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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塵
级别: 江湖小浣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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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贴]我等你一起去巴黎 番外 by 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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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被 介末 从 原创耽美文学 移动到本区(2008-03-29)
授權帖11F

十楼的三室二厅:http://ww2.myfreshnet.com/GB/literature/li_homo/100093152/index.a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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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一起去巴黎(番外 恼人的夏天 )  

  上海,市中心。
  
  陈繁汗流浃背地立在路中央,下午2点正是全天热量积聚的顶点,地面传来的高温让脚底有种燃烧的感觉。但是,作为维持秩序的交通警,却依然得驻守岗位,而且,帽子、手套、腰间的皮带,一样也不能少。
  红灯亮起,他做了个停止前行的手势,被拦在最前面的,是那辆墨绿色的LAND ROVER,一个星期里,几乎天天出现在这个路段的豪华车。
  猛地,陈繁瞪大了眼睛,虽然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可,那个人真当他是矗著的大花瓶吗?!居然,在他,“警察叔叔”的眼皮底下,公然闯红灯!
  离开遮阳伞,他极其严肃地跑到缓慢行驶的LAND ROVER跟前,挥挥手,示意司机靠边停车,等候处理。
  
  顾卫洋神闲气定地下车,甩上门,视线不离面前紧绷著脸,挺直得象跟标枪似的年轻警察。
  行了个标准的警礼後,陈繁取出违章处理单,低头边写边说:“有交警在你还闯红灯,胆子够大的。驾照?”
  没有任何辩解,深兰色的小子本递到了自己手边,陈繁有些诧异地抬眼,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知道对你这样的违章行为处罚很严厉吗?”他装做没看见,暗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恩。”顾卫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警官,你胸牌上的编号是45621啊。”
  陈繁停下手中的笔,英挺的眉挑起,看著那个斜倚著车头耍帅的人影,“是的,”他很坦然地回答。
  “谢谢,我记住了。”
  陈繁不再开口,刷刷地迅速写完处罚单,撕下後连同登记好的驾照一并交给当事人,“请在三日内,到卢湾交警支队的窗口缴纳罚款。”
  顾卫洋微笑著伸手接过一叠单据。感觉对方的指尖不经意地触到自己的手掌,陈繁的心,无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目送著LAND ROVER加速飞驰而去,陈繁禁不住长吁一口气,“顾、卫、洋”,他轻声重复著驾照上的名字,那个英俊的男人,无形间还真有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啊。
  
  顾卫洋娴熟地扶著方向盘,脑海中那个身著警服的影子挥之不去。
  象,真的很象,他的小微。
  直直的鼻梁,秀气却不失挺拔的眉毛,眼睛微微有些凹陷,清澈晶亮,认真盯住你时,会让人有望著夜空中闪耀繁星的错觉,整张脸混合著英气与精致,渐渐地,和铭刻於记忆深处的容貌重叠在了一起……
  
  
  巴黎,塞那河畔。
  
  郑雨峻又来到了街角的CAFÉ,叫了杯拿铁,坐到角落里,目光追随著在小小店堂中穿梭忙碌的身影,心绪不宁,那天的情形不禁再次在脑中重演。
  
  “小微……”低声的呼唤飘飘的,还轻轻发颤,上帝保佑,小微,他还活著??
  忽然,眼前的人嘴角开始上翘,微微的笑容干净自然,一如往昔,“对不起,先生,你是在叫我吗?”
  飘逸著咖啡香气的屋子里,空气凝结了。
  郑雨峻的胸口仿佛被什麽东西砰地撞了一下,“小微,小微,我是阿峻呀。”老天,他,是不是又在和自己开那个一点也不好玩的玩笑啊?!
  “阿峻?我不认识你啊,你,认识我?”看著他疑惑不解的表情,眼眸中逐渐显现的疏离和防备,仿佛真的、完全、不认识自己,郑雨峻的心一点一点地揪起,越收越紧。
  “你,也叫小微吗?”郑雨峻的脸色暗沈阴郁,原本的惊喜荡然无存。
  “是啊。中文名字叫何微,不过平时大家都叫我VV。”
  “何微?VV?”郑雨峻喃喃地重复著,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他,竟然不是他的小微,怎麽可能呢?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颜、一样,温柔的神情……情不自禁地,他抬手抚上了日夜深深思念的脸庞,指腹划过肌肤的亲昵触感,象细丝般从心底一圈圈缠绕上来。
  “先生,请你放手,好吗?!”淡定的声音中有著不容忽略的愠意。
  郑雨峻一下回过神来,他的小微,不会用这样的口吻,说著放手的话。落莫地垂下手臂,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想,我是认错人了。”是啊,这麽个活生生的人,怎麽可能会是他的小微呢?!
  “没关系的,难得有人和我讲中文。”何微眯起眼,一个灿烂的微笑,郑雨峻瞧著,心里一酸,不忍再看这张相同的,但却不属於自己的脸,他决然地转身离去。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在推门而出的那一秒,旁边明亮的玻璃窗隐约照出了,某双清澈晶亮的眼中一闪即过的苦涩和无奈。
  
  当天晚上,郑雨峻失眠了,仔仔细细回想著这四年来的生活,心如刀割。
  没有等到程微的那天,他独自一个人去了巴黎,从此,便再无小微的音讯,他和顾卫洋,就象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得彻彻底底,连一丝一缕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回到上海後,他去BONBEN找过泰成,当得知曾经有过一场任何媒体都从未提及的爆炸案,他死死地钉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杯杯的开始灌酒,统统都是最最浓烈的TEQUILA。
  模模糊糊地,他听到程微半真半假地说:“我和人打了赌,看看能不能在两个月内得到你的心。所以,我决定搬来和你一起住,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我的心,你已经得到了,不回来取的话,会给别人抢掉的,快点回来,小微……快点回来,小微……,求你……” 他趴在吧台上,反复呢喃著,空洞的双眼,一滴泪也留不出。
  那之後的几个月,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只有泡在酒精里,他才能忘记,他的小微,已经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程微!”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程微?你是叫程微呀。”
  “就算我叫程微又如何,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跟你说错了就是错了,我,不是你的,那个程微。”
  “喂,你,急著要找那个程微干什麽?你是不是欠了他什麽呀?”
  “我欠了他许多许多。”
  “许多?钱,还是命?”
  “是心,我欠他一颗心!”
  小微,欠你的心,我再也还不了了,是吗?
  
  终於,JIMMY再也无法坐视不理郑雨峻的自暴自弃,一张飞机票,把他送回了纽约。入心理医生诊疗所,入戒酒治疗中心……,半年後,他重新走进了纽约时报总部,做回了一名摄影记者。
  恢复单身後的郑雨峻,把全部精力都扑到了工作上,全世界最危险、最艰苦、最恶劣的地方,都曾经闪过他的身影。只用了两年时间,不畏惧死亡的他,便拿到了很多新闻摄影方面的奖项,在这个圈子里从一个无名小辈渐渐成为炙手可热的新人王。之後,他又回到巴黎,转战时尚界,被一家历史悠久的奢侈品集团首席创意总监所看中,从此平步青云,短短一年间,几乎所有著名的时尚杂志都来邀请他拍摄专辑照片,而他自己的个人摄影展也在筹备中,今天,他就是和经纪公司一起去圣何塞展览馆确认场地事宜,想不到,会在那个小咖啡馆,遇到他。
  何微,VV……何微,VV……
  为什麽,不是他的程微,小微……



  陈繁把摩托车往大院子里一放,就冲进了办公楼,哇,清凉的空调,好舒服啊!
  “王队,这是什麽?”一口气上了三楼,刚拉开办公室的门,满满一屋子的纸箱跳入眼帘,陈繁只能捡著空档跨步进来。
  “哦,是分局刚运来的,说是什麽公司送的,慰问高温坚持站岗放哨的人民警察。”
  “啊?!”陈繁好奇地打开其中的一个,瞥了一眼,嘴角便耷拉下来,“切,全是橙汁啊,巨讨厌,不要喝!”
  同屋的警察纷纷被他的孩子气给逗笑了,“陈繁,在美国吃腻了吧?!”
  他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就是呀,每天两杯,我苦难的十八年岁月啊!”
  
  正午的道路,空荡荡的,不仅看不著行人,连车子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辆。
  顾卫洋远远望见陈繁笔挺地站在路中央,他笑著打了个响指,油门一踩,直奔岗亭而去。
  “哦~~,那个闯红灯的又来了!”陈繁瞧见来势汹汹的LAND ROVER,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幸好,车子驶出斑马线後便迅速减慢,停在了路边。
  顾卫洋一走下车,满脸愤怒的陈繁就冲到了他跟前,“你脑子坏了!这样有多危险你晓得伐?!万一有个行人,刚才就被你撞死了!怎麽啊,有钱开名牌车了不起?!”
  被他劈头盖脑的一通骂後,顾卫洋有些怔住了,一时不知说什麽才好。
  “象你这种人,就要罚死你!”陈繁还刹不车,又念叨了一句。
  “好象警察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说话吧。”
  陈繁听见那个无视交通法规的人,还敢开口质问自己,火更大了,“对你,我就是这样的口气,怎麽,不满意啊,去投诉好了。”他拉了拉胸牌,咬牙切齿地说,“你看清楚,45621就是我,顾卫洋同志!”
  周围突然一片寂静,热得烫人的风吹在身上,火辣辣的,连心也要烧起来了。
  “前天的橙汁,好喝吗?”
  “什麽?”
  “橙汁的味道,好不好?我特地选的DULE。”
  神鬼使差地喊出那人的名字,莫明其妙地谈论橙汁的对话,引得陈繁的脑子一片混乱,只有一个感觉突兀地冒出来,这个有点无法无天的男人,低沈的嗓音,温柔地说著那些话,很动听。
  “你,喜欢吗?”顾卫洋看著陈繁茫然的样子,加大了音量。
  “喜、喜欢?啊,原来那些东西是你送的!”果然,某人成功地被唤醒,“哼,某公司的CEO是吧,长得挺好的,挺聪明的,怎麽竟做傻事啊!”
  “恩??”顾卫洋的目光开始变了,还没人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过话呢。
  陈繁不示弱,恶狠狠地瞪回去,“你就不会多送几个品种啊,我最、最讨厌橙汁拉!!”
  说完,干脆利落地掏罚单,大笔挥挥。然後把薄薄的纸往车子的雨刷上一塞,“明天,继续去交罚款,以後再让我遇上,就不是罚钱、扣分那麽简单了,再送东西、套近乎也没有用,耳朵听到了伐?!”
  顾卫洋阴沈地取下罚款单,没有再看陈繁一眼,沈默著钻进驾驶座,LAND ROVER从微微发呆的警察面前驶离……
  
  一连好几天,那辆横冲直撞的车子都没有再出现,陈繁的心潮潮的、闷闷的,值勤站岗的时候,视线总是无意识地飘到侧身的路口,仿佛墨绿色的LAND ROVER随时会窜出来似的。
  “上海这个天太热了,害得我胸疼、气喘,都要中暑了,”下班後洗了个战斗澡,陈繁在更衣室里,一边穿衣服一边朝著同事大声说道,“一起去喝酒吧!”
  
  深夜,几个年轻的小夥子踉跄地走进SASA,“小陈,你还要喝啊?”其中一个几乎是倒进沙发里,醉眼朦胧地问。
  “你们都不行啦?我还好嘛!”陈繁也觉得挺奇怪的,平时自己的酒量和同事差不多,怎麽今天越喝越清醒,想好好醉一场竟然变成了奢望,哎~~~~
  正在哀声叹气的当口,他的眼角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难道,是他?顾卫洋?
  仿佛察觉到有人暗中注意著自己,顾卫洋转过头,小微?是他的小微?
  头昏昏沈沈的,整个心思都系在那两个刻骨的字上,他由著本能,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似乎被烟雾所笼罩的人影面前。
  陈繁一直紧紧盯住朝自己而来的男人,这个他,和前两次遇到的他,根本对不上号。眼前的顾卫洋,不再潇洒优雅、冷峻从容,俊魅迷人的脸上有的只是苦涩和酸楚。
  “程,程……”顾卫洋轻轻握住了那只垂在身侧的手,喃喃著。
  “陈繁,我叫陈繁。”一股浓重的酒气迎面袭来,陈繁明了,他有点醉了。
  “陈繁?很好听的名字啊~~”手微微颤了一颤,陈繁的心也跟著颤动,不知为什麽,他没有、也不想甩开男人的手。
  “小陈,你有朋友,我们先走一步!”实在撑不下去的同事们找了个借口离去了,昏暗的角落里,只剩下凝视对望的两个人。
  “顾……卫洋……”陈繁见他的目光渐渐迷离,忍不住低声呼叫。
  “他,找到你了,是吗?”顾卫洋的眼中露出一丝恸心透髓的悲凉,“刚才,他们告诉我了。”
  陈繁沈默不语,他,认错人了吗?
  
  第一次遇见程微,便是在SASA,一大堆模特围著吧台喝酒说笑,他坐在一边,秀丽俊雅和淡漠孤寂混杂著,散发出蛊惑的光芒,顾卫洋没有任何抵抗,就沦陷了。
  “你,真漂亮!”他轻叹,这是他对程微说的第一句话。
  “漂亮?我又不是女人。”陈繁不满的嘀咕,这人真的醉了,不是乱说,就是瞎说。
  “我又没说你是女人,对她们,我没兴趣!”程微嘟嘴抱怨後,他跟著说了这句话。
  “你喝多了,快回家吧~~~” 陈繁皱起眉头,再不阻止这个人,还保不准出什麽事呢。
  “不对,你应该说,可惜,我对你也没兴趣!”他突然大叫。
  “好好,我说,我对你也没兴趣!”陈繁哄小孩儿般地应著,心里骂了句“SHIT!”,算了,不和醉酒鬼较劲,认输认输。他想著,拽住顾卫洋便要往外拖。
  “对不起,把少爷交给我们吧。”一边一个冒出来的黑衣人吓了陈繁一大跳。
  “少爷?到挺称他霸道的作风啊!”陈繁暗自有些好笑,松开手,让保镖把他们的少爷带走了。
  临到门口,顾卫洋猛一转身,冲著陈繁吼了句:“我们下一次见面,就该上床了!”
  某人当场从头顶烧到脚底板,浑身通红,羞愧地恨不得用原子弹炸个最深地洞,埋死算了。



  巴黎。
  “什麽,VV走啦?!”昏天黑地赶了三天工,一结束立刻跑来的郑雨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好不容易撞见的他,居然又玩失踪?!
  “是啊,昨天辞职了。”胖老板对著心急火燎的男人,除了无奈地耸耸肩,也没有其他可以帮忙的。
  “幸好~~~~” 郑雨峻稳了稳气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是VICTOR先生吗?我是MARK介绍来的郑──恩,上次请您调查的那个中国人──对,名字叫何微的,他的地址你能不能找找E-MAIL给我──好,谢谢!”
  挂断电话,郑雨峻在心里发誓,无论他是程微也好,是何微也好,自己决不会再放手的,绝对不!
  
  凌晨一点,刚从市中心的酒吧打完工的何微,拖著疲惫不堪的身体慢慢回到狭窄的小巷,路的两侧挤满了破旧的两三层楼的民房,青灰色、残缺不全的砖墙一瞧便知年代久远,露天的楼梯锈迹斑斑,有的甚至摇摇欲坠,看得人心惊,这就是他现在借住的地方,也是许多到巴黎留学的穷学生们聚集的区域。
  还没走到自己住的那幢房子,何微便隐约看到楼梯口昏暗的路灯下,有著一个人。轻手轻脚地靠近看仔细,“阿,阿峻?”何微急忙捂住嘴,硬生生地把那个名字吞进了肚子里。
  晕黄的灯光下,郑雨峻坐在阶梯上,头倚著扶手,似乎沈沈地睡了。
  何微缓缓蹲下身,心剧烈的跳动著,连呼吸也哽在胸口。他的阿峻,还是和初见时一样俊美又危险,四年分离的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有成熟历练。
  仍然清晰地记得,偶然重逢的那天,他推门而入,名贵合体的西服,深沈锐利的眼神,浑身都散发出成功人士的高贵气质,仿若另一个陌生人。只是,当那双深如湖水的黑眸,混合著痴情、痛苦、思念,似是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何微的心一阵刺痛,他,依然还是他的阿峻呵!
  
  心颤抖著,手也颤抖著,何微完全不能自已地抬起手臂,摸索著想要抚上深爱的他,那麽长的时间里,只有在梦中才能相见的脸庞。
  可是,举在半空的手,象是遇到一堵无形的墙,无论再怎麽使力,也探不过去,只得悬吊著,在静谧的空气中,用手指描画出他的五官、轮廓、一划一划,如刀刻在心上,很疼很疼。
  
  “喂,醒醒,醒醒!”郑雨峻茫然地睁开眼,何微站立俯视著自己,冷漠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些许的厌恶。
  “VV,怎麽这麽晚?”郑雨峻看了下表,天,已经是早上二点了。
  何微不予理睬,越过他的身躯,提脚往上面的阁楼走去。
  衣袖一下被扯住,何微无奈地停下步伐,幽然的叹息声,一出口就飘散於微风中,“郑先生,你这又是何必呢?请私家侦探,很贵的。”
  “程微,我到底做错了什麽,你要这样对我!”郑雨峻的低吼声中压不住恼火。
  没有任何回应。好久,才听见何微清柔的声音:“那个程微,真幸福啊……有人,那麽爱他……”
  郑雨峻盯住昏暗中孤寂的背影,沈默著松开了手。何微的身体忽然很轻微地晃了一下,然後,便毫不迟疑地快步走上楼。
  郑雨峻一直目送他开门,进房,关门,又伫立了好一会儿,才心情复杂的选择离去。
  何微没有开灯,他躲在窗帘後面,透过细缝,视线缠绕高大於的身影上,直到那个影子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之後,他转回身,取出书包里的皮夹,小心翼翼地从信用卡的後面拿出一张小小的照片,就著月光,痴痴地凝视著上面相拥大笑的两个人,自言自语:“阿峻,你什麽都没做错……错的是我……我不该认识你,不该靠近你,不该爱上你……不该爱上你呵~~~~~~~”耳边又轰轰地炸开尖锐的叫声,“你会毁了他……我不准你毁了他……你这个该死的同性恋……离开我哥哥,滚得越远越好……”
  苦苦强忍的泪水终於从眼角滑落,流过苍白的脸颊挂在他削瘦的下巴上,被月光衬著象晶莹的珍珠……
  
  掏出钥匙打开门,酒店公寓程式化的清洁和整齐,冷冰冰的。郑雨峻躺倒在大床上,双眼无神地望著天花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而且还爱得那麽深,连时间也不能冲淡他在自己生命中的痕迹。可是,曾经以为握在手中的幸福,却在一夜间再也找不回来了,永远,真的那样,难求吗?
  心情还沈浸在无奈的感慨中,床头的电话铃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
  “喂,是阿峻吗?我是JIMMY,”话筒那边的声音听来有些焦急,又有些惊喜,“你猜,我在东平路遇到谁了?”
  “谁?怎麽了?”郑雨峻有气无力地问著。
  “是顾卫洋、顾卫洋啊,他还活著,而且,看上去很好!”
  “顾卫洋?你不会……”郑雨峻的口气半信半疑,这个消息太具有震撼力了,突如其来地让人根本无法接受。
  “我没有看错,他还是老样子,一大帮黑衣保镖护著呢。如果这样,那程微,你的小微……”
  “他一定也活著,我敢肯定。”郑雨峻一下子坐了起来,眼前浮起那抹干净自然的笑容,“JIMMY,谢谢你,再帮我个忙,打听到顾卫洋的电话号码,有些事,我要找他,确认。”
  
  上海。
  
  陈繁局促不安地立在分局政治处办公室门口,两年的基层锻炼期已满,按规定,他应该返回最初分配的岗位──分局的刑侦处。可是,同期的人都安置妥当了,而他,却还继续在马路上奋战。上午,队长突然通知他回分局一次,说是领导找谈话。晕啊,该不会是自己无意间闯了什麽祸,要处理他吧?!
  “是小陈呀,怎麽不进去啊!”政治处的同事一开门,看见陈繁愁眉不展地杵著,好笑地把他拉了进来。
  刻把锺後,陈繁退出了办公室,心情糟到极点。
  领导有没有搞错啊,竟然派他去保护黑社会老大?!而且,更冲击到他的是,那个老大就是顾卫洋!!!自己,居然还是他“钦点”的!
  “小陈啊,顾卫洋是这个案子重要的证人,而且,他的背景,部队高官之後……不好说呀……反正,是局领导交代的,他指明要从美国回来的45621警官负责安全保卫工作,你可要确保完成任务,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他一想到刚才自己还立正敬礼,信誓旦旦地揽下任务,气得灭了自己的心都有了,“陈繁,胆小鬼、烂好人──顾卫洋,你他妈的混蛋,阴险狡诈、色胆包天的混蛋!!”



  “陈繁,出生地纽约,从小在美国长大,高中毕业後考入HD政法学院,专业是刑事侦察。”顾卫洋说著,好奇地凑近那张严肃得有些夸张的俊脸,“你,就那麽想做警察?为它放弃美国国籍?”
  “本来是的,现在,”陈繁直视住他,面不改色,“後悔得要命。”
  顾卫洋优雅地一欠身,不紧不慢地说:“是为了我吗?那太荣幸了。”
  陈繁瞪了他一眼,心里却略有轻松之意,姓顾的,还是这个拽拽的样子,比较没有杀伤力。那天晚上的他,太危险!
  顾卫洋细细看著这张熟悉的脸上,双唇抿紧的倔强表情,一时间心神恍惚,心底某个部位又开始隐隐作痛。
  “陈警官,整备准备,明天一大早要去韩国,你可得一路好好保护我哦~~”收拾起怅然若失的心情,顾卫洋悠然地下了指令。
  “韩国?一大早?”陈繁心里怪叫一声,他以为是去隔壁两条马路外的市场买菜吗,说走就走?!并且,他去韩国干吗,做什麽黑市交易?那还带上自己──一个警察?!可够嚣张的啊!
  顾卫洋瞥见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云淡风清地开口道:“我要去SOUL参加一个好友的婚礼,仅此而已,警官大人。”
  陈繁清亮的眼眸微微眯起,只是一个婚礼?他要相信,才是傻子呢!不管那人打得什麽主意,先静观其变再说。
  “还是警官大人听著顺耳啊,”陈繁走到门口,朝顾卫洋撇撇嘴角,“陈少这个称呼太恶俗,我又不是黑社会,让你的手下改改吧。”说完,若无其事地甩手,走人。
  顾卫洋苦涩地一笑,程少?陈少?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名字,却是,两个人呵。
  
  巴黎。
  
  时尚圈就是个夜夜歌舞生平的地方,郑雨峻也不能免俗地加入派对动物的大军,况且,今天晚会的主人,是自己个人摄影展览的赞助商,不来捧场实在说不过去。幸好,参加舞会的来宾众多,整个宴会厅看起来人山人海,使得他稍微露露面,打个招呼後,便可以悠闲自在地躲进角落里,观赏著各式俊男美女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先生,请您放手。”何微站在半开放的吧台里面,皱起眉看著被握住的手腕,尽量保持平和的口吻。
  “放手?跑到这里来的人,有生意也不做吗?”中年老外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露骨的眼神愈发肆无忌惮。
   “先生,您搞错了吧,我只是招待而已。”何微扫视了一眼人声鼎沸的大厅,暂时憋著气没有用力甩开,很不容易才找到这份报酬高的活儿,能忍就忍忍吧。
  “嘿嘿,干吗这样?多少钱,你开个价吧!”男人把钳住的手拉到唇边,颇含色情意味的舔了一下。
  何微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控制不住地攥紧。
  “不好意思啊,象你这麽漂亮的,可以多卖点钱……”男人猥琐的话还未说完,伴随著“庞”的一声巨响,何微的手上一松,他惊异地抬眼,中年老外笨重的身躯跌倒在地,而一个男人正阴沈著脸,神情愤怒之及。他竟然,是阿竣!
  突然,郑雨竣的拳头砸向了地上的男人,聚在四周的人们高声尖叫,宴会顿时乱成一团。
  何微呆呆地立在一旁,看著为他撕扯扭打的两个男人,象个木头娃娃一样面无生气,周围一道道轻薄、调笑、嘲讽、鄙夷的目光投来,他也毫无知觉。直到领班气急败坏地奔来,低声怒吓,“快去赔礼道歉,然後,滚!”他才似活了过来,大步走到两人跟前,一把楸住了郑雨竣挥起的手臂。打斗停止了,老外嘴里骂骂咧咧地“杂种、婊子、黄鬼”脏话不断,挣扎著想要爬起来,何微咬住嘴唇,抬脚狠狠地踹了上去,还嫌不够解气,又朝他身上蔑视地吐了口水。在围观人们的目瞪口呆中,他转身,用力地甩了郑雨竣一个耳光,什麽也不说,推开怔忪的人群,跨步离去。
  
  沈沈的夜色中,何微沿著马路的边缘前行,这里是巴黎郊外的富豪聚集区,除了汽车,只有靠双脚才能回去。
  听见身後传来引擎的声音,他微微摇头,那个傻瓜男人果然追了出来。
  “VV,”车子在身侧停下,开车的人焦急地跳下来,双手紧紧抓住何微的胳膊。
  “你还想怎麽样?”何微僵直著身体,开口道,“我的工作都被你毁了,给我打一巴掌解解气也不行吗?!”
  “小微,你要折磨死我吗?”郑雨竣忍受不了他的无可奈何和委曲求全,“看到他那样对你,我怎麽能不出手!!”
  “先生,自尊和面包相比,对我来说,还是面包比较重要。”何微平淡的嗓音顿了顿,似乎有些别扭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再说,我难道不会保护自己吗~~”
  “小微……”郑雨竣有点气恼地抱住了何微。老天,他每天都有吃饭吗,为什麽比以前还要瘦,除了骨头还是骨头,铬得他的心生疼的,“无论发生过什麽事,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微,我爱的小微。”
  终於窝进了思念已久的怀抱,熟悉的温暖气息迎面扑来,何微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就让他做回阿竣的程微,去他的身份、地位、前途、家庭,反正不等他动手,这个傻瓜也会象刚才那样,自己先毁了自己。
  “阿竣,原谅我的忍心、原谅我的假装、原谅我的放弃、原谅我,那麽爱你……”
  心里想著,手有意无意地拂过郑雨竣的脸庞,“痛吗?”
  “当然痛喽,你打得那麽狠!”郑雨竣抓住他的手,揉揉红肿的脸颊,“小微,别逃避我了,好吗?”
  何微不语,清澈明亮的眼眸对住郑雨竣,他看到的只有认真、只有深情、只有不容错过的坚决。深吸一口气,轻柔的吻覆上了爱人的嘴唇,很甜很甜……



  韩国,SOUL。
  
  陈繁浑身戒备地立在酒店宴会厅门口,不断打量著周围的环境,想不到,顾卫洋专程飞来韩国,竟然真的只是参加别人的婚礼。随著一辆辆豪华车的陆续抵达,结婚仪式也马上要开始了。
  “一起进去吧。”顾卫洋从洗手间走出来,黑色礼服,配上银灰色斜条领带,高挑的身型和风雅的气质展露无遗。
  “不用了,我只负责你的安全,不干援助交际的活。”陈繁一口回绝。
  “援助交际?哈哈,”顾卫洋很没形象地笑出声来,“你真可爱,陈警官!”边说边故作色眯眯状地瞄著对方,“身段比起女高中生来,可是差了很多,不知手感如何啊,哈哈~~~”
  陈繁的脸不争气地泛出红晕,他忿忿地别过头去,不再搭理这个乱吃豆腐的人。
  顾卫洋看著他难为情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又拍了拍诱人的粉色面颊,然後在陈繁的杀人目光中,潇洒自如地带著两个贴身保镖步入会场,也不管身後某人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扑上去撕咬一通才去火。
  t
  等待婚礼仪式结束的陈繁,正百无聊赖地在大堂里闲逛。突然,紧闭的宴会厅大门“砰”地倒塌,一瞬间,枪声、尖叫声、警报声爆起,极度惊恐的宾客开始四处逃散,整个酒店陷入暴力袭击的风暴中。
  混乱间,陈繁被人紧紧拽住,向外拖去,转头一看,是顾卫洋的保镖。
  “姓顾的呢?他人呢??”陈繁没见著顾卫洋,心一惊,低声吼叫道。
  “少爷说在停车场和我们会合!”
  陈繁脸一沈,这麽危急的时刻,他居然把保护的对象搞丢了,要是顾卫洋出什麽事的话,他怎麽向上级交代?怎麽──向自己交代?!
  幸好事先来酒店踩过点,没过多久,陈繁跟著保镖撤离到了停车场。远远的,他便看见顾卫洋由另一个保镖护著,站在车边,神情焦急万分。
  “糟了,车子被弄坏了!”保镖见此情形,脱口而出。
  “别管了,先会合再说。”陈繁冷静地下令道。
  正当他们预备冲过去的刹那,子弹从两侧向顾卫洋飞去,猛烈的闪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顿时弥散开浓厚的硝烟味。
  
  “陈少,危险!!”
  第一时间作出判断和决策的陈繁对身边保镖的警告置若罔闻,他借著停放车辆和粗大立柱的掩护,灵巧地挪移到车库的紧急出口处,处於外围的他果断举枪射击,一排子弹非常精确地击中了几个枪手,人影应声倒地。
  眼见一部分火力被压,对方的枪口掉头转向陈繁所在的区域,子弹在空中划过,如骤雨般地急打在他周围的车身,轮胎,墙壁上,溅起片片火花和碎屑,他只能扑倒在地,全身紧贴水泥地面,连头也不能抬起,根本没有丝毫移动逃离的可能。
  
   “少爷,後援来了!!”被保镖拼死护在身後的顾卫洋,双眼不停地搜寻著陈繁,整颗心悬在半空,直到一辆黑色的NAVIGATOR杀入枪林弹雨中,伴著尖锐刺耳的刹车声,猛地一打横,急停在他们躲避的区域前,宽大的车身挡住了大部分的枪弹,也挡住了顾卫洋的视线时,他才一下子反应过来,拉著保镖立即跳上车,大声喊道:“快去找陈繁,快!!!”
  “是!”司机应了一声後,大力踩下油门,单手灵活地划推方向盘,车子在火力不断的车库穿梭回旋,终於找到紧贴立柱的另一名落单保镖,成功保护他上了车。
  “陈少在紧急出口处,那边火力太猛了!!”车门一关闭,他还未站稳,便向焚心如火的顾卫洋报告了陈繁的方位和危难情况。
  
  连绵不绝的流弹击中身後鼎立的墙壁,水泥块蹦脱後四处散射,砸在陈繁的身体上,血花飞溅。他挣扎著匍匐挪了二、三米,从车底的缝隙中扫见有轮胎朝这里飞速滚来。
  “停车!停车!快停车──”顾卫洋一眼瞥见夹缝中卧倒的身影,连声叫道。
  “少爷,不行,太危险了!!”贴身保镖用手臂卡在他身前,阻拦他冒这个险。
  “放手!”
  “少爷,真的不行!!”
  “你们他妈的给我放手!!”顾卫洋红了眼,吼叫一声後,奋力挣脱保镖的牵制,一把打开门,车子转弯时的离心力将他甩了出去,几个翻滚後,他重重扑到了陈繁的身上,用自己的躯体挡住散射的水泥块。
  “少爷,快走!!”趁同伴在车上压住对方的扫射,另一个保镖借著掩护冲到他们面前,拖起两人往几米开外的车子停靠的地方撤退。
  
  黑色的NAVIGATOR驶上了往市区方向的高速公路,车厢里一片安静,顾卫洋神色复杂地盯著陈繁,原本挺刮的白色衬衫已经支离破碎,血迹斑斑,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处处可见被弹屑划破的伤痕,火药的粉尘和地上的灰尘就著汗水,黏在毫无血色的脸上,灰败得可怕,那双清澈晶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你,为什麽救我?”他沈下声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陈繁也定定地望著他,喃喃道。
  “你不要命了吗?刚才你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挂了!”顾卫洋的声音略略发抖。
  “我就想著,一定要保护好你。”
  陈繁有些委屈的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被卷入结实的胸膛里,头被死命地压在那个人的左侧胸口,听著心脏“!-!-”的激烈跳动声,他感觉自己的气息也开始不稳,大脑仿佛缺氧了一般,怎麽也运转不了,人渐渐无力地瘫软下来。
  之後发生的一切,很自然,就好象水到渠成。顾卫洋温柔的慢慢捧住陈繁的脸,他漂亮的眸子里有点茫然、有点慌乱、还有丝丝期待。
  “现在,要闭上眼睛。”如同叹息的低语,充满诱惑和挑逗的意味,顾卫洋灼热的嘴唇就这样覆了上来,陈繁轻不可闻地“恩”了一声,脖子优美地扬起。
  片刻後,封闭的空间里响起微沈的喘息声和断断续续的呻吟,保镖们非常有默契地把头贴住玻璃窗,同时戴上耳脉,就著优美的音乐,欣赏窗外黑漆漆的风景。
  
  “小微,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了,绝对不……”脑海里回复程微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景象,顾卫洋的心底无声呐喊著。



  上海。
  
  陈繁站在顾卫洋公司大楼的顶层,隔著巨大的落地窗,望著远处呆呆地出神,这几天内发生的事走马观花般不断地闪回。
  接受自己喜欢上男人的事实,只用了两个小时,陈繁轻轻叹息,顾大少爷真是他命中的克星,仅仅一场混战、一个亲吻就让他彻底缴械归降,义无返顾。
  可是,烂俗的电影桥段却压得他心沈沈的,警察和黑道?这算什麽,“无间道”言情版?
  从韩国回来的第二天,他亲眼见识了顾卫洋的狠辣手段,那个人根本不忌惮他的警察身份,当著他的面,在会议室里把高层们骂了个狗血喷头。
  “四年前的爆炸案我忍著没追究,这回又给我弄个枪杀案,你们是不是急著盼我翘辫子好接盘啊?!”
  “少爷……”
  “闭嘴!上次谁说已经斩草除根了?!我看,是斩我们顾家的草、除顾家的根吧!!”
  底下一片寂静,所有的人冷汗涔涔,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那帮小日本太嚣张,居然在韩国把我逼到抱头鼠窜,这口恶气你们咽得下,我顾某人可咽不下,”阴冷的目光扫了一圈,看得每个人毛骨悚然,“我给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之後,山田组要是还留有一个活口,你们自己提著脑袋来见我吧!”
  陈繁张大了嘴,怎麽也合不拢,跨国黑帮大清洗?!要不要报告上级?
  思想斗争了半天,他还是挂了个电话去分局,直接打到局长室,结果?就是没有结果。两天後,市公安局派人找到他,一句话告知,如果事件发生地在日本,我们中国警方也是鞭长莫及啊~~~
  
  “哎……”好象已经是今天第N次的叹气了,陈繁收回视线,决定去茶水间泡杯咖啡提提神,换个心情。
  “你说,少爷这次发那麽大的火,是为了什麽啊?当街追杀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难道,是为了陈警官?”
  陈繁的脚象被什麽绊住了,他靠在门外的墙上,静静听著两个贴身保镖的对话。
  “不是陈警官,是程微!你没瞧见少爷看陈警官的眼神,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了程微。想不到少爷会对他那麽痴情,都好几年还是忘不了,得不到真的,居然找了个替身啊!”
  “就是,说来陈警官和程微长得真是像,我一眼看见还以为程少又回来了呢。”
  …………
  原来,这就是真相?天天连著出现在路口,为了见自己一面不惜闯红灯的顾卫洋;送上一屋子橙汁,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喜欢喝的顾卫洋;PUB里喝醉了酒,握住自己的手纠结著不放开的顾卫洋;通关系指名道姓,要自己保护他人身安全的顾卫洋;冒著生命危险,冲到枪阵中护住自己的顾卫洋……不忍再想下去了,这样的顾卫洋,所有的种种,其实,都是给另外一个人的。
  “陈繁,你何等有幸,竟然长了一张别人的脸呵……”
  
  巴黎。
  
  郑雨峻放下电话听筒,心情不知是喜是悲。他刚刚和顾卫洋谈了个清楚,果然,何微就是他的程微啊。
  “当时实在太危险,我们只能改了身份秘密出国,”远隔万里,顾卫洋话音中的悔意依旧清晰可辨,“从美国、加拿大,到意大利、德国,我发誓找遍全世界的名医,一定要让他醒过来,一定要治好他的眼睛。”
  “怪不得我去查了出境记录,怎麽也找不到你和小微的名字呢!”
  “对不起,郑先生。”
  “可是,小微,他,为什麽好象不认得我似的?难道……”
  “恩,那个时候,小微由於脑部著地,而且冲击力过於巨大,所以造成视神经损伤,以及部分记忆的丧失。”
  
  “小微,你真的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郑雨峻的手越攥越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是,我怎麽能失去你呢?我的心,早就被你占满了啊,小微……我,不要失去你!”
  
  何微立在街头,无奈地对著钱夹傻笑,哎,虽然叫钱夹,可就算再怎麽翻,也只抠得出20欧。晕菜啊,在这里买杯咖啡都得要5欧,何况他还有大半个月的日子要过呢,看来只能被迫减肥了。
  正当他准备把瘪瘪的小东西放进书包的瞬间,身後突然冲出个人影,狠狠撞了他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上的钱夹已经,不见了!!
  “照片,我的照片!”何微大叫著,他只有这一张,唯一的一张,与阿峻的合影照,承载了所有的思念和眷恋,难道,老天连这点小小的幸福也要收回去吗?!
  他拼了命的追赶著,一条街,又一条街……近了,又近了,伸出的手快要触到那人的背脊了,全身心都系在小小的照片上,他怎麽会注意到那正巧转弯而来的公共汽车呢?!
  
  郑雨峻坐在路口的CAFÉ里,才端起咖啡杯,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震得他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手一抖,玻璃杯摔到了地上,裂成无数碎片。
  心慌意乱地,他冲了出去,用力扒开渐渐围拢的人群,鲜红的血液的颜色,迷朦了双眼。
  “不会的,不可能的,怎麽会是小微呢,绝对不能啊,上帝,求求你~~~~~~~”



  何微怔怔地爬了起来,人们的关注度都集中到了被撞的男人身上,司机跳下车打通报警电话後,和大家一起采取各种急救措施,等待救援。
  “小,小微……”依稀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还没等他回头探寻,整个人便被抱了个满怀。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幸好,撞得不是你,不是你……”郑雨峻一见安然无恙的何微,好象注射了强心剂一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脸紧紧贴著对方的面颊,感受到熟悉的体温,悬著的心才慢慢落回胸膛。
  呼啸的警车和救护车纷置驶来,忙於救治伤员的人群,无暇瞩目横道线上相拥而依的两个身影。
  
  走出警局的大门,何微捧著失而复得的钱夹,默默跟在郑雨峻身後,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猜得到那个人的脸,现在一定很臭。
  “你,你──”前面的人脚步蓦地一停,何微刹不住车,猛然靠上了结实的後背,“痛~~~”
  “当心点啊!”郑雨峻心疼地扶住何微消瘦的身躯,一边揉著他微微发红的额角,一边唠唠叨叨地数落起来,“你说你为了20元钱和几张信用卡,犯得著这样不要命地追吗?!要不是那个司机方向盘打偏了一点点,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人就是你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爱人,可能会在片刻间化成灰烬,从此再也无法触及、再也无法见到,那种撕心的痛楚,几乎要把郑雨峻整个给吞噬,“小微,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嘛!”
  何微闻言,用力推开郑雨峻,倔强地瞪住他,冷冷地说:“对不起,让先生您担心了。对你来说,20欧是算不了什麽,在CHAMPS-ELYSEES街上随便打发一个叫花子也不止这个数。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请你以後别再缠著我了。”
  “小微,我不是这个意思,”郑雨峻激动地喊了出来,“你知道我刚才看见那滩血迹时,是什麽样的心情吗?我很害怕,怕你就这样离开我!四年……四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可是,你不认识我了,对我完全象是个陌生人,我们之间曾有过的情意,你统统不记得了,你说,我该怎麽办,该怎麽做!”
  “郑先生……”
  “别叫了,我不是你的郑先生,我要做你的阿峻!记忆消失了,我陪著你找回来,可要是你人没了,我到哪里再找一个程微啊,你就这样不珍惜自己,不珍惜,我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了,可能我们以前相识、相知,甚至相爱过,但现在,你只是郑先生,仅此而已。”何微扬起头,漠然的神情冻结住了周遭的一切。
  郑雨峻看著他,眼神中夹杂著哀伤和绝望,“对,或许你是对的,现在的你,今天的你,只会叫我先生、只会说对不起的你,已经不是我的程微了,曾经那样深深爱著我的他,四年前,就死了!”
  说完,他任泪水肆意地流淌著,转身决然离去。
  何微望著他的背影,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阿峻,你的小微,被他自己,亲手杀死了……”
  
  上海。
  
  闷热的夏夜,即使躺在空调房间里,心口还是潮潮的。
  陈繁下了床,伸手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裤,轻巧无声地套上,旋开门走了出去。
  倚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呼吸著暑热仍未消退的自然空气,陈繁微微盍上了双眼。
  “为什麽不睡觉,跑来外面蒸桑拿?”带著睡意的嗓音沙哑浑厚,有种令人心神荡漾的魔力。
  象是并不意外有人跟从,陈繁回头,若有所思地盯著高大的身影,轻轻说了句:“给我支烟。”
  “你会抽烟?”顾卫洋十分诧异,“从来没见你抽过啊?!”
  陈繁点燃了递到手中的香烟,荧荧的光点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心也随著一颤一颤,“你的他,那个程微,估计不抽烟吧,看你吃惊的样子。”
  顾卫洋的身体完全僵住了,好半天才喃喃道:“谁告诉你的?”
  “你呀,”陈繁的语气淡然得似是漫不经心,“抱著我做爱的时候,喊的是他的名字,几乎每次都是。”
  “陈繁……”
  “我和他,长得有多象?”
  “……”顾卫洋的脸色很难看,怔了许久,才艰难地回答:“非常象。”
  “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成了他吧……替身,我是他的替身啊。”
  “对不起……”
  “顾卫洋,你,为我,只是为我──陈繁,动过心吗?一点点,有吗?”陈繁清澈的眼眸因为期许而微微发亮。
  “陈繁,真的,对不起……”
  “我知道了。”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带著心灰意冷的酸楚和失望。其实,早就晓得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那一句多余的问话只能让心上的裂痕更深、更痛、更难以愈合而已。
  陈繁了然的垂下头,黯然地掐灭烟蒂,“那,我走了。”
  没有任何阻拦和挽留,顾卫洋定定地看著他毫不迟疑地转身下楼,心,突然空落落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汗啊~~~~~~~
  
  都第七回了,俺还让那四个男人在原地饶圈啊~~~
  
  下定决心,下一回就完结,哼哼!!!!



已经凌晨二点了,陈繁不知疲累似得,在无人的街头快步走著。他以为自己会伤心的大哭一场,用手背抚过眼眶,却是干干的。心里惨然地一笑,原来,泪水早已混在汗滴中,从全身各处渗了出来。
清清楚楚地,他停下脚步,终於又站在了两人初遇的那个路中央。由顾卫洋的公寓到这里,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可是,我走到了,花了3个小时。”陈繁自言自语,“你的心呢,走到你的心里,要花多少时间?卫洋,我和你之间,是咫尺天涯啊~~~~~~~”

半个月後。
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

陈繁整了整深兰色的警服,大步走进陇川县公安局。
“小陈,你到这里挂职锻炼,才一个星期,真的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了?”简陋的会议室里,局长看著眼前这个从上海来的年轻警察,严肃地问道。
“是的,局长。”陈繁清澈的双眼直视前方,目光中充满了执著和坚定。
“小陈啊,我们县就挨著金三角,是毒品走私的重灾区,作为一名缉毒警察,工作艰苦、任务繁重,而且随时都有可能流血牺牲,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陈繁什麽也没说,他只是起身,站得笔挺笔挺的,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

上海。

顾卫洋双手用力地撑在办公桌上,眉头紧紧揪著,为什麽?为什麽他遇上的人,都是傻瓜?!
程微是,陈繁也是。
陈繁,你他妈的什麽地方不好去,偏要跑到云南,什麽事不好干,偏要去抓毒犯,你以为自己是超人,上天入地、刀枪不入吗?你也,不怕死?

巴黎。

进入了九月,巴黎的气温一下回落到十五、六度,中午的太阳不再有灼烧的威力,而是懒洋洋地倾洒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塞那河畔的圣何塞艺术展览馆外,一块圆形的蓝色琉璃静静摆放於门口的三角架上,在光线的投照下,暗影浮动,别有番东方的神秘韵味。
何微长及颈窝的黑色头发微微荡漾著光辉,专注的眼眸里盛满了闪闪烁烁的碎屑阳光。
“阿峻,祝贺你的摄影展开幕。”他望向身边还覆盖著泡沫布的招牌,轻声低语著,“明天,这里一定很热闹,会有很多人来参观捧场。阿峻,你记得一直要笑哦,这样,登在报纸上的,肯定全是你微笑的照片,我最喜欢了。我要把所有的报纸都买下来,好好的看、认真的看,用心的看……”
“然後呢?深深地刻在心里,刻在脑海里?小微,你准备下半生都靠这些没有生命的照片活下去吗?你确定,真的不要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吗?”
何微不敢回头,手不自觉地按住胸口,不痛呀,是在做梦啊~~~~

“哥哥,我飞那麽远来看你的展览,你就买汉堡给我吃啊,小气!恩?哥,你在干什麽,和谁说话吗?”
何微静默的身影开始晃动,那个女声,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声音,请不要来打搅他的美梦吧!
“小微……”郑雨峻心疼地扶住摇摇欲坠的身影,糟糕,该不是自己惊喜过度的莽撞吓到他了吧!
一股力量猛地分开了两人,LILI的眼神冷得象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何微的心脏。
“小妹?你怎麽了?”郑雨峻一头雾水,“你,和程微……”
“没什麽,我们没什麽的。”何微有些不安、有些慌张地推拒郑雨峻重新伸出的手臂。
“哼,不用你装好人,”LILI不屑地瞪了何微一眼,抬头紧紧盯住自己的哥哥,“这个男人有什麽好,值得你为了他抛弃纭纭姐,值得你为了他抛弃事业、前途、甚至生命?!只不过是个GAY、是个不要脸的男妓!!”
“LILI!!”郑雨峻又急又气,低低地吼叫,“你给我住口!”
“哥哥,不是你要听我说的嘛,怎麽,我刚说了一句实话,你就没勇气接受了?!” LILI冷笑著,“程微,你死缠烂打的本事高得很啊!!你还是不是男人?!说出口的话就当是放屁,能赖则赖吗?”
“郑小姐,我……”何微的脸苍白得可怕,心一沈再沈,却仿佛到不了底。
“究竟、是怎麽回事?说!!”郑雨峻钳住LILI的肩胛,几乎是咬著牙命令道。
“两年前,他到纽约来找过你。那个时候,你去了缅甸做毒品交易的报道。”肩上的手指微微颤动,LILI低头瞥了瞥,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在我们家的门口,他说因为生了很长时间的病,而且有段日子眼睛也看不见了,所以,一直躲著你呢。然後,我告诉他,我哥哥活得很好,是最有前途的摄影师,希望他不要毁了你。程微,你答应了我什麽,你现在说啊!!”
“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郑雨峻面前,忘记所有的一切,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何微的声音,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平稳。
“叭~~~~~”LILI捂住自己的脸颊,伤心绝望地颤抖著,“哥哥,从小到大,我都是你最宝贝的小妹,你连一句狠话都舍不得说我,为了我,你可以放弃最喜欢的工作,跑去上海拼命赚钱。可是,这个大哥,我心中的哥哥,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郑雨峻脑子一片空白,茫然无措地矗著,看起来无比的脆弱。
何微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耳语,“阿峻,快去把妹妹追回来吧~~~~~~别让她做傻事啊~~~~我不想看你後悔的样子哦。”
“小微,你……”
“放心,我会在这里等你的,我保证,”何微在郑雨峻的额头印上安心的一吻,“反正,不管我逃到哪里,都会被你找到的。”

微风中,薄薄的纸片压在琉璃下轻轻摆动,端正的汉字如画般映衬著琉璃的光泽,美得让人心醉。
“阿峻,我走了……对不起,骗了你。希望,不,是请求,请你不要再找寻我,好吗?有些事,需要时间慢慢过滤、沈淀……阿峻,你只要记得,我爱你,永远……”

空无一人的展览馆门口,间隙有几只可爱的小鸟飞过,停留片刻後,又拍拍翅膀,朝著不远处波光粼粼、轻柔幽雅的塞那河而去……

尾 声

每年底的法国风尚大奖是时尚圈的“奥斯卡”,早在一个月前,各个奖项的候选人名单一经公布,身价立即跟著大涨。今年,作为首次入选最佳造型影画奖的华裔摄影师,刚满30岁的郑雨峻受到的追捧更是铺天盖地。
清晨,程微背著书包,匆匆赶往学校。转过街角的书报亭,脚步习惯性地停顿下来,摸出硬币交给摊主,拿起一份早报,边走边翻到娱乐版,“法国风尚大奖今晚揭晓,时尚风标指向亚洲风情”,黑色的大标题下,赫然是郑雨峻俊雅的笑容。
“阿峻,加油啊~~”程微明亮的眸子现出一丝欣悦和骄傲,“那麽出色的你,不愧是我选中的人哦!”

人声鼎沸的酒吧里,电视机的画面从卡通可爱的广告跳到了云鬓香衣聚集的红地毯,程微穿梭在热闹的店堂中,忙著为客人端酒递水,只能在走动的间隙抬头扫一眼。
“哇~哦~,这个男人好高好帅啊!!”吧台上突然爆出一句惊叹。
“是他,这阵子报纸上照片很多的,那个摄影师啊~~”
手里拿著空的托盘,正准备去取啤酒的程微,一下子钉在了店中央,视线根本离不开屏幕,口中完全是无意识地喊道,“把电视机的声音打开,开得响点。”
大家诧异的目光,统统投住於这个平日里清秀沈静的中国男人身上,瞬间,PUB陷於一片安静中,郑雨峻低沈浑厚的嗓音在每个人的耳畔回荡。
“非常感谢评委会把这个大奖授予我…………除了要深深感谢我刚才提到的亲人、朋友和工作夥伴外,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奖台上,我还有些特别的话要对一个特别的人说。”郑雨峻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竟然用的是中文,“小微,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看直播。我想,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久到那句J`TIME再不说出口的话,连LA TOUR EIFFEL也要看不过去了。所以小微,明天下午一点,我会在那里等你,等到你来为止,我爱你,永远~~~~~”

程微用力地点了点头,“明天下午,希望是个好天气啊~~”,漂亮的嘴角开始上翘,微微的笑容干净自然,一如往昔……


──────────────未完待继───────────

阿峻和程微的故事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番外:永远的第一天,主角:顾同学和小繁繁。
微虐~~~~~~~~~~




我等你,一起去巴黎(番外 永远的第一天 )



  ──你会是我的幸福吗?──
  
  
  虽说已经12月份了,位於西南边陲的双坡垭口依旧炎热、潮湿,这里与缅甸接壤,是典型的热带气候。
  上午八点半,陈繁准时到木康公安边防检查站上岗值勤,与武警战士一起,把好毒品贩运的第一道进口关。
  
  “小陈,又有你的包裹了。”同事羡慕地捧著个大箱子放在陈繁的桌子上,“这次会有什麽好吃的?”
  
  陈繁笑了笑,俊朗标致的脸上闪过些许不易察觉的喜悦。这几个月来,顾卫洋几乎每个星期都会邮寄大包来,送的玩意各式各样,小到风油精、创可贴,大到液晶电视、笔记本,至於食品类的东西,更是国际化的水准,都快把他那间小小的宿舍撑暴成便民超市、电器卖场啦,同事们打趣地说,是不是金三角哪个女毒枭看中你了,先糖衣炮弹地轰炸一番啊?!
  “哼,他虽然不是毒犯,可那股子狠劲比起来绝对有过之无不及呢!”陈繁心里又酸又甜的。原以为那天晚上两人已经摊开说明白了,自己也黯然神伤了一阵,甚至主动向局领导要求援滇援边。可是,顾卫洋好象并没打算放他这个替身过门,他刚到木康那会儿,就收到顾老大嚣张的明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我的人,还没有哪一个能逃得走呢!!”陈繁颠来倒去地看了无数遍,孤单单地坐在床头,尽管知道很没出息,但眼泪却怎麽也止不住。
  
  拿过箱子,陈繁一楞,上面的地址标签是一连串的英文,包裹是从纽约的家里快递来的哦,小心地打开,“啊,圣诞礼物!”惊喜地看了眼日历,“大後天就是平安夜了。”他心中感叹著,在这个边境线上的小镇,每天忙著和各色人等斗智斗勇,和家人团聚过圣诞节似乎是件很久远的事了。
  
  “陈警官,外面有人找,好象是你兄弟。”窗口探出个军帽,一名战士正朝陈繁大声喊道。
  “兄弟?”他的脑子一下反应不过来,“小弟从美国飞来?他才12岁,怎麽可能?”万分疑惑中,陈繁已经走到了检查站大门口的警卫室。
  
  顾卫洋望著离开自己一公尺不到的人影,心中有股微弱的怒气慢慢腾起,他居然能在寄来的卡片上写下“过得很好”这四个字?!他究竟懂不懂“好”这个中文字的含义?!小小的脸明显又缩了一圈,衬出眼睛大得吓人;原本就不够白的皮肤现在根本就是煤炭色,黑得发亮;精神倒是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硬撑的!
  “咦?你们干嘛都不说话呀?!”程微拽了拽顾卫洋的胳膊,“喂,你倒是发个声音啊!”
  
  陈繁站在那里,恍惚间有种在照镜子的错觉,对面的男人,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身形,是,他的小微吧!他找回心爱的人了?今天,是向替身感谢兼道别来的?
  
  突然,顾卫洋跨出一大步,低声却强势地贴著陈繁耳语,“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   ◇◆◇    ◇◆◇   ◇◆◇   ◇◆◇   ◇◆◇   ◇◆◇
  
  程微很随意地坐在狭小的宿舍里,可怜兮兮地巴望著那一屋子好吃的东西。陈繁心里暗暗好笑,抓了包牛肉干抛给他,“啊,谢谢……恩,这个顾老大,我还真不知道说他什麽好?!”
  “你们,怎麽了?”刚刚才放松的心又揪了起来,陈繁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
  “我们?是你们,你和他。”程微闲适地捋了捋额前略长的头发,自觉自己并不是“人来熟”的个性,但是对著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警察,他一点也没有拘谨、忐忑的心境和情绪,可能是因为对方的外形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缘故吧,“好不容易凑足了旅费、又赶上学校的假期,我还想著从法国回来要痛快地玩个爽呢,可一看见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什麽兴致都没了!”
  “半死……不活?”
  “是啊!找他玩什麽都提不起精神,还从来没见他这麽蔫过呢。”
  陈繁直觉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剧烈,程微的话,是什麽意思?难道,难道……
  “我挺好奇的,逮著个机会灌了他一整瓶酒,整整一瓶JOHNNIE WALKER啊,他就那样咕咚咕咚喝下去,结果,淅沥哗啦地,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招了。”
  “所以,你就拖他过来了?” 陈繁轻轻问道,言语中透出一丁点的凄楚。
  程微敏锐地觉察到对方的伤感和惆怅,不知该说些什麽才好,两人就这麽无声地相对。
  
  “那个,陈繁,” 程微先开口,打破了彼此间尴尬的沈默,“我和顾卫洋之间,无论是谁曾经爱谁、谁又亏欠了谁,这些事都已经发生了,不可能自欺欺人的把它当成是做了场梦。我没有想过,哪一天会忘记他,永远也不会,顾卫洋三个字,不仅仅是记在脑子里,更是铭刻在心里。卫洋,他也一定是这样想著的。”
  陈繁静静地听著,心头微微发酸,却又有点释然,自己也说不上是什麽样的感觉。
  “我们两个人,或许就是书上说的那种,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程微抬头看著他,眼神澄澈,表情认真,“有些话,我知道我来说,可能并不恰当,毕竟这是你和顾卫洋的私事,外人没有什麽可以插手的,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会是他在对的时间,遇到的那个对的人。其实我想,我和你除了长得相象外,其他方面差别肯定很大,所以,你别太介意这点。”
  陈繁还是不作声,低下头,象是思索著什麽。
  
  依旧是闷热的夜晚,依旧睡不著跑到室外呼吸自然空气,依旧,身後跟随著某个高大的身影。
  “又出来蒸桑拿?我在招待所的露台上看你发呆好一会了。”顾卫洋坐在陈繁身边的台阶上,眼睛盯著两个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顾卫洋,我发现,我们好象一点也不了解对方。”陈繁答非所问,似乎还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可是,却已经做过情侣间最亲密的事了。”
  “那,一步一步补回来好了。我先说,”顾卫洋心一紧,一下握住了陈繁的手,攥得牢牢地,“我出生在意大利,西西里岛。”
  “啊??黑手党的发源地哦,”陈繁吃惊地低声喊道,“怪不得你那麽心狠手辣呢!”
  “很奇怪吧。我的爷爷是打下江山的功臣,建国後在中央军委任职。文革中当然受到冲击,爷爷、奶奶、大伯、二伯都是活活被整死的。那时候,家里只剩我父亲和小姑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眼看要撑不下去了,幸好政治局有人伸手拉了一把,偷偷把他们送出了国,先是到日本,後来辗转四处,最後在意大利落了脚。你看,我就是和黑手党混在一起长大的。”
  “所以,回来也混黑道?”
  “恩,怎麽,警察叔叔卧底侦察啊?!”
  “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你真的想过一辈子吗?就没计划著漂漂白?”陈繁不理他半真半假的推搪,继续追问。
  “也有考虑过,可是,这帮兄弟跟著我出生入死那麽多年了,如果不干这行,他们能做什麽呢?!”停顿了一瞬,陈繁看著顾卫洋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带著些落寞,“不过,有段日子,特别想漂白,想安安稳稳地生活都快想疯了!”
  “是,为了程微吧?”
  “恩……,跟我在一起,他受了很多苦,我实在不忍心。那个时候,心整夜整夜提著,疼著。”
  这样的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但陈繁的胸口还是抑制不住地发闷。
  “你呢,家里人居然同意你放弃美国国籍,只为来这里当警察?”
  “才没那麽简单呢!我已经是第三代华裔了,标准的ABC。不过,爸爸妈妈还保有很好的传统,在家里坚持讲中文,不象其他的华裔,到我们这辈,中文统统都还给老祖宗了。从小到大,我的愿望就是当一名警察,可在美国干这行,太危险了,家里人说什麽也不同意。所以,我在叔叔的大力协助下,瞒天过海地逃到上海,等把这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传真给他们时,也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啦,大家只好接受这个事实,然後,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我小弟的身上,可怜的孩子啊!主会保佑你的。”
  “呵呵~~~~”顾卫洋瞥见身边的人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祷告著,口气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还有点宠溺,“有你这个宝贝,我真同情你父母,为了把你养大,都捱多少个苦日子啊!”
  “哼,你的小微不调皮吗?”完全是无意识的,陈繁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程微和你,经历差得太多,你们,是不一样的两个人。”顾卫洋答得十分自然,“陈繁,上次的那句话,我想收回来。”
  陈繁呆呆望著他,忽然,好象明白了什麽,慢慢地,脸红了。
  “陈繁,我承认,我为你心动了,只是为你。”顾卫洋伸手把还在发怔的人搂进怀里,温柔地说,“我不能保证今後会如何如何地深爱你,你要不要赌一把?”
  “无论怎麽赌,我都是输的那方,谁让我先爱上你了!卫洋,你,会是我的幸福吗?”陈繁将脸贴在他的鬓边,心中看不清未来……



  ──心碎也没有关系吗?──
  
  “程微,好象有人在盯梢。”挤在缅甸鲒拉镇热闹的集市中,陈繁十分警觉,毕竟,旁边小河的另一端就是恶名昭著的“金三角”。
  “顾老大的人吗?”程微也有点紧张不安,谁叫是他怂恿陈繁偷逃出来的呢!
  “不……不知道。反正,要当心点啊!”陈繁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两侧的人群,刚才一晃而过的影子已难觅踪迹。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他看著身边颀长的同伴,心里有些懊悔,其实不应该由著程微的玩性,瞒著顾卫洋跑来闲逛的。鲒拉这个位於中缅边境线上的镇子并非旅游景点,集市上多得都是矮小黝黑的当地人,他们两个矗在当中,简直太过於鹤立鸡群了。况且,这里很多人都经常通过木康检查站入境,其间当然会有毒贩,万一认出了他这个边防警察,做出些什麽出格的事来,自己受伤也就算了,如果殃及到程微,後果,不敢想象啊……
  
  “陈繁,我们去那个摊子吧?!” 程微瞅见远处有卖色彩豔丽的小玩意,脸上现出孩子般贪心而又可爱的神情,让人不忍拒绝,虽然,就陈繁看来,那个位於集市边角的摊铺有些过於离开人群了。
  “这些……那个……,要卖多少钱啊?”粗略观察了一番,似乎没有什麽情况,陈繁稍微松了口气,紧挨著程微,看他兴奋地问东问西。突然,腰部被冰凉的硬物给顶住了。他不慌不忙地朝程微瞄了瞄,果然,他也被逮了,小小的杂货铺,一下子围了七八个人,而且满脸戾气,绝对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对象,摊主胆战心惊地呆立著,连气也不敢喘。
  “要我们去哪里?”陈繁稳了稳,低声问道。
  “你们不需要知道。”流利的普通话,略带南方口音。
  陈繁和程微互相对视了一眼,手无寸铁的两人心里都明了,如若反抗绝对是死路一条。因此,他们只能选择沈默不语,配合地随那帮人走出集市,刚爬上一辆丰田越野车,後脑勺便遭到重重一击,一前一後地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   ◇◆◇    ◇◆◇   ◇◆◇   ◇◆◇   ◇◆◇   ◇◆◇
  
  陈繁从黑暗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手脚均被镣铐锁住了。
  “谭跃??”眼前冷冷看著自己的,赫然竟是公安部和缅甸政府联合通缉的大毒枭,陈繁震惊地叫出了声。
  “眼光不错嘛,不愧是顾卫洋的男宠!”谭跃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人立即狠狠地把还处於昏迷状态的程微踹得痛醒过来。
  “你到底想干什麽?”陈繁艰难地挪动了著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程微的面前。
  “哈哈,他还挺会享受的,要找就找两个一样的,玩3P吗??”谭跃自顾自感叹著,“可惜,我对干屁眼没什麽兴趣,你们的贞洁可以保住了!”话音刚落,满屋子的男人“轰”地发出淫秽的笑声。
  程微的脸涨得通红,上面写满了後悔和焦虑。
  “抓我们来,要威胁他什麽?”陈繁脸色平静,心中的慌张掩饰得很好。
  “聪明!”谭跃装模作样地鼓了鼓掌,“上一回,他灭了山田组,那叫一个狠啊!哎,硬生生地斩断了我在日本的这根线,心痛呦!!这算了也就算了吧,为了这点事去惹顾老大,我可不敢啊~~~~可是,”他的声音忽然阴冷得可怕,“他不能连我原来存在那里的货都给毁掉,200多万美金啊,就这样没了,这个仇我怎能不报??想不到,他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到极点!现在还敢冲到金三角我的老巢来!!他不给我面子,我为什麽要给他夹里?!”
  “原来是要他赔你钱啊~~” 陈繁的不以为然有些惹恼了谭跃,蜷曲的背上挨了一脚。
  “拨个电话给顾老大,说他的两个婊子在我的手里,看他愿出多少钱来换!”谭跃坐进太师椅里,又恢复了笃定的神情。
  不一会儿,窗边桌子上的扬声器里传出顾卫洋低沈而冷静的话语声,一直极力保持镇定的陈繁,突然好想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大哭一场。
  “谭跃,如果你敢把他们两个怎麽样,我会让你全家都生不如死,你应该知道的,我顾某人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
  “顾卫洋,你真嚣张啊,人都在我手里了,你的嘴也不会软一下?!”
  “让我跟他们说话!”
  “要找哪个小帅哥啊?”
  “程微,皮肤白的那个……”
  “卫洋……”程微被粗壮的打手揪起来,拖到了桌子的电话旁。
  “对不起,又拖累你了。”这几个字,顾卫洋说得很平淡,淡得简直象在谈论天气,不知怎得,陈繁的眉头一跳。
  “是我不好,我不──”
  “让我和陈繁说话好吗?”顾卫洋打断了程微忏悔的话音。
  轮到陈繁被拖了过来,“顾──卫洋。”
  “小繁,你还好吗?他们对你怎麽样?有没有受伤啊?”话筒里那端的人,似乎微微有些心烦意乱,一连串的问话加上略略变粗的呼吸声,明显地让所有的人都察觉到,这个小繁对他而言,很重要。
  陈繁心头暖暖地,“我没什麽,会保护好程微和我自己的。”
  “小繁~~~”电话挂断了。
  谭跃仔细地端详了两人一番,似是了然地点点头,刹那,屋子里的十几个打手把陈繁团团围住。
  “你是顾卫洋的心头肉吧,我倒是要让他尝尝心头肉被割的滋味,上吧!”
  
  等到人群散开,陈繁已经是伤痕累累了,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眼角、嘴角都有开裂的口子,血滴滴滑落,左手的骨头好象碎裂了,一阵阵钻心的刺痛,让他无意识地颤抖著。
  “陈繁……”程微的话中带著哭腔,“都怪我!”
  “不怪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对那个人那麽重要呢!”陈繁摇摇头,朝他扯出一丝恬淡的笑纹。
  
  “啊,姜还是老的辣啊!顾卫洋这个多情公子的名声果然不虚传。”谭跃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在屋子里炸开,“陈繁,原来你是警察啊!他居然为自己的情人找了个重量级的保镖兼替身啊!”
  陈繁的脸色变了,胸口象被一团重重的石头压住。
  谭跃走到程微身边,蹲下身来,脸上带著嘲讽的笑容,“你才是他要保护的人啊!顾卫洋猜到我会开扬声器监听所有的对话,故意对你不闻不问,好让那个替死鬼代你挨打。啧啧,真是,好情人呦!”
  程微瞪大眼睛,怔了片刻,猛然把头转向身後,高声叫道,“陈繁,你别听这些,别听,他们在瞎说,瞎说!!!!”
  陈繁的心神仿似不知飞哪去了的样子,嘴唇咬著,越来越紧,慢慢开始有红色的液体渗出。
  
  一天一夜过去了,也不知顾卫洋对他做了什麽,谭跃没有再对他们两个下毒手,脚镣也去掉了。程微忧心忡忡地盯住缩在角落里的人影,一直呆然木坐的陈繁蜷曲著身子,头深深地埋在胳膊里,象失了魂魄似的。
  
  门“庞”地被撞开,谭跃大摇大摆地度步进来,“帅哥们早啊!”
  程微狠狠白了他一眼,“人渣!”
  谭跃好象心情很好,不理会咒骂,“再拨个电话给顾老大!”
  “嘟”,手机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谭跃,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还不放人!!”顾卫洋咬牙切齿地叫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陈繁终於抬起头,定定地瞪住桌上的扬声器。
  “别急嘛,我还想和你玩个游戏呢。”谭跃阴险地笑了笑,“你这两个小情人,我挺喜欢的,反正他们长得差不多,你只要留一个就够了,还有一个嘛,借我玩两天,嘿嘿!”
  “谭跃,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
  “现在,人可是在我手里,真得惹急了我,索性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要亡大家一块亡!!顾公子,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这几分锺就象几个世纪那样长,“程微、我要程微,”顾卫洋的声音再度响起,很平稳,“皮肤白的、头发长的那个!”象是怕被搞错,他还特意字字清晰地描绘出两人的不同。
  一阵寂静後,程微甩了甩头,歇斯底里地扑到话筒上,“你他妈的疯了,我不要,不要啊……”
  “我他妈的是疯了,发疯地爱你,程微,我他妈的就是爱你……”顾卫洋的低吼中满是凄厉的绝望,听得人心好痛,陈繁的心好痛,象被人硬生生地扯出体外。
  “我不走,让他走!” 程微决然地钉在原地,十指头死命地抠住桌面。
  正当他奋力抵抗著打手们的拖拽,陈繁蓦地起身跨步到他面前,抬起未受伤的右手就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很狠很重。
  “如果你想他下半辈子生不如死,你有种就呆在这里、死在这里!”
   程微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紧绷著脸,愤怒地可怕的陈繁,“我──走!”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陈繁轻轻地、不住地呢喃著:“卫洋,我的心碎了,它真的碎了,不信,我掏给你看……心碎了,这样也没关系吗……我没有了心,还能活下去啊…………”



  ──亲吻之後就是分别吗?──
  
  上 海。
  
  单人病房里,陈繁正在打著吊针,顾卫洋抱住双手靠在墙上,专注地看著缓缓滴落的药液,很象,晶莹的泪水。
  “卫洋──”由於满头满脸都绑著纱布,陈繁的声音听上去甕甕的。
  “怎麽了?”顾卫洋向他望过来,两人目光对接住,露在纱布外的那双眸子依旧澄净如水,漂亮得让人失神。
  “有点口渴,你能把水递给我吗?”
  顾卫洋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扶起陈繁,把杯子端到他的嘴边。陈繁垂下眼睑,没有再看他。
  因为下颚也被包裹住,使得对常人来说很自然的张嘴、吸水、吞咽等一系列的生理动作,对陈繁而言,做起来却无比的艰难,慢慢地,纱布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水渍。
  顾卫洋习惯性地抬手,想为他拭干,陈繁的头不经意地偏了偏,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才颓然垂落。
  “什麽时候,动第一次的整形手术?” 顾卫洋把陈繁平放回床上後,起身走到窗边,宽厚的背部对著屋里,象是不敢再看那张裹满纱布的脸。
  “医生说,要等伤口愈合好,大概,半年後吧。”
  “半年啊……”顾卫洋重复著这两个字,朝向泛光的夜空,牵动了下唇角,那是一个恍惚的微笑,有些乏力,有些无奈,“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输完液就睡吧,我先走了。”
  陈繁闭上双眼,听著他打开门,“冬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上午十点,冬日的阳光照进房间,亮晃晃的,却不刺眼。陈繁昨晚一夜没睡,一直睁著的眼睛中,隐约可见细微的血丝。
  前几天的这个时候,顾卫洋就该到了,今天,医生查过了病房、护士送过了药,他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左边的肩胛骨打了钢钉,根本无法动弹,陈繁只能用右手吃力地撑起整个身子,小心地下了床,推开门到了走廊上。
  顾虑著自己类似木乃伊的外形会太过怪异,他摸索著走到平日无人进出的安全楼梯,拽著扶手,一格一格地爬到了顶层的天台,放眼望去,医院的全景都映入眼眶。
  
  中心花园的露天停车场围著一堆人,好象是有车辆碰撞的小事故发生。陈繁移动脚步到了天台边缘,定神看仔细了,真的,是那辆墨绿色的LAND ROVER。突然,顾卫洋挤出了人群,手紧紧拉著程微快步走到旁边的空地,很温柔地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头凑在他的耳边低语著什麽。然後,手掌抚上程微的额头一下一下揉著,即使隔著这麽远,陈繁依然能清晰地觉察到,顾卫洋的动作,轻柔得象捧著珍宝似的,那,就是爱吧。爱一个人,就会把他当成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所有不经意的举动,也都是充满柔情的呵护。
  陈繁不忍再看下去,转身贴著巨大的水箱,滑落到地上,人无意识地在那里沈思,十分锺、半小时、一小时……
  
  顾卫洋几乎是气势汹汹地踹开了天台的铁门,“陈繁,你躲在这里干什麽?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著越逼越近的人影,嗓子象被什麽给堵住了,根本开不了口也说不出话。
  顾卫洋一把抓住他已经快冻僵的手,心疼地捂牢,“你在这里吹冷风,要是感冒了怎麽办,本来身上就那麽多伤了!”
  陈繁缓过神来,把手抽了回来,努力地瞥了瞥嘴角,算是给他一个笑容,“对不起,我是想看风景来著,站得累了,就坐下休息休息。”
  “卫洋──啊,陈繁,你果然在这里啊,医生找你们呢!”跑著上来的程微到两人跟前,气喘吁吁地说。
  陈繁望著这张熟悉的脸庞,曾经,自己每天照镜子,都能瞧见的五官、轮廓,以後,就只属於程微了。而他,好象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下来,留在顾卫洋身边了,“对不起,程微,到头来,我也不是他在对的时间,遇到的那个对的人。”
  
  ◇◆◇ ◇◆◇ ◇◆◇ ◇◆◇ ◇◆◇ ◇◆◇ ◇◆◇
  
  傍晚时分,顾卫洋又开车来到医院,经过後门僻静的林荫小路,他把车靠边停了下来,夕阳的余辉笼罩著层层叠叠的竹林,金色的光晕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温暖而安宁。一个修长削瘦的背影立在路的尽头,象是和这幅风景画融成了一体。曾经,背影的主人是那样一个英俊帅气、神采飞扬的年轻警官啊~~
  
  顾卫洋永远也忘不了,换回程微後的第三天,他还在和手下部署怎样救出陈繁。突然间,边防检查站的一个电话把他叫到了县卫生院。
  小小的、破败杂乱的抢救室里,站满了身著军装的武警战士,把唯一的病床困在了中央,除了医生的白大褂外,什麽也看不见。
  顾卫洋心惊胆战地立在门口,他从来没有感到过这麽的无力,陈繁究竟怎麽了?恐惧和担心交替在他的脸上闪回。
  “你就是顾卫洋?”一个领导模样的军人严肃地问道。
  “对,是我!他怎麽了?”
  “你是前几天来过的小陈的亲戚吧,一找到他,就报出了你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是他说的?!谢天谢地,他没死!”顾卫洋的手按住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
  “那个,说完,他就昏迷了,原因是失血过多。”
  “昏迷?失血?”顾卫洋控制不住低吼出声,该千刀万刮的谭跃,到底对陈繁做了什麽??他的神情一下变得阴郁可怖,刚想往里冲,便被几名小战士给拦住了,“我、要、去、看、他!”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咬著牙挤出这句话。
  “对不起,陈繁他……他……”领导刚毅的脸上现出凝重的神色,欲言又止。
  “他……是缺了胳膊……还,还是少了腿?”顾卫洋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飘。
  “比这些要严重。他,脸被弄花了,根本,不能看了。”
  “你说什麽?刚才,你说什麽?”顾卫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弄花?不能看?这,这是什麽意思啊?”他的问话声抖得象要断掉,带著疑惑和不敢相信。
  “陈繁的脸上,被人划了七八刀,很深的伤口……原来的容貌……惨不忍睹!”
  抢救室里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沈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顾卫洋轻轻地,却是异常坚决地请求,“我,还是想看看他。”
  领导默默地点了点头,拦在面前的人退开去,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床上年轻的男子,原本俊美的脸庞布满血污,双眼象是再也不会睁开般地紧闭著,交错纵横的伤口上,皮肉都向外翻了出来,整个额头和面颊、下巴,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正给陈繁缝合伤口的医生,手也在发抖,象是从未见过这般血腥残忍的画面。
  顾卫洋一阵晕旋,猛地,他冲了出去,在走廊的尽头,死死握紧的拳头一下比一下重地砸向班驳的墙壁,喉咙中发出近似野兽受伤时的悲鸣声,渐渐地,白色的墙上晕开丝丝血迹……
  
  二天後,一直昏昏沈沈的陈繁在专程赶来的分局同事的护送下,回到了上海。
  顾卫洋想方设法请到了权威的外科、整形科的专家及时会诊,最好、最乐观的回答也只是说,陈繁的外貌大约可以恢复到五成的水平,不过,那起码要经过十次以上的外科整形手术。
  “小繁,你的一生,就这样毁了……我拿什麽赔给你……”
  
  苏醒後的陈繁绝口不提那天的遭遇,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就象平日里休息睡觉一般,只有惨白的嘴唇、攥紧的手掌和不停冒出的冷汗,才能让人察觉到,他在独自忍受著多麽巨大的伤痛的折磨。
  推测陈繁可能不愿意见到自己,甚至会引起他情绪的激烈波动,起初的几天,顾卫洋只能每天晚上偷偷摸进病房,久久看著在药物的催眠下睡著的人,温暖的空调房间里,薄被下单薄孤寂的身影象是随时都会消失……他不知道自己胸腔里是什麽样感觉,像是酸涩、疼痛,而心的位置却是空洞洞的。
  陈繁每天睁开眼睛,只有纯白的墙壁,和护士甜美的笑容陪著他。想要那个人来看一眼自己,竟然也成了达不到的奢望。他感到一阵揪心的痛苦──原来,自己还是爱著他呵,即使被当成替身、即使被轻易抛弃、即使……潮气,就这样溢满了整个的眼眶。终於,等到程微拉著顾卫洋推门而入的一刹那,心,已经枯槁如灰了。
  
  “冷吗?” 顾卫洋慢慢走上林荫小路,站在陈繁身後。
  “还好。”陈繁没有回头。
  顾卫洋心中叹了叹气,准备的话,还是要说出口啊,“陈繁,我们分手吧!”
  “顾卫洋,你太欺负人了,连我的台词也要抢去。” 陈繁转过身,平静地注视著他的眼睛,“不过,这倒是你的行事风格,永远掌控主导权。”
  “陈繁,我……”
  “感情上也是这样,情愿要你爱的人,而不是爱你的人啊~~~”
  “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不算吧,我没你那麽强势,”陈繁的语气平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大起大伏的情绪波动,“也没有你那麽执著。”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那个打赌,我老早就输了。其实,刀子搁在脸上的时候,我竟然有种解脱的喜悦,挺变态的吧,” 这是陈繁第一次谈到自己那天的经历,顾卫洋的眉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双手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青,“你和程微都曾经说过,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两个人,程微他还让我别太介意……可是,我根本就做不到。你知道吗,每次你看著我,眼神都是那样的悲伤,思绪飘得很远,你是透过我的脸,在看另一个人啊~~~~~~~”
  顾卫洋低头不语,只是握住了陈繁的右手,这次,他不再闪躲。
  “卫洋,谢谢你,没有因为对我愧疚而假装爱上我,真的,谢谢你,还给我自由。”陈繁靠近那个熟悉的胸膛,扬起头,在那个人的唇上印下淡淡的一吻。
  “这个GOOBYE KISS之後,就是分别了吗?我的爱呢……对哦,它已经被你捏碎了……我的心呢……你也不要了啊……”



  ──我愿意将一生的时间都交给你。──
  
  陈繁躲在社区沿街商店的遮棚下,纽约的夏天和上海越来越象了,时不时就来场暴雨,让人卒不及防。
  百无聊赖地,他稍微侧身欣赏著橱窗来打发时间。洁净明亮的玻璃映照出一张布满淡淡疤痕的脸,没有想象中的丑陋恐怖,依旧是清秀的脸庞,只是原先的俊雅精致已悄然逝去。但那双晶亮如繁星的眸子,却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更加迷人,有种让人情不自禁沈沦其中的魔力。
  
  顾卫洋的车被塞在了东79街,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本来就不畅的交通更加拥堵。四处游走的视线停在了左侧人行道避雨的人群中,透过漫天的雨雾,一瞬间,他的眼中就只有那个人,曾经是他的,小繁。
  车队长龙极度缓慢地挪动著,大雨好象一会还停不下来,顾卫洋看著陈繁拿出手机,和谁开始了通话,似乎说得很热络,时不时地会弯弯腰,象是要忍住笑意。
  队伍龟速地移到路口,信号灯又从绿色转成了红色,顾卫洋的车排在第一个。面前的斑马线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来来往往,沈闷的灰色中跳出一把淡蓝的大伞,陈繁终於等到了电话彼端的人,伞下的他,脸上带著温柔的笑容,手轻轻搂在一个清纯漂亮的女孩腰间,她仰著头盯住陈繁,双颊染成浅浅的粉色,这样一对甜蜜的情人,在雨雾中,贴著车窗穿过了马路,亲昵的身影渐行渐远。顾卫洋的心,突然,很酸很涩。
  
  “阿繁,你别再放电了,这麽漂亮的眼睛瞟来瞟去,我快要受不了啦!”
  “喂,COCO──小妹妹!不是你自己说要事先彩排、培养好情侣感觉的嘛。”陈繁舒服地靠在咖啡店里高高的沙发背上,虽说已经3年多了,但站立或行走的时间过长,左部的肩胛还是会隐隐作痛。
  “哎──你手机震动了,快接!”
  陈繁拿起电话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後,抱歉地朝COCO笑笑,“妈妈让我替她去通知社区里的邻居参加周末的慈善长跑,我先闪了。”
  COCO忙著和巨大的香蕉船冰淇淋奋斗,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反正你已经是妇女之友啦!”
  
  走到离自家两条街外的餐厅门口,陈繁有些迟疑,楞了片刻,才收起雨伞推门而入。
  “HI,卫洋。”陈繁直接走进大堂後面小小的办公室里。
  “啊?”顾卫洋略略诧异地抬眼,他,不是应该在约会吗?
  “下个周末,社区要组织长跑,为贫困学生募集捐款,来参加吗?”
  “慈善活动一定要去的。”
  “那好,周六上午10点,我们在中心花园集中,等你!”说完,陈繁转身便要离去,顾卫洋一把抓住了他。
  “恩?还有什麽事?”陈繁皱了皱眉头,这些日子两人一向处得如普通朋友般的自然、平淡,维护著彼此之间互不伤害,又能泰然处之的关系。
  “外面下雨,我送你吧。”顾卫洋低下头,手轻轻松开。
  陈繁没有拒绝,默默随他到了车库。
  
  路还是很堵,本来用双脚一刻锺就能走完的路程,现在都20分锺过去了,两个人、一辆车还夹在半当中。
  顾卫洋一只手在方向盘上打著拍,眼角不时瞥向身边安静端坐的人,他似乎略有察觉,把头别向窗外,回避的动作和意思都那麽明显。顾卫洋心中无奈地苦笑,这样的情形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是半年前,自己忽然出现的那天吗?
  “当心!!停车!!SHIT!”眼见神似梦游的某人,连红灯都视而不见,对著斑马线上的行人缓缓滑了过去,陈繁吼得很大声。
  一个重重的急刹车,即便绑著安全带,两个人的身体还是向前猛地一冲。
  “靠边停车,停下来,”陈繁满脸怒火,“一天不被警察骂,你骨头痒啊?别人的命都不重要是伐?你想撞就撞?在上海就应该罚到你破产!”
  顾卫洋被他斥责地哑口无言,只能讪讪然把车泊在路边。
  一阵尴尬的沈默。
  “我先下车,反正雨也停了。”陈繁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自若地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顾卫洋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空,果然,放晴了。
  
  ◇◆◇   ◇◆◇    ◇◆◇   ◇◆◇   ◇◆◇   ◇◆◇   ◇◆◇
  
  一到周五晚上,上东区的各个餐厅里总是宾客满堂,特别是这家专做法国料理的饭店,环境幽雅、菜肴精致,很受周遍社区中产阶级家庭的追捧。
  陈繁西装笔挺,正襟而坐,COCO紧挨著他,也是一脸严肃,还有些紧张和不安。
  “妈妈,爸爸,我和陈繁处得很好,已经,见过他的父母了。”COCO咽了下口水,克服心中的忐忑,一改往日嬉笑打闹的神情,一本三正经地说道。哎,要想骗过如狐狸般精怪的双亲,这活,还真不好干。
  
  顾卫洋一进店堂,便瞧见了盛装的陈繁,和他的女友,故意从他们那桌旁边走过,飘入耳中的,竟是“已经见过父母”这句话。他的心“腾”地如自由落体,一下从高处坠落,悄无声息的。
  想不到,约好和供应商吃饭,会凑巧地遇见他的小繁。一顿晚餐,从汤到前菜,再到主菜,顾卫洋整个人完全心不在焉,手里拿著刀叉胡乱地餐盘划割,目光一直定格在不远处的方桌上。
  原先还略显拘谨的陈繁,看来很得未来岳父母的欢心,紧绷的身体开始松弛,脸上的笑容愈发自然,与身边女友的互动也越来越多,两人不时地交换著柔情蜜意的眼神,放在餐桌上的两只手,也在不知不觉中,交叠到了一起。
  冲动、嫉妒终於压倒了理智、平和,顾卫洋匆匆向客户说了声“对不起,有熟人在那边,去打个招呼”後,便起身大步朝气氛和睦的四人桌而去。
  “小繁!”
  “啊?卫洋!”陈繁诧异地看著伫立的高大身影,其实早就发觉自己成了某人视线的焦点,但是他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这麽卤莽地冲过来。顾卫洋,不应该是那样的人呵!
  “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什麽女朋友,为什麽要欺骗别人?!”
  短短的一句话,威力却如同原子弹,轰得在座的人眼睛发直,脑袋发晕。
  顾卫洋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居然是这样的话,而陈繁更是铁青著脸,不忍回望COCO和她的父母亲,狠命地捏紧他的胳膊,一口气拖到店门外,劈头盖脑地便是震撼的问句:“姓顾的,你爱我吗?”
  “陈繁……”顾卫洋有些缓不过神来。
  “我再问一遍,你爱我吗?”
  “陈繁,我爱你。”
  “好,今天我明明白白的和你讲清楚,我,不爱你。如果你爱我,那对不起了。”陈繁直视著对方,清冷的声音中丝毫没有报复的怨气,让顾卫洋不得不承认,这确是他的真心话。
  “我知道。”
  “哦?那最好。现在,你给我去道歉,随便在陌生人面前胡言乱语,骚扰我的、COCO的生活,太过分了。”说完,陈繁决然地甩手进门。
  留下顾卫洋黯然地矗在原地。
  
  ◇◆◇   ◇◆◇    ◇◆◇   ◇◆◇   ◇◆◇   ◇◆◇   ◇◆◇
  第二天上午10点半,街区的中心花园挤满了男女老少,个个精神饱满,摩拳擦掌的。
  “小繁啊,你不是说ROLLO的顾老板答应来的吗,怎麽现在还不见人影啊?”陈妈妈和社团的一群主妇们忙著分发号码,等手上多出一张时,大家核对了表格,才发现有人还没到。
  “我也不晓得。”陈繁的口气有点别扭,昨天晚上,两人闹了一场後,他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要不,你去看看吧,你们不是挺好的朋友嘛,别有什麽事啊。”陈妈妈是社区内有名的热心肠。
  陈繁犹豫了一会,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算是接下了妈妈交给的“重要任务”,哎,自己还真的是“妇女之友”啊。
  
  顾卫洋住在餐厅的後街,一幢高层公寓里。陈繁反复按了几次门铃,也不见任何动静,是走人还是继续?这简直是哈姆雷特级的难题。他想了半天,决定挑战一下那个电子门锁,手指飞快地在数字键上滑过,“ERROR”!恩?不是顾卫洋的生日,难道,是自己的生日日期?不可能,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他嘛,那密码是什麽呢?想著想著,手不自觉地按了几个数,锁上的绿光一闪,门开了,陈繁的身体有些僵硬,心微微有些发酸,那是两人分手的日子啊,他,要用这样的方法来记忆吗?太──深刻了。
  跨步走到客厅,一股子浓烈的酒精味充斥著整个房间,顾卫洋就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穿著昨晚的白衬衫,已经皱巴巴了。陈繁缓缓移到他的面前,俯身靠近他的脸,“伤心了,就借酒消愁吗?真没创意!亏你还是做大哥的人呢!”
  无声地对著昏睡的人,陈繁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都说不爱了,怎麽还搞得跟热恋中的情侣似的,他摇摇头,转进浴室,将毛巾用冷水浸湿,又转出来,覆到了顾卫洋的脸上。
  “恩……”意料中的呻吟声从宿醉的某人口中发出来。
  “答应的事又爽约了,还得让我来揪你啊。”陈繁自在地坐到了地板上,说话的口吻仿佛老友般的。
  “陈繁,你……”头昏脑涨的顾卫洋都想不到问他是如何进来的,“我又要说对不起吗?”
  陈繁定定地看著他,“卫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要我忘了以前的一切,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事,你说,我做得到吗?你又做得到吗?”
  顾卫洋无力地摆平四肢,“我想了整整两年半,才发现自己……”
  “发现自己爱上我了?卫洋,我相信你说爱我,是真心的。从你半年前,突然跑到纽约,放下所有的一切,包括经营多年的生意和生死相依的兄弟,在我家门口开个意大利餐厅,我就感受到了。可惜,我们的心,终究是错过了。”
  “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尽我所能来弥补,也不行吗?”
  “弥补?补什麽?心吗?心碎了,再怎麽补,都会有裂痕啊。”陈繁起身向门口走去。
  “那麽,我要祝你,和女友幸福一生吗?”顾卫洋的话中有掩饰不住的酸涩。
  陈繁不得不止住脚步,也不知道出於什麽样的心情,轻轻地说:“她,只是好朋友而已,昨天,我确实是假冒的,男友。”
  
  
  ◇◆◇   ◇◆◇    ◇◆◇   ◇◆◇   ◇◆◇   ◇◆◇   ◇◆◇
  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寄完大箱子的陈繁正和家人依依话别。
  “这次回上海,别太逞强了,那样的事,再来一次的话,爸妈的老命肯定没了。”
  陈繁闻言,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眼眶泛红的父母亲,“我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每年圣诞节,一定完完整整地回来。”
  “哢──”一辆放满行李的手推车停在了这一家子身旁。
  “卫洋……”
  “顾老板,你也回上海啊?”陈妈妈有些惊喜地问道。
  “是啊,和小繁一个航班呢。”T恤、牛仔,顾卫洋潇洒帅气,人也很有精神。
  陈繁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拽下了小弟的耳塞。
  “老哥,你动手动脚地干什麽啊?”陈益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
  “干什麽?!你自己做了什麽,啊──”陈繁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个……那个……恩……”陈益吞吞吐吐,四处张望,一看见高大的人影从CHICK IN的柜台走过来,赶紧抓住救生浮板,“顾大哥,老哥就交给你了,嘿嘿!”
  “小繁,十几个小时後,你又能穿上警服了。”
  陈繁不理他,自顾自地喝著水。
  “小繁,不管你爱不爱我,我就认定你了。我愿意,将一生的时间都交给你。”这句话,顾卫洋说得流利又有力,温柔的声音、坚定的神情,陈繁的心无缘由的猛然一跳。
  “顾卫洋,或许,这一生,我都无法再爱上你……”
  “我愿意拿自己赌上一把。”
  陈繁眼睛亮晶晶的,深深看著身边的人,心里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今天,是永远的第一天吗?”
  
  ────────────END──────────────────────
  ──────全文完──────
  撒花!!!!!!!
  终於完成了!!!
  
  俺累啊~~~~~~~~~~~~~~~~
[ 此贴被冰塵在2007-01-17 13:41重新编辑 ]
[我很喜欢你的文章,送朵给你!] [我对你的文章有点意见,扔个给你!]
顶端 Posted: 2006-12-01 11:50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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