手「你跑什麼。」

    「沒有啊。」搖扇的動作稍稍加快,疏樓龍宿對劍子仙跡華麗一笑「好友,不是說好燐菌之禍結束前不見面嗎,怎麼違約了?」

    「此處不是疏樓西風,也不是豁然之境。」對那笑容免疫,劍子仙跡不為所動「昨日怎麼心不在焉?」

    果然是為此事而來,真不知劍子是關心還只是獨占作祟「人道狂殺,俠道解脫。」掰開劍子仙跡的手,疏樓龍宿聳聳肩「吾擔心桐文的情形,方才去探望他一下。」

    「以殺制狂,蜀道行的狂性與殺性會越來越強,俠者必能克服此事,但覆天傷必會派人煽動兩教之人挑釁蜀道行,引發狂性,犯下殺罪,蜀道行若因此得罪各方,就算解藥現世,恐怕紛爭還無法停止。」甩動拂塵,搖頭「蜀道行此次步入武林,是難行之路。」

    「擔心蜀道行的話,好友可以現在就入武林幫助他,武林事,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只言不行,就不奉陪了。」走至疏樓西風門前,疏樓龍宿微笑指地「此處是疏樓西風,劍子好友非是吾儒教之人,恕不迎客,請了。」點頭,對正在掃落葉的默言歆說了些話後就入內品茶。

    又生氣了,也罷,這樣激龍宿可以讓他更在乎與自己之間的關係,至於人道狂殺的蜀道行,一切看天命的造化吧。對於疏樓龍宿方才反應很滿意的劍子仙跡在歸納出心得之後便化光而去。


    天色陰霾,有山雨欲來之勢,此時,武痴兩大直系傳人,正行最終的決戰,一為制狂絕禍,為師清理門戶,一為自我生存,自我價值的承認,生死殊鬥,同系相殘,人間悲事之一。

    「都是你,都是你!師尊為什麼只肯定你!為什麼大家要的都是你蜀道行!」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自己努力的程度不輸眼前之人,為什麼師尊死前依舊只肯定他,那個未盡師兄責任的師兄,蜀道行。

    「看不破,畫地自限,師弟,俠道的體悟,依舊沒入你的本心。」沉靜,實為無奈「人的自我價值肯定是自己心中,你卻依舊蒙蔽己心,師尊對你的肯定視而不見,反與邪道勾結,理智不存,我只能為你行解脫之道。」

    「住口!不准提師尊!」沐流塵聞言盛怒,武痴絕學盡出「師尊傷發時是誰在他左右,死時誰為他服喪?是我雲濤夢筆沐流塵,那時你人在哪?師尊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

    沐流塵催動烙骨大法,結合天、地、人、虛會式,其勢撼動天地,為了證明自己不輸蜀道行,證明自己的存在,真正的武痴傳人不是只有他,不是只有蜀道行,還有一個像是影子的沐流塵。

    『武痴五式,師弟,你真的是個優秀的人,但是沒有秉持師尊的武痴精神,依循漸進的修行,取得再多也是枉然,請你原諒我這個始終沒盡到責任的師兄。』收心緒,俠刀一橫,蜀道行還是只能採人道狂殺,以殺制狂的手法,為師清理門戶。


    青光穿烏雲天,狂風起,雷震天,秋初暴雨紛落,染濕相距甚近卻背對的兩人。

    「咳,直至最末……我終究…還是不如…你啊。」語出,沐流塵跪地,蜀道行回身,扶住那鵝黃色的身影。

    「清醒了?」讓人靠在自己身上,稍稍整理沐流塵額上之髮,蜀道行用著諒解與愧欠的眼神看著唯一的師弟「你就是你,雲濤夢筆沐流塵,無人能夠取代你,所以你也無須和別人比,懂嗎?」

    師尊,你來不及告訴師弟的話,蜀道行為你轉達了,只是,也許遲了些。

    「………那你呢,俠刀蜀道行。」也許,師兄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討厭,師尊,弟子違背你的武痴宗旨,你一定很失望吧。

    只是搖頭,扶正沐流塵的身體,蜀道行眼神認真的看著他「身為師兄弟,不該這樣做結束,請原諒。」

    「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最後能從自拜師開始就景仰的人口中得到肯定,也算值得了。

    將手停在沐流塵的臉頰上,蜀道行平靜的低語「安心的走吧,師弟。」

    沐流塵輕輕的動唇,慢慢的閉上眼,嘆息,蜀道行閉目收心,將已被雨水淋透的軀體抱緊些。

    只有風雨,悶悶的雷聲,以及不知究竟是何種心情而長眠的雲濤夢筆沐流塵,以及採行俠道解脫而寬容肯定的俠刀蜀道行。


    「蜀道行,唉,請節哀」趕來的素還真只見到武痴傳人相殘的結果「嗯,你受傷了,讓劣者為你觀視吧。」

    「素還真,不要靠近,這傷不礙事,我自行處理即可。」將沐流塵抱起,蜀道行走向他處。


    武痴故居,蕭雨飄飄,火芒中的沐流塵漸漸幻化成灰,火光照映下無法得知沉靜的蜀道行究竟想的是何事;埋土,立碑,武痴莫長鋏長眠之地的旁邊多了一座小墳。

    「師尊,徒弟只能用這種方式讓師弟歸於平靜,是我們有辱師門,有違師尊的遺願。」望向沐流塵的墳,不語,只有秋風瑟瑟,刷刷雨聲,以及沐流塵的話語迴蕩在耳邊。

    『謝謝。』簡單的一句謝謝,卻是大寬容的表示,至少沐流塵是沒有怨悔的離去。

    風雨漸停,東方發白肚,兩墳一人相望無語,不遠處的素還真也是無語。

    「神淵佛者將成大慈悲犧牲,九流尊者的努力將有所成,只希望各教派別再有所衝突。」靠近,素還真首先打破沉默「今後欲往何方?」

    「尋回原來的本心。」負上俠刀,東方漸透的日光照上蜀道行的臉,眼中光彩竟有絲掠殺之色,右眼上的刀疤漾著深紅「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


    冷泉浸於身,涓瀑落於體,沖天綴谷中的蜀道行慢慢平復自己的心緒,無心,無思,忽地……

    『是我雲濤夢筆沐流塵,那時你人在哪?師尊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在哪裡!』沐流塵的怒吼響於耳,皺眉,冷汗參雜在狂瀑中,明知是毒發所引起的幻覺,卻不能不在意。

    『蜀郎,你為什麼要殺我的姊妹們,為什麼又殺了我?』不想理會,卻一一浮現,這是最痛心疾首的往事,不願想起,不想記起誤殺摯愛的痛。

    『父親,你為什麼不來救我?看著我被末老殺死?』
    『爹親,為什麼不丟下武林,湘音只想和您在一起啊。』

    窒息般的壓迫與良心的譴責如波濤般的襲向蜀道行的內心,顫抖的身影,壓抑的狂性即將爆發,俠者的意志與病發的拉距,非常人所能忍。

    「啊──!」蜀道行依舊正坐於泉中,閉目鎖眉,傷痛般的嘶吼,併發的內力激起狂放的天泉水花,震的沖天綴谷鳴鳴作響。


    「冷靜點,好嗎?你所做的俠道解脫並沒有錯,蜀道行,找回理智,仔細思考俠之道的本意。」

    不高不低的聲調,如冷泉,似暖風沁入失緒的心中,像腦中幻覺,又像耳邊現實,發出內心中的共鳴,像天賴之聲,淨化人心。

    俠之道的本意,是的,只有循回俠道的本心才能自制。

    雖然聲音有些許的不同,較為男子氣些,但是內心這種感覺永遠不會改變,也不會忘記,是他。

    『桐文劍儒………。』蜀道行慢慢吐氣收心性,穩住自身狂亂的內勁,漸漸的平靜理智,壓住狂性。

    理智沉靜之後,感受到會周似乎有人氣,蜀道行倏然張眼,刀隨意動,俠刀握於手,只瞥見一閃而逝的藍影一角,空中散著微乎其為的薰香。

    是自己被幻境所擾,還是過於思念,過於真實,就像桐文劍儒方才就在此。

    蜀道行抽出俠刀揮舞,臉上忽然有些自我嘲弄的淺笑,思念?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為什麼自己要特地思念桐文劍儒。

    移動身影,同時甩去這些雜念,蜀道行靜心思索片刻後,停式,收刀,著裝,離開天沖綴谷,前去冰麟洞。

    既然狂性已經無法完全被自己掌握,只能求得最後的價值,完成武俠最後的精神。


    沙沙沙,黃昏落日,桐閣的庭會中,生員正專心的掃落葉,聽見腳步聲,回身,望見桐閣之主歸來的狼狽模樣,連最基本的行禮都忘記,連忙丟下掃把,向前詢問。

    「劍儒,怎會如此,您外出時發生何事?是遇襲嗎?有受傷嗎?」

    一身濕淋淋的桐文劍儒搖頭,漾著平淡的淺笑「吾沒事,只是忽然天降大雨而已,可否麻煩汝幫吾準備乾淨的熱水,吾想淨身。」

    「是!」啪啪啪的跑離,連忙準備,桐文劍儒進入寢居內將秋葉桐放下,解去髮飾,輕聲嘆息。


    照著前些日子龍首的吩咐出外散心,想不到不但沒達到散心之效,還意外的看見蜀道行,那樣狂亂的內力強大的讓自己內心感到難受,激起的水花竟然連在高處的自己也難以倖免,弄得一身狼狽,見蜀道行痛苦難忍的模樣,自己反而忍不住喊出聲,幸好,蜀道行應該沒發現才是。

    「劍儒,熱水準備好了。」

    「嗯,辛苦汝了,退下吧。」步身至澡堂,桐文劍儒將自己整個人沉入熱水中,感受著水中的無聲平靜,長長的藍色髮絲飄散在水面上。

    嘩啦!倚在池邊,桐文劍儒省思今日所見的情形。

    『蜀道行狂性愈發難忍,毀滅之源覆天殤是不會放過這種好機會,必定煽動儒道兩教與劍盟之人襲擊蜀道行,除了覆天殤的手下之外,也許,儒道兩教中有其奸細。』

    坐正,將略為單薄的肩膀沒入水中,桐文劍儒用力甩頭,怎麼最近老是在想些武林的事情,儒門天下不問武林事,這些事與自己通通無關,完全無關。

    但武林塵埃已經隨著桐文劍儒的腳步溜進了儒門天下裡,而染塵埃者,卻也只有桐文劍儒一人。


    『梵鐘響起,佛牒超渡神淵佛者,取活舍利子,佛劍好友出不解嚴殺生道,看來解藥現世在即。』
    剛毅字跡寫落在長紙上,獨自在豁然之境的劍子仙跡臉上飄忽著計算的神采,滿肚子的黑水,一旦解藥現世,燐菌之禍可說是幾乎完結,到時一定要好好教訓疏樓龍宿一番。

    『是啊,這樣世人就不會因為發狂而相互伐殺,不過佛劍竟然入武林,染塵埃,希望他別把世俗風塵帶來吾疏樓西風。』疏樓龍宿單手撥弄濕溽溽的銀髮,心不在焉的寫著。

    「龍首………。」穆仙鳳看自己的主子竟然邊淨身邊寫字,看來自己不該把這捲忽然又冒出字的長紙捧來。

    「沒關係,汝先出去吧。」倚著池緣,疏樓龍宿撈起池中熱水,加到硯台裡,執起飄散在水池裡的芙蓉花瓣,攪啊攪,將淡墨沾在紙上。

    『身為好友,龍宿,你說這話真是不該。』看著紙上浮現淡淡墨暈,東一塊西一團,劍子仙跡搖頭,最近只要稍講起武林事,龍宿就意興闌珊『你在做什麼?』

    『淨身,今日是芙蓉花浴,劍子啊,汝喜歡武林是沒什麼關係,但是別將吾拖下水,吾只想做儒門天下的龍首欸。』落下行雲流水的字體,疏樓龍宿摸著額上的記印,修長雙腿像個孩子一樣踢起水花。

    『………那你淨身完再說吧。』腦中竟然浮現修道人不該有的畫面,唉。

    『哈哈,劍子,汝不好意思了嗎?那吾恭敬不如從命了。』將筆甩出去,疏樓龍宿將頭倚在手上「仙鳳,把這些玩意拿出去。」夕陽澄光透過格窗映在水珠滿身的疏樓龍宿身上,那模樣竟是無比的冶艷。

    「是,龍首想何時用膳。」收拾著短几的東西,穆仙鳳恭敬的問著。

    「晚些吧。」等穆仙鳳出去後,換個姿勢,疏樓龍宿攪動著溫熱的池水,閉上雙眼。

    講武林事,最後一定會繞道蜀道行身上,講者無意,聽者有心啊,不准吾提其他人的事情,這種會動簡直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劍子仙跡,汝真是惹人厭。

    武林,又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因武林而亡身的師父,汝說是吧。

    直至水溫變的稍微溫涼,疏樓龍宿才起身著裝。


    「兩天後,與道教雲笈觀於蜃海之濱展開生死鬥,先前道教之人欺吾儒教太盛,三番兩次挑釁,此次絕對要討回公道。」夏平陽以代理掌令的身份,做了挑釁與煽動的行為,只為增加雙方的流血衝突。

    正當天章古聖閣的儒生們慷慨激昂之時,顏貫丘無聲無息卻急急忙忙的離開。

    現在夏平陽的行為,簡直就是要毀了天章古聖閣,得盡快至儒門天下請求執法者掌理天章古聖閣。


    鳥鳴啾啾,仲秋暖陽透過窗子照在桐文劍儒柔亮的髮絲上,會在假寐的桐文劍儒翻身,動動眼瞼,緩緩張眼。

    「嗯………。」撥撥自己散在床上的髮,不願而無力的起身,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但願自己多心;當梳理整裝完後,推開寢居之門,又見生員在門前,恐是有事通報,已等後自己多時。

    「秉劍儒,天章古聖閣的生員顏貫丘欲見劍儒一面。」

    止步,稍稍睜大漂亮的雙眼,桐文劍儒的動作依舊停留在推門的那瞬間。


    該來到的依舊會來到,不管如何逃避,如何忽視,再也無法避免武林塵埃染身,以及與俠刀的交集。


    時間,到一個極限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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