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穆仙凤一向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有时也挺爱演,但是看她那个掩不住惊讶的表情真的很好玩,佛剑分说不由笑了,或许是因为个性的关系,他总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很清新,充满了热情和活力。
“坐。”
佛剑招呼他们坐下来,默言歆这才拉着穆仙凤坐下。
“您怎么会跑到这里?”对于佛剑,他们习惯是用‘您’这个字的,佛剑的高贵在于他的气质,公正而果敢的泛爱、大爱。
佛剑轻笑一声,劈头就问:“龙宿还好吗?”
“这…佛剑先生,我们被主子赶出来了…”他乡遇故知,又是这样长辈身份的佛剑,穆仙凤的担心一下子变成委屈,扁了嘴投诉。
“想得到的。”佛剑沉吟,转而安慰穆仙凤,“龙宿不是冲动的人,相信他会好好处理自己的情绪吧!”
“可是…可是主子的身体状况真让人担心…”穆仙凤接受了佛剑的安慰,不过还是充满了忧虑。
“那是难免的,或者说,会这样才是正常的,”佛剑冷静而略带现实的分析,“身在感情中,总要痛苦,而且越是真心,越是痛苦。”
穆仙凤怔怔的听着,咬着唇,泪光闪闪,明白是明白,却还止不住难过,为龙宿感到一阵心疼。
“穆仙凤,在这里哭是没有任何帮助的,”佛剑淡淡一笑,“为什么不去见见剑子呢?”
穆仙凤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佛剑不紧不慢的继续说:
“不用那么惊讶,我不会偏袒剑子,他的理解,也还太少了。”
“我可以吗?”穆仙凤还是很犹豫,“可是主人一个人…”
“穆仙凤,虽然我跟龙宿没那么熟,可是我看得出来,龙宿是骄傲的。他需要你的理解你的帮忙,或许有时候也需要你的心疼,可是他终究不是那么脆弱的不是吗?”佛剑的眼睛很清澈,冷淡的口气意外有说服人的力量。“穆仙凤,这段时间,我会在威尼斯。”
“那么主子拜托…”
佛剑抬手打断她,“穆仙凤,不要高,也不要低,龙宿只是希望这样而已。不要期望我去保护他,保护或许很好,但不要忽略了他也是可以自己完成很多事的,没有因为跟剑子在一起就遗忘生存的本能。”
大致而言,穆仙凤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冲动在龙宿身边是办不好事的,而且在龙宿的耳濡目染之下,穆仙凤甚至比一般同年龄的人要来的沉着,但是这次穆仙凤清楚知道自己是在做没把握又没计划的事。
没把握的原因在于她要面对的是据说很难捉摸的剑子先生,没计划则因为她想了半天,一路从威尼斯想回来,也还想不出究竟要讲什么?
这样好吗?
不是她要怀疑佛剑先生,只是这不只是她个人的事,弄巧成拙,害惨的只会是自己的主子。
穆仙凤咬着唇,手指又开始无意识的抠抠抠,默言歆五指扣五指抓住她焦躁的手,穆仙凤的脸一下红起来。
剑子很快就进来了,看见是他们俩,楞了一下。
“刚刚通知有人找我的时候圣踪还神秘兮兮…”剑子顿了一下,几度欲言又止,结果轻飘飘问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吃过午饭了吗?”
“呃…吃过了…”穆仙凤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本来是鼓足了勇气要来挞伐剑子,看到他勉强的笑容也就说不出口了。
“你们有空吧…那正好,我下午打算去一个地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看到穆仙凤跟默言歆困惑的眼神,剑子附注,“我打算去一下XX高中。”不必言明是因为想必他两人也知道那是他和龙宿的母校。剑子暗暗笑了一声,迂回,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算他说过要找到真正的自己,但一时间他还是无法抹灭这个习惯,又或者,他也同样依恋这种心照不宣?
理论上该是默言歆开车的,但是剑子说了毕竟地点还是他比较熟,默穆两人也就答应了,去程的路上穆仙凤一直看着剑子,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错觉,感到其实剑子说要自己开车的心情,似乎也是一种面对。
车子经过繁华的市区,剑子不知道看到什么,忽然笑了出来,看见穆仙凤疑惑的目光,解释道:“那家豆花──”剑子一向平淡的脸上忽然出现淡淡的缅怀,“我不知道龙宿竟然没吃过豆花,”他一直都以为只是因为龙宿的家里把一些路边摊的东西列为庶民食物,“结果当第一次买给他吃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太…看不起这种东西才不吃的。”
“主子他…其实不是…”穆仙凤分辩。
剑子打断了穆仙凤,“我知道,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偏见…”高傲与高贵只是为了努力去握紧他所得到的,去保护他过度的敏感。顿了一下,“你们知道吗,其实,一开始我也很羡慕龙宿。我的家境并不富裕,因为父母很早就过世,全靠着叔公养大,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我算讨厌他。”修饰过度的完美措辞也好、高雅骄傲的个性也好,“不,或许该这样讲吧…我其实嫉妒他。”
讲完了这句话,车子内出现了一阵难堪的静默,默穆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后来慢慢认识他之后,我又不这么想了。他很依赖我…而我的心态,或许只是一种…发现自己终于可以有让他低头的筹码的…那种满足…”所以才这样,什么都装作不知道,不知道,就可以继续对他不理不睬,就可以不用对不起他了。
“剑子先生,你可以不要再讲下去了…”穆仙凤捂着耳朵,听见剑子的剖白,她怕自己会对这个人完全改观。
剑子沉默,长长的吐了一口气,“XX高中到了,你们要下来吗?”
默穆两人对看了一眼,还是决定下车。
因为是假日的关系,学校没有什么人,不过升学班的学生还是藉着各种名义,在假日继续进行魔鬼特训。剑子出示过证件,警卫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引来了这么高阶的警官,剑子说了是要来看看母校,警卫没口的夸赞他是杰出校友。
“穆仙凤,龙宿还好吗?”走进了穿堂,上面满满都是模拟考的成绩,剑子看着公布栏,问。
穆仙凤拧着眉看着剑子,“剑子先生,虽然我说这样的话不免是迁怒,但是先生,我还是觉得这是鞭子后的糖果。”打了就是打了,糖果能解释什么?
剑子的呼吸顿了一下,眯起了眼,就在穆仙凤以为他生气了的时候,他却开口了,“或许是的。但是请你回答我,他还好吗?”
“先生以为他会好吗?”穆仙凤的语气急了几度,想到龙宿独坐在窗边萧索的气息,眼眶泛红。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聪明的决定,两个都是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偏偏做了这么伤心的决定,然后带着憔悴天各一方?
是不是人的聪明到了一种境界,在所有利益计算上顾全了大局就会牺牲自己的意愿?
剑子离开了公布栏,边走边说,“是我错了。或许我不应该以为,让他依赖我,是一种胜利。事实上,有谁会赢?”算计真心,算倒了谁?剑子转身上楼,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上面挂有‘天文社’字样的教室,“这是我们的社办。他一点都不像是会来参加这种社团的人,他却来了,然后我们认识…穆仙凤,你觉得龙宿会不会后悔,如果当初他不来,或许就没有今天那么多事。”
“先生怎么可以认为主子会后悔?!”穆仙凤厉声反驳,“剑子先生或许不知道,可是你有没有体验过,从开始知道自己爱上你,却什么也不能表示的感觉?”龙宿又不是呆子,剑子对他的心结,不是他丢下养父家的光环去跟他过一样平民的生活,剑子就会释怀,他们始终是不一样的人,所以要走到一起才会更加的辛苦,“先生的不冷不热,对主子是多大的伤害?当你叫着所有人老友、好友,先生可曾想过主子的感觉?他只能偷偷期待,又偷偷落空,接受你的改变、接受你身上所有相关的一切。”穆仙凤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直视着剑子,“其实先生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是在故意伤害主子的吧?”
剑子的眼神像深沉的潭水一样,迎接穆仙凤的指责。或许一直都是的,当龙宿开始期待他,他就无意中让他落空;当龙宿开始黏他,他就跑得不见人影;当龙宿期待他夸赞他的示好,他就不冷不热的只是微笑。他一直坚持作他隔岸观火的剑子仙迹,不容许任何人的沾染,即使亲近如龙宿亦然。
“穆仙凤,对一个人付出真心,失去掌握自我,那很危险…”失去冷静的观照,失去主导,他不习惯这样如履薄冰的感觉,同样厌恶这种没有保险的投资。
“所以先生就放着主子一个人面对这些危险吗?当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还是决定要袖手旁观吗?”穆仙凤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抓着剑子衣领质问。
默言歆急着把她抓回来,抱着她安慰着,穆仙凤看着默言歆关心的表情,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幸福啊,有些人为什么那么容易,却有些人那么难?
“穆仙凤…或许你是对的…”剑子抬头看着逐渐靠近的薄暮,城市的灯火遮掩了星星,开始染色了天空,不再是单纯,“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原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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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暖冬出书调查至3月底,意者请连结下面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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