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群：
劍子－吳剛
龍宿－嫦娥
仙鳳－玉兔
言歆－桂樹
【伐桂】
年滿二十的劍子，工作總是做不長，是鄉里中公認的懶惰鬼。
第一份工作是在糧行，只做了半個月。
上回則是在油舖，維持了十日。
這回的工作更離譜，才正式上工一天，老闆就叫他不用再去了。
說真的，這一切都不是劍子的錯。
劍子只是血熱了點、俠義心腸多了點、雞婆了點。
因為在糧行負責秤重，劍子注意到店裡用的米斗尺寸不太對，於是很好心地、默默地為老闆換了一個標準的米斗，沒想到月結的時候老闆氣到跳腳，說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害店裡少了許多營收等等……他這才知道原來是老闆用較小的米斗苛扣斤兩、欺騙顧客。
頂著一只紅齆鼻的糧行老闆用漏風的聲音立刻要劍子滾蛋。
劍子聳聳肩，沒差。這種昧著良心的工作不做也罷。
不過……他的薪餉，小氣的老闆當然一個子兒也沒給。
接下來在油舖工作，也是類似的情況。
劍子真是哀怨極了，他也是要顧肚皮的啊！
熱心助人、不願意做壞事，為什麼就要挨餓？！
劍子不甘心！
幸好，就在窮到快要去當掉身上的最後一套素衣時，劍子終於找到工作了。
是有點類似跑腿、保鏢、殺手性質的頭路，不過老闆很有原則，只要是妨害風化、傷天害理的買賣一律不接，看到老闆滿頭的銀螺裝飾，想來這工作很好賺，為了顧三頓的劍子也就立刻答應來工作。
沒接到買賣的時候，就是打掃和雇主談生意的大廳。
也不知是生意真的很清淡還是劍子自己帶衰，在他連掃了一個月的地之後，店裡終於有生意上門了。
這回的任務是要護送一封皇太子的親筆密函，交給正在出公差的紅髮護衛，皇太子砸了重金，千交代萬交代，叮囑這封信一定要安全、準時送到，還說事成之後，會有更豐厚的尾款。
為了向老闆表現自己的工作能力，劍子自告奮勇接下任務。
沒想到……為了救一個失足落水的孩童，劍子把自己弄得一身濕，所謂的密函也模糊一片，任務當然宣告失敗。
「……此處不留汝，自有留汝處，珍重。」老闆很有義氣的要劍子自己逃命去，還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然後就飆著巨大的佛碟去向皇太子解釋了，留下劍子一人獨自煩惱。
能夠幫助別人，要嘛就是你有錢有勢，要嘛是你武功高強、打遍天下無敵手，劍子窮到快要去當褲子，哪來的錢財權勢？至於武功，劍子雖然有學過，卻只是馬馬虎虎。
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填飽肚子、又能幫助有需要的人呢？
劍子一夜白髮，終於明白，要完成自己濟弱扶傾的熱血志向，只有一個方法！
那就是——
做神仙！！
聽說神仙都是法力高強、不食人間煙火，對劍子來說實在是再理想不過！
主意既定，劍子就上路準備找神仙拜師學藝。
不管多麼飢寒交迫，劍子都不曾放棄求道成鮮的理想。
這天晚上，劍子來到一片蒼翠蓊鬱的山林，就在他打算摘下樹上的柚子暫時果腹的時候……奇蹟出現了。
周圍升起一團淡紫色的氤氳，霧氣中隱約可見一道窈窕身影。
是仙女！
樂觀的劍子當下就這麼認為。
雖然有霧氣遮掩、對方華麗的裝飾又射出萬到光芒、劍子看不清對方面貌，但是，來人想必是神仙！
「這位小哥，汝怎會跑到荒山野地摘柚子吃呢？」仙女緩緩問著。
嗓音雖然低了點，但是儂儂軟軟的腔調十分悅耳。
劍子狼吞虎嚥吃著柚子，口齒不清地回答：
「……吾來拜師求道，想做神仙。」
啊，看不出這裡的野生柚子品質還真好，果粒飽滿、甜美多汁。
「汝真的……想做神仙？」
「嗯！」劍子大力點頭，繼續狂吃。
「這樣……汝的名諱呢？」
「劍子、劍子仙跡。」
「……那好，汝跟吾來。」仙女伸出手拉著劍子，走了好一段路。
因為流浪多日，疲累的劍子並未注意路途究竟有多長，倒是因為手掌被仙女握著，劍子發現仙女的手與他差不多大，指節白淨如蔥、觸感細若凝脂，漂亮極了。
兩人來到一座精緻巍峨的宮宇，宮殿的地板是用白玉鋪成，泛著溫潤柔和的銀光，殿上有張龍飛鳳舞的狂草，題字「疏樓西風廣寒夢」。
「汝可以住在這裡，與吾一起修練。」仙女停了下來，朝劍子微微勾起唇角：「在下疏樓龍宿，請指教。」
劍子也咧嘴笑了，抬起臉，對上龍宿琥珀色的雙眸、挺直秀氣的鼻子、淺淺的梨窩、還有……喉結。
原來龍宿不是仙女，是男的。
劍子一怔。
沒關係，只要可以學習高深的武功術法就行了，同修的性別不重要。
劍子這樣想著，對龍宿淡淡一笑，以禮還禮。
＊＊＊
龍宿的藏書十分豐富，書庫中不乏武功秘笈，因為天資非凡，向龍宿借來的劍譜、寶典等，劍子一學就會。不過，各門各派的功夫，劍子對道家最感興趣，而龍宿則偏愛儒門的招式。
雖然活脫脫是個風雅的儒家文士，不過，龍宿倒是很喜歡煉丹藥。
龍宿有個名喚仙鳳的侍婢，專門為龍宿打理生活瑣事，練丹就是其中一項。
仙鳳是個靈巧機敏的少女，活潑愛笑，她將龍宿伺候的無微不至，龍宿很寵愛她，常常喚她「吾的貼心鳳兒」。
對於仙鳳的存在，劍子並不訝異。
他看過龍宿提筆拿劍、撫琴揮扇，姿態儒雅中帶有鋒銳，就算緊接招式而來的是傷害與破壞，氛圍依舊優美惑人。
所以劍子不能想像，龍宿美如白玉的雙手洗滌縫補、灑掃庖廚。
龍宿對煉丹一事十分在意，常常召仙鳳過來詢問，偶爾也會親自前往煉丹房查看，煉製出的藥，種類繁多，除了有分內服外敷，有的還需要在沐浴的時候泡澡用。
劍子曾經好奇的問龍宿，那是不是長生不老藥。
「不是。」龍宿沉默一會兒，這麼回答。
怎麼會不是？神仙不都希望長生不老嗎？
劍子搔搔頭，覺得龍宿的回答出乎意料。
「吾不需要長生不老。」龍宿薄唇掀動，頓了頓，微微露出兩顆小虎牙：
「……吾只需要、有人陪吾一起變老。」
劍子沒說什麼。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他下意識減少練功的時間，陪龍宿消磨，下棋品酒、做畫吟詩。
明明想快點成為仙人、去拯救百姓的劍子，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
在朋友無聊時主動相陪，是理所當然的吧；況且，龍宿一直對他不錯。
再說，自己如果成為仙人回到凡間，總不能只會幾招武功就好，氣質和內涵也很重要……
所以花時間陪陪龍宿，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劍子自我催眠，決定不去了解，看見龍宿寂寞的神情時，自己的內心為何隱隱作痛。
＊＊＊
因為相處的機會增加，劍子對龍宿的了解也變多了。
龍宿平時看起來懶洋洋的，其實腦筋轉得很快。尤其是兩人在進行儒釋道的哲理辯論時，龍宿的言詞真是句句犀利，針針見血。
龍宿喜歡華麗的裝扮，這點，劍子倒是一望即知。
穿在別人身上顯得誇張可笑的珍珠衣，卻襯出龍宿的雍容貴氣；鑲金嵌玉的斑斕絹扇，彷彿天生就該配在龍宿的手上。
龍宿笑的時候，多半都是抿著唇，嘴角微微勾起，眼睫半閉著，臉上彷彿罩著一層朦朧如雲霧般的面紗，是那種有些神秘、叫人捉摸不著的表情。
當然，龍宿也有不高興的時候……
啊，就像現在：龍宿漂亮的杏眼瞇成細線，左邊的眉宇輕挑。
好像冷漠的貓咪，真有趣。
「——劍子，該汝下。」
等劍子發呆等了足足一刻，龍宿將水煙管從嘴邊移開，終於出聲提醒。
「啊！」劍子回過神來，露出個招牌微笑：「吾是在思考。」
是哦？思考出一步爛棋。
龍宿白了劍子一眼：「馬六進五，吃士，將軍！」
盤上的黑士瞬間亡命，黑棋除了主將，只餘兩隻象、一隻兵，根本無力招架紅軍的雙炮、俥傌，
「唉呀，不配是龍宿，劍子甘拜下風。」劍子對勝負不大在意，嘻皮笑臉地認輸。
「哼。」龍宿伸手攪亂棋盤，墨玉和羊脂玉做的棋子鏗鏘掉落。
劍子不專心，玩起來真沒意思！
因為是自己失神在先，劍子也明白自己理虧，雖不知龍宿未何因這種小事不悅，仍是由著他發脾氣，獨自將棋具收拾好。
「棋下完了，吾去練劍。」
「劍子。」龍宿一把扯住他，語氣輕緩，手勁卻不小：「忘了問，汝為什麼想習武、學法術、做神仙？」難道不是為了吃好穿好、無憂無慮的生活嗎？
「這個嘛……吾希望能夠天下太平、人人安居樂業。」一改之前散漫的樣子，劍子認真回答。
龍宿睇著他，冷聲道：「天下太平有什麼好，最好天下大亂！」他龍宿就等著看那些野心家你爭我奪、自取滅亡！
「龍宿……」
咬著牙憤憤說著，龍宿臉上出現無比痛恨：「那些一味冀望救世主出現、卻不思自救的愚民也死一死算了！反正他們一定會再遇到相同的狀況，遲早要被犧牲！」
受到壓迫就應該要學著反抗、勢單力薄，就要想辦法變強啊！不滿現狀卻不改變、坐以待斃的人，憑什麼霸住劍子！
這種人他才不想救！
「——疏樓龍宿！」劍子終於沉喝一聲。
從未聽過劍子的嗓音如此生硬，龍宿一愣。
他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劍子已早他一步出聲嘆息。
劍子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後，默默離開。
那雙向來清澈單純、位在白色亂眉之下的眼眸，寫滿失望。
龍宿撇過頭去，賭氣似的，不願去看對方越來越模糊的身影。
……是啊，就背過身子，反正現在四下無人。
所以，也不會有人知道，龍宿模糊的視線，源自於眼瞳中、不受控制的晶瑩淚水。
＊＊＊
為了必免想起不愉快的記憶，兩人沒有再下過一盤棋，劍子也不再踏進那座總是掛著精緻宮燈的亭子。然而，他畢竟是住在龍宿的地盤，兩人偶爾還是會碰面，但是只能交談一兩句言不及義的話。
一直都知道龍宿的處事態度與自己大不相同，可是、這麼偏激的言詞，實在是……再相處下去，一定還會發生類似的狀況。
雖不覺得自己需要道歉，但是龍宿的冷漠表情中，被傷害過的痕跡是那麼明顯，劍子無法忽視，又不敢面對。
要是直接問龍宿、他的想法為什麼會這麼偏激，兩人的關係更僵化了，那怎麼辦？也許龍宿會立刻對他下逐客令……
劍子摸了摸下巴，找上「貼心的鳳兒」。
「仙鳳，請轉告龍宿仙人，劍子打擾甚久，該告辭了。」包袱款款，走先。
「劍子先生，這種事，您還是……親自跟他說一聲比較好哦。」
正在煉丹房研磨藥草的仙鳳眨了眨眼，石杵舉在半空中忘記放下來，看起來好驚訝。
看劍子站著不動，少女把草屑拍乾淨，準備動手拉人：「主人就在寢房裡，劍子先生要是不記得路，仙鳳可以帶您過去。」很貼心吧？
劍子微微皺眉，覺得仙鳳真是故意。
他跟龍宿還很要好的時候，常常溜去彼此的臥室，共裹一條棉被聊到天亮，天冷的時候還有果子和燒酒助興，他當然知道龍宿的寢房怎麼走、不過——
「不了，還是由妳轉告他吧。」輕巧避過少女的舉動，劍子匆匆說著，退出煉丹房，
「咦？可、可是……」劍子先生您不能走啊！要不是顧著形象，少女幾乎要扯嗓高喊了：「主人他、」一直都在等您提著燒酒過去合好——
「鳳兒。」
華貴男子的儒家嗓音冷冷揚起，劍子與仙鳳都是一呆。
隨便披著外掛、髮絲顯得有些凌亂的龍宿，不知幾時站在廊上。
劍子等於是被龍宿、仙鳳這對主僕包夾在中間，此時也顧不得尷尬了，乾咳一聲，劍子望著白玉地磚，說了幾句辭別的客套話。
不敢看著龍宿。
無論如何都不能抬頭。
絕對不行。
因為只要再看一眼、也許只要眼角飄過，
自己會就這樣賴著不走。
哪怕龍宿還是一張令人難受的冷臉，自己就是想留下來。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託仙鳳轉告的啊……
「那、就這樣……後會有期。」劍子對著自己腳尖說話。
「——汝想一走了之？」
昔日，吾習慣冷清，汝翩然出現。
等到吾依賴著汝，汝卻瀟灑離別。
劍子，在擾亂吾的心情之後，汝怎能這樣對吾？
怎能？怎能？
「這個……」劍子突然覺得自己是個膽小鬼。
不走不行啊！
事情發展至此，已經跟那天宮燈幃的爭論沒什麼關係了。
心中對於龍宿與日俱增的複雜情感、眼看著就要到失控的地步，再這樣下去——
「汝想離開，可以。」望著心虛的劍子，龍宿喉頭一陣乾澀。
劍子一詫，抬起頭來。
他知道龍宿還有下文。
「……只要汝幫我一個忙，把前院那顆桂樹攔腰砍了，此後，天涯地角各不相干。」語畢，龍宿轉身就走。
只要能留住劍子，就算被認為手段卑鄙也無所謂。
面對自己想要的，龍宿向來不計代價。
「主人、您等等啊！這麼冷的天……」仙鳳連忙跟上，怕主人拿自個兒身子出氣。
劍子目送淡紫色的身影遠去。
須臾，他拆開包袱，將物品放回房裡。
隔天，劍子開始他的樵夫生涯。
＊＊＊
那是棵粗壯的桂樹，枝葉黑褐似墨，花色淡黃如月。
高五丈、枝椏蓋天，需三人合抱。
以桂樹來說，是很驚人的尺寸。
他聽仙鳳說，此地有這棵桂樹已經很久了，龍宿嫌此樹生在庭中，一直想砍掉它，可是這桂樹邪門的很，刀劍鎚斧劈下去，只銼得出一道小口，不多時就癒合了，百砍不倒。
劍子不擦汗、也不休息，大氣不喘一口，從不間斷。
不管龍宿是蓄意刁難、或是真的需要他幫忙，劍子都不在意。
自己害面對、不敢預期未來，所以不能留下。
劍子也知道，一走了之既不負責任、又很沒品。
然而，砍倒眼前的桂樹，是劍子唯一能做的事。
這麼做，可以讓自己稍稍安心。
「劍子先生，您的午膳……」
日正當中，紅衣少女送來豐盛的飲食。
自從他開始伐桂，仙鳳天天來關照。
「仙鳳，謝謝汝，吾晚上再吃。」
破曉至今，好不容易才砍出一寸深的劍痕，現在用膳的話，就得從頭再來……
砍掉桂樹是龍宿的請求，他想盡快完成，不願讓龍宿失望。
「劍子先生！」少女噘著嘴唇，「您是嫌棄仙鳳的手藝嗎？」
「不、只是……」
劍子還想繼續，可是仙鳳已經閃到他身前。
劍子沒奈何，古塵入鞘。
「您砍了一寸深啊……」仙鳳心疼地望著那顆桂樹。
在那一瞬，劍子看見少女閃亮的紅眼睛裡，有深深的埋怨。
「仙鳳，對不起。」
感覺得出，仙鳳對這株桂樹十分愛惜。
可是，為了龍宿……
「劍子先生，您不用對我道歉呀。」看見他開始用餐，少女放心了，輕輕一笑：「您要慢慢吃哦。」這樣才不會再去砍樹。
仙鳳準備了一個華麗的黑底描金葉食盒，有三層高。
蒲燒鰻、鹽烤秋蕈、蜜汁火腿、翡翠白玉豆腐煲、芋香雞、燉山藥……還有滿滿的白米飯。
劍子終於吃完三層，仙鳳又遞來人參雞湯。
像變魔術似的，還有兩籠蒸餃、燒賣之類的點心，當然，少不了酒釀湯圓、八寶粥等甜品。
「……好鳳兒，妳饒了我吧。」劍子嘆氣了。
他再白目，也知道少女在打什麼主意。
雖然不曉得原因，但是仙鳳分明是希望他罷手。
「劍子先生。」仙鳳坐在他身邊，望著雲霧飄渺的遠方。「您知道主人和我為什麼會住在這裡嗎？」
劍子答不出。
他不知道。
那日午後，在桂樹下，他聽仙鳳說了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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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古，天有十日。
當時北隅皇朝還沒興建，是小部落彼此征戰的年代。
高溫炙人，土地貧脊，人民苦不堪言，要活下去，只能彼此掠奪。
這一切到底不是解決的辦法，各部落商議之後，決定各派勇士除害，誰可以解決太陽帶來的困擾，眾人就服他，各部落尊其為王。
這時，一位名喚常峨的高人，暗中指點北隅的勇士北辰羿，北辰羿取到一把神奇的蒼龍弓，以弓箭連射九日，一統北隅。
北辰羿野心勃勃，統一了各部落，還想稱霸天下。
他找上常峨，希望獲得對方大力襄助，常峨沒有答應。
北辰羿陷入兩難。
終究是幫了自己一把的恩人，殺之有愧。
放走常峨，又恐常峨為他人所用。
北辰羿最後請來精通陰陽術法的神勘鬼齋。
神勘鬼齋獻策二字：軟禁。
北辰羿依言照辦。
羿帝在孤月峰搭建宮闕，命神勘鬼齋設下陣法，設計常峨飲下迷魂酒，就這麼困住他。
不殺不放、囚之。
北隅史書僅記三行：
羿帝射日，功成登位。
羿帝初年，春，納一后，名嫦娥。中秋，叛賊逢蒙勾結皇后造反，逢蒙就地伏誅，嫦娥竊不死藥，是夜，凌空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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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子悄然不語。
嫦娥就是常峨、就是龍宿。
幫助百姓除掉太陽，卻遭受陷害、污衊。
天下人提到嫦娥，只會說她負心負情。
永生永世被囚禁，名諱、性別都被史書竄改，不得翻身。
難怪龍宿對滾滾紅塵會報持冷漠的心態。
劍子嘆口氣，瞥了少女一眼：
「龍宿是被放逐，那汝是……？」
「我是山裡的野兔，是主人教我吸收天地精華、助我成人……」
仙鳳低聲說著。
劍子點點頭，拍拍塵土站起身。
仙鳳收拾好東西，匆匆追過來：「劍子先生，您、您要去找主人？」
嘩，好緊張哦。
「不，」劍子回過頭來，笑意爽朗燦爛：「吾要先去淨身、睡個好覺。」
知道誤會在哪裡，連日來的忐忑都消失了，養足精神，才有力氣與龍宿周旋。
「咦？那、那桂樹……」還要砍嗎？
少女神色擔憂。
「仙鳳，汝別擔心。」
不正經的樣子收了起來，他溫和地安慰身旁的少女。
一切都會好轉的。
一定會。
＊＊＊
「他在這裡幹什麼？不用砍樹？」
望著餐桌對面餓鬼似的白髮男人，龍宿擱下象牙筷子，詢問一旁的少女。
「劍子先生臥病三日，今天才下得了床。」
仙鳳垂首斂眉。
「汝相信？」龍宿挑眉。
誰都看得出劍子精神百倍！
「仙鳳不懂歧黃。」她是真的不會啊。
「劍子仙跡，」龍宿瞪了劍子一眼：「用完飯後，吾為汝把脈可好。」
不容拒絕的問句。
等會兒他到要看看劍子如何解釋！
「多謝好友關心，吾已經好多了。」劍子客氣回應，面不改色地舀了第三碗鮑魚粥，「用完早膳，吾就去伐桂。」
唏哩呼嚕喝完粥，真的拿著古塵往前院去。
龍宿抿了抿唇。
半刻鐘後，他循著劍子的足跡而去。
＊＊＊
離桂樹只剩五步，劍子停了下來，
他知道龍宿跟在後面。
「不介意吾來看看吧？」
珠翠步搖，羅衣絹扇，理所當然佔據劍子的視線。
「當然歡迎。」
「哦？這麼大方，吾需要謝謝汝嗎？」龍宿白了他一眼：「汝不是說了要砍樹？別讓吾妨礙了汝。」
劍子看了他一眼，古塵出鞘，真的要砍樹了。
龍宿冷眼旁觀，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咬唇：「你……」
嗓子乾乾的，聲音發不出來。
古塵劍往桂樹枝幹上招呼。
一下、兩下、三下。
毫無氣勁，像是在幫桂樹搔癢。
偶有幾次力道失準，在樹幹上留下些許傷痕，劍子就定定不動，待那傷處緩緩合攏、看不出痕跡了，才又開始。
劍子極有耐心地，重複無窮盡、無意義的循環。
劍子不是偷懶，只是……
那個、草木何辜嘛！
兩個人都根基不淺了，又不是小孩子，吵歸吵，不要拿旁的東西出氣嘛！
他不是偷懶，真的不是。
他只是、不想離開龍宿。
「劍子仙跡！」龍宿終於失去耐性，衝上前去揪住劍子衣領：「……汝、汝到底想怎麼樣？」
是不是自己宛如洪水猛獸，讓劍子寧可逃走也不願面對？
如果劍子不要顧念著砍樹的承諾、就這樣一走了之，他還可以怨恨劍子，可是……現在這樣含混不清的關係，他無法忍耐！
吾只求一個痛快，汝卻這般折磨吾！
吾不甘心！
龍宿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憤憤捶著劍子的胸膛，潸然淚下。
「常峨，吾不想怎麼樣。」待龍宿發洩過後，劍子將對方輕輕擁住，喚的是對方最初的名字，說的是百劫不悔的承諾：
「……吾只想、陪汝一起變老。」埋首在龍宿的髮絲裡，劍子低聲說著，咬字卻很清楚。
懷中人沒作聲，只顧著拿眼前的白衣將自己滿臉狼狽全部揩去。
「常峨，」劍子無奈了，只能再一次請求：「……吾們合好，好嗎？」
「……龍宿，」儒嗓自劍子懷中飄出，輕輕，卻堅定的很：「喚吾龍宿。」
醜陋的記憶就讓它留在糟糕的年代，現在，時間只屬於劍子龍宿。
劍子笑了，放開手中長劍，將眼前人牢牢抱緊：「龍宿，吾對汝……」
風揚，兩人的交談逐漸模糊。
桂樹晃了晃枝葉，灑下細密花雨，如廝纏綿。
一輪秋影轉金波，好事又多磨。
把酒問嫦娥：白髮人被欺奈何！
乘風好去，萬里長空，
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有道是相思情濃。
——辛棄瑾【待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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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沒有貼錯地方＠＠
要是我的論文也寫這麼快就好了……（默）
真對不起辛棄疾，
亂改他的作品＠＠
下面這才是正版的哦～
一輪秋影轉金波，飛鏡又重磨。
把酒問嫦娥：被白髮欺人奈何？
乘風好去，長空萬里，
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辛棄疾【太常引】
有機會再寫仙鳳跟言歆的小插曲。
還有，大家要不要猜猜，
仙鳳為龍宿煉的藥，究竟要做什麼用呢？
有人猜中的話，我會補上番外篇［煉丹］哦^^
[ 此贴被瑾璃在2006-10-10 21:14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