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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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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8 龍歸九天1~9回 (完) 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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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本是答應重寫網路版的龍歸九天,礙於私務甚多,欠稿成塔,除之不行……欲寫不快……乃厚著臉顏重發不成熟之作品,也請各位多多擔待^^||
龍歸九天私心居多,与出版品「天末雲歌」大不相同,調劑身心所用.


龍歸九天後續--天末雲歌1~22回http://pili.2230.net/read.php?tid=2658&fpage=2





  【龍歸九天】 作者:九祐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該有多好?

  龍宿,你可知我心中的懊悔?
  我只知道……
  我與佛劍失去你這名好友。

  龍宿……
  如果一切從未發生,也許───
  你仍舊輕搖華扇與吾說笑,只是

  一切切,都遲了。


      /      /      /


  「龍宿!」

  琥珀色的眼瞳閃了閃,一滴晶瑩水珠從姣美精緻的臉頰滑落。
  疏樓龍宿身形一顫,嘴輕抿,臉上氣血頓失幾分。

  「龍宿,你可有大礙?」劍子仙跡舉步向前扶住險些昏厥的龍宿。

  體內真元作亂相斥,疏樓龍宿倚著劍子的右肩,回眸清淡地揚起嘴角,他的笑容有些勉強,還是故作從容地說:「愛擔心人的劍子啊。魔龍祭天最後一擊果真不同凡響,連華麗無雙劍藝超群的吾也受傷了……」

  都站不穩了,還有心情談笑?劍子見他氣色蒼弱,提掌欲替他保元卻被龍宿手中扇擋下。
  「這點小傷尚不需劍子汝犧牲功力替吾療傷。」淡然的神色不容拒絕。

  劍子仙跡動了動唇,欲啟口說些什麼﹔龍宿吸元吐納,離開他的攙扶轉身走向佛劍分說。

  疏樓龍宿甚是負氣的說:「佛劍,這一役我們三人成績不分上下。」
  佛劍分說神情稍歛幾分,凜然眼神藏不住關心的勸道:「龍宿你的氣色真得很差,還是讓劍子為你療傷比較妥當,反正魔龍這役劍子也沒出多少力,一直在作璧上花……」佛劍突然正經的調侃劍子起來。

  「哈,劍子汝被佛劍挖苦了!」華扇掩眉訕笑,飄然的神態,半遮眸光。

  劍子仙跡兩眼緊盯著龍宿的身形,直覺龍宿傷得實在不輕,心中放不下。
  果然,下一秒在劍子面前,龍宿毫無預警地,全身的力量像是一次狠狠地被抽光,龍宿雙眼一閉,手扇掉落,人直挺挺地往後哉倒。
  劍子心頭大驚,伸出兩臂欲接住龍宿癱倒的身軀,離龍宿最近的佛劍分說快一步接住他。

  佛劍分說臉色凝重的打橫抱起疏樓龍宿,轉眸對正在撿起龍宿掉落手扇的劍子語重心長的說:「劍子,收起你歉疚的目光,連我都不想面對你那千萬萬的歉意,更何況是龍宿。」收回眸光,看著不醒人事毫無防備的龍宿,佛劍輕嘆。

  劍子心頭一沉,眸底降下一層說不出口的陰影,啞聲:「我只是……只是……」想補償龍宿這陣子受的委屈與誤解。

 
  一本嗜血年紀曝光,讓原本立場就曖昧不明的儒門龍首成為武林眾人首先懷疑的目標﹔儒教出了太多大逆不道之輩,從三教時代至今,為禍武林作亂的陰謀者屈指可算,眾人自然將矛頭對準龍首-儒教先天。
  而他自己也開始對龍宿有所防備,一切的悲劇由他的不信任開始種下。

  當時武林被葉口之禍、嗜血血劫塗炭眾多生靈,他何以不憂心忡忡?偏偏龍宿卻漠不關心,整天待在疏樓西風舞花弄月、吟詩作樂一派輕鬆悠然,他看在眼裡了嘆氣還是嘆氣。

  變數,從佛劍分說穿越時空之門回來,獨自邀他雙峰冷山一談,他的思緒開始起伏了。
  嘴上雖說:要龍首作一名華麗的叛徒是不可能的,要他死還差不多。
  可,他的心,在遲疑,在臆測。


  事後想想,龍宿本來就是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保持中立的態度,除非扯上他與佛劍的事才會插手,嘴上唸唸嫌他愛拖他淌混水,但龍首總也不忘拉一向很忙的佛劍下來淌水﹔因他喜歡三個人一起行動那華麗的狀闊氣勢排場。
  真拿他沒輒。想起遙遠而模糊的記憶,劍子輕輕地幾不可見的微笑。
  但……這一顆包容疼惜他的心,何時消失蹤影了?劍子不禁沉默。

  輕浮的排斥感,逐次逐次加深,最後凝固成一道虛偽的山牆巉巖。

  愈加焦深的視線,凝視著從佛劍分說手臂間流洩的銀絲白髮,露陽照耀下,失去意識的人看起來是那樣的脆弱輕盈,好似下一秒間即從陽光下化作一冉薄煙,帶著輕藐的笑意從他眼界消失。

  失焦的視線慢慢回攏。是啊……即使龍宿心中多麼不願意,只要是他與佛劍的請託,龍宿還是接受。
  既然龍宿都接受了,為何當時的他還是對龍宿的人格信念產生懷疑?
  現在只要想到當時的自己,就覺得十分難堪,刺骨的罪惡感插在心臟部位,揪撚地緊縮再緊縮……直到無法呼吸為止。


  在真相大白前,被眾人排拒質疑的龍首,也只是澹然地站在他面前,用一雙純淨珀色的眼眸注視他。
  那記眼神彷彿在問他:『連你也不相信我嗎?』
  看穿他無意隱藏的置疑,龍宿眼中的光芒減色許多,因為龍宿以為他會站在他那一方,無條件的相信龍首。
  可,他沒有,他選擇不信任他﹔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在龍宿眼瞳中倒映的人影,碎盪著寒光,心寒的他碎成了千萬片。

  當時的他是那麼的失望……冷諷,稍縱即逝的情緒在龍宿的眸底升起再掩殺銷毀,他又恢復一貫倜儻華麗之姿。
  若非當時佛劍人在西佛國,而中原當時能為龍首辯護的人只有他一人﹔那時,在龍宿面前,他赤裸地遺棄龍宿對他的信任。

  他知道,在那一天開始,他親手在龍宿心口上刺了一劍,無聲的血比什麼都還要來的深痛欲絕。


      /      /      /


  「既然已經醒來了,就別裝睡。太不像你龍宿了。」背對著床寐上的疏樓龍宿,佛劍分說倚在圓形竹雕木窗前,望著天上的白月,有意無意地說。

  白髮披肩的龍首,靜默地自床榻上座起,啣起煙管,迷濛地呼出一口白煙。緩地徐行啟口道:「汝期待我該說些什麼?原諒?或是……責難?」嘖,為何心窩總是不明原因的陣陣刺痛,惱人。

  半晌,佛劍分說側身轉眸與疏樓龍宿互望。「審視你自己的內心,我不能為劍子說些什麼。」
  咧嘴冷地一笑,那笑意冷得猶如寒風中降下地冰柱,冰華刺目。「吾只能說,有天汝也嚐嚐被孤立的滋味,就能懂吾當時的感受……」

  被信任的人遺棄,有誰不怨不怒的?就算是聖人也會化作修羅鬼道。

  「但求己心。」

  佛劍明白自己在這時期多說什麼都無用,只能讓他們自行去排解那道裂縫,看是要填補,亦或是任它擁大坐空。
  之後,佛劍也離開疏樓西風。


  龍宿隨手拿了件外衣披在肩上,緩步走出房門。目光淺淺一抬,看見了那使他心頭思緒紛擾的元兇-劍子仙跡。
  他厭了,不想故作泰然。冷冷道:「汝怎麼還在疏樓西風?」
  劍子再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讓這麼厭恨的眼神瞪上吧?他尷尬的想移開目光,心念剎時一轉,轉又提步靠近龍宿,誠懇地十分歉疚的問:「龍宿……你至今仍不能原諒我嗎?」

  遙想曾經談笑風生的兩人,此刻卻是冰霜以對。他能怨懟什麼?錯的人是他自己,他又能如何?

  龍宿抿嘴冷笑,彷彿在看什麼天大的笑話,俊顏一忿。「汝覺得你該拿臉要求吾原諒汝?」緊握的拳,他沒了冷靜,一顆心全被當日被劍子遺棄的心情取代,既怒也悲!
  那雙激紅的琥珀之眼,看在劍子眼底也慌了。

  「龍宿!」一把抓住他的手,劍子從沒一刻感到自己是這樣的無能,「當日的確是我不對───」
  話沒來得及說完,疏樓龍宿抽手甩開劍子。「少碰我!」
  心陡地一沉。劍子本能的伸手按住龍宿的後頸,使力一壓,龍宿面首微仰,劍子一張臉就這樣壓在他的眼前───

  「──唔!?」
  疏樓龍宿雙目驚瞠。

  忘了精湛的武藝、飛了縝密的思緒,一拳揮向劍子那張道貌岸然超先天的臉。
  氣急地抹去沾上劍子氣味的唇,他兩眼冒火,咬牙道:「汝剛剛是在做什麼!?」居然用這般下流的招數!
  一時間,劍子仙跡也說不出話來,剛才陌生的衝動令他驚訝不已。「我只是直覺的……」

  「直覺!?」這兩個字更讓他惱火。「汝把我當女人嗎?混帳!」
  他氣得掄拳撲向還沉浸在剛才意外舉止的劍子。

  「我、我───」劍子自知理虧,不閃不躲任龍宿強勁有力的拳打在胸口上。
  見劍子此等反應更惹來龍宿不滿,邪美的眸子愈是添上幾分華艷渼紋,劍子望入眼底臉上又是一晒。
  「汝臉紅個什麼勁啊!」劍子出人意料的反應,他們明明在吵架不是嗎?那他的表情怎麼如此怪異?害得他也不自在起來。

  不待他回應,劍子仙跡反而猶如見到洪水猛獸般用力推開疏樓龍宿,掩著臉活像逃難般御空飛離疏樓西風。
  疏樓龍宿目瞪口呆地死命瞪著天際那抹消失的白色身影。

  他那是什麼鬼反應?受害者是他耶!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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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創作中:【愛過怎能說清楚】(熾焰赤麟&天尊皇胤&尚風悅&阿修羅)
預計動工:【烽火紅塵】(2013年出版第一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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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歸九天【其二】


  那一晚,我爬上高樓﹔
  樓檯欞邊,吹來的風,似是冰涼、似是寒意。

  不懂天際雲流,翻湧的暗流,是你?
  亦或……是我。


      /      /      /


  靜默的眼,低沉,不動聲色的眼光一瞬﹔他凝視著他,危髮間隙的距離,莫測呢喃般地吐息和在彼此臉上。
  一滴冷汗,閃著惱人的光澤,不吭聲地,至佛劍分說的額際滑落,進而在衣襟上濘出冷灰色的漬跡。
  佛劍分說臉面神經禁不住地微微抽動,他那媲美金剛石的意志力,面對劍子仙跡炯炯如炬的炙熱眼神……
  他咬牙、再咬牙,握拳、再握拳!
  忍。

  劍子仙跡冷肅著一張頂先天的尊容,皺攏的眉宇之間,佈上糾葛難解的情緒,如斯,是情?是慾?

  無解。
  緊抿著兩瓣薄唇,把心一橫!
  他微噘起唇口,作勢即將覆上臉色發青的佛劍分說性感萬分的檀唇上。

  啪!
  「……不要衝動。」
  劍子瞇細一雙精銳的眼神,慎重萬分的兩手巴住急欲脫離魔掌的佛劍。

  怎奈,脣形被擠成O型的佛劍有口難言,只能驚瞠著兩目激出殺人的眼光。兩頰被捧的佛劍唔唔音音,恨不得將眼前之人踹至疏樓西風。

  「乖乖地,讓我試一次就行。」誠懇再認真不過的嗓音,聽在佛劍耳裡卻是駭人的惡魔之音。
  「不──」從牙縫中硬擠出這得來不易的字。

  「佛者慈悲為懷,難道你想看我痛苦嗎?」劍子諄諄善誘。
  夫者,魂也。休想!
  「別這麼固執,只不過讓我親一下,沒必要一臉如臨大敵吧?」劍子搖首嘆氣。「罷了……你這種表情我也沒興致。」
  他鬆開兩手,愁容滿面的踱步。

  抱胸抬首望天,再嘆。「天吶,我究竟是著了什麼魔?」
  一隻手搭上劍子仙跡的肩上,沉穩有力,佛道:「色魔。」

  沒好氣的瞥了佛劍一眼。「多謝開惑。」

  那一天,他吻了龍宿後,逃難般的離開疏樓西風。清醒後,他張眼所見的大千世界,全變了樣。
  那雲朵,是龍宿﹔那百花,是龍宿﹔那黃昏,是龍宿﹔那月夜,是龍宿……眼前的食物,是龍宿,所見之物全是龍影。
  超然的神態,開始慌了﹔世界,因他而轉。
  凡人之念,來得冷然,來得……使他不設防。

  雜然澀味的目光閉眼形退,他在怕呀﹔怕這「情」來得洶洶,憂這「慾」來得惶惶。
  這份情,來得,堂而皇之。

  千百年來,他都已經忘記時間的流逝與年華,歲月在他身上是不具意義的。他沉自在豁然之境,悠遊於天地之間,闊然自得的心境從未動過情念,豈知,千百年後,他卻動情了?

  而對象竟是他怎麼想也想不到的-華麗無雙的龍宿。

  老實說,龍宿是位很可愛的人。某方面來說,龍宿可以對其他人冷酷無情,但對待他與佛劍可是鞭子與糖果,運用得如。
  龍宿,總愛,揮搖華扇故作玩世不恭﹔嗜愛,一身子紫珠輕綢愛作富麗公子。
  他如一簾紫霧煙雲,灰朧朧地照上一層迷目醉人的極光天幕。

  ……劍子仙跡闔上雙目,細數疏樓龍宿點點迷人奪目之處,越是深想,他臉上的神情愈是甜蜜,額眉間的緊痕也放鬆下來,原本嚴厲清肅的面容頓時年輕光亮不少。
  嘖嘖嘖,愛呀,果真是不可思議。


      /      /      /


  疏樓上,傳來琴弦撥弄得輕鈴脆響,一聲一聲,從寂幽、空蕩、起伏、心亂……最後,聲帛破似的哭泣嗚咽。
  龍宿指尖停了,心卻停不下來。他抱起白玉琴,下樓窗,難掩訝異地望著那剛才與他合琴的人。

  「……汝,為何出現在疏樓西風,吾以為……」語末中斷,他不懂曾經差點死在他手上的人為何……他應是死也不會再見他的。
  席地而奏的傲笑紅塵,以往總是抑鬱難解的面容竟也出現難得的扭捏不自在。
  傲笑紅塵清一清喉嚨,又謹慎而隆重的往前邁出步伐,他停在疏樓龍宿的身前四步之距。
  「過去之事,不必提。」
  每一件事都有兩面,孰非?孰是?誰又能定奪?至少他選擇原諒,赦與不赦,取自舍心。
  「我來這裡只是想同你說一件事。」認真的視線教龍宿移不開自己的目光,他的眼神太單純,他不需要猜測,一眼即能看穿他的心思。
  一點都沒變,傲笑紅塵還是傲笑紅塵。
  沒有避開傲笑的目光,事情過往後,還有什麼無法坦然的,人啊,總有迷失的時候。
  疏樓龍宿,迷失過﹔傲笑紅塵,何也不迷失於紅塵中。

  凝目許久,傲笑紅塵微地歎息。既然言語無法說出,那,寄於琴上吧!
  他奏了一曲,悠悠然、愫愫然、亭而翼上於天際的樂符。龍宿息目而聽,點著螓首,讚嘆取音曲絕妙之處。
  曲罷。
  龍宿合掌稱許。「好、好、好,真不愧是紅塵,好一曲如似醉臥紅塵不願紅塵醒的天靡之音。」華扇再搖,華指輕抹挑撚,石檯上白玉琴在龍宿巧指下也回奏紅塵一曲。
  傲笑紅塵微笑,眉宇間的清鬱在琴音的迴蕩下昇華無痕,兩人在亭內合琴同奏。
  曲中,龍宿眼目一眨,眼前的人竟成了往時與他對琴的紫金蕭,心窒……於是音淡了,龍宿停下指末,漠然。
  「怎麼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傲笑紅塵不懂他突來的沉默,息琴,靠向前俯身問道。


  劍子仙跡滿懷喜悅情思來到疏樓西風,豈知入進他目的卻是一景曖昧不堪啟人疑竇的畫面。劍子仙跡難忍妒意,冷冽清風呼掃而去,藏在袖中的拳攏握,冷肅著面容朝傲笑紅塵走去。
  這風冷意明顯,傲笑紅塵察覺有異,回頭一望。「劍子……」
  為何對他懷有敵意?傲笑紅塵不解。

  劍子仙跡眉頭像是打了千層結,臉色臭的要命。他瞪著傲笑紅塵那張滿是問號的臉,當初就是因為紅塵劍譜的起因,使他懷疑龍宿,再加上一連串的事件,害得他對龍宿有了誤解,現今才傷得龍宿這麼深……
  暗波再沉,劍子仙跡越是回想越是覺得都是傲笑紅塵害的,害得他開始懷疑龍宿。

  倏地,無聲中琴音驟響,龍宿的指尖挑弄傲笑的琴,這景看的劍子仙跡妒火再冒。
  剛毅的線條更是緊抿,他的白玉琴不碰,碰啥傲笑紅塵的,他看了就刺眼。
  偏偏龍宿像是故意和他作對,那指尖撥弄得相當愜意,一聲一聲彈入劍子的耳裡,青筋冒得有如雨後春筍,一根接一根。

  再怎麼遲鈍的傲笑紅塵,也聞到自劍子仙跡身上傳來的火藥味。
  「呃……」傲笑紅塵欲問劍子仙跡的不悅自何而來,左手邊的長袖被龍宿輕扯,傲笑紅塵於是又將視線放在疏樓龍宿那雙琥珀眼上。
  「坐下。」龍宿薄唇微啟,逸出好聽的嗓音。他指著手邊的石椅示意傲笑紅塵坐在他身邊。
  單手托腮,龍宿有意無意輕揪劍子一眼,頰邊小酒窩隱隱浮現。這笑,劍子仙跡怎可能沒發現?

  目光再利,氣極!他分明是故意的……龍宿明明知道那張椅是他的專屬座位,他的椅子怎麼可以讓傲笑紅塵坐去!?
  傲笑紅塵頷首,正欲坐下同時───
  「不許坐!」劍子怒喝。
  那臀面便僵在半空中,傲笑紅塵摸不朝頭緒的再抬首,眸中盛滿納悶。
  龍宿微瞪,眉梢揚起。「我說坐下。」
  疏樓龍宿舉手抓握住傲笑紅塵的左手臂,使力往下拖曳,就是要他坐下來。
  「不准坐!」劍子仙跡咬牙喝止,腮邊的肌肉鼓緊,就差沒當場翻桌。劍子仙跡一把掐住傲笑紅塵的右肩胛,使力一提拉﹔這使力一拉,右肩原有舊傷未癒的傲笑紅塵不禁悶哼,鑽骨的疼痛使他臉色發白。

  「唉呀,汝沒事吧?傲笑。」
  龍宿緊張的攬手將傲笑紅塵靠在他身上,傲笑紅塵臉色微紅,他被龍宿身上的散發出來的花香味給茫住了,這香味竄入他的鼻中,傲笑紅塵頓時難為情起來。
  這摟摟抱抱的場景又讓劍子仙跡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實在是怒到忍不住胸臆中氣血翻騰,週邊景物因劍子的怒氣而顫動不止,轟轟作響。
  見劍子仙跡如此,疏樓龍宿也不快,他拍桌而起,道:「汝這是什麼意思!」憑什麼在他家庭院發脾氣,這裡是疏樓西風,不是豁然之境!

  怒意收斂,劍子像是討回公道的受害者。「那你呢?你明知道那是我專用的,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吾高興。」
  「你──!」

  「你們別吵了。」傲笑紅塵壓根沒發覺他們吵架的起因是一頂椅子,而他就是導火線。
  聽到傲笑紅塵的聲音,劍子仙跡反將矛頭對向傲笑,醋意濃濃質問:「那你又為何來疏樓西風,你不是很討厭龍宿嗎?當年夕月村慘案你當真不掛懷?設計你的可是龍宿喔!」

  劍子仙跡說的快意直接,他就是要傲笑紅塵離他的龍宿遠遠的,可是他卻沒發現他這段話,直接刺中疏樓龍宿心中最窒礙的地方。
  疏樓龍宿沉著張臉,冷冷問:「汝說夠了嗎?」
  「當然不夠。」劍子粗神經地繼續說:「傲笑,還有你想想,設計你跟西蒙對戰,最後在害你半身不遂的人,是誰?你當真忘得了嗎?」
  「我……」傲笑紅塵為難的看著龍宿臉色一分比一分還低沉,他實在不願見龍宿臉上出現那樣的表情……
  「我不在意!」
  「什麼?」劍子微愕。
  傲笑紅塵打斷劍子仙跡的滔滔不絕,堅定萬分的目光朝龍宿方向看去,微笑,他道:「真的,一切都不在意了。」
  聽到傲笑紅塵這樣說,疏樓龍宿甚是感動。

  看著他們眉來眼去的傳神意會,劍子的醋罈子釀了一醰又一醰。他拿起傲笑紅塵的琴塞進傲笑的手中,逐客道:「好了,你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抱歉接下來是劍龍時間,請你回蒿棘居去彈你的琴。」
  不由傲笑紅塵再說些什麼,就被劍子仙跡請離疏樓西風。送走燈泡後,劍子仙跡如願坐上他的專屬用椅,開心的拿出紫金蕭,說:「龍宿,我陪你一曲。」

  疏樓龍宿沒有說話,回到他的白玉琴前,拿起手邊的香茗,酌飲,絲毫沒把劍子仙跡放入眼底,徹底發揮「視而不見」的究極奧義。

  涼風徐來,茶意稍冷。
  一刻間過後,龍宿不發一語,靜靜的,品茗那冷卻的茶香。

  「你再不說話,我就拿上次那招對付你囉。」劍子有意道。
  想也知道他說的是哪招,果然,龍宿肯正眼瞧上一瞧,冷地一哼。

  見龍宿還是不說話,劍子奪去龍宿手中的杯子,兩手各抓住龍宿的手腕,朝龍宿神祕地一笑。
  龍宿疑惑他的舉動,正在想要不要從他腹首踢過去,讓他嚐嚐被踹飛的滋味,不及細想,劍子仙跡那張臉忽然在他眼前放大───
  糟糕……這一幕看來相當熟悉?
  
  劍子仙跡即刻覆上他想妄許久的龍宿之唇,兩唇相觸,疏樓龍宿大驚,貝齒輕啟,劍子抓準時機滑溜的舌趁勢鑽入龍宿口中,幾番吸允將停留在龍宿舌上的茶全數反吞入自己口中。
  劍子攻勢步步逼進,絲毫不讓龍宿有反抗的機會,他吻的入情,含得更是色情。
  龍宿難受地眉間微蹙,兩手被制,再加上受傷在前,現在的他根本沒能力反擊劍子霸道的入侵。

  「嗚嗯……」龍宿發出抗議的聲音。
  劍子仙跡沒打算如此輕易放過龍宿,他一隻大掌即可完全擄住龍宿一雙手腕,騰出另一隻手撫上龍宿微仰的頸背,由下往上輕輕來回揉摸龍宿緊繃的頸首。
  忽然一陣撩人的輕顫,由腰際擴散至頸項,龍宿被這突如其來的戰慄弄得暈天轉地,上半身無力的靠在劍子的臂彎裡,雙目微微閤起隱約透露出絲絲柔光。
  睡意來得突然,疏樓龍宿不敵,兩眼終究是輕掩闔上,毫無防備地睡在劍子的懷裡。

  劍子輕笑。龍宿身上的弱點他可是瞭若指掌,他這好友可不是當一天兩天的。
  兩手橫抱起睡熟的龍宿,劍子寵溺地又在唇上輕吻。
  
  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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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歸九天【其三】




  一對銅鈴大小的眼珠死瞪著前方那白色與紫色交纏的身影。
  穆仙鳳一張臉色鐵青的如同剛剛浸泡過苦草藥一般,綠色的臉即將要與龍宿主人親手栽種的盆栽凝同化……
  
  嗚嗚……她的心、她的心碎成了千千萬萬片了!穆仙鳳倏地轉過頭一把揪住默言歆領口衣領,壓低滿是怒氣的嗓音,問:「你剛剛都看到了嗎?劍子他吻了、吻了……主人。」她的聲音由怒意騰騰轉弱為沮喪失意。

  默言歆別富深意的目光安慰終於是失戀的仙鳳師姐,他拍拍她臉頰。其實,他很早就知道,仙鳳自很早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上劍子仙跡。
  聰慧機伶的眼眸,每次劍子先生來訪主人的時候,她的眼神特別美麗,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也特別輕鬆愉快。

  默言歆蹲在她身邊,躲在花圃團裡,花花綠綠遮掩住他們的身形,他與仙鳳從頭觀看到尾,看見劍子仙跡強吻了龍宿主人後露出好溫柔的表情……
  仙鳳眼眶的淚越積越多,盛滿的、淹沒她的眼眶裡,倔將的她仍是不肯讓淚水淌下,硬逼著它們留在眶底。

  「喝!劍子將主人抱在懷裡,往主人的寢室走過去了!」穆仙鳳慌張的拉扯默言歆胸前的衣料,小臉上佈滿驚恐。「該死的他們下一步想做什麼!?」
  「妳冷靜點。」默言歆搭住穆仙鳳巴不得往前衝去的身子,在她耳邊說:「仔細看,不是他們想做什麼。你看不出來主人昏過去了嗎?真正想做什麼、有意圖的是劍子先生。」默言歆明確透析整件事情的真實情況。
  「不……不會的──」穆仙鳳目光瞪時一精,像是一把上了膛的火槍,顧不得默言歆的阻止,撩起裙擺,火紅的尾蝶飛躍了花翼。

  穆仙鳳忽然從一旁的花團錦簇中竄出,身擋劍子仙跡前方的路,揚展手臂,說道:
  「劍子先生!請您……放開主人。」穆仙鳳壓抑著自己嗚音濃濃的聲音,僅遵守著龍宿得意門生的身分,溫婉有禮。
  隨後,默言歆也出現在穆仙鳳身後,沒也多說什麼,眼睛筆直得看著劍子仙跡聞風不動,穩如巖嶽的臉孔。

  劍子仙跡倒也不慌張,反倒是風趣的揚起笑容,看得穆仙鳳不受控制的心,驀地一跳。
  「仙鳳別緊張,我只是要送龍宿回房安歇,龍宿似乎是累了……瞧他都在我懷裡睡得不醒人事。」劍子仙跡說得坦然,絲毫沒有誑色。
  不愧是三先天之一,這般說謊不打草稿,不崩於色的氣度,果真是道行修淺的人看不出端倪。
  貫有的風形笑臉,一如往常的仙風道骨,不凡的仙姿──他們兩位後輩又能多說什麼。

  這下子換穆仙鳳無言,她無話可說。揚起的手臂,像隻受傷的鳳凰收於腋下,不再展翔。
  默言歆動了動眸光,穆仙鳳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連他都看不下去了。一向沉默少言的他,也不禁出來為仙鳳說話:「劍子先生,剛才發生的事情我們都親眼所見,很抱歉恕晚輩不能將主人將給您負責。」

  銀白色的眼睫若有似無地掀地掀,掩起萬瀾波色,沉縕如海,深不可測。劍子仙跡輕凝倚睡懷中的龍宿,抬眼輕笑:「剛才?剛才有發生什麼事?」有事裝傻,沒事也裝﹔此乃行走江湖的萬理。

  默言歆也言拙了。生性木訥的他,豈,好意思說出兩個男人親吻的事?更何況對象還是主人的好友-假仙的劍子……
  劍子不再多言,拂塵一揮,發出冰涼氣流硬是逼開穆仙鳳與默言歆兩人。邁開步伐,實有摩西分紅海的氣勢,不言明,眼眸中那股「擋我者、試看看」的天然威嚇,小花小草也只好乖乖閉嘴。

  穆仙鳳不敢回頭,一位是從小養育她、教育她的主人,另一位則是她多年欽慕對象﹔事以至此,她黯然銷魂心傷。
  為什麼呢?她從來沒發覺劍子喜歡的是主人……
  她一直以為,自己在劍子眼中是特別的。劍子總是誇她,聰慧機伶,甚至數次邀她至豁然之境學習到道家自然之法。
  到頭來,原是她一頭熱。

  默言歆從身後擁住穆仙鳳,交環的手臂垂在胸前。安靜的沉默,勝卻所有言語﹔穆仙鳳欣慰的低笑,串串失衡的淚珠滴落在默言歆的手臂上。
  那淚,使默言歆愈是擁得更緊了,她埋在默言歆為她圍出的天地裡,臉上的雨下得更兇了。


      /      /      /


  劍子走進紫色紡紗的布簾,串串珍珠流蘇輕輕搖晃拍打,優雅的寢房內不一地傳出清脆的玉珠碰撞聲。
  將龍宿安放在他的床榻上,劍子愛憐的目光仔細細看眼前這張略顯消瘦仍不減絕美的面容,回轉過身,卸下背上的古塵劍、拂塵與紫龍劍擺放在同一桌上。

  坐上床沿,劍子動手將龍宿髮間的銀簪一一拔下,流洩的白髮像極上絲綢溫順地撫弄劍子的指與指間,微微泛著曖昧紫光淺影,映著龍宿沉睡的面容,於是更美。
  倨傲昂揚的華眉襯著紫蝶翼輕巧地睫毛,怎看這張絕品絕世的容貌,自己怎會到現在才發現龍宿的珍貴?

  這雙洞悉人心的琥珀鳳瞳,究竟與他對視過多少次,真懷疑自己在這樣美麗目光的視線下,怎能把持得住?這兩瓣輕啟的薄唇,像是塗了上等的蜜色,每每一看,總忍不住封住那一張一閤的唇﹔頰邊即使不笑也隱隱浮現可愛酒窩,絕美華豔的姿容更添上一筆惹人疼愛的嬌寵。

  天人如斯,豈無動心?

  劍子越是回想,越是輕罵自己的遲鈍,最知心好友擁有凡人所欽羨的天仙絕色,自己居然在千年以後才猛然驚覺、瞬間怦心!
  這不是天然笨蛋,會是什麼?劍子搖首低笑出聲。

  揪起幾綹銀絲湊至唇邊,落下輕吻,含著憐惜、揉下情愛、和上真心……這廂追逐,龍宿。你逃得了嗎?
  劍子臉上詭異的笑容,只可惜龍宿沒來得及睜開雪亮的眼瞳,好好看清楚眼前這位滿腹黑水劍子仙跡,居心叵測。

  別有深意的笑,揚滿弓的箭矢,蘊含不可催之力量。

  劍子揭開龍宿頸上的鈕扣,像是在拆一樣禮物般的開心,一件一件地從原本包的密不透風的身上,脫得只剩一件單衣──半透明的單衣。
  手掌從柔美纖細玉琢般的頸子慢慢往下移動,隔著輕薄布料,滑過微地起伏的胸首,最後來到中間地帶的腰部。
  訝異的挑眉,掌中的觸感竟是難以想像的細窄。原來龍宿的腰桿這麼細,足以媲美女人的小蠻腰,外表看起修碩高挑的龍宿是這樣的輕盈。

  敏感的腰際禁不住劍子的撫娑,闔上的眼不穩輕地顫動,這可愛的反應讓劍子的眸光更是沉了幾分,明顯的慾望像團火焰躍上眼裡,瞳孔縮了縮,劍子別過頭,捂著嘴。
  他的表情看來有幾分痛苦。
  下腹的緊繃感,他居然像個發情的小毛頭,難以忍耐。天啊,他自負的自制力何時變得這麼不堪一擊?
  被情慾渲染濡濕的眼眶,劍子回過頭終是低俯上身,一手掀開龍宿的前襟,吻著鎖骨上性感細緻的皮膚,吻過的地方,劍子像是故意的加重嚼啃,粉紅色的痕跡,在光滑美麗的肌膚上更是醒目,美麗得有了嗜虐的心態。
  劍子越來越不滿足現況,兩手褪去龍宿的上衣往兩旁攤開,眼目下的身軀一點疤痕也不復存在,闔眼讚嘆。

  涼意與溼意讓龍宿緩緩張開兩眼,迷茫的視線還有點摸不著頭緒,身體上蘇蘇麻麻、有點癢的感覺……龍宿感到怪異。
  直到乳尖那嚇死人的侵犯感,再怎麼冥頑不靈的睡意也早就嚇得花容失色。
  逸出口羞人呻吟聲,龍宿憑著絕佳意志力硬是將那聲不該出現在他口中的聲音,吞入喉中。
  龍宿寒著臉,急忙掙扎起身,驚見自己的上衣已經被脫得差不多,更令他氣急敗壞的是,此刻壓在他身上的人居然是那位人面獸心的劍.子.仙.跡!

  「汝,這──是──在──做──什──麼──!?」陰寒的口氣,宛如天山玄冰。
  劍子在忙碌中抽空抬頭起頭來,不慌不忙地說:「我在脫你褲子。」
  「吾知道!」眼見最隱密的部位差那一分毫即要出來見人,龍宿瞪圓了眼,氣呼呼的拉起褲腰,質問:「汝做什麼脫我褲子!?」
  劍子失望的鬆開手,反而更往龍宿的胸膛欺上去,結實有力的兩腿分別夾攏龍宿的身側,令龍宿困在他的身下,動彈不得。
  衣冠整齊得一絲不苟的劍子,垂散在兩臂之間的銀白長髮,帶著逗弄撩撥意味掃過龍宿光裸的胸口。
  「你以為我在對你做些什麼呢?嗯~?」曖昧的語音,聽在龍宿耳裡倍覺刺耳。
  老實說,他實在很不喜歡這樣由下往上看著劍子仙跡,實在是奇恥大辱,更何況為何他被脫成這副狼狽樣,而始作俑者衣冠煌然的萬分刺眼!
  「你近來真得很奇怪……」龍宿若有所思的眼神對上劍子。不看還好,一看便知驚悚。
  楞然一抖!這、這……雙眼神,劍子一向都是用這般饑渴的眼神看著他嗎?露骨的情慾,被慾望薰陶徹底的顏色。
  眼前的男人變得陌生了,疏樓龍宿終於知道為何劍子最近老是親他了!?

  劍子仙跡將他表情上的變化一一看入眼裡,於是嘴角笑意,更彎,以一種詭譎的角度彎得讓劍子身上危險的氣味愈濃烈。
  「龍宿好友……汝知道吾想對你做什麼了嗎?」劍子故意模仿龍宿的口音,盈盈貼近龍宿的面前,溫熱的氣息吐在龍宿的臉上。
  龍宿大概一輩子也想不到,會看到劍子仙跡有此面孔的一日。
  「汝瘋了!」能言善道的他,面對這種平生未曾對付過的場面,技拙生澀。
  劍子沉吟地「嗯」一聲,又是搖首又是詭笑……忽然轉頭一問:「龍宿,在這方面你有經驗嗎?」
  問題一出口,龍宿臉上色階瞬退五度,白的像張紙。「汝……該不會是想……」
  龍宿身為儒學文人哪好意思說出那兩個字,但劍子卻更直接表達他的意圖。「我想吃你,不對,我想上你,也不對……」劍子側頭忖度該說哪個形容詞比較好,靈光一閃:「我想進入你的體內。如何這句話貼切多了吧?」
  「……」
  龍宿開始懷疑眼前的人可能不是劍子仙跡,那個清心寡慾的傢伙怎麼可能說出鄙俗的話來?暗暗握緊拳頭,凝氣於掌,提升的真氣總在一半時又散去,試了幾次還是一樣。
  不祥的預感凝聚在腦海。「汝封了吾的穴道?」

  劍子沒有回答,反倒抽出自己的腰帶,他笑得燦爛,身下的人卻看的心悸重重。
  「可能要請你稍微忍耐一下,這方面我是生手,所以你咬牙委屈吧。」語畢,下一秒,龍宿整個人被反轉背對著劍子,兩手抬高交叉至於頭頂,劍子的腰帶綁住龍宿雙腕,動作俐落迅速,熟練的讓被綁的人腦袋呈現一片空白……
  看著自己的兩手臂固定在床柱上,衣衫襤褸……這是哪門子的生手?簡直是熟練的禽獸!
  龍宿用力地扯動兩腕,怎奈腰帶卻像黏在皮膚表面一樣,不見鬆落。
  「你快放開我!」龍宿氣的連儒家口音都忘了。

  「配合一點,等一下才不會痛。」劍子仙跡從背後抱著龍宿,右手掐握龍宿尖瘦下顎,側壓龍宿的頸首與他口濡相沫,欲罷不能的舌頭在溼熱的腔內翻轉交吻﹔龍宿只覺得自己胸腔內的氧氣都快被劍子吸走了,嘴裡像是被強盜打劫似的,都是他的氣味。
  龍宿只能發出抗議的唔唔聲,最後他抬起右腿往劍子的腹部一擊,打是打到了,卻也被劍子抓住他的腳踝。
  嘴得到了自由,但腳卻被自己的腰帶綁在右側的床柱上。
  「你真是太不合作了,我只好把你的腳也固定,這樣你才不會亂動。」劍子說話的語氣就是一付「我是為你著想」的善人臉。
  他這樣子,活像等著被拷問的犯人。「劍子你該適可而止……」
  劍子置若罔聞,帶著審美的目光,一一品嘗龍宿全裸的模樣,龍宿的頭髮很長、很亮,披散的髮完美地掩蓋住最私密的的部位,這樣看來更添神秘。

  「你這樣子更教人心動……」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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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歸九天【其四】





  「劍子!」

  疏樓龍宿羞紅了整張精緻俊美的臉蛋。披散地、頹美的銀紫色的髮,柔軟的像上等絹緞,銀絲纏繞著龍宿形狀姣美纖細的頸項、低掩隱隱若現的胸膛……

  望這眼前極度挑逗的景象,劍子仙跡情難自禁,幾乎是著魔地一吋一吋細吻那彷彿在嬌吟的長髮,它們乖順地令劍子燒炯那一對如火的眼瞳。
  「龍宿,你真迷人,迷得我情難自制……」
  慾望瘖啞的嗓音,炙熱的氣味吐息在龍宿敏感的頸側。
  龍宿閃躲著劍子的進犯,「汝,不該如此!」
  別過眼,劍子卻強硬地扣住龍宿尖瘦下顎,兩眼正視,不隱諱的眼神直直探入龍宿琥珀色的眼瞳。

  「我該如此?不該如此?你說,那我現在該如何?」
  眼前這雙眼太過赤裸、犀利,龍宿一時之間也迷惑了。
  這是劍子仙跡嗎?與他談笑風生,永遠像個不染塵世的仙子?

  目光所及,看看他自己,一絲不掛,僅存的是遮蔽身軀的長髮。
  「怎麼不說話了?龍宿。」劍子放柔了目光,溫情的吻像陣和煦的細雨落在龍宿眼上。

  龍宿渾身一震。「劍子,汝醒醒,汝不該是會作這等事的人。」
  劍子聞言皺眉,「我一直很清醒,從沒一刻讓我覺得自己這麼清醒過。龍宿,逃避現實的人是你。」
  捧著龍宿的臉頰,劍子語重心長的重申。「我知道我那一次傷害了你,我不喜歡我們兩個人疏遠。我一直是喜歡你的,只是太過接近的距離,模糊了我對你的感覺。難道你對我不存著相同的情感?」
  龍宿搖首,面對太過真實的情感,他無法承受。

  「別欺騙你自己,千年的時光,我們一直都在一起,相隔多遠,依然知道彼此的存在。你是重視我的,不然,我傷了你,你又為何感到痛苦與委屈。」
  「荒謬!此事怎能相提並論!」龍宿心跳加速,不知為何他想反駁劍子的說法。

  掌心的手腕難以察覺的輕顫著,劍子彎起一抹難以言喻的笑容。「需要我一一舉例證明予你嗎?」扣緊那纖細的腰,欲是向自己緊貼。「嗯~龍宿你的心跳好快呀。」

  「放手!」龍宿推拒劍子的觸摸。他感到慌亂與不安,遠離劍子,否則,他知道自己快被看透了,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是的,他欣賞劍子,喜歡待在他的身邊,遠勝於江湖上的權力與名華。遇見劍子之後,他逐漸改變自己。
  遠離塵囂、遠去曾經執迷的權與名。
  那是種很單純的想法與情感,只是想待在他身邊,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龍宿不要這種表情,誠實的面對彼此,沒有什麼不好。」劍子細心輕哄。
  「吾不想改變兩人的關係。」


  劍子仙跡神情瞬換,強勢的壓倒疏樓龍宿,兩手撐在龍宿肩上兩側,冷然絕對的眼神,清楚的告訴龍宿他的選擇。
  「你不想,我想。我想要你,我說得這麼明白了,你仍不能瞭解我的用心嗎?告訴我,你究竟在害怕什麼?」

  龍宿索性闔上眼。「這情,天理不容於世。」
  「單憑這一點?」劍子難以置信,揚高兩眉。沉目肅清。
  龍宿張開兩眼,道:「是重要的一點。」

  劍子冷笑:「倘若,我偏要違天呢?」
  「汝、吾,朋友之情,絕斷。」

  「可以,我接受。」
  「什麼!?」
  「因為我要的是你的心、你的人、你疏樓龍宿的一切!」

  「吾拒絕!」
  「這一切都太遲了,在我傷害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不!住手──」
  「求饒吧,也許我會溫柔對待你。」

  伴隨而來的是,強忍的嗚喑聲。劍子強要龍宿的身軀,吞下腹中蔓延的愛慾焚火。


      /      /      /


  「龍宿……聽話好嗎?我並不想傷害你。」

  劍子神情為難看著身下瑟縮的人兒,傾身親吻龍宿僵硬弓起的雙肩,輕柔的啄吻,換來的卻是龍宿激動的抗拒。
  「──別碰吾‥‥」
  「龍宿……」
  「別喊吾的名字。」

  劍子嚴肅的抿起兩唇,幽冷的眸光冉冉升起。他道:「看著我!」
  將龍宿身體轉過來面對他,戚然的瞳光對上毅然的眼神。劍子鬆開龍宿手腕上綾帶的束縛,抓著他的右手放上他的右胸口。
  問:「龍宿,你感覺到了嗎?我心跳的聲音。」

  龍宿看見了,劍子胸口上的劍痕,掌心裡傳來沉穩有力、明動又溫柔的脈動。
  那道劍痕,他記得很清楚。那是劍子為他挺身而擋的一劍,當時的他們年輕氣盛,對任何事都不服輸,尤其是他。

  「你聽見什麼?龍宿」
  龍宿移動視線,淡淡地低聲而道:「……友情。」

  語落,神情乍恚。「龍宿!你不要自欺欺人!」劍子怒極也氣極,「你非得要我用最差勁的方式得到你嗎?」
  龍宿閉眼不語。
  「不說話,很好,這是你自找的,別怪我!」

  劍子幾近狂態地虐吻龍宿乾澀的唇瓣,需索的舌撬開緊合牙關,纏捲腔內不肯合作的舌首。
  刺痛的反噬,劍子更是堅定不退縮,傲氣不減的珀色紅瞳,直到嚐到血鹹的苦味,眸色晃動心軟放棄。

  「該死的!你別哭。」劍子痛苦的擰起眉峰,掌心矇住龍宿淚水淌出的兩眼。「我不想見到你的眼淚。」
  腹下的激要之火,已經讓他渾身點燃了火焰。「龍宿……」他吻去淚水,試圖引發龍宿體內的星火。

  含著嬌巧的耳珠,濕潤的舌尖來回舔舐耳窩,沿著頸項一路下吻,龍宿最怕頸間觸摸,不一會兒即感需軟無力,四肢彷彿被抽光力氣,半闔的眸光逐次潤紅。

  「停手……」龍宿難受的逸出聲音。
  見龍宿身上起了陣陣紅暈,劍子吻住他胸口的紅尖,龍宿受不住的攀住劍子的手臂。
  「嗚──」陌生的感覺讓龍宿失了理智,「劍子、劍子……」

  「我在這兒。」劍子疼愛地吻吻他的面頰,手下撫娑著龍宿極度敏感的肌膚。
  「好奇怪,好熱、好熱。」
  他像個求寵的孩子,無助地眼神看得劍子慾念激盪再度攀升。

  「龍宿,你這樣子看著我,知道代表會有什麼後果嗎?」劍子壓抑地聲音,天曉得他費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壓下體內的火熱,蝕骨煎熬逼出他額際層層薄汗。

  龍宿也起了反應,劍子撫摸著龍宿兩腿間的情慾,龍宿一震瞬間激紅了臉,想躲開劍子的手。
  「住、住手。」龍宿縮著頸,這反應看在劍子眼裡相當可愛,故意地誘哄他:「舒服嗎?」
  龍宿說不出話來,他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過,更何況對象還是個男人。
  「第一次?」
  「……」
  「真得是第一次!?」劍子驚訝。
  「才不是。」龍宿支支吾吾:「只是對這種情事興趣不大。」
  「是嗎?讓我看看。」劍子壞壞一笑。

  「你在做什麼?」龍宿心中起了警戒,想抽身卻被困得死緊。
  淫穢的觸碰讓龍宿仰起身體,迷濛的目色閃爍著未曾見過的水光,龍宿的表情是撩人的,輕啟的唇口逸出媚人的嬌嚀聲。
  「別、別弄了……」龍宿止不住從體內湧出的輕顫,遺忘許久的感官再度席捲他,竟使他毫無招架之力。
  「嗚……」
  「別忍著。」劍子從身後挑撚著龍宿胸首兩點,惹得身下的人兒陣陣如泣似的吟聲。

  「夠了、快停。」龍宿被折磨的有點痛苦,陌生的歡愉卻又令他無所適從。
  瞇起的兩目泛泛爍耀,劍子臉色凝然,粗濃的吐息聲。靠在龍宿的頸項間,他低語:「龍宿,我要你,現在。」
  來不及喊出口的聲音,龍宿被劍子封住的口,下腰一挺,沒入那狹窄的甬道,硬被撐開的疼痛,龍宿一度險險昏厥,可劍子偏不讓他失去知覺,在肩頭頓時一咬,龍宿回了神智。
  「好痛……」黏濕的感覺,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珠,龍宿只覺得下半身好像被切割開來,疼得他頻頻滲出冷汗。

  反觀劍子也沒好到哪裡去,龍宿的體內好小,緊得他把持不住,環著龍宿的腰際,劍子輕聲安撫:「龍宿放鬆一點……」才進去一半,他就已經快被逼瘋了。
  龍宿想離開,企圖動了動身子,不料這一動卻讓劍子理智崩潰,「啊……」本能地直接挺進,熱辣激進的貫穿物,龍宿慘叫,臉色蒼白。

  「龍宿,忍耐一下。」快感躋升自四肢百骸,劍子再也無法克制體內強烈的慾望,全部的力量全爆發在龍宿體內每一下的進抽。
  「唔嗯──!」龍宿萬分痛苦地低啞著,身體繃得死緊。他無法形容現在的感受,只知道劍子在他身後每一下的律動,那不是種快樂,而是更折騰人的疼,所有的知覺全集中在腰下。
  除了暈眩還是暈眩,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聲,這身體簡直不是他自己的,發出的黏答聲、喉中粗重的喘息聲……他聽見劍子呼喚他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體內起了異樣的感覺,不同於疼痛……而是更──
  劍子也發現龍宿臉上的表情變了,那不是痛苦,漸漸地有了迷亂的神色,鬆懈的軀體貼近他每一下的進出。
  「龍宿你還好嗎?還承受的住嗎?」
  劍子放慢了速度,撫著龍宿的頰面,舒緩了彼此的快感,緩緩地、輕慢地,勾起體內的燎原之火。

  龍宿終於張開雙眼,搖晃模糊的視線他望見劍子此時此刻人性的表情,激情、色慾、沉迷……
  自他的眼瞳裡龍宿看見自己的模樣,一朵盛開的紫荊,嬌豔的兩頰,遍紅的胸口。那是他嗎?華麗儒雅的龍首?
  揪雜的情緒灌入胸口,有點哀憐起自己現下的模樣。

  「龍宿!」劍子不喜歡他想著其他的事情,略帶懲罰性意味的吻,奪走龍宿的注意力。
  進入深處敏感的一擊,龍宿承受不住地喊出聲,兩腿發著抖,盛大的快感快將他滅頂。
  「啊……劍子──」
  似是找到龍宿的弱點,劍子故意往那點進攻,放縱的聲音聽在耳裡特別使人激昂不已。
  「龍宿你現在表情真是令人滿意啊。」
  劍子欣賞龍宿哭泣的神情,聆聽那從龍宿嘴裡喊出的呻吟。

  這一晚,誰臣服了誰?


      /      /      /


  昨夜裡,哭泣的人是誰?求饒的又是誰?
  老實說,他已經記不清晰。

  將他擁在懷裡的人又是誰?他只聞見似是熟悉又生疏的氣味,這白髮、這袖風在昨夜染了塵,而他也失去那段他珍惜的時光。
  這一切呀,變得遙遠而痛心。

  龍宿閉上眼。
  把自己脫離這軀殼,離開他迷惘的人與擁抱。

  那一夜的高熱,再見彼此,恍若隔世。



【待續--】




  非常青澀的床戲描寫,看來真的有再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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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歸九天【其五】

  


  他知道他玷污了他們的友情。悔嗎?
  不,他不悔。
  一切的結果,他了然於心。龍宿的逃避昏迷,他都看在眼裡。
  
  劍子仙跡,既是仙,何來足跡?
  世人皆看不清他。他能狠、也能殘﹔沉穩的,是自心。

  摟著那紫衫的人兒,劍子的眼神不曾離開他,親吻沉睡的紫色眼睫。他想問:龍宿……你的夢裡,有我嗎?


      /      /      /


  久遠前的回憶,他與他初相見的日子。



  樹林中,飛奔了,紫色的艷麗。清脆的珠玉聲,響打葉梢風聲,甫出儒門的疏樓龍宿。
  他厭了幕後爭鬥,檯面上明爭,機關算盡,得到的,他卻不屑一顧。難道人生僅是這般無趣?

  幾個月前,他與北辰胤合謀設計中原首席劍客-傲笑紅塵。沒有別的原因,他想,便做了。
  當壞人沒什麼特別的感觸,也許在成功之後,些微的勝利感,很快的又被空虛掩蓋。
  看著傲笑紅塵被背叛,深惡痛絕的表情。覺得很刺眼,是種他無法體會的情感,沒有重視的人,又何來情感言喻。

  將紅塵劍譜交給北辰胤,端視他得到劍譜後欣喜的表情,一瞬間,他感到厭惡。
  蟲蝕鑽癢的微異感,使他升起不悅的思緒。幾乎是像陣風的飄然離去,自此後未再見過北辰胤。
  幾年後聽說,他出生的孩子早夭,聽了聽沒什麼太大的感受。

  這幾年,儒門天下的勢力逐漸茁壯,他也感到疲倦,以往追逐的名利權勢,稀薄地,變得滑稽醜色。
  空盪的心情,日夜懸吊。一似折騰人的溫辣感,不去注意它,它便無聲,一但觸碰,卻又令人咬恨。
  杳然的心情,窅然地,唐突的刺客,刺中他的心,逐次深入。

  究竟他還缺少什麼?名、權,他有,儒們天下-龍首﹔武,他亦有,世上能擊敗他的人,廖廖可數。

  知己……
  是啊,他沒有知己,沒有可以交心闊論的朋友,能遠重視超過自已的人,重要的人。

  有誰呢?能成為他重視的人?他撥開彼此交織的樹枝,透色的光,映入眼簾,微涼的山風翻飛頰邊幾綹髮絲。
  眼中的寂寥落寞也變的明顯,層層堆疊寂寞的顏色,替那雙琥珀掩上灰暗色光。
  再往前一步,雲朵上的雲海能為他解答嗎?
  純白的顏色,染上他紫色的身影,該有多好……
  闔上紫簾。
  縱身往下一跳──


  「姑娘啊,千萬別想不開──」
  沒錯,他果然像個刺客,闖入他的心。

  喊住他的人,也隨他往山崖下跳。
  女人?他哪一點像個女人?也許是個瘋子吧?

  他乘著風,仰躺在沒有邊際的雲空裡,穿越白雲,沒有觸感的雲體,霍然,一雙臂膀圈住他的腰身,頃刻他被摟進一具陌生的懷抱,而且還是屬於男人的。
  惱怒的睜開眼,看看是哪個無禮之輩。

  乍入眼界,他傻了,白色的髮絲,不染塵埃的氣味。疏樓龍宿平生第一次讓一個男人抱在懷裡,那男人有一雙很溫柔的眼眸,晶亮的笑容,悄然融化他某處凍結的心靈。
  那男人功基不淺,甚至與他五五平秋,能帶著一個人舞空於天際,非百年根基,豈能運用順手。

  雙足踏上地,男人礙於禮教歉然的放開他的雙臂,並頻頻向他道歉。
  「姑娘,妳還那麼年輕,千萬別想不開,人生十之八九總有不如意。我這次能救妳一命,也算緣分,千萬別選擇跳崖自盡。姑娘長得天仙絕色,這麼一摔,可成一團難以辨認的肉泥!」男人用幽默地言語開導他。

  原來他把他當成為情尋死的女子。疏樓龍宿嘴邊不著痕跡的冷笑。
  「在下劍子仙跡,敢問姑娘芳……」
  「吾是男人。」他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芳名──?什麼!?」劍子仙跡聞言錯愕。「姑娘是男的?」倒退三步。訝然驚道:「現在武林時下流行女扮男兒嗎?」劍子仙跡按著額邊,難以接受的頻搖頭。
  「吾說,吾本來就是男的。」再次冷冷的重申。

  劍子仙跡打量看他好一會兒,由下往上,再由上往下,於是,他終於理解。
  雙手報揖:「這位兄台,是在下不對,打擾兄台跳崖的興致,此番打擾,深感抱歉。下次跳崖,在下絕對視而不見。告辭!」
  劍子仙跡轉身加快腳步迅速離去,甚至到了飛奔的地步……

  「哼,想走!」
  疏樓龍宿不甘示弱也提氣追上他。兩人在茂密的樹林裡追逐,不一會兒,龍宿追上劍子,眼下是平手,劍子挑了眉訕地一笑:「兄台沒必要緊追不捨吧?」
  不捨?多麼曖昧的字眼。龍宿抿嘴。

  華扇一出手,拂塵擋下。
  兩對眼,再視,又是變化莫測的對招拆招。

  「耶,兄台當真傷和氣?」劍子仙跡笑中有刃,一把難以言喻的利牙。
  龍宿倒也只是出口悶氣,出乎他意料,久取不下,未曾認真的他也採快招取勝。
  難臨的對手,龍宿越打越認真,使出的招數越見門路,劍子謹慎以對,攻守得宜。
  數招過後,華扇對拂塵。
  「道教?」
  「儒教?」
  異口同出,對視,微楞,相識,大笑。

  兩人肩並著肩,隨地而坐,朗聲,開懷大笑。
  「吾許久未曾如此痛快了!」
  「我亦同是!還未請教閣下姓名?」劍子和煦著一雙眸,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笑容。
  望著那雙眸,清徹地讓他鬆了戒心,不禁隨他的笑容也笑開嬌美的臉蛋。
  「疏樓龍宿。」
  驚見龍宿的笑容,劍子仙跡嚴肅著面容,順勢逼近龍宿的眼前數吋。龍宿未被人如此接近的注視過,一臉不自然。
  「真不敢相信……」
  聽見劍子脫出口的話,引起龍宿好奇。問:「什麼?」
  「龍宿……你居然有酒窩,而且還一邊一個,剛剛好對稱!」一種發現新大陸的語氣描述他的驚爆點。
  聽他直接稱呼他龍宿,很特別的感受,親暱的熱流瞬間貫穿他所有的感官,心動,滋潤的心動,接下來又聽見劍子的驚呼,龍宿瞬間冷卻。
  「唉呀,怎麼不笑了。」失望的皺起眉間,劍子惋惜地說。
  「吾有酒窩很好玩嗎?」
  劍子狀似思考,再道:「其實你說話的聲音也很可愛。」
  龍宿氣炸了。揮掌便是一拳!
  「哎呀。」劍子正面迎擊仆地。龍宿起身拍拍身上的落葉,又氣又笑,見他跌地的模樣,龍宿迅速搖起華扇掩住嘴畔逸出的笑聲。
  真少見,他今次竟然笑兩回,笑的對象且都是同一人。

  龍宿跨步離去,其實心中還是希望他能跟上來。
  還坐在地上的劍子仙跡,看見地上掉落銀閃的飾品,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他拾起,追向他。
  「龍宿,你的東西掉了。瞧,是這把銀簪。」
  龍宿停下步伐,看著他手中橫躺的簪子,再摸摸髮上,沒錯真是他的。他還沒說口,劍子恣意地替龍宿重新簪上銀簪。
  「好啦,歸回原位,剛好一對。不過話說回來,明明是個大男子,何必在髮上裝一些像姑娘家的美飾,搞得自己男女不分。」
  龍宿一瞪。賭氣的說:「吾的興趣,汝管不著吧!」
  劍子歪首想想:「也罷,反正你裝扮起來比凡間女子美勝數倍。」
  他這樣形容,他究竟該怒該笑?
  「汝……」
  「抱歉,我與人還有約,先行一步!」
  龍宿話沒來得及出口,劍子又如陣無形風離去。龍宿頓時獨自一人佇立在夕陽西沉的樹林中。
  正當他難受起心口的落寞感,片刻之後,劍子又氣喘噓噓的出現在他眼前。
  「我忘了說……,龍宿,我住在豁然之境……有空可以來找我!後會有期。」交代完後,迅速離開。

  龍宿怔怔看著遠方飛離的白色光影,低喃他掛心的地方。
  「豁然之境……」




  數天後,也不曉得著什麼魔,他真得跑去豁然之境找他,一談便是一整夜,他們像是契合的朋友,多年不見似的,有聊不完的話題,也因劍子話題的引導,他發現自己不一樣的一面,風雅幽默。
  他很喜歡與劍子在一起的氣氛,沒有心機沒有對壘,有得,僅是單純的談心論武。

  過了一夜,接著是數個夜,最後他索性搬到豁然之境隔壁,取了『疏樓西風』的名字,劍子在東方,他在西方,吹來的是疏樓的西風。
  為兩人搭建宮燈幃,茗茶吟詩悠閒的地方,遠離江湖、遠離他厭煩的權力鬥爭。

  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日子,他過得很快樂,每天有劍子的陪伴,直到有一天,他認識劍子的另一位好友-佛劍分說。
  老實說,他沒想到會是一位和尚,還是滿身血腥的和尚。當時他只能呆立在一旁,看著劍子為佛劍分說忙進忙出,又是燒水,又是準備醫療聖品。
  佛劍分說則是從頭到尾一直盯著他,專注筆直的視線,他被看得心頭怪異感飆升。
  最後,佛劍分說終於開口:「劍子,你家出現了一位姑娘,真是異象。」
  氣氛僵直到最頂點,三雙眼互視,劍子首先受不了,捧腹狂笑。
  「哈哈哈哈……佛劍,我就猜想你見到龍宿一定會認錯,果真沒錯!」
  佛劍分說被取笑得一頭霧水。轉頭問他:「姑娘,貧僧不打誑語。」一臉認真嚴肅,深怕他誤會什麼……
  「吾是男的……」他出言解釋。
  「什麼!?」
  佛劍當下整人石化,劍子更是十足沒形象的捧腹激動狂笑,甚至還敲破手裡給佛劍療傷的藥瓶。
  那是他第一次與佛劍相識的經過。


  再經數年,他發現劍子身邊有許多的朋友,這點他不意外,喜歡上劍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身陷其中,所以明瞭。
  他是個不易付出真心的人,真心相待的唯有劍子仙跡一人。

  一次遠遊,他撿回了一對可愛的娃兒,有幸出手相救,便是緣分開始,這一點是劍子教他的。
  帶回這兩個娃兒,他為他們起了名字。女孩,穆仙鳳﹔男孩,默言歆。找一天,他將這對可愛的娃兒帶給劍子看看,他也有用心相授的對象,如同他對他一樣。


  古塵。
  忘了什麼時候見到劍子神秘的配劍,依稀記得當時見到劍子配上古塵那股渾然天成的威勢感。
  迷戀的心情躍上他本就不設防的心口。
  遠古的武器,它並不美,當配在劍子仙跡肩上,又是無法忽視的存在感,越看它,越是典美。

  『世上無人能使古塵出鞘。』
  劍子擦拭著古塵,邊對他說。
  『喔?』
  他挑著紫眉,難得聽見劍子自負的話語。
  『連吾也無法使劍子汝的古塵出鞘嗎?』
  劍子側著眼,別富意味難解的眼神。
  『希望,你我不會有那一天到來。』
  言下,他了解他話中含意。那天倘若到來,是敵對的你我,不會有談天,也不會有和樂,當然──也沒有友情。


  一次談話中,談起武林紅塵,談起傲笑紅塵的禁招,劍痞憶秋年準備化開傲笑紅塵的心結。
  看著劍子嚴肅的凝目,而他卻被傲笑紅塵四個字勾起醜陋的回憶。
  『夕月村慘案……是傲笑的心結所在。』
  夕月村──
  這名讓他心冷,那村莊所有人的性命是他間接一手覆滅。在劍子眼前他感到自形慚愧,自己根本配不上劍子,即使再怎麼洗脫污穢,那千人的性命人仍在他掌心上游走。
  曾做過的,不會抹滅。
  一道清楚的污痕,任憑他如何洗刷罪惡,這罪愆依舊在過去不斷提醒他。
  那一天,他未在豁然之境留夜。
  首次,在劍子面前,產生想隱藏過去的心情。


      /      /      /


  素續緣從疏樓龍宿的房裡出來,劍子仙跡上前關心詢問。
  「續緣,可有診斷出病因?」
  「龍宿前輩,因先前舊疾在身,又沒好好調理身體……」續緣偷偷朝佛劍分說一望。「再加上心理刺激過大,嗯……龍宿前輩目前情況是不願醒來。」素續緣鼓起勇氣的抬眼看上劍子仙跡的雙目。
  「他不願醒。」劍子兩目瞬沉。
  素續緣謹慎點首。
  龍宿前輩身上好多莫名淤痕,明明是數天前昏迷的,怎麼到現在都還未消……他看診的結果,心理因素佔絕大部分。
  「是嗎?」劍子表情一換,溫和地對續緣微笑。「麻煩你老遠從琉璃仙境來疏樓西風看診,委屈你了。」
  「不,不會,續緣很樂意。」而且是佛劍前輩來接他的。
  「續緣,如果我使用喚魂果呢?可有效用。」劍子仙跡再請問。
  「喚魂果是強制將人喚醒,如果被喚醒的人心智處於相當最弱的狀態,那麼,會有不好的副作用。」
  「負面影響?」
  「嗯,也許是心智,也許是心性。端看當時的情況。」
  「我了解了,多謝你,續緣。請佛劍送你回琉璃仙境吧。」
  
  素續緣與佛劍分說離開疏樓西風。

  劍子仙跡臉色冷沉的推開龍宿的房門。他望著雙眼緊閉的龍宿,目光煞地放柔,輕輕撫刷龍速的臉頰。對他問:「你當真……如此不願醒來,這般地不想見我嗎?」
  龍宿的嘴唇動了動。
  「……」
  「什麼?」劍子見龍宿有反應,心喜的將耳朵湊向龍宿嘴前。
  「……」
  「……北辰……胤」

  「……什麼!?」劍子臉色丕變。從龍宿口中喊出來的人名,居然不是他。
  劍子氣得臉色發寒。
  是這樣嗎?我不許你夢裡沒有我,即使傷害你,我決要將你喚醒!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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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創作中:【愛過怎能說清楚】(熾焰赤麟&天尊皇胤&尚風悅&阿修羅)
預計動工:【烽火紅塵】(2013年出版第一二部)
顶端 Posted: 2006-12-08 00:59 | 4 楼
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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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歸九天【其六】





  吾一直很想問你,
  你心中,真有我的存在?
  如果有,你又為何不斷地傷害吾?

  愛情是一尾蛇,一尾﹔
  噬了你、我的妖毒。


      /      /      /

  淒涼月夜,冥光慘澹。
  西風鳴淚消逝,此情生焉?

  疏樓上,嫋嫋薰香。三天前,劍子摘回了喚魂果,不顧佛劍分說與素續緣的反對,他仍是做了。
  龍宿沒醒,反倒是逼出了一身冷汗,眼角的淚,流的甚兇。他當下慌了手腳,焦急地抱起龍宿離開疏樓西風。
  奔馳,交慌的路上,他頭一次感到心懼的滋味,那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嘴邊的血,彷彿在嘲笑他的自私,泊泊流出。

  他不懂,他只是想讓龍宿清醒,睜開眼睛好好看著他。他想告訴他,那一晚他是真心的,所有、所有,都是真心。
  為何天總不容他願?情人終成眷屬,原來是這般的艱難。
  如此單純的心願,他又做錯了什麼?

  眼見龍宿的氣色蒼白,透明的,要似從他懷中消失。下了一場夜雨,又急又兇,雨打濕他的白髮,也打亂他的袖風﹔無情的雨,冷冷地,嗤笑他。
  看不見月,也看不見龍宿的笑容。
  聽見龍宿的聲音好似是很遙遠以前的事了,悠閒自在的日子也逐漸變得不真切。
  為何會變成這樣?劍子自責不已,貼著龍宿微溫的臉頰,他才能稍微的感受到龍宿的氣息仍在他身邊。擋去外在的風雨,讓他依偎在他懷中,不感雨寒。
  「龍宿,你這是在怪我嗎?」
  劍子肅著雙眸,不禁問。

  一記裂天響雷,天邊閃爍銀光,錯落的,是怎般的心緒?

      /      /      /

  『唉呀,落雨。』龍宿擰結一雙姣好紫眉。
  『哈。』劍子見狀輕笑。
  『汝笑?』蒸乾身上些許溼透的衣袖,龍宿側首問。
  劍子卸下背上古塵,傾身倚著邊牆。天然形成的山洞,矮淺的僅能容納兩人之所。『說要來一解傳說之謎的也是你,現在抱怨及時雨的,也是你。』

  龍宿抿著嘴,不作話。
  劍子挨進龍宿身側,泰然自若,笑得可樂。『今早出門前,我就說諸事不宜,你偏聽不進,非得挑今日探闍城之謎。』
  龍宿聞言瞇細了一雙紫目,『是啊,是吾不才,沒聽精準的天象學家-劍子仙跡的勸告!』

  劍子聽龍宿含怒的語調,眉梢一挑,壓下心中疑問。
  這些天,龍宿確實不對勁,鬧彆扭拗得很嚴重,可他也不曉得自己哪惹到龍宿?
  劍子撫著下巴細想,自己是哪時得罪龍宿?仔細推算,好像是自……傲笑紅塵一事吧?

  『汝做什麼一直盯著吾看?』龍宿明明很在意自己的態度,卻又心煩那日劍子提起夕月村一事。
  『龍宿,你心情不佳是因為傲笑紅塵一事嗎?』劍子直接挑明問。
  龍宿神色一變。否認,『吾沒有心情不好,好友汝多想!』
  『是嗎?那你又為何不正眼看我?』
  『吾說,沒有就沒有!』

  明明是一副快氣炸的模樣,偏又嘴硬說沒有。『好好好,你說沒有就沒有。』
  龍宿忍俊不住抬眼,劍子仙跡見雨勢已停步出洞外。龍宿望著他昂然仙氣逼人的樣白身影,心神激盪。
 
  如果……如果也讓他染上一些醜惡的顏色,該有多好?疏樓龍宿陰沉著臉,袖管中手拳暗握。
  這樣,自己便不會覺得兩人的距離是這樣的遙遠。事實上,他一直都離劍子身處,最遠的距離﹔這點他很清楚,就是太明瞭,才會厭恨。

  劍子出聲:『該啟程了,充滿魅力的闍城之謎正在等我們喔。』自然之態,剛才出現的小摩擦如似不曾出現。
  劍子甩了甩佛塵,龍宿掩去心色,改變心意對劍子說:『吾不想探闍城之謎了。』
  踏出的步伐,收了勢,劍子回轉身看著龍宿一改適前的神態,溫和的氣氛,劍子懷疑自己是否看差眼。

  『吾知道有一個地方,裡頭的礦石可以煉成稀世兵器,吾帶你去採。』
  劍子仙跡看他一會兒……
  也罷,就順他意思。『聽起來很神奇,請好友帶路。』
  負手置於身後,劍子跟隨龍宿身後。


      /      /      /

  『是這裡?』
  到達龍宿所說的地方,劍子四處張探。『確實是處很鬼僻之所。』
  叢亂漫張的樹藤網住整座洞口入首,濕氣很重,看起來非是祥瑞之地。

  龍宿點首沒再多言,直接撥開樹藤進入,劍子見狀也隨後跟上。進入洞中,漆黑不見五指,陰冷潮濕的氣味,走起來格外沉重。
  劍子不見龍宿的臉,黑暗中只聽見兩人的步伐聲和水滴聲。
  『龍宿!』劍子出聲喚他。
  沒有回應,連腳步聲也停止,剛才尚能聽見的雨滴聲似乎也不見絲毫聲響。
  『龍宿?』劍子試著再喊一聲。越想越不對勁,劍子想弄出一些亮光來照明,提起內元之際,一雙手搭上他的眼胛。

  『……』劍子微楞,呆目看著火光中那雙妖美的紫紅之瞳。火焰在他眼前晃動,連帶著把龍宿的頭髮也染上紅色的光澤。
  劍子仙跡數秒的傻楞,龍宿笑彎了一對眼。『原來,好友汝怕黑呀。』
  『……啊,嗯。』劍子不知怎麼地詞窮,沒多加反駁,他尷尬的甩起拂塵。
  他怎好意思說,他剛才看龍宿看傻了眼。映入他眼中的,是令他說不出話的眼瞳﹔以男人來說,他知道龍宿面貌生得過份俊俏,只是他很訝異,自己竟會看到失神……
  『你手上這是?』他注意到龍宿掌中騰在半空的火焰。
  『在此洞穴中唯一能發出火光的植物,吾剛才便是去採此物。』
  『為何能發出火光?』劍子問。
  『此株花一但離開水澤,會自燃而死。利用它最後一絲的生命,也不為過。』
  龍宿毫無感情的解說,劍子也在此刻發現龍宿不一樣的一面,冷酷無情。他拍拍龍宿,將他手中的花兒移自自己手上,走向前把花兒又放入水澤之中,火焰消失了,殘缺的花朵沉入水澤中,安眠。

  龍宿見劍子的的舉動,不能理解。『汝為何要這麼做?』
  劍子輕拍水面。『花兒也有生命,眼見它受火焚而死,由憐心生。』
  此話讓龍宿變了臉色,心口停不住的震動,眸底的溫度瞬降,暗咬牙根。
  不行的,無論他再怎麼做,他與劍子的差距,愈見明顯!他紅著眼,氣自己,又暗惱,若不是劍子在場,他會氣到轟掉整座山洞!

  光亮乍明,劍子笑著張臉,步行至龍宿身畔,輪到龍宿張口結舌,十足地傻了眼……
  『訝異?』劍子以龍宿為中心又是繞了一圈。『哼哼,這可是我從不外漏的獨門絕技哦,好友你是第一位見識到。』
  『汝……』龍宿的臉扭曲變形,他困在怒意與發笑的心情轉折處。
  『想笑便笑,別憋著,我不介意。』劍子攤手聳肩,笑點爆衝。
  龍宿被劍子逗得發笑,剛才的不悅消失無蹤,他按著復首雙肩不停抖動。眼角甚至被笑逼出淚:『劍子,吾此生有幸見汝此等模樣,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龍宿好友,你這模樣真是傷透我純潔的心靈。』劍子捧著心,搖手低嘆。
  『誰教汝現下的模樣簡直就是會發光的大燈泡。』他知道劍子生性幽默,沒想到他搞笑的功力也是一絕。
  『唉,所以我才說這一招從不外露。』
  『吾是第一位嗎?』
  『正是。』

  龍宿聽了劍子的話後,心口暖了一湖水。開始懊悔帶他來這處山洞,因為裡頭有魅物。
  龍宿才一出神,劍子已經好奇的走至很深處的地方,龍宿大驚快步追上。
  『劍子,我們還是──』
  『你說的是這東西嗎?』劍子眼泛光彩注視腳下非凡物。『軟狀的金色精石,好特別。』
  來不及回頭,龍宿補充道:『此精石取之有法,但此物是魅妖女的食物,取此石慎記千萬別驚動妖物。』
  劍子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臉部僵硬的回首。『你說的魅妖女……該不會說古冊上記載那傳說中的黑蛇妖吧?』
  龍宿臉色不太美妙的點點首。
  『髮似利劍,身似鐵盾,兩臂佈滿毒刺的那隻?』劍子扯嘴又問。
  龍宿搖搖扇,再點。
  『那你知道什麼東西會驚醒那隻妖物嗎?』劍子說到連聲音都變了。
  龍宿無辜的搖頭。『是什麼?』

  『白、色、的、光!』他說的咬牙切齒。
  『哦,原來如此,好友你真是見識廣泛,這點連吾……』龍宿猛然停聲,震驚的視線來回掃視劍子周身。『汝……現在身上發的光,不就是“白色的光”?』
  『是啊,沒錯。』劍子定定看著不知所措的龍宿。
  『那,汝還不快點把身上的光芒消掉?』
  『如果能……我剛才在發問的時候早就做了,何苦等到現在?』
  『現在怎麼辦?』
  『能怎麼辦,當然是快離開這裡。』

  山洞突然一聲哨鳴,劇動的聲響越來越靠近。劍子仙跡與疏樓龍宿面面相覷,心中想法一致。
  『是那隻?』龍宿問。
  『絕對是那尾。』劍子臉色凝重回覆。
  不待細數,兩人拔腿狂奔。


      /      /      /


  『劍子你身上的光度不能想辦法減弱嗎?』龍宿邊跑邊問。
  『此招有效期間是兩個時辰,現在連一個時辰都不到。』
  
  劍子眼尾一見,龐然黑色大物已然逼近身後。
  『爬行的真快!龍宿你小心!』
  『劍子,汝才要當心!』

  避去妖物第一波攻擊,龍宿已經發現黑蛇妖單攻擊劍子一人,而劍子只避不攻,一昧閃躲。
  『劍子!』他開始氣劍子的心地善良,想也知道劍子不忍心傷害妖物,畢竟是他們驚醒黑蛇女,於情於理,他們不對在先。
  『龍宿你先走!』劍子還不忘龍宿自身安危。
  『汝瘋了!』難不成他想跟妖物纏鬥三個時辰嗎?
  『三個時辰,我想我應能撐的住!』
  見劍子還朝他比出「沒問題」的手勢,龍宿頓時啞口無言。

  是他硬要劍子來這處山洞,提議是他,他要劍子完好無缺!不再細想,龍宿縱身跳入戰圈。
  眼見龍宿也跳入攤渾水,還擋在他身前主動對黑蛇發動攻擊,幾輪過後,龍宿不像劍子招招留情,劍子也察覺龍宿堅定的護他之舉。
  
  黑蛇女被激怒,刃如雨下的攻勢,萬劍齊發。劍子神色一變,將龍宿拉至背後,神色嚴肅地劃開護住兩人的劍罩。
  『今日古塵為「龍宿」而開!』
  『什麼?』龍宿訝然。

  綿密的劍雨傷不到他分毫,劍子挺身在他身前。龍宿一時間也傻了。
  『為吾?』
  『是啊,為保護龍宿好友。』劍子的臉在笑,龍宿從身後清楚的見到了……真是個十足爛好人……

 蛇妖傷不到他們兩人,進攻之勢眼見殘烈,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體撞毀劍子張開的氣罩,血如雨下,染紅劍網。
  暗紅血光,劍子眼見蛇女自殘之舉,軟化己心,解開劍陣,反身抱住龍宿往另一方向跳躍。
  不知何人之血滴落龍宿臉頰上,龍宿擔心問:『汝受傷了?』
  『不礙事,我們只要奔出洞口便沒事,此妖不能見日光。』

  龍宿忽地心血翻湧掙脫劍子,轉身再往蛇妖方向奔去。
  『龍宿!』劍子見著他的舉動擰起眉。
  傻瓜,為什麼又要回頭!


      /       /      /


  龍宿身立蛇女十尺前,周身劍氣凜冽,寒光盤旋。
  妖物!居然傷害劍子!疏樓龍宿怒眼精焰,兩掌上方化出闢商劍,雖不想使用北辰胤所薦之劍,用得上得此機,也是奠定了!
  龍宿毫不隱藏的殺氣更是刺激蛇妖,蛇妖仰天狂嘯,臉上的鱗片龜裂狀剝落,蛇女黑青的臉留下兩行血淚、不斷哀嚎著。

  『紫龍捲怒濤!』龍宿驀然出招。
  『龍宿住手!』劍子急急喝止。

  一尾紫龍化光而出夾帶著怒焰正欲穿透蛇妖之身,劍子霍然擋在蛇妖之前擋下龍宿怒招。
  『汝這是在做什麼!?』龍宿見劍子接下他的劍招,硬是收回內力,氣急敗壞的問道。差那麼一點,他的劍就貫穿劍子的心口了!
  『你先別生氣,你看。』劍子退開一步,指著倒在水澤階畔的蛇女:『她已經是位母親了。』一尾瘦小的女蛇攀爬在黑蛇女的胸口,輕微顫動著尚未能張眼的眼瞼。
  『看來我們是誤闖人家的待產期,才會被攻擊得這麼慘烈。』剛才他就覺得奇怪,蛇妖玉石俱焚之勢十分堅定,在看到她隆起的腹部,這才恍悟。
  劍子拍拍身上的灰塵,光芒也以退去。『龍宿收起你的殺意,蛇女視覺殘缺,主要是靠肌膚上的孔竅感受外在變化。』
  『嗯。』龍宿依言收劍。
  『我們離開,短時間蛇女不會清醒。』

  兩人偕步並行,走沒數步龍宿回眼看小蛇女一眼,只見小蛇女嘶叫哭嚎,兩眼突睜,血濕淒厲未完全的蛇眼,看起來十分可怕。
  柔弱無骨的身子朝他們撲殺而來,黑髮暴增!

  髮如利刃……

  龍宿拔劍欲擋,想保護劍子,然而一切如慢動作上演。
  劍子反手將他手中劍擋下,背對著小蛇女,一劍髮刺在他眼前貫穿劍子胸口,劍子之血濺在他臉上,溫熱的刺激令他恍了神。

  劍子忍著劇痛,將胸口的毒髮切斷,彎下身抱起匐伏在地的小蛇女抱回水澤邊,並道:『我很抱歉讓妳出生便沒了母親……』
  龍宿來到劍子身側,平穩的表情與染上劍子之血之時,迥然迴異。
  『既然如此,何苦留她獨活。』
  
  咽喉開劃,再無生息。


        /      /      /


  綠林上,兩人默默無言行走。清澈婉轉的鳥鳴,滌不去內心幽礙,劍子仙跡走在疏樓龍宿身後,注視他的背影,啟口。
  『你為何要結束她的性命?』疑問,卻不是責問。
  龍宿停住步履,平眼望去。過了很久,才道:『一人獨活,太苦、太難。』
  
  ……所以你才這樣做嗎?原來你也知道孤獨的滋味不好受。
  孤單,世上最漫長的罪難。

  劍子沒再開口,龍宿心想不對,轉過身。
  『我要暈了……』劍子笑著說。
  黑暗竄進,劍子瞬間傾倒,龍宿緊張的扶住他高熱的身體。『汝──』目光接觸劍子黑色的傷口,『蛇女之髮,有毒!』
  『好像是……』劍子顫著抖,臉色發紅,唇泛黑。
  『汝怎麼不說!還跟我走了好一段路!』
  『哈……』
  劍子一聲輕笑,熱暈過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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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計動工:【烽火紅塵】(2013年出版第一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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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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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歸九天【其七】


  他依悉記得,第二次看見龍宿的笑容﹔
  十分可愛。像朵沾染蜂蜜的紫花,
  嬌憨地,楚楚綻放。

  那是他見過比任何絕色女子,還美勝數倍。


      /      /      /


  他背著劍子在樹林中奔尋,熱燙的背首,他知道劍子身上的蛇毒加深了。心中一片如災變過後的心慌意亂,黑焦的思緒,恨不得背上有雙翱翔天際的大鵬翅,越過這林、這山叢,快一些為劍子醫治。

  汝要撐著、要撐著──﹔壓不下的奔騰,抑不住的急恐!兩雙手臂好像不是自己的,可是卻有意志的圈住那重要的人。

  越過層層樹林,明媚的陽光也洗不去疏樓龍宿內心的憂忡﹔他的喜因他,悲也為他──劍子仙跡一人。

  心魔攫獲他的心智,當初一定是瘋了,才會引燃心中的妒意。自己明明比任何人還在乎劍子的啊……為什麼、為什麼,他只感覺到唯恐在心錐慌亂處作惡,像把抹上恨意的尖刺,揚起詭譎的笑,一朵鬼的微笑,促使他一時間壞了心,才想使劍子染上塵色。

  而今,他嚐到焦心的報應,劍子因自己中了蛇毒。

  見著劍子倒下的那瞬,鬼的微笑也隨之崩塌,像是意識到什麼,心中的霧,頓然消散。他掩面而苦楚的心,該怎麼做,才能使胸口那份痛稍微減輕。
  一方面嚮往劍子的灑性超脫,另一面又為自己不得心的行為厭憎﹔愛恨兩面,終不過,一顆日漸悖離的心。

  好不容易奔到鄰近藥棧,堂堂儒門龍首一看居然面慌髮亂,氣喘其促﹔高傲不矜是他,倉皇失措也是他。

  他的肩上染血,髮絲上也沾上劍子傷口上的血毒。藥棧裡的人們不由得目光朝門口處集中,兩位身上皆曝血的男子,儀表雖不凡,怎看卻怎啞口心驚。
  貌似女子,眉目炬如天龍,紫杉之人背上背著一位氣宇軒昂,純然仙氣傷重的白衣男子。

  『大夫、吾要醫術高超的醫生!』一句急喝,斥醒在場所有人。
  醫徒急喚藥棧裡最高明的醫生,心知眼前紫杉儷人得罪不可。
  交談數句,即往藥棧二樓奔去。

  備了一間上等藥房,龍宿將中毒昏迷的劍子仙跡平放乾淨的床榻上。他心疼的抹去劍子額間滲出的冷汗,隱約聽見劍子從口中逸出解渴的呻吟。
  『萬萬不可!』醫生喚住龍宿倒水之舉,『除非逼出血毒方能餵水。傷者已經先封入六脈,防毒絲順氣血行走周身,目前情況看來,外傷根除再行逼出毒氣,痊癒並非難事。』

  是嗎?太好了。龍宿總算卸去臉上過多的擔心,一絲絲如釋笑意點上紫瞳。
  他會好,會好的。
  佇立在一旁,看著醫生為劍子一根一根抽出蛇髮毒絲,見劍子的氣色逐漸恢復,這一點,比什麼都還要讓他來得寬心。
  掌心的溫度他也能感覺到了,他終於變回了人,一個富有人性的疏樓龍宿。


        /      /      /


  送走醫生,入夜晚涼,深怕劍子目前虛弱的身體禁不住風邪侵襲,龍宿僅吩咐一間上房,他要專心照料劍子。
  長這麼大,他也沒伺候過他人,說來說去,劍子仙跡總是突破他的生平首次。
  揉濕布帛,動作輕柔的擦去劍子臉上細微的汗滴,溫涼的觸感揮去劍子身上的躁熱,痛苦難耐的神情也漸緩許多,見劍子表情舒暢不少,龍宿的笑容也隨之浮現。
  看樣子,明天劍子應該會清醒吧?龍宿滿心期待劍子又生龍活虎的模樣。
  
  他坐在床側,傾盡所有溫柔,只為劍子康復。伸手探探劍子額上溫度,適才方退的熱度,似乎降得有些不尋常,思緒瞬停了一下,床榻上的劍子,氣色褪白,渾身發起寒抖,嘴裡囈喃:好冷……

  龍宿見況,心一束,緊張的問。『汝冷?』想當然,劍子不會回應他,一股腦兒,頻喊冷。
  『怎會這樣?燒不是退了嗎?』龍宿沒碰過病人,當下這時候難免慌張,左右張望,啊,是窗。
  龍宿把其中一扇敞開的窗掩上,留一條細縫讓氣留暢通,踱回床榻邊,他又望了望劍子,臉色依然蒼白,身體發抖不止。

  不是窗的問題,那會是……?疏樓龍宿側首忖思,斜光輕抬,意外撇見醫生留下的退燒藥。沒錯,一定是需要這個,他剛才應該先餵劍子喝藥的。真是急糊塗了。
  上前端了熬藥壺,發現壺身早退了熱,龍宿一催內力,藥壺嘴口沒過多久冉冉竄出幾縷白煙色。將黑色的藥水倒入碗中,龍宿扶起劍子上身,欲端藥湯入他口。

  扶著劍子靠在自己左肩胸處,右手端盛藥之碗,溫聲道:「劍子張嘴,喝藥。」劍子沒張口,藥汁流不進去,龍宿很為傷神,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劍子將這碗湯藥喝下肚。
  硬撬開劍子的嘴,劍子不配合,而他,也做不出這虐待病人的舉動。擰眉深思,想來想去,好像只剩一個方法可行。
  望著這碗黑鴉鴉的退燒湯汁,別說劍子,連他自己聞那氣味都想立刻別面倒盡這碗中黑汁。可是劍子不喝,也不行。
  兩難之下,便咬牙一喝吧。

  龍宿一臉赴死的決心,閉息,淺淺啄了湯汁一嘴。半分之間……他的臉,黑了。
  他想投降……,堂堂一位儒門龍首,今晚敗倒在這碗藥樽底下,這說出去,多、多多羞人。
  但,真得很難喝呀。吃慣珍饈美餚的他,怎嚐得住這嘔心至極的苦藥?他又不忍心看劍子受病熱折磨……
  轉來轉去,那就攪和到底吧!
  壯士斷腕的決心,喝了它!

  嘴一張,第二次疏樓龍宿真喝了一大口,他也沒折磨自己太久,幾乎是轉移災難的火速動作將藥封入劍子嘴裡。
  藥流入一半入劍子口中,但詭異的是,劍子居然能把藥再推入他的口中,龍宿當下一傻,原先吐了一半的濃苦藥汁全數回流自己口中,更要不得的──
 
  他、把、藥、吞、下、去、肚、子、裡、頭、了。

  藥入自己胃腹,龍宿呆口呆目,眼神呆滯的望著眼前這位劍子仙跡病人,像是故意這麼做,依憑本能而做,劍子自發性地抹去殘餘嘴角的藥汁,然後劍子倒頭繼續睡……

  疏樓龍宿,想暈,卻暈不得。他偏不信這碗藥,入不進,汝劍子之口!紫眸燃起熊熊火燄,第二回治不了汝,他疏樓龍宿幫汝劍子仙跡,沏一年的茶。
  賭氣的飲盡碗中剩餘的湯汁,目露精光的揪住床榻闔眼之人。他冷哼:接招吧,劍子先生!

  一場拉距的戰意,龍宿俯身兩手壓住劍子兩肩,嘴唇緊貼劍子溫熱的唇,怎麼樣也得把藥送入劍子口腹中。
  剛開始,劍子體弱的關係,龍宿小贏幾分,接著,劍子像是嚐到苦澀啞口的滋味,居然開始反擊,兩掌迅速探出被褥牽制住龍宿兩側腰骨。

  龍宿驀然一驚,嚇一跳劍子哪來的力氣?原先只是單純餵藥,腰上被劍子碰觸到,龍宿心中起了異樣感。
  他意識到,現在兩個人舌頭,在彼此口中交纏﹔劍子的舌尖忽然變得好燙,他想退出這場逐漸變調的藥湯之戰。
  自己腰上,不知何時已然圈上手臂,情況越來越失控……龍宿臉頰起兩朵紅嫣,兩手推距彼此緊貼的身體。
  一口湯汁,在兩人口舌上,翻來滾去,龍宿受不了,嗆了氣﹔情勢立轉,床榻上兩人一進一退,幾分輪轉下,苦口良藥一人一半﹔不同的是,他疏樓龍宿被圍困住了。
  劍子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方法將他壓制在床邊,進退不得,劍子兩臂摟抱著他,如同懷抱一件溫暖的東西,不放。

  龍宿,微微喘著氣,真不敢相信,自己起了反應……


        /      /      /


  一清早,鳥囀花香,清光赫赫。天氣很好,好得讓疏樓龍宿一夜未眠,而那緊抱住自己的男人,兀自香甜。
  他睜著一雙充紅的眼,目光出神,他努力的想不去注意頸項間平穩的呼息、腰間有力的臂膀、腿上壓制自己兩腿的──劍子的大腿。

  好重,可……也相當溫暖,龍宿如是想。他微微嘆了氣,他不敢動,也許也不想動吧?劍子好不容易退了燒,睡了。
  他側過臉,劍子的嘴唇在他眼前,很近,剛毅的白色睫毛掩上他的眼瞳,規律的起伏聲,聽起來很舒服,如同劍子仙跡給人的感覺。

  心上的跳動加快了,自從昨夜的一番折騰,他的心好像也變了。眸色波動,那雙琥珀晶霜添上幾許情意色彩。
  是情嗎?對劍子,他自己。愛情他不曾沾染過,興趣也不大,只是想不到自己動情的對象是個男人,這正常嗎?
  還是說他……瘋了?這世上何人不瘋癲。

  獨醒之人他做不起,這點他很清楚,從以前開始他做過的,都是在別人的期望之下,儒教門規、師尊的期待、儒門天下的一切。
  第一次,他有了想獨藏的心情﹔心底唯一澄靜的淨土。
  這份感情是一場夢,他不願醒的夢,不要打破它、不去驚醒他。他所求的,其實不大,一直陪伴在劍子身處最近的距離,已足夠。

  像是釐清對劍子的情感,焦躁的心情神奇似的消失,前些日子的憎與厭,不過都是心中的情霧,他不懂,所以恐懼。
  陌生的情緒,讓他亂了心神,使他慌了手腳。原來這一切,是情的前兆,漸漸地讓他有了悸動色彩。

  青澀的靈魂得到了安定,揮開憔悴的花蕊,重綻瓣蕊後獲得不同往昔的姿態。龍宿漾開了和煦的笑靨,窩在劍子仙跡的懷中,他的心從未像此的感到溫暖與平靜,終於他闔上一夜未眠的雙眸。

  即使,他有預感,那會是一場旖麗不真切的美夢。

  恍惚中,劍子迷濛半開兩眼,臂彎裡的溫暖軀體向自己的懷中依近,不自覺的再攏緊兩臂,鼻息間的香味似曾相識,指尖探入那如絲緞般的紫髮,輕輕撫弄,出於本能的疼惜親吻,他忘了自己,也許自己也正在作一場他不曾發覺的美夢。
  再醒來,那一條看不清的界線,他錯開手,令它躲在看不見的角落裡,幾次千年﹔他,幾感懊悔。


        /      /      /


  『嗨,早……不,是晚安。』劍子托著腮,笑咪咪地對床榻上剛醒的龍宿打招呼。
  龍宿目瞪口呆,現在是什麼情形?為什麼他會睡著,而讓劍子躺在床側欣賞他的睡容。
  『汝──』見他精神奕奕,傷口應該是好多了。他改口:『唷,劍子好友見汝活跳跳的模樣,真是令吾深感欣慰,不枉費吾昨夜的悉心照料。』龍宿起身下床,套上外衣攏攏髮束,揚起唇畔的盈盈笑意。

  側面半掩瞳色,紫睫傾盡媚態,頰面紫銀髮落肩翻飛,帶動全身說不出的嬌酣姿態,劍子仙跡初觸此景,不由得驚傻,目光久久不能回復。
  他驚嘆眼前驚鴻絕色,花開的一瞬間,他是個被誘惑的蜜,膠粘的視線定止。

  龍宿挑了挑眉,執起華扇,見了劍子的模樣,輕輕而笑:『汝傻了。為吾的華麗讚嘆嗎?劍子好友。』
  劍子聽見龍宿的揶揄,尷尬的清清喉嚨。怎麼他中毒之後再醒,龍宿似乎不一樣了,好像不掛懷在某點上,整個人多了一股灑脫率性的味道。

  動了動眸子,也好,這樣的龍宿,他喜歡。按著受蛇女一劍的胸口,這是好的痕跡與記憶,屬於他與龍宿的回憶。劍子一派悠然,不見絲毫怠意,說道:『龍宿大人的華麗果真是s令人難以直視,張不開眼、真張不開眼~』
  『汝油條了,劍子好友。』龍宿又是一聲輕笑,酒窩隱隱而現,眼眸水色似月似嗔。
  疏樓龍宿越過劍子仙跡走至窗前,推開兩扇緊掩窗扉,抬眸仰望黑麗皓潔月輝楚楚夜色,不見幾層雲天,僅見一輪明月高掛天央。

  劍子仙跡見景也靠向前,同龍宿倚在窗邊賞這一難得的美景。『龍宿你的心情似乎很好,發生什麼好事能與我分享嗎?』這樣輕然無束的龍宿,改變之大,讓他十分好奇。

  『汝想知?』晚風拂過龍宿俊俏的面頰,那風兒輕輕顫動龍宿紫色細膩的睫毛。『吾偏不說,吊盡汝劍子先生的胃口也是一件討人歡喜的趣味呀。』
  『唉呀,好壞的心腸。』劍子聞言,搖首低嘆。

  兩人的目光同時移上窗外景緻,龍宿有感低吟:
  『蜉蝣子,天地依,水波不興煙月閒。』
  劍子沉目接道:『忘塵人,千巒披,山色一任飄渺間。』

  『好詩。』
  『汝也不差。』
  這樣的心情,人生難得有幾回。劍子與龍宿知道,所以不驚擾這難捨的氛圍。


        /      /      /


  隔天的清早,他們離開藥棧再度前往蛇女之窟。這項提議是龍宿提出,劍子沒說什麼,同樣一同前往。
  他們很清楚,洞窟裡的蛇女已死,小蛇女也死在龍宿劍下,再度入洞窟,龍宿所為又為何?劍子沒問,他相信龍宿一定有他的原因。

  來到山洞前龍速便阻止他也依同進入。『吾一人進入便可,裡頭已經沒有傷人的妖物。』
  龍宿明白劍子傳達的疑惑,進入前他回頭對劍子微微一笑,那抹笑告訴他不必擔心。

  靜靜地,劍子待在洞首外,坐在一塊岩石上等龍宿回轉。半個時辰後,地面忽然震動起來,劍子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想著還在洞內的龍宿。
  一聲巨響,沒有預警的,那山口在他眼前整處崩塌,劍子臉色鐵青的瞪視眼前的落石洞塌。
 
  龍宿人還在裡頭!『龍宿──!』
  劍子仙跡情急,喊著龍宿的名字。天啊,他該不會被埋在這堆瓦礫之下吧!?
  是他不該讓龍宿隻身一人進入的,今早明明還看見龍宿神情愉快的笑容,雖然不曉得龍宿為什麼這麼愉快,見龍宿能開懷,他當然開心。
  其實他一直隱約察覺龍宿心中有罣礙,且是不願令他知曉的岔路,所以這些日子來他一直任憑龍宿做他想做的事。

  在他中毒受傷的日子,他知道龍宿找到他的出口與自由,整個人才會有此轉變,而那是絕好的轉變。
  徒手搬挖著堆疊石塊,嘴裡喊著一聲又一聲龍宿的名。
  『龍宿、龍宿──』


  『……吾在這裡。』
  疏樓龍宿愕然的看著面前慌張焦急的背影,他從另一條通路走出山洞後才出招打碎洞口,繞了路走出來便聽見劍子焦急呼喊他的聲調。
  聽見龍宿的聲音,劍子急急回頭,眼神中有擔心有氣憤還有……更多的情緒。
  『汝在擔心吾?』他問的緊張,裹著他小心內藏的喜悅。

  劍子以超快速度奔至龍宿面前,怒責:『廢話,我以為你被埋在石頭下了!』
  龍宿歉然低首,他看見劍子血跡斑斑的十指,心中更是內疚。他出言解釋:『吾把洞口打落,是想讓蛇女母子不再被受打擾,這處山,即是牠們安眠之所。』這是他對蛇女母子的補償,倘若不是他執意要前往,牠們也不會被驚嚇而對他們採取攻擊,最後雙亡。

  劍子斂起怒意,也了解龍宿的做法。說起來,原來就是他們不對在先。『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你先告訴我你想做什麼,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朋友,是啊,只是朋友。龍宿笑得有點苦澀,如果劍子知道他對他有不一樣的情感,恐怕連朋友都稱不上。
  『你入洞便是為了此事?』
  『為了這個。』龍宿從懷中取出金色軟石,『當初此行就是為了將這樣東西送汝,吾去取了這精石,可打造出上等兵器。』
  劍子什麼話也說不出口,龍宿是為了他才做的,他接過那金色軟狀的金石,心情轉了好幾折。
  『唉……』這一聲輕嘆,是他自己也沒發覺的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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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歸九天【其八】


  回顧過去之後,未來所見的會是哪幾分的壯麗呢?
  老實說,他看不見、也摸不著。
  激冷交錯的狂雨,張笑越囂然的拍打,打碎了那曾擁有美好時光。
  放走了他,誰也回不來。




  『喂,你曾後悔過嗎?』細美的狹眸,筆直的視線美得令他好想捏碎那雙璀亮的美麗眸子。
  『我從未見過後悔,何來有過?』
  『是嗎?……』
  短短二字寫滿了他的失落,他吻著他的黑髮,嗅著他獨有芬芳,蕩漾地腹口狂綻冷野春花。
  打開他倔強的檀唇,黑魅壞心的唇舌纏住他欲逃離的慾望。
  『別反抗我,你知道的那種椎心蝕骨的快感,你和我……迫切沉淪啊──』
  他吟呢見起的慾望,反手環住那一身灰然的男人,他喜歡他帶笑的眼,即使瞳孔裡的顏色,比陰冷的天還無情。

  『你會傷害我嗎?』無依又見楚的低低燕語呢喃著,再次的詢問,他得不到回答,相對的,也得不到他。
  他揚起魔幻不真切的笑容,如同他本身的不真實。他道:
  『愛這種事,本身就是一件傷害。』

  『所以說,你傷害我,便是愛囉?』
  『答案就在你接下來的行動上,我可愛的──天履。』

  語畢,他撲向他想的愛慾,啃咬彼此飢渴愈焚的兩唇。
  深入、再深入,彷彿掏不盡對方的一切,交纏火熱的氣息,黑濃低迷的喘息聲,搖晃窗欄上月光明透的身影。

  他們,像隻飢渴的獸,唯有全然豁出才能完全屬於對方的食肉。
  愛之於肉,它品於它的美味。
  一旦嚐過,萬劫不復。


          /      /      /

  「居然在這荒郊野外,也能遇見你,劍子?」
  失魂失焦的眼,聚集渙散的神智,他啟口:「原來是你啊……聖蹤。」濕淋的白髮,以往的昂然,如今也只剩頹敗的失意。
  聖蹤挑起眉,納悶的低看,面前這位似眼熟又相當陌生的劍子仙跡。「你懷中抱著何人?」

  劍子聞言渾身一震,原本要逼死他的絕望,數隻看不見形體的手緊掐著他的頸項,他無法呼吸,只有懷中的人,冰冷的體溫讓他清楚知道自己還活著的現實。
  「劍子好友,你的興趣是抱著屍體在夜晚賞雨嗎?」他掛著笑,開著低級的玩笑。
  劍子仙跡瞬間變臉,咆嚇:「閉嘴!他沒死!沒死!再胡說,我一劍砍了你!」
  失去控制的殺意令聖蹤後退三步之距,他不禁凝眉。他只是說個玩笑,沒必要如此認真吧?
  目光再望,他發現劍子仙跡懷中所抱。「儒門龍首?」
  劍子怒紅了眼,背後古塵隱隱逐次暴動劍之殺形。
 
  聖蹤拂塵來回輕甩,彎月上掛著笑滿的兩目,笑得比皓月還明亮:「我有方法救疏樓龍宿,你,聽是不聽?」
  怒,瞬停。死幽的眸再度亮起一線光曙,「是真的?你有方法救他?」顫抖的聲調,那害怕的心情。聖蹤看著眼前失去所愛的男人,再怎麼厲害超凡的男人,遇上了愛,也只僅能徬徨失措。

  「是啊。」輕挑如波的眸,笑,不達眼底。
  兩雙眼對望,一是試探,一是陷阱。「把疏樓龍宿交予我,七天後完整歸還豁然之境。」誘惑的聲調,次次貼近,像把抹上釀蜜的劍,引領他走入他佈置的迷途。
  糾凝不開的眉峰,徘徊在不定的雙道。交,或是,不交。「我要伴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你怕我在疏樓龍宿身上動手腳嗎?」他問。
  「你敢嗎?」極冷的眼神,劍子仙跡冷冷地反問聖蹤。
  「當然不敢。」聖蹤無謂的聳起兩肩,反正從一開始,便不是他的事。

  眼見聖蹤轉身要走,劍子寒著臉,開口:「請你救他。」聖蹤沒有回身,倒是以說笑的語氣,涼道:「拜託人的口氣要好點。」
  劍子仙跡嘴角緊抿,懷中的人越來越虛弱……別無他法。放軟姿態,劍子低首請託:「請你救他,救龍宿。」

  聖蹤轉身過來,葉片飄過他算計的眸光,誰也沒察覺他的詭笑,他伸出手示意接過龍宿的身體:「早該點頭了,何苦多延這數分鐘。來,把疏樓龍宿交給我。」
  風在震鳴,心在慌亂﹔他這樣做,對嗎?聖蹤那一臉的笑容,總令他看不透面具身後的真實。
  龍宿離開他的懷抱,落入那一身灰意的聖蹤之懷。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讓任何除他以外的男人碰觸龍宿。
  見了劍子此刻表情,聖蹤只感滿腹的笑。「別一臉依依不捨的神情,七天後,我保證你會看到活生生的疏樓龍宿,而不是現在毫無氣息的模樣。」

  劍子原本還想再叮嚀些什麼,一道冷鋒劍氣卻忽然著他們襲來,劍子出掌急擋,化解對方劍殺掌擊。
  聖蹤想也知道是誰,低聲咕噥個幾句。一掌往劍子身後一推,故意要劍子擋陣:「劍子好友,幫我擋一陣子,那傢伙像野貓一般潑辣,小心啊。」
  「你說什麼?!」劍子仙跡回頭一楞,聖蹤老早化影而走。

  不讓他多加細想的時間,一把黑劍朝他直劈而來,若不是他機警閃避,恐怕右臂唯有離身一途。
  「聖蹤───!」
  來人黑衣黑髮面覆一只詭黑面具,手持一把像死神鐮刀形狀的黑劍,怒喊的聲音,暴躁又痛心。「居然避開我,而抱著一個女人走了!」
  劍子看著眼前聲音似少年體型勻稱的男子,啟口替聖蹤解釋:「聖蹤懷中所抱不是女子,是男子。」
  下一秒,他兩旁的樹幹全被劍氣砍斷,那男子對著他說:「是男子……,那麼───更該死!」
  轟隆巨響,那黑衣男子看起來比剛才更氣了。
  「你究竟是誰?跟聖蹤有何深仇?」
  男子脫下面具,露出面容,咬牙切齒說道:
  「我跟那天殺的混蛋,仇可大了!」


          /      /      /


  他跳著舞,心情好得連太陽明媚的光也抵擋不住。他的笑,向來都是假,一種隱含扭曲的惡意。可愛的小情人,想必此刻怒火騰騰。
  「呵……」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愛死這戲弄他的手段,多玩幾次他也不膩。
  天履,他可愛又倔將的小情人。愛上他,就要有向死亡獻舞的領悟。

  兩指合攏舉上天,構化出一方柱狀菱形空間,鐵灰色迷茫的光,螢螢白白圓形小點從那異色一一飄散出來。他道:「另一個我,現身吧,我需要你的幫助。」
  一隻慘白的手,扶著切線銳利沒有瑕疵的邊,白色的髮緩緩低移,比之聖蹤還低沉數度粗啞的嗓音:「你欲如何?」
  「我答應劍子仙跡救醒疏樓龍宿。」
  「……」他停頓低吟,慢慢地再道:「確實是一樁迷人的交易。」
  「是吧。讓天下無雙的劍子仙跡欠我一件人情債,啊,光想就讓我好快樂。」臉上的神分蒙上一層詭異的色彩,不是興奮也不是愉悅。
  慘白的手摸上聖蹤懷中的疏樓龍宿的臉龐。「美麗的魔,今次有了新的傳承。劍子仙跡會後悔的。」
  「貴美汁甜的花蜜,總有癡情的蜂,甘願豁出性命。」
  「聖蹤,你的心腸真不是普通的黑呀。」


  隨另一個他進入全然不同的空間,濃濃的濕霉味隨著他們的深入越來越腥重。
  「話說,你都不會心疼嗎?」聖蹤有意無意的探問。
  「心疼?那是什麼?」他嗤嗤陰笑。
  漫延的黑霧像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白色的髮無聲而沉默。
  「要救疏樓龍宿,衇汚非死不可,多年情意,你當真不惜?」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冷風,撩起他垂落面前的白髮露出他驚人的面貌:「當我選擇成為你,衇污對我來說,單單是食用的養分。你說,我對待一份食物,需要感情嗎?更何況,你選擇救疏樓龍宿,答案早就出來了。你壞心的期待,不要用在我身上。」
  「哎──你動怒了。」聖蹤的聲音好愧疚,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在胃袋中,他痛苦呻吟,而,臉上的表情好快樂,十分極端。
  他撇的一眼,聖蹤惡劣又低級的演技,不再多說什麼。他領著路,一步一步像遊魂似的,當他們來到最深處的終點,手一揮,微微橘色的燈火盞盞通明,顫抖的火光投映在一座鳥籠形狀的地牢。

  囚禁在籠內的是一名面容枯瘦臘黃的男子,一雙空洞的眼睛在看到那白髮醜陋的男人後,眼神動了動,帶著悲傷又痛苦既憎恨的眼神,交雜彼此。
  「衇污,我將願望帶來給你了。」他冷冷訴說著,一聲一調敲打在衇汙心頭。
  衇污沒有說話,事實上他無法開口說話了,曾經最淨美的歌聲,再也無法從他口中吟籟。他的聲帶早已獻給那個吃掉他一切的男人──「星象」。

  星象掏出鑰匙,打開牢籠的門,他不怕衇污逃走。沒有雙腿的人,能走到何方?只是癡人說夢。
  星象捧起衇污的臉,即便面容憔悴,那姣美淨容輪廓仍是依稀可見:「可憐的孩子,等了三十多年……」眼下所見的軀體,無一完整,咬痕、嚼痕、切痕、割痕──任何可見的傷口。
  「今天你多年來的願望終於可以實現。」
  衇污眨了眨他藍色的眼珠子,亮起好久不曾綻光芒的眼波,星象瞇細了眼。不知經過多少歲月,好久不見衇污那雙他曾經迷戀的眼珠。
  「把你的命傳承給聖蹤懷中的人,你便可以安心的死。」衇污聞話睜大眼,他震驚、難以接受。
  星象知道他想說什麼,也知道衇污抗拒。這件事從沒有他說不的餘地。「衇污只要救了他,你就可以得到自由,多好。」
  星象的話從來都是一帖迷藥,衇污揚起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到頭來,他還是又害了另一個人……
  只是他累了。他的血,不允許他自殺,一脈受到詛咒的血族,骯髒的血衇,他終究無法終結。

  衇污望著眼前沉睡的的麗人,他能想像當眼前人醒來時,張開的眼會有多麼迷人,足以傾倒眾生的魔魅之瞳。
  他張開嘴,想哭的心情,卻怎麼也無法傾洩。因為星象討厭他哭,所以把他的淚也給奪走了。
  別難受了,衇污。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活著太累,星象之下的世界,有的也只有看不透和摸不著的虛無飄渺。

  衇污伸出自己的手,和著自己的血,一滴一滴流入疏樓龍宿口中,血色快速流失的衇污,最後挖出自己的心臟,血淋淋的哀戚神情,他的心獻給了星象。
  星象神色瞬間一變,苦悶的難以察覺的痛,淡淡掠過。他伸手接過衇污的那顆心,溫熱微顫的觸感。
  記得當初的他,也是愛上他身體溫暖的血汁,那是他嚐過最可口美味的味道。如同衇污那般的美與好。
  
  最後聽衇污的聲音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衇污躺在他懷裡,對他說:
  『我把我的心給你,你把我的淚還給我,好不好?』

  衇污最後一眼仍是企盼著星象最後一絲的仁慈。最終。他的淚,依舊回不來。
  衇污嚥下最後的生命。星象冷冷的眼神,不帶情緒的吃著衇污最後一塊的心肉。
  衇污的淚,能擁有的人除了他,不會有其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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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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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歸九天【其九】




  第一次張開了眼。他發覺看這個世界的心情孓然不同。為什麼?身體是自己的,為何像是重新感受這人間的稚嫩孩童。
  移動這副感到微恙的身體,他終於發現自己少了什麼。
  沒有心跳。胸口的鼓動,他感受不到。

  眸底閃過驚慌。自己是死了麼?但,身體卻是溫熱的,血液源源不絕的流動。
  「別緊張,儒門龍首。」
  一聲挾帶笑意的男音,那音態卻給他有種被看戲的玩笑心態﹔而他,不喜歡。疏樓龍宿皺起兩道形狀優美的紫眉,如同一道冷傲的燕尾上飆。

  「恭喜你康復,華麗無雙的儒門龍首,連死而復活也華麗依舊!佩服、佩服。」聖蹤又是讚嘆,又是鼓掌,惺惺作態之貌演得淋漓盡致。
  疏樓龍宿從他言語中絲毫感受不到致賀之意,字字句句,他反感到了極點。「汝,是誰?」他沒見過他,於是開口。
 
  「劍子仙跡吐槽好友名單上的一員,很榮幸獲他請託救龍一事。」聖蹤邊說邊走到疏樓龍宿臥躺的床褟之前,凝眼低首來回巡看。果然,絕色無雙的疏樓龍宿。那雙血琥珀之瞳,淡淡深深的紅意。
  「吾已死?」原來他曾經死過一次?怎麼完全沒印象。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場久遠以往的夢,好深也很悲傷的夢境。
  聖蹤嘖地數句。「容我解釋一番,正確來說是險險踏入鬼門關,有人使用續命之法救了你一命。」

  心,彷彿間好似抖地震了震,一種難以形容的深沉的悲,咬著一股難以嚥下的苦淚,擴散整腑胸臆間,喉頭處的哽噎酸意,陌生地令他感到害怕。
  那是什麼樣的心情?他不禁按心自問。
  好痛好痛。痛得他心都糾成一團。

  聖蹤察覺到他的異樣,旋即意會過來。「別擔心,再過數日心頭的感覺就會消逝。那只是為你續命的人的記憶與心情還殘留在血液當中。現在的你多多少少會受血的影響。」
  聽也聽出個所以然。疏樓龍宿寒著臉,問:「那人因吾而死?」

  聖蹤無害的揚起笑,以一種慈愛的眼神看得疏樓龍宿頭皮發麻。聖蹤正氣不阿言道:「為你續命之人本就不想繼續活命。所以,你的良心意識大可不必太強烈。根本是多餘。」
  
  沉下眸子,疏樓龍宿若有所思。
  聖蹤俯身彎腰,一張臉忽地靠得好近,幾乎是鼻對鼻的距離。龍宿倒也不避直視那雙看似誠懇的眼。
  「我可以請教儒門龍宿一個問題嗎?」擺低姿態,博取同情,是他拿手好戲。
  「請問。」葫蘆裡賣得是毒還是藥?他冷眼觀之。

  「堂堂儒門龍宿究竟是發生何等可怕的事,怎會弄到連命都快丟了?劍子仙跡的臉擔憂得都變了形,那猙獰模樣──嘖嘖嘖,好可怕,我怕呀。」
  龍宿楞了許久。慢慢的開始回憶之前發生在他與劍子之間的事﹔愈想,種種情幕越加清晰,他的臉頰不受控制地發熱!既羞且怒,情急的別開聖蹤宛如看透一切事實的目光,他咬著下唇,抿了又閉,閉了再抿。

  聖蹤捧著胸,他也不戳破。眼前可愛又嬌羞的龍首,稀有的模樣,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與劍子能有幸觀之吧。
  哎呀,真是沾了劍子之光呀。


          /      /      /


  此回他應當是直奔疏樓西風,但護送他回來的聖蹤硬是要他先到豁然之境。說什麼要讓雇主「驗貨」?!
  搞什麼東西!當他是青樓女子嗎?疏樓龍宿臭到了極點。說到頭,還不是劍子魔頭惹的禍。他不對他做那樣又那樣、這樣再這樣……他又怎麼會被他玩到連命都玩飛了?!
  不曉得是不是他氣過頭,居然當著聖蹤面前打了個噴嚏。聖蹤看著他,直了眼神,自己倒是呆了半晌。
  上回他打噴嚏的事情是幾百年前的事了?他們站在原地互看著,聖蹤與龍宿。
  「我第一次見到人打噴嚏。」聖蹤以發現新大陸的口吻說著。其實他是訝異自己居然看到疏樓龍宿打噴嚏,這位華麗無雙的男人連打個噴嚏也好可愛,他感到驚嚇。
  好個劍子,居讓他遲鈍千年後得到個絕世無雙的珍寶。還鑲了上千萬的白珍珠。
  「汝看夠了嗎?」疏樓龍宿忍著怒意,冷問。劍子的朋友果然個個都是怪胎!(這樣你不是連自己也罵進去嗎?)

  連耳根子都紅了,的確是個好面子的男人。聖蹤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體貼入微替疏樓龍宿覆上。這男人有讓人甘願為他服侍的本錢。
  「汝此舉何意?」挑起紫眉,納悶自己身上披上的灰衣。
  原來還不錯看呢。聖蹤暗暗欣賞。他道:「你才剛康復不久,穿多點兒。」

  掃了他一眼,疏樓龍宿轉身繼續往前走。聖蹤懷著另一種心情,快樂的跟隨身後。


          /      /      /


  第七天。劍子仙跡沉目斂眉的端坐在豁然之境前亭中,一壺待飲的香茶孤單的等著。境內捲起的紫绡湘風微甜的相思,歷久不消,越有日益漸濃的趨味。
  等待的每一天,都有折磨人的難熬相思。到最後,他才深刻了解到:原來得不到一個人,是這麼痛苦的事。
  明明互有情意,卻偏偏掙著一份全然變質的友誼。他不懂,龍宿究竟在逃避他些什麼。咫尺之距,卻有著天涯的殊途。
  只要龍宿肯回過頭,對他再伸出他曾經來不及握住的手,他相信下一個千年,他們會共飲逍遙一世的悠然。


  目光觸及豁然境內那唯一一株龍宿親手種下的曇花,他從未見那株曇花綻放,包裹著一蕊不曾花妍怒放的奇蹟。這些天,他望了那株自閉成狂的曇花好久……對著花兒問:「為什麼你堅持不肯花開?這人間令你不想綻放一晚的淒艷嗎?」

  曇花一現。他曾經在尋訪南漠友人途中的夜晚見過一株綻放中的曇花。嬌弱銀白的花瓣微微顫抖著,周圍淡淡漾染微紫若紅的螢光,中間潔白勝雪,一珠珍貴難得的曇花。在他欣賞的同時,沒過多久……兩個時辰後它凋謝的很快。
  他看不見無怨無悔,只覺一種死亡後的悲意殘留其中。
  這一趟旅程,他遊歷了許久,看遍千紅萬紫人間仙境,回過頭來仍是曇華夜燈最能留住他的目光。

  龍宿啊……他要怎麼做,才能使你藏匿在曇華中潔白若雪的美蕊心甘情願綻放呢?握緊空蕩的掌心,他抓不住曾有的繾綣愛意,再驚覺那一份一直陪伴在身邊的愛。當他想擁抱時,一切卻已太遲,遲了他的無盡後悔。

  七天的相思成狂,狂得令他痛苦。一顆心失了另一半。原來寂寞空洞的虛無,能使他變得不像自己。
  雙掌掩面試著掩去他不敢流露的痛苦思念,這一份思念他嚐得好苦,那種苦楚幾乎讓他憶不起人間的美好,單剩下挖掘不盡的空曠寂寞。
龍宿……我好想你,想你想得都快成了瘋癲癡傻的男人。強大的思念,他將發了狂。

  「汝頭痛嗎?」疏樓龍宿一踏進豁然之境,第一眼就是看到劍子仙跡以奇怪的姿勢彎曲著。

  那使他思念發狂的聲音此刻正出現在他耳裡,他緩慢的移動他的視線,帶著一種膜拜的心情,心驚又溢滿喜悅的心情兩互交錯的衝擊他寂寞好久的心口,剎那間,他險險的無法順暢呼吸。
  那確實是他思念之人。他激動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近他日盼夜盼的龍宿。積滿的思念一如爆發的山泉,狠狠的攫住他的心,禁不住紅了眼眶,濕潤的情意在眼底排山倒海的捲起層層巨浪。

  他消瘦了一圈。疏樓龍宿望著他明顯憔悴不少的臉頰,眼窩下的陰影……莫名的情緒在他心頭滋長。
  再聚首,恍若隔世。疏樓龍宿心情很複雜,一來心痛他對他所做的強迫,二來……他對他的心情,仍一往千年之前的悸動。自己怎麼會這麼沒用──

  「龍宿!」
  心痛低顫的嘆息和著熾熱的擁抱,像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他整個人──甚至連他的心都給撞疼了!
  劍子仙跡情緒激動地把疏樓龍宿摟入懷中,這身體的觸感,柔軟的味道,他感動得要他現在去死他都願意。
  「劍子……」他傻眼於眼前他不曾見過的神情樣貌。
  「我好想你──想你想得都快瘋了……」他埋首在龍宿頸間,貪婪第嗅著龍宿身上的芬芳。
  這是劍子仙跡嗎?龍宿問自己。見他這副模樣……扎得他的眼好難受。
  「汝快放開我。」想到這裡不是只有他們兩人,龍宿情急掙扎。
  「我不放,再也不放開你了!」他斂眸。慎重萬分的對著龍宿聲明。
  「吾說──」他張嘴欲言,下一秒卻被狠狠封口。

  劍子吻得難分難捨,龍宿整個人化成石像僵地動彈不得。過了半晌,終於想煞風景的男人,應景的咳了一聲。
  「聖蹤……」劍子挑眉抬眼。原來這裡除了他跟龍宿之外,還有一位聖蹤。

  「抱歉,我本無意打擾你們。」聖蹤笑得比什麼都樂。
  劍子仙跡一陣尷尬,在外人面前談情說愛的本事,他可沒有。
  「不過,我倒想建議一件事。下次要吻疏樓龍宿的時候要溫柔點,別太粗魯。他很容易臉紅的。」聖蹤故意一臉曖昧的說著。
  劍子仙跡不悅的凝瞪聖蹤,他不喜歡聖蹤口頭上輕薄龍宿。懷中的手勁暗暗凝聚,「此回多謝你救龍宿,這份情劍子仙跡記下了。有路自便,恕不相送。」

  聖蹤無視劍子朝他射出的數道冷箭暗槍,他靠近龍宿身旁,對著他盈盈微笑。
  劍子嘴巴抿成一條直線,反手將龍宿拉至身後。再送客:「再見,不送。」
  聖蹤收起笑臉,道:「這份人情我會跟你要的,希望這份情……你不會償還的太重。兩位,保重。」聖蹤化光而走,臨走之前偷偷塞了一封信給疏樓龍宿。


  礙眼的人走了,劍子有滿腹的話想對龍宿傾訴。這些日子以來他想了很多,有關他跟龍宿的來來往往,交織的情網困住初嚐情意的他,行為上難免急躁。他可以道歉。

  他按著龍宿的雙手,用極深情的目光,柔聲輕喊的低訴:「龍宿你聽我說……」一掌揮來,截斷的是他來不及說出口的歉言歉語。
  「汝吾之間,無話可說!」龍宿出言毫不留情,只是當自己的目光觸及劍子那雙受傷的眼神……自己又說不出任何能傷他的話了。
  「汝……別裝出這種表情。吾不愛看。」他惱怒又氣壞的別首,選擇不看。
  
  「龍宿……」他喊著他的名字,化開多日來的深鬱。「能見到你、再一次聽你說話的聲音……我……」他停了停,像是把所有的情感深深推入喉中,一次全然的毫無保留的傾訴:「你懂麼?我的心情你能感受得到嗎?撕心裂肺都還不足以形容我當時沒有你的日子……過得多麼失魂落魄。」劍子的聲音像是一線緊繃的弦,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即可輕易的使劍子碎裂成一條屍骨不全的殘弦。

  那雙眼,真實的情感,不帶任何瑕疵的完美,你我都曾經痛過,也抗拒過──
  伸出兩臂再次緊擁龍宿的身子。這一次龍宿沒有反抗,因為劍子悲傷的表情模糊了他的視線,也軟了他默念數日的堅持。

  這一次開始,他有種不想逃的感覺了。



  【接續天末雲歌第二部】



  【龍歸九天後續--天末雲歌1~22回http://pili.2230.net/read.php?tid=2658&fpag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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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這篇算超級獨家了^^||...
從沒公開過.前些天再整理文件檔才突然想起這個版本

這版本是天末雲歌的前身,也就是B版本的設定,
是比較破碎的味道,言歆部分是設定死亡
後來當然於心不忍,大家都活著陪在龍宿身邊^^

留著也是塵封,放這讓大家看看如果這篇寫下來,雲歌將是更加悲性的悲弔.






  ------------------------------



  『汝──』
  『為什麼如此地……破壞吾對汝的信任?』
  
  那一雙珀亮的眼眸,激楚地凝視著他,止不住的顫抖,一聲又一聲的,問他。
  絕望?
  原來會使一個人語無倫次啊。他笑,一記寵溺無雙的低笑。

  起初,只是小小的捉弄。試探他、逗弄他,見他失控的模樣,好像已然成為他快樂的因素。
  當然,每每回到豁然之境,那一紫麗華杉的身影,含著微笑,閑攸地等著他歸來。那是怎般的心情和思緒?
  回頭想想,龍宿的笑容,他好想念……想念到一種難以煎熬的淒楚,狠狠噬去他心窩上血液。

  墬落中的他,好想再見到龍宿的笑容。
  兩手使不出力,全身的氣力幾被掏空無餘數分,一聲低沉苦悶的衝擊,燠紅腥色的血汁,大量自嘴裡泊湧淌出,多少回的冷暈感,淹沒他幾乎快睜不開的雙眼。
  山峭如鬼揮拂的森冷之風,拂過他的臉,拂過他的頸,拂過他的袖風……逐一自他身旁譏冷竄過。最後一眼的震憾,最後一幕的背叛,最終的結果,原來心冷的感覺,竟是這般千轉百迴割心的滋味。

  聖蹤啊──
  他闔上最後一絲知覺,揮別僅見的光線,咬牙的痛與叛。
  這一掌的碎心決裂﹔他,劍子仙跡,記住了。


      /      /      /


  冷灰色的眸光,再見它,或然是下個數千季節替轉。
  「我可以代替你的地位與一切的,劍子。」聖蹤瞇細了一對眸,爍爍厲厲。
  飄然的拂塵,踏足如仙跡飄靈姿態,有何不難?他昂揚著得意的笑聲,接手劍子仙跡擁有的目光和信任,是多麼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再笑,笑得的語味低纏著豁然之仙的聲調。瞞過眾人的耳目,欺就眾人的心目,他瀟灑離去。
  曾經徘徊在金封之困的,他策劃冗久的一場遊戲計謀。學著他的語態、模仿他的容貌,他眼底的笑,有誰能辨呢?


      /      /      /


  「喂。你看得見我嗎?」少年放下手中的乾木,叫喚面前全身髒垢的男子。
  又是泥又是乾涸的血塊糾黏那人的髮,讓少年看不清他的原始的髮色與外貌。
  少年蹲在他身前,看了許久,撥開額前遮掩他容貌的髒髮,一團黑黏的污泥,一張臉傷痕肆佈,礫石劃傷他左張臉,一條黑紅的傷疤自臉頰商至下緣頸間處,看起來好像被仇家追殺後,倖存的人。

  遠遠處,看他倒坐在溪河水石旁,一雙腿浸泡在溪水裡,一條淡紅的血水沿著溪水的流動,他發現了他。
  少年伸出手,想探他的鼻息,他卻先張開雙眼,少年被他的眼神緊緊吸引住。
  他從沒見過一雙如此清澈宛如天跡之眼,可那光芒,僅止一瞬。很快的,他渙散底如垂死之鳥,死奄的眼神,看得他心神一悚。
  少年很想救他,可他只是一名長工,沒錢醫他。放著他在這邊靜靜死去,也許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吧。看他傷得那麼重,救不救得活也是一個問題。
  少年感嘆的起了身,「我不是見死不救,只是……沒那份能力救你,別、別怨我。」少年支支吾吾的當下,眼尖發現他腰間的白龍玉,他身手摸了摸,質感溫玉,應該是上價之物。
  當了它,應該足夠當一筆醫藥費吧?


      /      /      /


  少年偷偷將他搬到自己的住處,燒了一盆熱水,清洗他撿回來的男子。一盆水他不曉得換了幾十回,好不容易才把手中繞成一團的泥髮洗散,洗了兩個時辰,少年才發現原來他撿回來的人是一頭白髮,難怪他洗這麼久,還不斷一直洗出髒水。頭上的髮飾,他也拿去當了,換了不少白銀,這人身上的東西很值錢,不過那塊白龍玉,當不出去。
  店家很想要那塊玉,他看得出來。他翻了背面,上頭刻了一些他看不懂得奇怪文字,越看越不尋常,當了這塊玉,好像不太好,也許對那人來說是很重要的物品,他不敢貿然。選擇當了其他東西,那塊龍玉他又放回袋子裡。

  方正的輪廓,看起來還算年輕,只是一頭白髮讓人算不出年齡,少年晃著頭,盯著他瞧:「仙人你要好起來啊,別浪費我今夜尋醫的一番苦心啊。」


      /      /      /


  仙人是醒了,可是卻痴了。

  也不能說痴啦……少年很煩惱,只是仙人常忘記自己到底在哪裡。有時候,仙人一雙眼又會變得不一樣,望著遠方,眼神的溫度不像一般凡夫俗子﹔它很超然,好像隨時隨地可以乘雲飛返天門。
  他常常覺得自己撿回了一個不尋常的人。一個,屬於天際的「天跡」。

  「天跡,你記起來自己的名字了嗎?」少年一臉苦惱的問,天跡什麼都不會,梳髮是他在梳、也是他綁。天跡近來才學會自己穿衣服。
  天跡像個孩子,表面上看起來很強悍,實質上,弱得跟剛出生的嬰兒一樣,連扛個米袋都不行。前幾天,天跡見他工作的模樣,興致勃勃也想來幫忙。他只不過丟了兩袋二十斤米在他背上,下一秒,他只看見被米壓在地上爬不起身的天跡。回頭想罷。他頻頻嘆氣,動手替天跡綁上男性髮束。
  天跡個頭大他很多。完全成熟的男性軀體,而自己只是一位乳臭味乾的小毛頭,站在天跡身邊自己就像個裝大人的男孩。
  從無法行走的日子,天跡恢復的很快,只次臉上那道傷疤一直好不了,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便可怕,看上去很有威嚴,很像坐在頭首的領導者。

  天跡笑望著他,天跡的笑容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天跡拍著他的頭頂:「阿兮,別傷心。」
  阿兮晃著眼波,感到些許酸意在眶底打滾。他沒有傷心,只是天跡的手太寬大,太過溫暖,讓他想起一樣他很想遺忘的感覺……
  「阿兮喜歡我的手。」天跡自個兒的另一隻手也包裹著掌心中那雙乾瘦的手。
  阿兮瞪著兩眼,微風吹進他的心裡,弄糊一池無水的清涸。
  阿兮抬起眼,說不出話來。
  天跡伸手蓋上阿兮的眼皮,他見著兩行水淚從阿兮兩處臉頰旁滑下。
  「阿兮愛哭鬼。」
  「才不是。」



   /      /      /




  天上的雲,忽然之間好似死了一部份,冷冷地,卻又蘊含他不曾記憶的重生。疏樓龍宿刁著煙管,吐雲飛霧染離了他一顆繫在仙境的心。

  其實不曾離去,又何來的失痛心絕。他們倆曾相渡的時年飛梭,怎能說忘即忘,不相見又何時再會?
  他按著心口,無脈動的心窩,他曾選擇死去,為的﹔只求他倆無虞。一世的朋友,他不奢求。相遇了,卻又放不開。

  隱退江湖,真能全身而退嗎?
  不,他退不了。說穿了,也只是在自欺罷了。


  杯聲停卻的聲響,拉回他游離於過去的思緒,所的風景與人物都變遷了,身邊的小娃兒們……「鳳兒。」他輕聲低喊,包含著他歉疚的親愛。
  「主人。」穆仙鳳平靜著眼,溫溫而笑。
  她已經忘了那段流浪的日子,那種痛苦入刺入骨的禍離,都讓它隨時間過去吧。那位失去的玩伴,一定也會這麼對她說的。
  飲入口的澀茶,原來連熟悉的味道也變的陌生,點點的痛流入了仙鳳精湛的茶藝。

  她想著他,強烈的懷念過去的風景和雅緻時光。鳳兒佯裝堅強地,不說出口。他一眼看穿鳳兒隱於身後的思思念念。
  疏樓龍宿別過眼,那雙眼神太過熟悉,曾有過的眼神,他自己怎能忘。「鳳兒,汝曾經怨過吾的決定嗎?」
  扶著茶緣注水的穆仙鳳手勢一頓,一秒的停頓洩漏她胸腔裡滿貫的思情,疏樓龍宿看了她的模樣,心口的痛,痛得他險險逸出。

  穆仙鳳恢復一貫的親和,往亭外門處翹首,眼神平遠而企盼:「主人找回了仙鳳,仙鳳相信不久言歆也會回到我們身邊……」言歆沒有安身的墓地,所以他定會循著主人的身影,回到有主人的地方。
  「其實言歆一直都在我們周圍,那風的味道,鳳兒是最清楚的,不是嗎?」放下長輩的身段,疏樓龍宿溫柔的嗓音讓穆仙鳳強鎖的淚水,終不住潰堤。

  「是真的嗎?是真的嗎?言歆終於──」她耿耿於懷,思思切切的同伴。好幾次回首,她總以為自己看到站在門外的默言歆。
  澎湃的心情使她撐不住失衡的身軀,疏樓龍宿將這倔將的女孩纜進自己的懷中,安撫道:「有時候將心情哭出來,會痛快許多。這人間有太多的合離,平淡視之,才能使自己往前一步。」
  埋進在幼時安睡的胸懷,再一次貼近的舊懷,溫暖她流竄於體內的血液。

  「主人也曾經流淚過嗎?」她埋首,兩手環著疏樓龍宿的腰際,看不見的黑暗裡,她問。
  疏樓龍宿沒有回應,他抱著熟睡的鳳兒,倚桿遙遙望上天上轉濃的雲。
  
  『你曾經流淚過嗎?』
  有人曾對他說:世上的淚有三種,然而﹔
  第四種的淚,他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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