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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页主题: [转贴][限制级]《笑忘书》(完)by:卫风 打印 | 加为IE收藏 | 复制链接 | 收藏主题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殷野
華麗無雙紫龍扇
泣血恶人奖
级别: 珍珠暴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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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跷家的小孩被糖吃
我一下子僵住了。

完,了。
脑子里最后只浮现这两个字。
忽然头晕脑转,我一下子被摁在了床褥之间。

那个,那个。
努力的想找回声音:“我……我知道错啦……人家不是有意的,你不可以再打我屁股……”
上一次和李彻他们胡来,然后我被大帅哥打了一顿屁股。那一顿打呀,真是结结实实的红烧肉!

其实,其实心里也不怎么害怕。
我最怕的其实是他不来找我,怕他冷漠以对,怕他不理不睬……
其实我不怕他要把我怎么样……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对不对,顶多也就是再打一顿屁股……大不了接下来几天不坐板凳不就结了嘛……
所以他扯掉我的裤子的时候,我也没怎么叫唤。
我可没那暴露狂,被卫展宁一个看也就算了,难道我还鬼哭狼叫喊一群来人围观我被打屁股不成?然后他拿我的裤带把我的手缚在床头的时候,我只是象征性挣扎了一下。
打两下就打两下吧。
你打我不会求饶么,要是实在打重了我就哭……不信他不心软。

说老实话,已经脱险了却不回去,还在这里滞留的我……
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刚才不明白,现在我却明白了。
发现卫展宁在床上,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心里那种满涨的幸福感……快把我溺毙了!
其实内心深处我就是想等他来找我吧……
想等他真的,表现出他是爱我,重视我,珍惜我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居然咧开嘴嘿嘿偷笑两声。

如果这会儿屋里有光,再拿面镜子来,我估计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是智商低下表现白痴!
被人半剥光了绑着手,居然还幸福地一脸傻笑状!
我是白痴加花痴……这是毫无疑问了。

不过……不过……
被绑的时候我有点小疑问……
打屁股的话,应该是背朝上吧……现在是正面朝上耶!
大帅哥气糊涂了吧,这么绑……不方便他打我屁股哦。

他绑得不算紧,但是我试了一下,也绝对是挣不动。
“呜,人家知道错啦……”连忙把傻笑的表情撤了换可怜兮兮的腔调:“不要打太重……”

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能看到他大约身形轮廓,脸容当然是看不清。
他身形慢慢后撤,将我的脚握在了手中。

他的手掌温和柔软,手指又长……
虽然现在的情势是我被动他主动我鱼肉他刀俎,可我居然不但不怕还有余暇色心大起……幻想他的漂亮的手……就算被打屁股,但是被那样漂亮的手打在屁股上……好象也不是不能忍受啊……

“呜--啊--”我身子剧震叫出声来。
一股内力凝成细丝般在我的脚底搓蹭,身子象是被电打到,每一条最细最敏感的神经都要痉挛起来一样!

好,痒,啊!

可恶啊!
我只叫出一声,下面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那股奇痒在脚心搔啊刮啊抓啊无所不用奇极,我抖得象大风里的一片树叶一样,痛苦难熬到了极点连嗓都噎住了,骨头筋络好象都被一把抽掉,我……我……我……

救命啊!

突然那股劲力一松,我全身一下子垮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粗气。
啊啊,要死人了,真的要死人了。

没等我喘上两口气,突然那针又出现了!
这次直接从脚心贯了进来,一瞬间直通到全身。
腿脚小腹胸口连同脑子……
好象都被那股奇痒贯穿,我头一下子猛地向后仰过去,身子象一把被极力拉满的弓一样绷得弯了一起来……

啊--
啊--

救命……
好难受,谁来救我……

卫展宁……救我……救我……
呜呜……我知道错啦……我以后不敢了啦……再也不敢啦……
不要……

我要死了……
神经全都要断掉那一瞬间,忽然那股真力又撤了去。
我简直象是断了骨头一样颓然倒回床榻,这回连大口喘气都办不到了!
你狠!
算你狠!
你不如把我屁股打烂掉呢!

要知道我早不怕痛了!
可是……可是……我怕痒却是从以前一直怕到现在!

我觉得我象一条离了水的鱼,拼命张着嘴,却吸不进气。
忽然一股清新的凉意灌进口中。
我贪婪的吸吮索取……
啊啊,救命的仙气呀……
他温柔的唇舌极尽缠绵,越吻越深。

“呜唔……”终于找回声音的我,悲哀万状……
我好象……
一直把不发威的老虎……当了病猫了!

“嗯嗯……咿呜……”被他吮住了舌尖,本来就已经没力的全身更加软得象瘫水……
被刚才那两下真力整得我……全身的皮肤好象全部活过来了一样,每分每寸都敏感惊人的,觉察到他身上热力与气息……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腿,沿着光滑的内侧,一直慢慢向上走。
好……
好慢的速度……
那手指灵活的,若有若无的,在那极敏感的内侧打着圈,前进的速度和蜗牛搬家有一拼!
拜托……别折磨人啦。
我宁可不要缓刑……感觉理智和思想被那无比缓慢恶毒的一只手,都搅和碎了……

还不如直奔要害呢!
要杀要剐给人个痛快人!
再把我这么用钢丝吊在半空慢慢划拉我,我非疯了不可!

可是,可是……
我的舌头突然被他狠狠咬了一记。
“呜……”
呼痛声都被他含在了嘴里。

75 吃糖
这会儿就不是不绑着我的手,我也没力气动弹!
卫展宁刚才那一手儿怎生一个“狠”字了得!
真是杀人不见血杀人不用刀杀人……

“呜呜……唔嗯……”胸口的突起被他捻住,强烈的刺激瞬间让我连脚趾都蜷了起来,无助的咪咪叫。以前不是没有亲热过,也不是没有被碰到过这个部位啦……可是,可是,以前他哪有这么邪恶的手法来对付过我……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

真的要不行了……重要部位他还没有碰到,我就感觉自己已经高高昂昂地站起来了。
呜,好丢人……

“我知道……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不敢啦……”我抽抽噎噎地求饶。
虽然哀兵不一定是必胜,但是做小伏低总可以减刑的吧……
“还有下一次?”他在我耳珠上重重啮了一口,我啊的一声,本能的反应就是偏头闪躲……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说说,错在哪里?”
啊啊,有商量就好办了!
“那个,我……我其实没饿肚子……呜,不该骗你……其实我有吃过点心……”不就是从这一点被他看出破绽的么……

“呀啊--”下一秒他换了个地方咬住……
啊啊,好痛好痛……不知道破皮出血了没有……左边的乳尖被他的牙齿慢慢厮磨,痛和酥痒的感觉交杂着打在身上……受不了,呜,好难过……
“我错了我错了……”急忙坦白以求从宽:“我……我刚才是故意躲在床底下的……呜,人家怕回家会挨罚,才会躲起来……”
呜,结果还不一样被罚了……
还是,居然还是被这样子罚!

早知道不如不躲。
“嗯嗯……痛……“我扭动身子,在他身下象条小小毛虫一样做无用的挣扎:“痛……不要了……”

身上最脆弱的部分不知何时握在了他的手里。
呜,男生的身体就是这样子啦,不管你情绪如何,它好象总是自顾自的乐它的……明明是很害怕……可是,可是,那里却精神奕奕……

感觉到他的指尖在顶端慢慢摩挲,我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全身的血好象一下子全冲那个地方涌过去……他的手掌包裹着我,灼热的温度象是要烫伤彼此所有的思想……

象是飘在云里面,被风一阵阵带着向上扬……全身的压力都急欲从哪里释入出去!
“啊……不要……呜呜……啊--啊--”
他……
他居然……
拿了我束发的那条丝带,把那里,那里,由根至顶的缠绑了起来!光滑的细丝勒进幼嫩的肌理,那里已经激动到珠泪连连跃跃待发,却被层层捆扎缚牢,居然,居然这样对我!
细丝与肌肤密密贴合,我感觉到自己的血脉贲张,那里因为过大的压力快感而一跳一跳的跃动,可是,可是却只能停在那里,再降下一分不能,再升上一分也不能!

“呜啊……”想大声叫喊,可是逸出喉咙的却是怎么听怎么都是淫糜无力的呻吟。
“呜……饶,饶了我吧……唔嗯……呜,我知道……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他的手缓缓在胸口的红珠上面打转,意图不明……不知道他是想再咬我一口再还是再掐我一记!
“呜嗯……嗯,知道,知道……”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错在哪里?”

啊?还要说?
我不是已经说了……不该骗你,其实我不是饿着肚子,还有,连刚才躲在床下的不良动机也已经说过了啊……

“嗯……呀呀……”
他轻轻抬起我的腰,长指一下子就完全探进了后庭的紧窒……啊……
受不了,我的身体象是有自已的意识一样,紧紧的吸附着他的指,还在收放有致的蠕动着,象是饥渴的张口待哺……
呜,好丢脸……

现在我是全身上下只挂两丝……手被捆着,还有……分身被捆着……
好淫荡,一想到现在自己是这个样子在卫展宁的眼前,我恐怕从头到脚都涨红了……比一丝不挂的情形还糟糕……

“小笨蛋……”他的口气里似乎多了几分笑意,低低哑哑的,象是柔软的羽毛搔过最敏感的神经末稍,弄得人从心底里面痒出来:“难受吗?”
“呜……”我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你来试试看难受不难受啊!
“说说,哪里错了?”
他还在徇徇善诱我回答这个问题。

呜,人家真的已经承认过了啊。
“呜,都……都说过了……下次,不敢了……我一定不说谎……不跑到床下面……”
我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觉得全身都热……热得厉害,象是连发稍都要烧着了的,脸上身上烫得吓人,细汗慢慢的渗了出来,密密的布了一身……

“看来你还是,没诚心认错……”他的口气淡然,可是动作却一下子猛烈起来,身下的手指撤出去,接着是两根指头一起又刺了进来……敏感的嫩肉被这样的动作带得起了巨大的痉挛,更何况前端的弟弟还在哭哭啼啼想求个痛快而不得……

“嗯啊……啊啊……”
不行……不行……
意识都渐渐要模糊了,再这么玩儿我非废了不可……

76 吃糖
“我知道错了……”这会儿简直是气若游丝,老实说还能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很能撑!
好象,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从再见面以来卫展宁哪一次也都是很温柔很细致的对我,这样子还是头一回!

“我真,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哭起来,那个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是我的声音么?我怎么是这么可怜兮兮的声音?
身体热得象要烧起来,从头到脚每个地方每滴血每块肉都滚烫灼热,我全无理智,睁开眼睛看到的也不是黑夜,而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火焰,红的,热的,哪里都是,哪里都热。

“我知道错了……呜嗯……我不该总是害怕,害怕、怕你其实……只是同情我……”眼泪大滴大滴的沿着脸庞流下来:“我怕你只是,想感激我、怕……你说爱我只是安慰……”

忽然下身那根丝带被解开,因为系得紧,而丝带很硬滑的缘故吧,只一松开头便一下子由顶到尾全部松脱开去,

“呀啊啊--”我叫了起来,腰身绷紧,腿都痉挛起来,灼热的液体瞬间释放了出去!
好象……好象什么都消失了。

听不到声音,看不见东西,闻不到气味,身子象是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在虚空飘荡,连指尖都没力气动弹……
胸口起伏着,冰凉的空气一下子涌进肺里面,我无力的呛咳起来。

明明已经被解开了,我的眼泪却还在往外流。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眼睛始终看不见……”他将我的手解开来,整个儿包在怀中。我靠他在温暖的胸怀里,抽抽噎噎的流泪不止:“每天都想着睁开眼就能看到光,不再是黑暗……可是无论何时睁眼,还是黑,始终是漆黑的。每个人都说你已经死了,受那样的伤,跳了崖……我不肯信,刘青风每次来,只要他开口说话,我都会发狂。小风怎么可能已经死了……死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后来林更来照顾我,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少言。后来,慢慢的治好了毒,眼睛又能看到。我问他,我的孩子在哪里。他一言不发……”
他的吻,细细碎碎的落在我的眼睛上,面颊上,最后移到唇上,轻轻辗压吸吮:“我的小风,我的小风……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了你。”
“绝不会再松开手……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眼前……”吻与吻的空隙里,他一直一直轻柔又坚定的声音在说:“我的小风……我的爱……”

他的吻忽然变得急切,牙齿衔住我的唇,用力之大象是要把我整个吸进口中咽下肚里去。我贪婪地回吻他,两个人在黑暗中紧紧拥抱着彼此。

“小风……”那声音一直在耳边:“永远别离开我,永远别再离开我!”
我双手环上他的颈子,明明累极,眼睛还在流泪,可是嘴角却缓缓扬了起来:“嗯……永远,永远都不离开……永远……”
“永远都在一起……”
“嗯,永远,都在一起……”

他温柔的拥抱我,刚才的暴烈燃烧象是一场梦境。
只除了一身的潮热,没有什么痕迹。
我开始吻他。

从额角开始,眉锋,他的鼻梁是高挺的,虽然现在是一片的黑,但是那张面容早就深深刻在心里面,面颊消瘦而清俊,唇是温热的……带着清新的气息。还有眼睛……那清亮的眼睛,现在是紧阖着的,眼睫很长,颤颤的拂在我紧贴其上的皮肤上,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面。
我不能自拔的沉溺下去,捧起他的脸,带着全新的心情,吻着他每一寸肌肤。

我们终究是彼此坦白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谁也看不见,所以,才都将心底倒出来。
有光亮的地方,总是有伪装。

因为,我们都受过伤害,都习惯将自己包起来。
包得严严实实,告诉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没有受过什么伤,更加不痛。也没有什么期待,一切不过是浮云过眼,没有什么可认真,没有什么可珍惜……
一遍又一遍的这么说,连自己也信以为真。

其实,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都在不确定自己,也不确定着对方。

可是,还是叫我等到了。

我终于等到了,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说得我都以为自己真的不在乎……
可是,可是,我其实是那么的想要,他的真心话。

“嗯嗯……”我爱娇地向后缩:“不要……我好累……快要累死了……?”
“是么?”他的声音松松柔柔的,气息扑在我胸前敏感到顶点的肌肤上:“好吧,小风不要动,一切交给我好了……”

“啊!”我猛地向后退,交给你?交给你怕不把我骨头都吞下肚里去了!
我可算是明白,你就是一披着善良画皮的大色狼!

那种手段……
我的脸腾的红起来……居然对我使那种手段!
不可原谅!

我走神的时候,他已经第二次把我压倒在了床上。
“喂喂……”我推他,既然已经得到了一辈子的承诺,马上开始耍大牌!有风还不赶紧挂起帆来占便宜的,那是笨蛋:“我说了我已经累了!”
他轻轻在我胸前咬了一下,引得我惊喘:“可是,我还很精神……”
嗯……
从那个顶在我腿上的火热的硬硬的东西来判断,他是很精神……
啊,也是,刚才他……并没有……嗯,只有我自己在嗯嗯啊啊……
一想起来他刚才的冷酷还是很有气,反过肘来狠狠顶在他胸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今天不可以!”

77 我要吃糖
“唔……”抵抗的话被他堵在了我的嘴里,舌尖退缩闪躲了半天,终究因为回旋的余地太小,而入侵的敌人太强,还是最终沦陷。他吮着我的力道那样大,舌根都一阵的痛麻。
“唔唔……”我感觉到原来在背上轻抚的手,一直向下滑,沿着脊线一路划到……划到……
他的手灵巧的找到了紧紧闭合的入口,轻轻在那里按压摩挲,两根指头一下子便滑了进去。
“嗯……”他终于松开我的唇,我仰起头来长喘了一口气,舌头都麻得不听使唤,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你……住手……”

“住手?”他的舌尖在耳沿上轻轻舔弄:“为什么要住手?一想到之前抱着你的时候……你心里那些稀奇古怪让人生气的念头……难道小风现在不想好好感觉一下我是怎么爱着你的么……”

我脸上滚烫热!
真是识人不清,初见面的时候这个家伙多么安详沉静!
谁能知道他现在变得象个野兽一样!

“可是……这样做,我,我怎么能相信,你是真的,爱我?”我气喘吁吁:“你只想着满足自己……”
这个指控比较严重,不知道这会儿说出来有效果没有。
他动作停了一下,我心里窃喜,看样子有用耶,再接再励:“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真的为了我愿意做一切的事……”

他的手从那里撤了出去,唇上面轻轻的一吻象是蜻蜓点水。
“小风……”
我不安的动了动,把刚才被他分开的腿合拢。
先找到一点安全感。
“嗯?”
他把我抱了起来,跨坐在他的腿上。

“知道你一直都不甘心……”他的声音在耳边叹了一声:“不让你吃到一次,你就总是要疑神疑鬼么?”
我抱着他的颈子,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他接着说的……说的……

“让你一次。”
没错,没错!我没听错!
他是这么说的!

“真、真的?”我揪住他的衣襟,激动得手脚发颤:”让我……让我上?”

他的回答是一个轻柔而绵密的亲吻。
啊啊啊!
我简直想仰天长啸以表内心之激动之情!

我我我……终于,终于,终于要农奴翻身把歌唱了!
赤着脚散着发光着身子跳下床,在床边绊了两下又踢到桌角还绊到凳子,疼得我是呲牙咧嘴哀哀叫,卫展宁一时是没有反应过来我做什么,声音闷闷地从身后传来:“小风?你……”
我在桌上摸到火刀火石,两下点着了烛火。

“小风?”
“嗯。”眼睛在黑暗中待久了,一时还适应不了光亮呢。
我眯着眼回头看。
和我狼狈的模样不同,他只有襟口微微散乱,从容不迫的靠在床头上,发如瀑,衣如雪,清亮的目光如秋水一样明澈……
“好不容易……我可不要摸黑做,那可是比锦衣夜行还要暴殄天物……”
我把烛台放下,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膝盖发软。
慢慢的,一步一步挪回床边。
他就这么微微含笑地看着我,眼里全是宠溺和纵容的温柔。

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大声,耳朵里不知道都是什么声音……
我慢慢伏下身,向那美好的薄唇吻了下去。
甜美的唇舌,清新的气息,明明不是第一次,可是……好心醉……
象是最醇美的陈年佳酿……
一饮即醉,至死不悔。

颤抖的手去解他的衣带,明明是个活结,却拉了三次才拉开。
“别紧张……”他小声说,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没有……紧张……”我翻翻白眼。
“我自己来解?”解到内衫的时候,我抖得简直象是发虐疾一样厉害,他又体贴地说了一句。
“不要!”我怒瞪:“你别说话,破坏我的情绪!懂不懂!不许破坏我的情绪!”

“好好……”他比个噤声的姿势,烛光下眼睛斜斜扫我一眼,说不出的性感!
呜,不行不行,我要克制……我是有品味有文化的一代名医,不是流氓色狼淫棍……不能没做前戏就直接扑倒人……

多不公平,明明他现在是该被我挑逗到大失常态才对,可是,呼吸急促脸红心跳迫不及待的还是我!
他倒还象是一袭明月清风,轻盈自在……

呜,不公平!
我愤愤不平的干脆用撕的,把那质料极佳的内衣给他撕……撕……NND!没事儿衣服弄这么结实做什么?撕了两下居然还是没,没撕开!

算了……
我直接从衣下面伸手进去,沿着他极细腻光洁的肌肤,一直向上摸……
嗯……摸到了!
我兴奋的扬起一抹笑,手指已经拈住了他胸前一边的突起……
他身子随着我动作,几不可察的轻轻一震。

嘻嘻,好有成就感!
我兴奋得无以复加,直接隔着一层丝就吮了上去。口水转眼间濡湿了他胸口的一片布料。薄薄的丝衣因为沾湿而显得半透明,贴在他的肌肤上……那淡色的,可爱的突起……
呜……好好吃……
我伏在他胸前又舔又吮,虽然隔着一层布吧……但是感觉也是一样好!

“呜唔……”我的手慢慢的向下延伸……幸好裤子没有上衣这么难对付……
可是。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窗外吹进来一阵风。
桌上的烛火跳了两跳,灭了。

我愣了一下,屋又变得漆黑。
“灯灭了。”他淡淡的提醒一句。
“嗯,我知道。”我趴在他的身上,实在是不想放弃软玉温香再下床去点灯……
要不,就这么着吧……
看不到就看不到好了,虽然损失许多的快乐……
但是能吃到才是最主要的!

78 如何吃糖
看不到偶可以自行YY大帅哥的好体魄啊,又不是没见过……
不过以前见的时候都是他在主动就是了……
没来由得,想起很久以前,我服侍他沐浴的那一天。
雾气氤氲,水烟朦胧,他一头青丝散浮在水面上象是美丽的水藻……
当时我吞了多少口水啊……
今天居然……居然……居然可以压倒他……

不是我做梦,他是真实的!
我慢慢摸索自己渴望的一切,他的肌肤,肩臂,胸膛,腰肢……黑暗反而给我勇气。如果屋里亮光光的,我可能没现在的胆量,手一直向下伸,掬起了他的欲望。
那半抬头的分身在我的掌中慢慢灼热坚硬……这是……我爱的人……因我而起的欲望……
双手颤抖着,摩挲安抚着掌中的分身……
这是,这是我爱的人……

胸口有什么满满的象是要胀破了一样,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放得开……
我身子向下滑,将他含进了口中。

他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身子好象一瞬间被电流通过一样颤抖了一下。
顶端如丝般柔滑,我的舌尖在上面打圈舔弄,然后,慢慢的,象吃冰淇淋一样,吞得更深更多……
嘴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存在,他的气息……
后撤,再吞进……再后撤……我的速度很慢很吃力,我不会,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可是,现在,因为是他,所以……一点儿都不觉得屈辱难过。
只是,有点费力……没法合拢的嘴巴,唾液从口角溢了下来……

“小风……”他的声音似咏叹又似低语,有淡淡的不确定的意味……
“嗯……”我放开他,轻轻应了一声……
没有什么可润滑的东西啊……
我又不会想到机会突然跑到眼前来,怎么可能先想到做了药在身边备着以防万一哦……
嗯,嗯……
好好想一下他都是怎么做的呢……

脸上有点发烧……我把自己的手指含进口中,舌头在上面打圈湿润,然后,慢慢的,向下探索。
他身子绷得也很紧。
我紧张得都快不会呼吸了!

好,好困难。
不知道他、他以前都是怎么做的。
我的手指在外面慢慢划圈,可是就不敢推进去……他紧闭着,我轻微的力气根本,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可是要我用力,我又不敢,我从来没做过,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如果指甲没轻没重的划伤划痛了他怎么办……如果我的技巧压根儿就不好没法儿让他有感觉怎么办……
呜呜……
事非经过不知难……书到用时方恨少……
捶心呕血啊……
早知道今天真的可以得偿所愿,我一定早备了十七八本的房事秘笈至少五六样子的外用内服药……

我磨蹭半天,算是鼓足勇气了,可是,新问题。。。我涂在自己手指上的口水,已经,已经干啦。
“小风?”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
“哦、哦。”我烦乱的答应着。
“你到底要不要做?”他声音仍然是淡然从容。
“要!”
笑话,怎么可能不要……

可是,可是,人家真的,存在一点,小小的,技术问题啦。
“那个,嗯……展宁……“我扑到他身上,头顶在他在胸口一通乱拧:“展宁展宁展宁展宁……”
他一只松松揽着我的腰,在我唇上印一吻:“怎么了?累了么?”
“不累不累!”我反应极其强烈,然后又软下了声音:“那个……你教教我……”
“什么?”
我尽量忽略自己脸上那已经可以煎蛋的热度:“那个……我要怎么进去,你才不痛?”

他有一时间的沉默。
“你不会?”他声音淡淡的,好象没有生气样子。
“嗯……”我搔头:“我怕,我怕我弄不好,你会痛……你来教教我啊,你弄我的时候,我都不怎么痛的,偶尔才会痛一下下……你都是怎么弄的?”
他仍然沉默,只是呼吸声好象变大了一点点。

我放软声音,尽量把话说得又婉转又民主:“那个……要不,你等我,半,不,四分之一时辰,我去找点,嗯,找点东西用,好不好?”

他终于说话,问道:“找什么?”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这个镇上有药店的!我去买点药,保证一下子就可以配好,嗯,一定让你忘乎所以飘飘欲仙,让我们水乳交融和合颠倒……”

“小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觉得他这声音象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杀气的捏?
“嗯?不行啊……那,那我去找客栈老板,要,要一点润肤膏……不然,要点香油……行不行?”我很小声很小声,低三下四地跟他商量。
呜,没办法……

以前跟任越他们胡闹过一次,可是,那时根本不管不顾,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现在面对我爱到心都痛了的人,我哪敢莽撞?哪里舍得他痛一点点?

“小风呵……”他的口气至为奇怪,象笑语又象叹气,长臂一舒,将我紧紧抱住。
一下子我们就换了位置,变成他在上我在下了。
我努力眨巴眼,嗯?这个,这个情况……

“等你来,天都亮了……”他微微笑着,声音十分愉悦:“你不是就想让我快乐?”
我居然还傻子一样的应了一声:“ 是啊。”
“要让我快乐的话,不一定要用到这个啊。”他拨了一下我软软的那个:“用其它的也可以的……”
用其它的……
啊啊啊!
我慢了一拍才想到他说的是用什么!

“唔嗯……”声音都被他吻了去,仿佛是忍了很久终于爆发似的,他的爱抚带着排山倒海似的急切与魄力,所到之处熊熊大火四燃而起……我的抗拒变成了扭动,然后……又变成了迎合……

我,我,我不甘心啊!

呜,刺激的一天……
早上遇到一个吐血的任越,中午遇到一个漂亮狐狸李彻……我被大帅哥SM,刚刚以为自己可以翻身,结果……
还是被压!

呜呜……
不要,我不要啦……

呜,不许你亲我那里……不许你摸我那里……不许你……啊啊

“呜--”似哭泣又似叫喊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在他进入我身体的同时,从我喉咙里发出来……
“小风,小风……”他亲吻我汗湿的肌肤,将我抱了起来,跨坐在他的腰上。因为姿势的改变,感觉好象自己身体压得更低,那个,那个火热在身体里滑得更深了……
“不要……我不要……呜,明明是我要上你啊……”我又哭又叫,连带气喘吁吁……

他一面摆布着我上下款摆,吞吐他的分身,一边还有闲情跟我斗嘴:“现在,也是你在上啊……”
“啊啊啊……”我气愤不已,可是浑身发软,声音象被酥油浸透,要说我现在气得发疯,也实在是没有说服力:“不是……不是!啊啊……嗯……不是!”
他连哄带骗:“好啦……下次让你好不好……下次让你……”

“呜呜……你骗人!呜嗯……大骗子……骗子!嗯啊啊……骗人……”我的腿都快要断了啦……感觉身体里那个越来越热,竟然有越涨越大的趋势!

呜呜,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呜!我要吃糖……

79 大人小孩一起跷家
“嗯……”我懒洋洋的伸伸腰,不是我说,其实,其实,在下面的那个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你看呢?最起码做完之后收拾善后的从来不是我,好象连衣服都不用自己穿,澡也不用自己洗,再哀哀叫个两声,还有人可以给按摩一下腰背腿……

现在的我就这么舒服的趴在马车里,伏在卫展宁的腿上。他一双漂亮的手正在帮我捏我昨天险些就断掉的腿……
车子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车帘半卷着,阳光从外面照进车里,晒得头发烫烫的热热的,说不出的舒服……
“还没到家啊……”我的头在他怀里蹭啊蹭,蹭啊蹭……幸福得不得了。

他轻轻抚过我的头发:“我们不回去。”
“啊?”我愣住,翻身想坐起来,又哀叫着倒回去:“为,为什么啊?”
“小风以前不是说过……想要吃遍南北玩遍东西的么?”他在阳光下微笑。那一缕阳光让他一张脸明亮得象神祗似的,耀眼极了,让人不能逼视:“你当时不是说,等我身体好了,就一起走,去到哪里都可以,高兴做什么就做么……”

我眨眨眼,太阳光太强了啦……呜,讨厌,害得人家眼睛痛,都没办法好好看清他。
“现在就可以了……就我和你,两个人,去到哪里都可以,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去玩什么,好么?”
我眼睛更痛了。
抬起手来捂着,还是有水从指缝里滴出来。

“你讨厌……”我声音含含糊糊的:“一大早就害人家哭……”
“一大早?”他声音里满是笑意:“小懒猪, 这天儿早就过午了,再一会儿就要又天黑了,你还做梦呢!”
啊?
我忘了再捂脸,伏到车窗上去看。
啊,啊,还真是。

我,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啊……
汗一个,其实,其实也不能怪我睡得久。
昨天晚上我哪有睡啊……
转回头来瞪某人一眼:“那,先去哪里?”
他笑笑:“小风想去哪里?”
我歪着想了想:“嗯,想去……”其实,哪里都好啦,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是哪里都不会,天天关在屋子里也没关系啊。
“哪里热闹去哪里啦!”我笑笑的说,放开手里抓的车帘,向后靠在他身上……这段时间来我好象都成了软体动物,不过既然这个被我靠着的人不介意,我就当得理直气壮了。

“最近的热闹……”他的声音真的好听,象是风过林梢,让人回味无穷:“好象是在上京第一楼吧。”
“嗯?什么热闹呢?”我双臂搂着他脖子,人吊在他身上晃啊晃。

“有人挑战武林盟主的位子。”他淡淡的说,顺便拈了一颗糖放进我嘴里。
嗯,松子糖,我喜欢……
看他手指上一层薄薄的糖粉,舌头立即卷了上去,把那点甜味吮干净。
“武林盟主?”慢一拍才想起来:“难道是……”
“是啊……”他吻吻我嘴巴:“没错。”
我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他还在那个位子上?这几年就没有过换代选举?”
卫展宁一下子笑了:“选举?你哪里来的怪念头。这个位子呢,一向是抢的,不是让的。”
嗯,嗯,我知道,我也就是打个比方。
这个人……居然还太太平平做了这么久的盟主咧!

“那,挑战的又是谁啊?”
“好几名吧,都是名门正派的后起之秀……”他说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口气还这么淡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那个位子有什么好啊?又没人月月给发晌天天来上贡,有什么好争的。”我不解地扁扁嘴:“可怕的风光,永远有人想在背后给你明刀暗箭,颤抖自危坐在那椅子上,天天苦练斗心眼儿,怕被人超越,怕被人打败,怕被人暗算……”我一面含着糖一面发表评论:“有什么好?估计当一年的盟主,得多耗十年的心力呢!”
卫展宁揽着我,两个人一起跟着车身的节奏晃啊晃:“天下人哪都有我的小风这么聪明呢……一块肉骨头抢到打破头……“
嘻嘻,看不出大帅哥也会讲笑话咧,多亏我的正面引导不是……
而且,他说……
“我的小风”,他说,我的小风……
嘻嘻……
我是他的小风,他是我的爱人……

估计这会儿我眼里全是粉红泡泡:“我们去看好不好?”
“好。”他答应着,拿汗巾给我擦嘴角的糖渍。

嗯,会见到以前的人。
我要不要给他一点报复呢?

雇一辆小车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嗯,这个梦想,很久以前,我卫展宁在小镇上定居的时候,就曾经在心里不止一次地想过。
也曾经跟他说过。
等你的病彻底好了,我们就去游山玩水吧……去哪里都行,专捡好吃的东西去尝……
那时他只是淡然的微笑,不说话。
那时我一边帮他梳头,一边叽叽喳喳个没完。说的大多数话,我自己都快忘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的啊……
又吃了一块桂花糖,我们到了投宿的地方。

这个镇子还不错,挺繁华的。
我的首要目标,药店!

嗯,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好香,久违了,我的药材!
卫展宁松开一直握着我的手,我回头冲他笑笑,大步踏进了店里。

晚上在客栈的灯下,卫展宁盘膝坐在床上,不知道是练什么功。我摊了一大桌子的药包,又研又磨又称又量……
嗯,好久没弄了,一下子真有些手忙脚乱耶。
抹一把汗,回头看看安详端坐的卫展宁……
嗯,继续弄我的宝贝。

80 第一楼
两个人靠在树巅,云海茫茫。
我打个呵欠,虽然他不停的输送内力给我,外袍也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包在怀中,我的脸还是冰冰凉的,紧紧靠在他身上。
“淘气鬼,冷吧?”他抱着我,淡然地说:“好好的睡到天明不好么?非要来看什么日出?”
呜,我也后悔了呀。
只不过,不好意思说而已。
人家浪漫就要花前月下听海浪看日出,我也只是想学一学嘛。
毕竟,毕竟,我现在也算是在恋爱,当然也想做一下恋爱中的人会做的事。
虽然,虽然山是他抱我上来的,一路上我都半睡半醒……
不过,我现在的确是清醒着在等日出!
“嗯……”他俊美的脸庞就在眼前,我忍不住伸手一点一点描摹那完美的曲线……由上至上,淡薄的双唇微抿着,无比动人……
我忍不住轻轻吻了上去。
他环抱着我,一手托在我的脑后,温柔的回吻我。
迷朦中,突然眼前一亮。
“嗯……”我后退,指着东方:“好美……”
那瑰丽耀目的一幕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无边的云霭都被霞光染红,霓虹万里,天地蒸蔚。
象是一道光遍照了整个人间!
“小风……”
“嗯……”
“以后每天,都一起看日出么?”他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地说。
“啊,每天看……那不是说要每天起早了?我可起不了那样早,更何况还要每天?”我趴在他肩上碎碎念:“要不,每天一起看日落好了……反正意思是一样的,只要在一起,看什么不是看啊……”
偶尔看一次就好了,天天看……要命了!
他轻声笑,抱着我飘然下树。
“我舞剑给你看。”
“好啊。”我松开搂在他颈子上的手,看他长衣飘摆,剑光在初升朝阳下耀眼生辉。
烈烈山风带起他的长发,遮着半边脸。
只看小半个侧面,已经让我心神俱醉。
不要看那临风的英姿,出剑回臂的潇洒卓然,我也满心的欢喜沉迷。
一招一式,有如仙人。
我靠在树上,看着在绿意中回旋舞剑的他……
此生何求?
此生还更有何求?
“你想不想……”
下山的路上,我在他颈边吹气:“夺盟主一位?”
他身形慢下来:“小风想我去刹傅远臣的锐气么?”
我摇摇头,微微一笑:“倒不是想针对他……要对付他的话,我更想自己来。”
他不再说话,我只是搂紧了他。
傅远臣……
就算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好,我不能释怀,你的阴险狠毒。
轻轻吁一口气,脸颊贴在卫展宁的背上。
差一点……只差一点,如果没有远竹先生,我就要和他天人永隔了……
我可以不计较于同的毒辣,可以忘记任越的伤害。
但是不能释怀,你的作为。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因为早上起得太早,又打着瞌睡。
“嗯?到了?”我揉揉眼。卫展宁拿斗篷裹着我,上下看看没有什么疏漏,才掀开车帘,把还频频点头呵欠的我抱下车。
我立时让眼前的人头涌涌吓到睡意全无!
曾几何时这时代也人口爆炸了?这,这么多人头,黑压压的一大片,都、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卫展宁握着我的手,温暖而有力。
缓步走上第一楼的台阶。

门前居然有人把守!
就我所知,这个地方是公共场所吧!凭什么你们把门收费,这不跟车匪路霸一个性质。
我要开始瞪人的时候,卫展宁却慢慢摸出一张贴子来,扬了一扬,那两个人马上变了脸色,一脸恭敬:“这位大侠请进。”
哇,变脸真快!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管卫展宁叫大侠咧!
好稀奇!
等一进了门,我立刻缠上身去要那张贴子看:“喂喂,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英雄贴呀,人家怎么会送贴子给你的?你满有名气吗?”
卫展宁替我拉拢滑开的斗篷:“这贴么,并不是送给我的。”
嗯?
我瞪大眼要个答案。他拉着我穿过庭院,进了那间很大的厅堂。在大厅靠边上的一张桌上落座。我才看到这厅虽然大,可是三三两两没坐几个人。
“那你哪里来的贴子啊?”我们坐在角落里,冷桌硬板凳,这个热闹也不见得多好看嘛,起码座位就非常的不舒服!
“是递送给庄里一位管事,请他前来一观。不过我既然回庄,他不便擅专,贴子送到了我手中来。”
哦,我点点头。
这里的茶水一点不好,点心也干硬。
要不是真的很想看接下来的热闹,我肯定不愿意在这里待!

81 第一楼
茶水淡而无味,糕点不吃还安全些,起码牙齿不会被磕到。
我无聊到死,左顾右盼,张大眼四下里看。
哪有什么青年才俊啊!一屋子里净是年过半百的胡子。黑胡子、白胡子、灰胡子、黑白灰交杂胡子、长胡子、短胡子、络腮胡子、山羊胡子……
呜,不养眼。
掉进胡子堆里了!
我扯扯卫展宁的衣襟,快要猴到他身上去了:“这些人都是来抢盟主之位的?就算抢到……”我侧目,示意他看坐在右前方的一个白头发:“年纪一大把了,还能干几天啊?”
他笑,把我扯到腿上抱着。
我也就随遇而安,坐到了他的腿上。
真是特别待遇,他们都是硬座,我这是软卧耶!
远远有人进了大厅,游目四顾,快步直朝我们走来。
我看了看,不认识啊。
他向卫展宁微微躬身:“庄主。”
卫展宁点一点头,那人便肃手立在一旁。
“你手下?”我跟他咬耳朵。
“嗯。”他点点头。
“叫他坐吧,要不多扎眼啊。”我蹭我蹭我蹭蹭蹭,唔……好舒服好暖和,大帅哥的怀抱简直是……天下最舒服的地方!
李云天拿皇帝宝座来我都不给换!
卫展宁微微一笑,手轻轻一动,那人急急俯下身来,听他低声吩咐了两句,便转身出去了。
“咦?他怎么走了?”
卫展宁没理会我问,指着场中坐的那些人,低声挨个儿的跟我说名字门派来历。我没大兴趣,个个儿都年过半百的人了,一个我认识的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厅里人更多了。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人,手里满包满捧,我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啊,啊!
吃,吃的!
全是我喜欢的!
那几人走到跟前,怀中所抱之物往桌上一放,恭敬地说:“地方太小,没什么象样儿的吃食。庄主今天若是得闲,到属下家中稍事歇息,属下倒有几个厨子,烧得好菜,细点也做得不错,定能让小公子喜欢。”
让我吃好吃的?不错哇。
我一面拆那些大大小小的纸包,一边点头不迭:“好好,回来看完热闹,我就去你家里玩玩。”
卫展宁只是不作声,那人便又退后了一点,依然站着。
嗯,杏脯。
“你要不要吃?”我递了一块到他嘴边,他摇摇头。

我自己张口吞了一块桂花糖粉糕,嗯,不错不错,点心还好。
一旁那两个人沏了茶来,香气清幽,果然也不是这里的茶。
对嘛,看热闹就该有吃有喝才好,呆看就不叫享受了。
我把桌上的东西每样儿都尝了一口,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倒没发觉厅里大半的人,都在朝这边似有若无的打量。
等我喝一口茶顺气的时候,目光正和一个山羊胡子对上,他倒是挺自然的,跟我笑笑。
我嘴角动了一下,爱笑不笑,算是回个招呼。
有病啊。
想吃东西自己去买嘛。你这么皮笑肉不笑,我也不会分你一半!
结果那人居然站起身往这边走过来,冲卫展宁拱拱手:“这不是……玉公子么?今日在这里得见,真是崔某人三生有幸!”
你的确有幸啦,我们今天看了日出直接过来,没易容,白叫你的眼睛吃冰淇淋了!
我抱着卫展宁的腰,冲他翻白眼。
卫展宁只是点点头,话都没回一句,更不要说起身来还礼寒喧。
那人倒是脸皮儿满厚,一点不意外似的,又跟我打招呼:“这位……可是,当年的玉面小毒医,卫风?”
咦?你倒知道得多。
我冲他点点头,说:“嗯。”
他连连搓手,似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看他,他看我们。
大眼瞪小眼。
你有话就说没话就走人啊!
我觉得跟这种人说客套话真够气闷。
幸好后面有人喊他:“崔帮主,您老也来啦。”
他回头看看,然后陪着笑道个恼,才回身走了。

堂堂一个帮主,客气话都不会说。再说,我们也根本不想和你说话嘛!
不知道是哪帮帮主。刚才卫展宁好象跟我提了,我记不住。
这会儿厅门口有些扰攘,又有人进来。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进来的人我认得。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没胡子又认识的人啦,我扬起手来刚起招呼,只“哎”了半声,下半声就卡在喉咙里了。
认识的人后面跟着进来的还是个认识的人。
林更的后面跟着刘青风!
这叫TNND的什么破事儿啊!
为什么刘青风也来了?为什么刘青风是林更的师傅但是进门的时候林更居然走在前面?为什么林更没注意到我扬手叫他,偏偏刘青风却一下子回过头来。
他脸上的表情,嗯,不好说。
冷冷的淡淡的,虽然一样是冷淡,而且他长得也满不错,是个中年帅哥哥。
可是怎么看他怎么不爽。
我半抬的手一下子放了下来,狠狠搂住卫展宁的脖子!
这是我的。我的!
我瞪着眼,示威似的靠卫展宁靠得更紧了。卫展宁象是没注意有旧识进了厅似的,端着香茶的手极稳,声音轻柔:“渴不渴?”
本来不渴!
但是现在却要喝给某些人看看!
我就着他的手,慢慢的,细细的,喝了一口茶。
卫展宁转手将茶盏放下,拭拭我嘴角的水渍。
刘青风他们在厅口稍停顿了一下,有人迎出来跟他们招呼,然后引领他们去坐中间那种显眼的席位。
差点忘了耶,他可是大人物!
象我们这样没名气的坐角落,他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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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6-03-02 21:08 | 10 楼
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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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第一楼
林更在落座前停了一下,然后转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还有几步远,我的心情就好起来,跟他摇摇手,他冲我笑笑,然后,还是按规矩先跟卫展宁打招呼。
卫展宁的官称好象就是卫公子。谁来谁这么叫。
其实,在我的印象里,这时候男的一结了婚有了孩子,就不能再公子公子的叫了吧?更何况我这个孩子……都这么大个儿了……
大约是因为卫展宁的绰号叫玉公子的关系吧……
突然想起一个很遥远的问题……假如卫展宁已经垂垂老矣年过七旬……人家见了他,是不是还要称一声卫公子?
我想那个情景怪异无伦实在好笑,忍不住“咯咯”的笑了声。
然后……
|||||||
卫展宁和林更一副了然的表情看着我,眼中象是在说“早知道你是白痴”那种话。
“你们几时来的?”他拉了张凳子在我旁边坐下,拿了一个核桃,在手里转啊转的玩。
“比你早一会儿。”我扬扬下巴,旁边站着人给他也上了茶:“喝点水,走远路应该是累了吧?你今天也要下场么?”
他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嗯了一声。
我其实不笨。
这厅里,起码有一多半的人,知道我和卫展宁是什么来头。
不过,大家没交情,都装看不到就是了。
我不想惹人,当然,人家要是来惹我,我也不会客气。
“哎……”我小声说:“没看出来你也笨,这个盟主有什么好当的,又不是当了以后能发大财娶美女!”
他的表情真是很古怪,象是哭笑不得,然后他给了我一个让我也哭笑不得的答案:”你怎么知道当了以后不能娶美女发大财?你又没当过!”
吼!
你小看我!
我瞪他:“难道傅远臣就又发大财又娶美女了吗?”
林更吃吃笑,看看卫展宁,然后两个人一起笑。
我知道是在笑我。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呀,有什么好笑的!
“哎,不许笑了……”我懒得问他们究竟笑什么:“你真的要去抢啊?那个是烫手山芋哦,况且又没什么真的实惠。就算你武功比他好吧,可是你年纪小又没江湖威望,那些老胡子们不会支持你当的。”
林更一下子不笑了:“咦?看不出你这小笨蛋也有点江湖阅历,知道的不少啊!”
啥?
说我?笨蛋?
KAO,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说我笨蛋!
除了他谁说也不行!
我用力握拳,指节捏得噼啪响,一脸的龙卷风:“你说谁笨????”
他居然还不知悔改,下巴还抬得老高:“说谁谁心里清楚--啊!”
我一拳捣在他脸上!
黑轮!
一个!
虽然我没内力,可是这么多天让卫展宁调养得也是壮壮实实。当然啦,这一下子砸在他身上,可能还要被他的护体真气,什么金钟罩铁布衫沾衣十八跌的挡住,说不定还要弹我一下子。可是我就没听说过有人练什么金面皮铁眼罩沾脸十八跌的功夫!
“喔呵呵呵……”我指着他那乌青的眼眶,笑得十分欠扁!
林更半天才应过来我对他做了什么!
一手捂眼,一手提我,口角剧烈抖动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卫展宁只是意思意思的说了一句:“小风,不要胡闹。”
我从善如流:“嗯嗯,我知道,我不打了。”
反正目标已经达到!
而且,我有这么结实可靠的后盾。
林更气得脸色都变了,可是不敢还手……
当然啦,我老爸多厉害……谁敢动我一根头发啊!
他还敢瞪我耶!
再瞪我我让你从“家有贱狗”变“国宝熊猫”!
卫展宁笑着我看我和他互瞪。
林更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
我呶呶嘴:“好吧,不戏弄你了。回来你要上台子去抢官儿做,让你这样上去,也不大好看。”
我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盒子,用小指挑了一团儿药膏,靠前想给他擦。
好个林更!居然还敢向后缩。
我用目光和他在空中厮杀!
如果这会儿弄个特效,一定是我们两道如电的目光在空中“咝咝”的都爆出火花烟雾,绝对狗血的武侠片儿效果!
末了儿他先认输,头向前一递,满脸杀身成仁的表情。
“嘻嘻,怕什么啊。”
我把药给他擦在眼睛上,用指尖抹开。
他轻轻发抖。
“疼么?”我小声问。刚才实在是打重了,可是我没想到他不躲啊!
原本我预备的是,他肯定会躲,我就撕他领子让他难看一下下。
没想到他不躲嘛,结果正打中眼睛,变了黑白配的小贱狗……
受不了。。还是想笑。
我的独门秘方耶……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那个青圈已经不见啦。
我笑笑:“不疼了吧?”
他也还我一笑:“嗯,谢谢师兄。”
还谢我呀?明明是我打的好不好……
卫展宁拈起我手里的小盒子看那药膏。
我的目光掠过林更,看到厅门口那些人全站了起来。
林立中分的人丛中,傅远臣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林更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
然后他站起了身。
大约所有人都迎上去,我们这一小块儿不迎上去的,反而扎眼。
他一下子就把脸转过来了。

然后……
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去,跟那些人和和气气的开始虚词儿满天飞。
卫展宁抱着我的手臂,慢慢的收紧,勒得我胸口有点不舒服。
我回头去看他,可是吓了一跳。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他。
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眼睛又黑又深,偏偏没光亮。
比遇到于同那天晚上还吓人!

83 第一楼
心里本来满满的,见到那个人所产生的愤恨的波浪,忽然象被微风吹平了一样,一下子都软下去了。
因为……
因为爱我的人,为了我而产生的杀气和愤怒,却奇迹一样让我心中原来的痛,都消失得无影无形。
我抱紧了他的腰,轻声细气地说:“你是不是早就预备来了?那张参加聚会的贴子,不是偶然带在身上的吧?”
他不说话,只是身子没有刚才那么僵。
“我很幸福,现在很幸福……当然,那个人,我不会原谅。”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一想到他令我们差一点就永远不能再见,我也会很恨他。”他的心跳很沉稳有力,一下,一下,很可靠,让人安心。
“虽然仇也要报,气也要出,可是,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仇恨而心里痛苦。”我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虽然报仇是一方面,但是我们不要仇恨的奴隶,不要让仇恨驾驭心灵。”我冲他微笑:“因为,我们的心是要拿来装满爱和快乐的,不可以分给仇恨,一点儿也不行。等今天过完,我们就把他们全部忘掉,好不好?其实,报仇是不会让人快乐的,让人快乐的,永远都是爱。即使不把他怎么样,我也不会因此而抑郁。”
他的眼光慢慢温柔下来。
我轻轻闭上了眼,他的唇象微风一样触到我的,短暂的逗留,然后离开。
要报仇的,可是,报仇不是全部。
我的人生目的不是报仇,而是快乐。
和他一起,快乐。
但是……
我慢慢扭过头,看着那个站在人丛中若无其事的身影,拳头还是慢慢的攥紧了。

大厅里的人慢慢又都坐下了。
然后有仆佣穿花蝴蝶似的上酒菜。
咦?还要吃一顿再打么?
这个比武搞的……怎么先跟茶话会似的,现在又开始吃吃喝喝,真没意思!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正题儿啊!
林更小声说:“玉公子,我过那边去了。”
卫展宁点点头,林更又跟我笑笑,便起身走了。
我们桌儿上没上酒菜,就是上,我也不爱吃!
我刚才都吃饱了!
没留心什么时候厅里来了这么多人,连正厅带我们这边的偏厅开了足足六七十桌的席面,吵吵嚷嚷,哪象是个什么武林盟主的比武会,简直象是大户人家办红白事情,只差没有找吹鼓手来又吹又打!
结果一转眼就看到平阔可容千人的院子里,竟然架起了大鼓和大锣来!
这是……这是做么啊!真是好乱!
目光再转回来,首席那边,坐的就是我相识的那几个人啦。
刘青风和傅远臣,林更坐在左首一点的位置,其他人我就不认识了。有和尚有道士,脸都老得象橘子皮……
好象哪里办什么事儿都有和尚道士的热闹!
不过坐在居中几席的,也还真有青年才俊模样的人来呢。
可能今天来的人,都不饿……或者,饭不好吃。
结果酒过三巡,大部分人都搁筷子了。
首席的人,好象根本就没怎么动过嘴,只拿着酒杯比划比划过做了做样子。
那个和尚站起来,个子虽然不高,但是一张口说话吓了我一跳,他嗓门儿倒亮!
这么一走神,他开头几句话倒没听清,再听的时候,他正说:“是以今日武林同道齐聚一堂,共推一位德才兼备的英才,以领大局……”
吃饱撑的没事儿干。
我翻白眼。
不知道傅远臣看着满屋的这么多人来跟他抢屁股下面那张椅子,心里做何感想。
那个和尚的场面话倒没说太久,直接就切入正题:“学武之人,常言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咱武林中人,又要选一位统领大局的盟主,自然武艺上要考量一番……今天与会的青年才俊也罢,成名英雄也罢,人品上自然都是上佳的……”又啰嗦了一番:“今日便以武艺论高下,在场诸位便是见证。哪一位最后得胜,自然是众望所归……”
KAO,实在是太啰嗦了!
大师,你确定你法号不是唐僧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连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只要有了人的心妖就就是妖而是人妖都说一遍呢!

好在……
终于是说完了!
厅里的纷纷移师往院子里。
平阔的大广场上靠东原来有一座高台,大约是第一楼常弄歌舞表演吧……现在倒是现成儿,改擂台了!
我跟着卫展宁向外走,扯扯他袖子:“要怎么个打法儿?是一哄儿全上,还是一对一对的打?打完了再打打个没休么?傅远臣是不是要跟每个人打一遍?”
卫展宁挑挑眉毛不理我。
旁边那个给我买零食的家伙躬躬身:“小公子不大明白,小人跟你说说。”
我嗯了一声。
这会儿场中已经坐满了人。我看了看,不知道坐哪里。卫展宁拉着我,一路脚不停步的向前走。
嗯,好象坐得离擂台最近的就是和尚和道士了。
他们前面还有排座子,张着布幔,MS雅座,比较考究。
嗯……
卫展宁拉着我,我们就坐在了雅座儿里。
嗯,视野很不错!
不过,我们,怎么比他们待遇都高,坐了雅座儿呢?
我带着疑问瞅瞅卫展宁,又是旁边那个家伙凑上来说:“小公子,这第一楼,原是小人的一处产业。”
啊啊,是你开的啊?

84 第一楼第一楼
我很小声在那家伙耳边说:“你这酒楼怎么开的?连点儿好吃的点心都不常备。”
那人立刻心领神会:“小公子请稍待。原本不知道庄主和公子会来,正道这些兔崽子哪配我伺候他们的。”
行,是个明白人。
我就喜欢跟明白人说话,不费劲。
所以说混过魔教的人也有好处,头脑灵活啊。
台上还没开打的时候,我跟前又摆了满满一桌子。

卫展宁坐在那儿,一身的闲适。我坐拥着一桌的吃食,眼睛直往台上瞟。
到底多会儿才开打啊?再不打天都要黑了。倒好,大家可以就地在第一楼过夜,连找客栈的功夫都省下来了。
说来……
我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从我味觉恢复的差不多,我这些天吃东西时无论是速度还是数量都有大幅度上扬,而且光吃不干,一天睡到晚……
我有点心虚的放下手里的点心,悄悄伸下去捏捏小肚子……
呜,我的身材……
不行,我要减肥……
本来我就没有卫展宁高,没有他帅,没有他武功好……要是变成一个小胖子,那,那站在一起能看嘛!
旁边那个人先跟我作自我介绍:“小人姓伍,行四。公子觉得怎么喊顺口就怎么喊好了。”
明白了。你肯定是五四爱国运动的先驱者的祖宗。
然后五四跟我说,这次比武是淘汰制。
估计如果顺利的话,要比个三天才会见分晓。第一天一轮,第二天再刷掉几个,第三天会决出个最终结果来。傅远臣和其他争夺位子的人一样要一轮一轮的打。如果在第一轮就刷下去,当然后面就没他的戏唱了。但是就目前的局面看,他的赢面还是满高的,有可能连任。
至于他的有力竞争对手,我的小师弟林更是一个,还有几个比如什么潇湘剑啦,玉面小白龙啊,奔雷客啊……反正绰号是希奇古怪。

上台的人按着抽签决定次序和对手。
这种耍猴戏似的比武,还有这么多人抢着争着上台去打,这些人的脑子还都真是生得奇怪。
这会儿我知道那边竖的鼓和锣是做什么的了。
有个光膀子一身横肉的家伙上去,甩开大粗胳膊,抡着鼓槌“咚咚咚”连敲三声,嗖嗖的两条人影一下子飞身到了台上。
啊,我知道了。
这就开打啦?
倒是怪有效率的。
那两个人我都不认识。刚才跟我们打过招呼的崔山羊胡子站在台边唱名,嗓门扯得又尖又细。
一个叫一剑定九州……KAO,不知道是哪九州,更不知道他是咋定的,怪会唬人呢。另一个叫开碑手,嗯,这名字就正规多了,很踏实个名字嘛,劈开石碑估计就取名字了,不象某些人这么会吹。如果把那个定九州叫过来问,你定的是哪九州?估计他自己也得急眼吧。
两个人揖过手,下场斗在一起。
我打个哈欠,把手里的茶盏一放。五四动作麻利又给斟上了,一边还顾上给我当解说:“小公子看不上是不是?倒是开碑手那一对掌上的功夫高些。只是此人脑筋死板,临敌变招儿不行,不一定是一剑定九州的对手。”
我嗯嗯两声,其实没顾上看。
看台上七七八八打了一会儿,那个开碑手被一剑定九州刺伤了右臂。
“铛”的一声锣响,崔山羊胡子唱:“一剑定九州胜--”
不错不错,虽然过程不怎么精彩,但是这个开始时打鼓完事儿时敲锣的小程序很要得!
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看他们输赢。
武功都不怎么样嘛。
当然啦……我是眼高手低。看人家净毛病,其实自己一趟拳都打不下来。
没办法啊。

大鼓又敲了三响,又是两个人跳了上去。五四一边给我把瓜子壳扫一边去,一边介绍:“公子,左边儿那个叫万里蛟,右边儿那个叫千手罗汉!
嗯?又是万又是千的,千手观音舞我是看过,千手罗汉就没见过了。一边儿的五四倍儿乖觉,跟着就解释:“说是千手,其实最多不过一次放四五十个暗青子出来招呼,外号有点吹大气了。”
哦……我喝着茶,继续看。
五四的话先给我垫着底,看到那个瘦个子一抬手就招呼人家吃铁莲子飞蝗石,我也不不奇怪了。这台上也没个什么大制度规定么?点到为止的场面话好象没人说过。要是有伤有残,是不是只能怨自己倒霉了?
我一边儿看着那满空嗖嗖乱飞的暗器,一边琢磨着我是不是该上去卖个人身意外险医疗保险之类的,省得那些落败受伤的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多可怜。
打到后来那个千手好象是急了,这么多东西扔出去人家那个万里硬是一个没挂上,估计他也快扔完了东西了,毕竟这个背囊不是小叮当那百宝袋,无穷无底。再大的包也有扔空的时候,更何况他的包又不大。
结果最后一个暗器真叫我开了眼界。
那东西里不知道是机括还是炸药,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扔出来,突然爆出银光,我的天!
全是牛毛针!
那针满场子飞溅,整个儿一个圆周形向外扩散!
我可是坐的第一排!
那银针当然不会长着眼睛光奔别人去不奔我来!
啊啊,不是吧……不要啊!
我紧紧闭着眼,可是……没等到预料中的疼痛降临。
卫展宁的声音响起来:“小风……胆小鬼。”
我一下子张开了眼。
卫展宁正冲我微微一笑。哎,忘了他功夫厉害了。
台上大锣又敲,说是那个放银针球儿的家伙得胜!
这也行?
唉唉,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

下面的我就不大爱看了。太阳已经西斜,风也有点凉。要说我这个福享的……刚刚咳嗽一声,卫展宁就皱起眉头,五四连忙着说:“天晚风凉,小公子和庄主还是早点歇着,小人已经备好了清净院子……”
我摇摇头。
我师弟还没上去打呢,傅远臣也不知道排第几个,我得等着看这两场。

85 还是第一楼
又打了七对还是八对,我记不清了。高台周围已经点起火把来了,我们雅座儿里也端了两盏纱灯来照亮。
我先天挺健康,可是后天讨厌烧火把那个桐油气,当年在地牢里落下的坏毛病还是不少,讨厌这个味道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我师弟终于是上台了,我本来已经半躺在椅子里了,小鼓一打,他往台上一跳,我立马儿来了精神。
他看到我了,冲我笑笑,我跟他摇摇手,还觉得不够劲,手往嘴边一圈,大声叫唤:“喂,你可一定打赢……输了的话,千万别跟人说认识我,我--怕--丢--人--”
他好象让我的大嗓门儿震得踉跄了一下子。头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表情有点儿扭曲!
我缓缓坐下,五四动作也是忒利索了,我才抬一下屁股,他就往我椅子上垫了那么厚一块兽皮垫子!
怪舒服的。
不是我说,我看林更这孩子吧……本质是不错的,就是刘青风不会教!误人子弟啊!人家挺好挺聪明一个孩子,要不是被他教坏了,能上去演猴戏儿趟混水吗?
所以说,人民教师队伍里混进了败类,等同于蚁蛀长堤鼠钻长城……
都是破坏国家基石的,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行为!
林更的对手也是个小伙儿,长得平平,五四的解说一等一的强,我刚坐稳他就报上来了:“这边的是云剑门的灵隐剑林更,那一边的是青龙刀曾解。”
哦,没听说过。原来林更也有个绰号啊……灵隐剑,怎么不叫灵隐寺来着……
真是乱起名字,而且起得这么没创意……
我正在脑子里面跑野马乱YY,突然小锣一打,崔胡子唱道:“灵隐剑胜--”

啊?
啊?
我张大了口?打了么?怎么这么快?
卫展宁看我张着嘴的样子,笑了笑:“林更剑法很不坏,比你当年强多了。”
我也知道……他剑法应该不错的样子……
可是,
可是这也太快了啊!
我就眨了一下眼啊,居然就打完了!
这真是瞬如闪电,疾似惊雷……
总算明白什么叫迅雷不及掩耳了……这,这眨个眼就轰隆完了,哪还来得及让你捂耳朵去啊!林更在台上遥遥冲我笑,那个灿烂啊……火把都没他小脸儿亮!
他慢慢跳下台子来,一步三摇朝我们这儿走。我冲他横横眉毛,刚想挖苦一句,大鼓又敲,这回台子底下的人反应都挺大的。
我不经心回头一看。
啊,原来傅某人上台了啊。
怪不得。
前盟主也上台去打初赛了,当然是有看头儿。
我有点怔忡。
事到临头了。
我该怎么好好儿招待招待他呢?
看傅远臣打架,我没这么好胃口。脸往旁边一别!
要说傅远臣不上道儿呢,我师弟刚出过了风头,他也来出一把,而且拾人牙慧了无新意。林更是怎么一招儿放倒的对手我是没看见,但傅远臣的剑招儿我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敲锣打鼓的那两个人这两趟活儿干的真叫一个滴水漏,一个打完另一个立刻跟进,崔胡子又唱:“傅远臣胜--”
我看着台上冷笑,后面的人当然是赞声不绝。这个人大有可能连任武林一把手,底下的人哪里敢不溜须拍马?
卫展宁看我笑,也是微微一笑,站起了身来。五四一躬身:“小人伺候庄主和公子去用些晚饭,早些休息。”
我点点头。
真是有点累。
我们这边走,傅远臣也下了台。
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叫狭路相逢?
这就是现场演出一个叫人看看。
火把的光一跳一跳的,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我突然发现人站在火把底下很少有好看得了的。当年于同也好,任越也好,在地牢的火把光里都是很丑。
傅远臣也不例外。虽然此火把不是彼火把,我看他还是一个字,烦。
我不说话,卫展宁也没有说话,就跟没看到他一样。倒是林更停下来跟他客气两句,称他傅大哥。
一口气在胸中实在很憋得慌,我回头扔下一句:“姓傅的,明天你再表里不一,使着正派的剑招儿暗运魔教的心法,我教你丢人丢到姥姥家去!”
NND,当年打着清魔剿匪的旗子,立了大功坐了宝座,可是一直在暗地里还是没扔下魔教的功夫!
漱洗完铺好了床,卫展宁在桌前坐着,不知看什么册子本子。我努力地磨磨研研,林更跟我们一起吃了饭就跑了。
我一直忍着不骂他,跟傅远臣这种人来往实在是不牢靠的一件事,这人纯属嘴里叫哥哥腰里掏家伙的好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呢!
可是我张了张嘴,又没有说。
林更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以前的事他也不是不知道。
既然他又知道又明白,还跟傅远臣有说有笑,那说明他心里另有计较。
我不过是他一个挂过名儿的师兄,哪里就真管得了他了!
理虽然都明白,可我就是郁闷!
要照我以前的脾气,十个傅远臣也放倒了他了!
可是……
总是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就虚伪成那个样儿?
弄得我看他一眼都觉得脏污自个儿。
更不要说去和他计较旧事。

“小风?”卫展宁叫我。
“啊?”我回过神……
我的天,我刚才光顾出神,太激动,药渣子撒了一桌。
扔开药杵,我冲他扑上去,使劲儿亲用力亲!
他好不容易把我安抚下来,象拍小孩儿似的拍我:“让人把他杀了,省得你看了心烦。”
他是谁,当然,我们都明白就不用说那么清楚了。
我慢慢摇了摇头:“要是一刀杀了就解恨,我还等到今天干嘛。”
他笑,然后把我抱上床:“那小风想要怎么样呢?”
我怀里是温香软玉,说的话可象是腊月寒风:“我得叫他活着受,那才叫报了仇!”

86 仍然在第一楼
第二天是半决赛。
虽然想着大雨年年下猴儿戏不是天天有,应该起来去看,可就是在床上赖着不想起来。
卫展宁完全没有要我早睡早起锻炼身体的打算。我知道他早起练过剑了,喝过茶了,更过衣了……没准儿也去外面转了一圈儿回来了,可我就是不想起来。
后来还是五四来找我,说半决赛开始了,我要不要去看。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再想了想,想了又想,决定还是爬起来去看看。
于是乎,等我起了床穿了衣梳了头吃了饭漱了口……天又过午了。
卫展宁在窗边榻上靠着,含着笑看我哈欠连天。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我知道我犯懒……
可是,也不想想,我犯懒是被谁害的!
昨天……昨天我义正辞严发表完对傅远臣的处理决定,大帅哥温柔的抱着我亲了亲,然后抖开被子包着我,打算熄灯睡觉。。
问题,就出在这个熄灯的时候……
“嗯,我要喝茶。”我指指桌上的茶杯。
他当然是给我倒了一盅茶递到嘴边来了,服务真是到家!
杯子我在嘴边沾了沾,又递给他:“也不太渴,你喝吧。”
他笑笑,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吹熄烛火。
躺下。
嗯,他睡床外边,我睡里边。
我扳着指头数数。从一数到二十。
然后嘴巴凑到卫展宁耳边去,轻轻喊:“展宁?”
他没吭声。
我又试着推他一把,也没动静。
耶耶!
成功!
我就说我宝刀不老嘛,好久没配迷药了,现在小试牛刀,一样迷翻大帅哥!
我慢慢的翻到他身上去,一双手兴奋得直抖,哆嗦了好几下,才摸到衣结在哪里,伸手就去扯。
宾果!顺利扯开。
我的手一下子伸进去摸到他细滑弹性佳的肌肤。
嘴里一下子就口水泛滥!
啊啊,不行,还缺道具来着!
我伸手去枕头边摸啊摸,摸出一个小盒子来。在暗里摸索着打开,用指头挖了大一块,开始向下摸……
嗯,应该是这里吧……
忽然头晕身子软,一下子倒在床上,身上沉沉的,我和卫展宁不知怎么着就换了个位置!
“那个……你……”我口吃起来:“你不是喝过茶了?”
他点点头:“没错。”
那你怎么没睡着?
这话我还真问出来了!
他轻轻笑,里面那不温柔的气息八丈远外都能闻见!
“小风果然是言行一致,那天才说着配药,今天就配起来了……只是我现下的功力,你那香茶我再喝个十七八壶,也不会就睡着了觉。”
呜呜,失算了。
大帅哥现在的功力……的确深不可测!
他轻轻拿起我掉在枕边的小盒子:“嗯,这个又是什么药啊?”
我很老实地招了:“润,润滑剂。”
“哦,”他说:“不知道这个药有效没效,倒是得试上一试。”
然后……
就试药了。
当然,大帅哥既然醒着,是不可能让我在他身上试的。
所以……
就变成他在我身上试了……
试了还不是一次……
呜呜,现在心里满满的郁闷,实在很想找个人出出气才好!
等我们到了赛场,雅座当然还是给我预备好的,茶是热的,点心是香的,椅子上的皮裘是垫得好好儿的!
程序和昨天一样,先打鼓后敲锣,前面不知道已经赛了几拨儿了。我偏头看看,五四立马儿说话:“小公子,您师弟和原盟主,都还没上台呢!”
嗯,伶俐。
我喝口茶,忽略腰酸背痛腿发软的感觉,注目往台上看。
台上剑来枪往,果然半决赛不同于初赛,精彩多了!
可我看着也就这么回事儿,不要说比起黑客帝国那样的特效手段,就是八十年代的港台武打片儿,也远比他们打得花哨精彩。
我冲五四摆摆手,跟他嘱咐了几句话。五四点头哈腰就走了。我摸着我的茶杯,继续看我的半决赛。
卫展宁坐得不那么方正可也不那么散漫,身形别提多好看了。
我看几眼台上,再看几眼他,觉得台上的风光实在没有我身边来得好。

我的注意力在林更上台的时候才集中了一下子。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武士衫,艳阳下面看,真是面如冠玉。老实说,这么清亮秀澈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做得了武林盟主那个位子呢?
真的很不明白。
我看看卫展宁,他正垂着眼帘,望着茶杯里的茶叶。
我推推他,他转过头来看我:“怎么了,小风?”
我闷闷地说:“我不想林更坐那个位子。”
卫展宁只是笑笑:“我想他自己可能也不想去坐。”
我皱起眉头来:“那他现在在台上做什么啊?”

上面的锣已经敲了一记,林更又胜了。
卫展宁被五四请了出去,说是有事。
我歪着头看,他前脚刚走,就有人来找我。

傅远臣来了。
我皮笑肉不笑,说:“傅盟主可是大忙人,不去台上打架,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他站了进来,高高的个子一下子把阳光遮去了不少,一大片阴影罩在我的身上。
好象从那一次在周山口,一直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见他。
他声音有些怪异,不过我也的确是很久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声音了。他说:“你近来还好?”
我好不好?

他继续说:“昨天看到你还吃了一惊,没想到你也来了。”
我嗯了一声。
本来没有想过,再和这个人狭路相逢,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可是我心里宁定的很,一点儿也不慌乱,更不气愤。
好象是放干了水的蓄水池,在大太阳底下,还有一点微微的湿润的光,但是,没有波澜,没有起伏,只有平定。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
那个没经验却有狠韧的小杀手,装扮成女子的样子,在昏暗的屋子里坐着。
想起他在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跳着女子的舞。
那时候他身姿象杨柳一样的劲瘦纤细,少年刚脆的面貌被女子的脂粉遮挡着。
想起他在那个混沌的时候,轻声说:“当时捉错了人……误把他当成玉公子带了回去--然后,第二天便发现教主……怕被处刑,因为捉错人而未觉察不同,所以一直都没有敢透露此事……”那时候他的眼睛已经深得让人看不见底,仿佛下面是无尽的空,无尽的黑,又好象是什么都没有。
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也没有了解过这个人。
不知道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到魔教去卧底,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去杀那样一个人而被我遇上。
也不知道,当时并没有危险的他,为什么会把我拖下深渊。
“……伤怎么样?”
我回过神,他声音很低,这样说。
我把茶杯放下,坐直了身子:“你应该去那里……”我指一指外面的高台:“我不想和你叙旧,我们也没有什么旧事好叙。”
他站着不动。
然后他转身走了。
明媚的阳光映得布幔里一片驳杂的光。
我不知道何时握紧了拳头。

那些黑白分明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视野里,全是纵纵落落的,灰。
有时深些,有时浅些。
谁也不是能出离了那灰的影,天或地,人或我。
都不行。
卫展宁还没有回来,五四却回来了,跟我点一点头。
我也点了点头。
半决赛的下半场,我没有看。
傅远臣是一定能赢的。

晚上。
我裹着锦被,把自己从头包一脚只露了一双眼。卫展宁站在床前,带着笑看着我。
“你别上来。”我的嘴巴也埋在锦被中,因而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听着象是说“你快上来”。
他说:“小风……”
我说:“不行!”
昨天晚上,他把那药试了一次又一次的时候,我就撂狠话,以后不和他一起睡了!
你以为晚上给我倒了半瓶子桂花酒,我就喝醉了忘了昨天的豪言壮语了么!
他倒没有要霸王硬上弓的样子。
其实处的时间一长就知道,他这人因为长相好气质好,分外爱惜羽毛,强盗行径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当然……黑灯瞎火人家看不到他自毁形象的时候,可能偶尔……也做一回两回。
但是现在灯火还亮堂堂的呢,我不信他会恶羊扑狼!
他的确没有。
他只是笑着说:“那我去隔壁睡了,你自己当心晚上别又踢被子。”
然后,
居然,
就这么转身走了?
还不忘给我把门带上。
我愣愣的坐在床上,胸口这个难受啊。
好象你用了浑身的劲儿去打一堵墙,却没想到那墙根本是棉花叠的,一下子就把你陷了进去找不着北!

87 原地打转
我原来觉得,一个人睡觉也没有什么。
可是,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摆了半天的POSE,就是找不着丁点儿睡意。
好象这些天来,我都没有自己睡过……现在弄得一个人平摊在床上,可楞有手脚不知往哪儿放才舒服的感觉!
没出息!
我翻身坐了起来,指着自己狠狠的说了一句:“没出息!”
然后拉起被子将头一蒙,倒头继续寻找瞌睡虫的踪迹。
啊啊啊!我要疯了 !
我居然,居然……失眠了!从我上床到这会儿怎么也有一两个钟头了吧?可是,我居然越来越精神了!
呜,怎么会这样……
没出息呀没出息……
我轻手轻脚爬了起来,慢慢拉开门,然后蹑手蹑脚的往隔壁走。
耳朵贴到窗户上,仔细听了一听,没动静。
心理更不平衡……他凭什么就睡得这么快,这么顺利!他为什么不失眠!
轻轻推一把,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真大意,也不闩门。要是有采花贼来夜袭你,你就这么大开方便之门啊!
嘻嘻,不过,他是不是为了方便我过来夜袭……所以才留门儿?
嗯嗯,反省一下,想法不CJ,不过,他可能想到,我会摸过来吧……
床边帐幔低垂,我手从帐底伸了进去。
一呀摸……二呀摸……
我摸我摸我摸摸摸……
这床应该也不算大呀,我都……都摸到墙了……
床上没有人?
我一把撩开帐子,虽然屋里很暗,可是床上有人没人还是能看出来的!
床上没人!
咦?他半夜不睡跑到哪里去了?
我软软的靠在床边,发了一会儿愣,爬起来回自己屋里去。
本来以为会一直失眠到天亮的,可是,后来我居然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去看决赛。
早上是我自己爬起来的,穿衣梳头也都是自己来。五四来给我送饭的时候,说卫展宁已经先过去,不等我了。
我嗯了一声。
可是到了我专用的雅座那里,卫展宁并不在。
真怪,他去哪里了?
有点担心,但不是太过份的那一种。
连我的迷药也不怕,武功恐怕能扁倒这里半个场子的人。
我其实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但是,他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再去呢?
台上迟迟没有人上去。鼓没有响,锣当然更不会响。
我皱着眉头,五四说,因为今天只剩了四个人上台,所以,可能会到中午左右才比。
觉得很荒唐。
一个所谓的武林盟主,大部分时候只是件漂亮帽子的名号,吸引这么多人,在这里打架。
而且无论是看的还是打的,都那样认真和肃穆。
大约是因为我还保持着现代时的心态,总觉得这种武林,这种盟主的名衔,十分的可笑。
连带着,这满场子的人也都很可笑。

我一直有个预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真。
等到看着傅远臣和林更同时站在台上的时候,真有一种“呀,终于来了”那种感觉。
已经猜到了或许是会这样,可是看到真的这样,脑子里还是嗡了一声。
林更有胜算吗?
这样一想觉得有点后悔,不该对傅远臣这么客气。
早点给他好看,省得林更现在费力气。虽然这个武林盟主没什么意思,可是如果小师弟喜欢,让他当他有成就感,那我这个当师兄的怎么也得支持一下。
五四看我的脸色不大好,忙低下头来说:“公子昨天叫小人办的事,小人早就办妥了。”
我用力拍一年桌子,哇,好痛……
忍着痛后悔不迭:“昨天那药作用很小的,他如果不运魔教的心法,根本没什么妨碍!”
五四一脸茫然看着我,我耐着性子仔细跟他解释:“那药是慢慢侵入经脉里去的。一般的运气行功根本不会刺激药性发挥。除非他运练魔教独门心法的时候药效才会沿着经脉慢慢侵蚀他的身体。可是那过程也是很慢的,对今天的比武根本不会有影响。”
五四的反应与我全然不同,两眼直发光:“小公子用药真是神乎其技!这样的药小人听都没听说过!”
NND,简直是鸡同鸭讲。
“我父亲呢?”
都半天了,他居然还不来,我实在忍不住问。
五四摇摇头:“庄主没说去做什么,小人也不好问哪。”

也是啊……五四是他下属,他倒是没必要交待。
我呢,也没有必要说一声吗?
明明一直到昨天,还都是抱在怀里不松手的那种宠法,今天突然就跑开,去做什么都不说一声。实在很过份。

突然听到擂鼓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两天已经听惯的鼓声,突然变得这么让人心悸!
我拳头握得紧紧的。
要是傅远臣敢伤我师弟,我一定要他好看。
不止给他喂慢性的化功散那么便宜他了。
林更穿着淡黄的一身衣服,站在阳光下跟我笑了笑。虽然他没有喊我,但我知道他那个笑容是让我安心。
我的嘴角有些抖……下次得跟他说,虽然师弟他长相还算不错,可是他那个黑亮健康的肤色,穿淡黄色……实在不好看!

鼓声一落,林更缓缓的拔剑出鞘,两个人的身形一下子便疾分倏合,剑来锋往。
我的眼力算不错的,可是也看不太清楚他们过招。
实际上,有句话说得对,关心则乱。即使他们动作没这么快,我想我也是看不明白。

一颗心提的高高的,象是吊在了喉咙口,再紧一分就要跳出来,再松一分就会落回胸腔里去。可就是不能再松一下也不能再紧一下,半上不下的难受无比。

忽然有人走近了来,轻声喊:“小风?”
我愣了一下,慢慢转过头。
刘青风。

我眨眨眼,说道:“卫展宁不在这里。”
他微微颔首:“我知道,我是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啊?

88 。。无语了
我看着这个在我的心目中,一度代表着父亲角色的人。
事实上,一直到于同说出那些话之前,他在我心目中,从来都是一个父亲。他有象父亲的威严,慈爱,博学,高大。
师父师父,和师傅是不同的。
亦师亦父。
所以后来遇到卫展宁的时候,明知道他在血缘上是我的父亲,可是在我心里他只象一个哥哥,何况他又根本一点儿不老,那时候又很柔弱,又打一个折,感觉上就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
不过后来一切都变了样,不知道该去怪谁。
好象不应该怪卫展宁和刘青风,人家怎么说也认识在我之前,发展在我之前。然后好象也不能怪我自己,毕竟,他并没有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尽过他应该尽的义务和责任,我对他也没有对父亲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被人苦笑着说“上天的作弄”那种情况了。

对刘青风的排斥,非常强烈。
强烈到对着他的时候根本不能心平气和。
因为,那时候知道他那么在意卫展宁,就觉得受了很久的欺骗。
尤其是,名字。
我的名字。

一开始就隐隐的猜到,刘青风与卫展宁的友情未免太深厚,然后想着他们也许……也许,但是,却没有想得太深。
而且,我总在心底里给自己催眠,师父对卫展宁有意,卫展宁未必也是对他有情的。
所以,知道名字这回事之后,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他闯进地牢里来的时候,忙着把卫展宁从墙上解下来,看伤,把脉,运功给他疗伤。
好象,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那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真是很痛。
痛得让人受不了。
以前所有的美好,一下子全变了质。

他坐了下来,五四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气色好多了。”他这么说。
“嗯,林更为什么非要去和人争那么个虚名?”我一下子把话题支到十万八千里外。我不想和他就一些无意义的问题喋喋不休浪费口水。
他顿了一下才说:“他是林家的长子,总要为家世考虑。”
哦,我不知道。
我不了解林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出身。
“你看他和傅远臣,哪个能赢?”我看着台上,阳光好刺眼,我根本看不清那个淡黄的影子是否占了上风。
他这次倒是很快的说了:“傅远臣赢了不了林更。他的剑法很驳杂,内功也不精纯。”
我突然觉得很倒胃。

表面上真是你友我恭,好得象是一个床上睡的人一样。我听见过他用很和气的声音喊远臣,以他的地位他的身份这样喊一个后辈,是很自然又亲切的,亲切得好象傅远臣是他的弟子晚辈一样。
实际上真的当他的弟子晚辈,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看我就知道了。
何况又不真的是。
在背后说话的口气,就这样凉薄。

而且,带着不在意的轻蔑。
因为和他处的时间太久,完全知道他这时的口气里带着轻轻的不屑。
这口气,是因为傅远臣要失势了吗?

我觉得我昨天根本不必要让五四去下药。
我能给他们的报复和教训,只有小小的,看不出来的,不痛也不屈辱。
完全没必要。
因为他们自己,就天天给自己下套使绊子。
不知道比我下手狠了多少倍。

他们永远不会快乐。

想通了一点,我突然微笑起来,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我可以省掉了,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不应该让他们轻松好过。
费了自己多少脑筋去想,我应该报复,应该报复,应该让他们不快乐。
实际上他们根本没快乐过。

他看到我的笑容,象是很讶异。
“小风……”他停了一下,还是说:“你年纪还不算大,有些事……不能算做错。”
我嗯了一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只要回头,所有人都不会说什么的。”他继续这样言不及义。
我脸上的笑容一定十分欢快明媚,他看着我这样的笑,下面的话说得就更不知所谓了:“你年纪小的时候就出去闯荡江湖,难免有些事是不太懂……不过你并不是在魔教长大,好多出格的地方,也有点说不过去……但是你还是我的弟子,再走回正道上来,不会有人对你侧目……”
我看着他,曾经是让我非常敬慕的人。
现在只觉得他很可笑。

不知道卫展宁发现了没有,刘青风这个人真的很虚伪。
不但对人虚伪,对自己的时候这样。
我异想天开,他是不是小时候就被礼义廉耻浇灌,长大再套着忠教节烈的壳子,心里喜欢卫展宁,可是连拥抱他一下的勇气也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也只能远远的看一看。
看上去挺美。
长相好气质佳一表人材风度翩翩一腔正气。
卫展宁不就是喜欢上了他这一点?
但是,没法儿相处。

我突然打断他的话:“刘道长,记得当年你去接我的时候,我脖子上有掐过的印子么?”
他愣住了,没料到我突然扯到那么久远的事情。
然后机械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人要谋害我呢?”我托着腮,一手在茶杯口儿上慢慢摩挲:“你当时为什么不查一查呢?后来也再没提过……我其实很早以前就想过, 你这么真心的疼爱我,关照我,为什么对我险些被人谋害的事,却不去追查探找呢?不怕我再遇到危险么?还有,我不怎么肯学剑法,你对其他人,都能板起来管教,对我却是放羊吃草……当时只觉得自己一定是人见人爱你不舍得我吃苦受累,不想勉强我。不过,时间久了,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人。你越是喜欢,就越会要求的严厉。后来把我送去给远竹先生……”
我看他脸上木然的样子,微微一笑:“其实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吧?因为我是我母亲的孩子,因为我是卫展宁娶了妻而生的孩子。可是,在我身上到底也有他血脉的延续。”

“铛----”
铜锣敲响的声音特别的刺耳鲜明。
我回过头去,崔胡子这两天来已经听熟的声音尖得不自然:“灵隐剑林少侠胜----”

啊。
我抬高了脸,傅远臣手按着胸口站在台子边上,口角不停的溢血。
他的目光没有看着林更,没有看别处。
他在看我。
他知道我给他下药了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

忽然腰间一紧,我被人紧紧的抱着。
熟悉的清雅的气息,将我环得紧紧的。
卫展宁。
我都没听见他几时走了进来,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站到了我身后。
他抱我抱得那样紧,阳光满满的洒了我们一身。
他一点儿也不怕让后面那天下武林中人看到,我们这样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谁输谁赢,谁亏负过谁伤害过。
都已经不是我要关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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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6-03-02 21:09 | 11 楼
殷野
華麗無雙紫龍扇
泣血恶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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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 之 书


89 尽在不言中
初夏的阳光带着灼烈的气息,满满扑洒遍整个院子。
那个孩子坐在廊下,风炉上煎的药香气四溢,他手里拿着蒲扇,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那个孩子,全神贯注看着药炉的样子,火光在炉里跳跃着,木柴在火中轻微爆裂的声音。
风轻轻吹过,午后的庭院。
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宁静过,好象这世上其他的一切全不复在,只有这热烈的阳光,宁静的微风,淡淡萦绕的香气,还有那个孩子。

他抬起头来,看到我站在门旁,全无心机的露出笑容,他的眼睛很亮,和我不同。
他的眼珠是琥珀的颜色,象猫儿一样,会在阳光下眯成一条线,稚气毕露。
“马上就煎好了。”他摇摇扇子:“对了,我有让王婆婆烧水,你等会泡个药浴,对筋骨有好处!”
我点点头。
他好象并不要求我一定回答他的话,只是沉默,或者颔首,他就已经满足。

阳光透过单薄的窗纱射进来,飞尘袅袅,在那光柱中散漫无目的的轻舞。
水珠沿着肌肤向下滑落,象是一只只的小虫子,在身上蜿蜒爬动。
那个孩子,在门外面轻轻哼着歌儿。
声音含含混混。我知道他在吃蜜饯
好象这是他唯一爱好的事。
或者说,是我唯一知道的,他爱好的事。

其实,一个孩子,应该做的,远不是这些事情。
不是照料一个对他来说几乎全然陌生的人,守在这样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地方,每天每天与针药为伍,满心里,没有自己。
每天都是,你应该怎么样,你需要怎么样。

完全没有提到他自己。
好象,在有限的时间里,嚼两口蜜饯,就是他全部的闲暇和快乐。
早上他哭了。

我从来没有过哄孩子的经验。
他哭得那么伤心,就象是从来没有发泄过悲伤一样,要把从小到大的不甘心和伤痛全部倒出来。
很奇怪。
我知道他是在为我哭泣。

那一瞬间我突然原谅了兰。
因为,是她给了我,这样独一无二的珍宝。
一个孩子,全心全意的,眼中只有我的存在的孩子。

抱着他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奇妙。
他的身子温暖而柔软,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晶莹透亮,眼睫显得更黑更长。
红红的鼻子,水润的嘴唇。
他看起来象只非常柔弱可人的白兔。

我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他,而且,是这样一个他。
在我的印象里,他既软且小,只是小小一个肉团,眼睛很少睁开。

但是一展眼,他长大了,变得这样秀美而精灵。
象是夜雾留下的露珠,在晨光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掬在手心里。

他问,他的母亲。
我一点儿也不想让他知道。
兰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可以做母亲的女子。
她甚至一直不想要这个孩子,她在恨我,在暗地里诅咒,当她发现在我面前提到刘青风的名字已经无效的时候,她眼睛里那闪动的光亮,决非善意。
她开始威胁我,她说她要把肚子里的肉弄掉。
看到我愕然睁大眼,她得意非凡。

不,小风,你不需要知道。
兰她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个母亲。
你根本无须知道。

水气氤氲。
我在这水雾中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阳光懒懒的,无力的洒在浴桶的水上,一点一点的光象金色的鱼鳞。

外面,那个孩子在哼哼不知名的歌谣,乐此不疲。
他在单纯的快乐着。这不是一个会自寻烦恼的孩子。他的眼睛那样清澈,没有野心,没有尘埃,没有忧郁。

李彻抱着软而无力的他,在午后的床上,絮絮低语的场面,一下子涌到眼前。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烦闷之极。
那个身上泛着绯红,遍布薄汗,气息单薄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却被别人那样抱着的孩子……

那样全心全意抱着我哭泣的孩子,在树下酣眠的孩子,在炉旁细心煎药,在雨夜给我彻夜温暖的孩子……
是我的,只是我的……
不能,不能交给别人……

不把他交给别人……

日已西斜,零星斑驳的光影映在窗上。
小风他正在含糊不清的唱着:“我爱你,爱着你,就象老鼠爱大米……”

多么古怪的词句和腔调。
在温水中微笑,扬起声音唤了一句:“小风。”
歌声一下子停住,象是一根游丝被猛然掐断,接着那声音响亮地答:“怎么了?水凉了么?”
说不清心里那满满涨开的情绪是什么,接着说:“你进来。”

他推开门,愣在那里没有再进一步。阳光从他背后照耀着,散乱的头发被映得象是金褐色的生丝。
“爹……爹爹。”他有点口吃的站在门口,眼睛垂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平时不这样叫我,会如此恭敬,只能说明,这孩子在对着我的时候,在这一刻,失了平常心。

“帮我擦一擦背。”我这样说。
他哦了一声,可是半天才挪动步子,慢慢走过来。
拿走浸湿了水的布巾,他的手缓缓落在我的背上。
轻柔的动作象是在服侍易碎而珍贵的琉璃。

“小风……”
“嗯?”他似乎是紧闭着嘴巴,声音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刚才唱的什么歌?”我淡淡地问。
“啊?”他一下子愣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顿了一下子才继续动,然后说:“嗯,瞎唱的,听人家这么唱过……老鼠爱大米。”
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再唱给我听听。”
他又嗯了一声,才说:“不好听,我唱歌一点不好听。”
我缓缓地说:“可是,我想听小风唱。”
他哦了一声:“那,那我唱个别的。”

“好。”
他清清喉咙,手上的动作很有节奏。
我听他唱的歌。

声音柔软清亮,象午后荡漾的水波起伏。

阳光下闪烁的那颗星
有了你我就能看得清
睁开眼睛我触摸到光明
没有你我宁愿长眠不醒……

余音袅袅,最扣一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突然他轻轻咳了一声,说:“下面的词不记得了。”他停下手,站起身来:“好啦,擦好啦。”
不等我再说话,他突然就转身跑了出去。

因为那奔跑,而带起了风,阳光下那万点飞尘,都胡乱的翻腾起来,在明亮的光束中,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90 仰望
“叫仰望……”他细细的声音,象是精疲力尽的一只猫儿。
“那曲名叫仰望。”
我的心口不知为什么紧缩了一下。

他在我的身下伸展着身体,瑟缩着,带着卑微的小心翼翼。
心里突然觉得生生的疼痛起来。
慢慢将他抱紧在怀里,他身子在抖。
脸上摸上去一把冰凉,泪流了满脸。

……在你怀里成长在你怀里死去
这就是我选择的宿命……

我以为是风声,实际上,是他在小声呢喃。
从来没有这样茫然过。
“小风,小风……”我只想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不想放手,不愿意放手把他交给别的人。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

那般突如其来。

他带着妖娆的,无邪的邪气,温和而冶艳的,唱着靡靡之音,在陋室摇幢的烛光里起舞。却给人一种繁华遍野绮绣满眼的错觉。
一瞬间觉得心象是被一根极细而极韧的线束了起来。

莫叹息,色是空,空是色。

反复的叹咏这一句,色是空,空是色。
可是色何尝能空,眼中不空,心中亦不空。
被那艳色装得满满。

真的能见色如空,以空易色,何须如此咏叹?

只能转身离开。
不知道心中那混乱的思绪,是所为何来。
那涌动的不安和燥动,又是为何来。
或者,心底已经有答案了吧。

只是,小风他是个孩子,是我的孩子……
怎么能……

不会料到再回转时,看到如斯的凌乱。
他赤着身子,头发胡乱披着,脸涨得通红,纤细身上满是情欲的痕迹。

乱了。
就那一眼,全部乱了。

理智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半张着口,痴痴的望过来,一动都不会动。
惊吓过度而呆愣的样子,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样。

手无意识的握住了剑柄。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即使是被任啸武所囚之时,也没有过这样心绪大乱……

小风畏缩着进了进来,他套了件不知道是谁的长衫,赤着脚踩在入夜冰凉的青砖地上,脚趾因为寒气而不自觉的蜷了起来。
让他穿上鞋子,他便乖乖伏下身去拿鞋子。
衣袍滑开,露出细滑的腿。
上面甚至还有残余的,男人白浊。

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断裂开了。
剑无声的递了上去,抵在他的颈上。
他茫然然的看着我,带着天真的妖异和无措的诱惑。

听他嗑嗑巴巴的说话,语无伦次且词不达意。
在他的心中,我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他的父亲?只是他的父亲?
是什么?

重重的打了一掌下去,他猛的哆嗦着,喉咙里有细细的抽气声,却没有叫出来。
心里压抑着的,不止是怒气。
却又说不上来,还有些别的什么!
第二掌又打了下去。
他身子绷得紧紧的,手揪着被褥,没哭,没有叫,也没有求饶。

最后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期待,亦或是,空洞。
“你放心不下他们中哪一个?”

他怔在那里,拉着件衣袍,却没遮住身体。
手不自觉的松开了剑柄,拉着他靠近。他丝毫没有反抗,就依在我的怀中。

小风……小风……究竟我和你,会怎么样?
你心中究竟是在想着什么……

他的手慢慢伸过来,摸索我的脸庞和嘴唇。
我只觉得身如梦中,小风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等到他的唇贴了上来,我的理智已经全然破碎。

抱着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停下来。
我停不下来。

他的头发不算长,散在枕上,一圈青蒙蒙的光,衬着小巧的脸庞,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水气荡漾。
他身上有混乱的气息,不是那单纯的,药的香和蜜饯的那种绵软的甜香。
是其他人的气味,沾染上来。

是我的……
是我的,不会让给别人。

想到刚才被别人得到的他,心里那种狂乱便一下子淹没所有思绪。
不是惊涛一样的狂燥。
是缓缓的浸上来的,带着黑暗和沉重的压迫。
虽然缓慢,却不可抗拒。

居然还轻轻的笑出声来。

要得到他。

抹去其他人的痕迹……

把他压倒在枕褥间,身体缓慢而坚定的,覆了上去。
天塌下来,也是身外的事。
他的身子软软的,腰肢细得不盈一握。
他只是孩子……是我的孩子……
可是,所有一切,都不能阻挡我要做的事。

细碎的吻,间或轻轻的舔吮。
他的身子很快热了起来,在我的身下嘤咛低喘。

由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
也没有过一丝的抗拒。

可是他哭了。
眼泪无声地在他脸上奔流,肆无忌惮的淌下来的泪水让我进入到一半时,硬生生停了下来。
但他的手环了上来,将我拉向他,双腿圈在腰间,向我迎上来。

再也不能忍耐,终于是完全进入了他。
他无声的啜泣着。

我一直一直在想,他是否是因为对我的服从成了习惯,而不反抗。
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流泪,无声的,顺从的身体,可是脸上满是眼泪。

并没有太久。
我的身体也没有办法如常的欢爱。

他身子僵着,我释放在他的身体里。

扯过柔软的枕巾,给他抹掉眼泪。即使他只是敬我是他的父亲,也许他心中爱的是隔邻屋中的其中一人。
但我还是占有了他。

但他一直是哭着。
令我心中有一块被那泪水扯着,不能松脱的隐痛。

“那曲名叫仰望。”他的声音飘忽而细弱。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空落。

明明是得到了,却觉得空落。

91 三年
四周一片的黑。
头痛得象是要裂开,身体被紧紧的禁锢在墙上。试着动了一下手臂,却徒劳无益。
“小风……”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

黑暗中,听到他的声音,却已经不是那清亮的,悦耳的嗓音。
“别叫我……”那声音带着空茫,没有任何起伏:“别用我的名字怀念你的爱人……”

他的喘息声在一片黑暗和沉寂里分外的鲜明。
我看不见,不能动。

完全不知道我被击昏过去的时候,任越他们究竟会对他做些什么!
“你受了伤么……”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话多么苍白无力。

他不言语。
我甚至不知道他在什么方位。

空中的气味非常刺息。
血腥味,焦糊味……
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心象是要裂开一样的惊骇而剧痛。

“小风……跟我说话,说话……”
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
身体里那残余的,没有完全消弥真气又四处乱行乱窜!
任啸武的真气,最后那晚我用截脉的手法,从他身上掠来的真气,虽然成功的逃了出来,可是,却象是一只蛰伏的猛虎,时时弓起了背,会跳上来一口咬断喉咙……

小风……小风……
意识又渐渐模糊,鼓荡的真力象是大风席卷过境。

小风……
小风……
我的小风……

我在心里,喜欢着你。不是以一个父亲的心情……
你知道么……

虽然,虽然……
虽然是曾经仰慕过刘青风……
可是后来唤着你的名字的时候,却没有一次想起过他……

小风……
你受了伤么?严重么?他们怎么对你了……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再和我说话……

无边的黑暗。

梦到了他。
我知道自己是在梦中。
他嘴唇张翕,无声地说着话。我只是尽力的想靠近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与他相隔的那样远。
听不到他说着什么。

热……极热……
烫热的真力象水泉涌入,源源不断的流满全身。
眼前那个缥缈的影子,泪流满面。
小风,小风……
别哭,别哭……
别哭呵,小风别哭……

不要哭,我的小风……

在阳光下眯眼大笑的样子,在药香中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的样子,嘴里填满蜜饯在廊下烹茶的样子,不知道为何一瞬间全部涌到眼前。
淡薄的光影,最后全归于沉寂。

猛然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那个面目陌生的人,冷静地说,小风已经死了!
不!
不会!
我的小风……怎么可能,只是短短的三天,永远失去了……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不,不会……
不会……

我的孩子,我的小风……

身体好象不是自己的,听不到,看不到,说不出……
不会,不会这样……

真气渐渐归束,心神却慢慢涣散。

淡淡的药的香气,在午后的阳光中,盈满鼻息。
猛然挣扎起来,踉跄着去推开门。

在廊下的少年回过头来,手里捧着药盏,却是全然陌生的面貌 。
“玉公子。”少年的声音清亮,却不是小风。
“请您服药吧。”他侍立在一旁。

“我的孩子……”

没有回答。

胸口甚至不觉得痛。

“他的真力,都给了公子。”少年轻声说:“他赴死之时,心中一定是期望公子能好好活在世上。”
是么?
为什么……

为什么,小风……为什么……
你的心中,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只是你的父亲?
还是……

肉身上的一切痛苦,终究是可以平复。
但心底里的空洞,日复一日的痛,日复一日的伤。
永远消蚀神魂的惨痛。

无数次在暗夜中睁开眼来,眼中空洞的流不出泪。
心口痛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还在痛……痛,说明还是在活着……

还是活着的。

又是一年春来早。
蛾痴迷着火的绮丽,一次一次的扑上来。

终于被火焰烧焦了羽翼,颓然地坠落在灯下。
还在轻轻的挣动,一下,两下,终于不动。

也许就这样为了梦想而殒身,称得上是幸福。
飞蛾扑火的执迷不悔……

一瞬间突然明了一直以来都没有想到的事。

小风他……
是爱着我的……

是爱着我的……

如果不是爱,他不会对我露出那样的笑容。
那全心全意的,明媚而无邪的笑容。
在那个夜晚,向我打开身体,在被占有的时候,泪流满面的他。

把生的机会留给我的他……
在我的身后唱着那支歌的他。

阳光下闪烁的那颗星
有了你我就能看得清
睁开眼睛我触摸到光明
没有你我宁愿长眠不醒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破碎的声音。
胸中那处空洞,却猛烈的痛起来,不能抵抗的悲哀,排山倒海而来令我再不能呼吸。

原来,心碎是有声音的。

不知道在何处,有个微弱的声音,一直在喊着那个痛楚的名字。

小风,小风。

原来,我们竟是如此的相爱。

象是被火所迷的飞蛾,究竟是你,还是我?

喉头甜腥,张口涌出的热红,凄凉的血色,在暗夜中弥漫的铁锈的味道。
对不起,小风。
对不起。
也许让我活下去,是你最后的心愿。

但是,我却无力维持这已经无心的躯壳。

春日里莺飞草长。

初夏时,少年送来了忘忧散。洒在茶里的药末,转眼间就融化不见踪影。
忘忧。
忘的是谁的忧?

一粒一粒晶莹的棋子,在暖阳中冷光闪动。
少年脸上的固执,却有似曾相识之感。

那杯放了药的茶,在桌上,渐渐的冷了。
少年在一边,明明是冷淡的声音,却透出浓浓的惆怅。

“师兄不爱习武,却爱医药,旁人早起练剑,他却拎着篮子,四下里去找寻药草……天份极高,余人要练三年的剑法,他一个月就有小成,特别长于轻功……”他细细碎碎的话语,慢慢拼凑出一个光华四射的,狡黠灵秀的模样。

“喜欢香菇的味道,会缠着厨子天天裹香菇鸡肉的馄饨给他当夜宵……其实我上山很晚,没有见过师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师兄他们不大说,师傅也不提。但是道宫的人,杂役也好,佃农也好,都清楚记得他……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五官象我……”轻轻吐出口的字句:“但是眼睛是独一无二的,明亮象泉水一样的眼睛,不带一点尘埃……”
其实他不象我。

他不象我。
如果易位而处,他会不会在暗中看着隐隐倾慕的人而不迈前一步?会不会保持那似有若无的暧昧,在漫长的被囚锁的时光里,只是活着……
只是活着。

不会,他不会。
他是那样刚脆的性子。
那样浓烈的情和爱,就象那炽烈的阳光,满满洒布给他爱的人。

林更把茶递到了手边:“玉公子若是想听,明天我再来。”

冰凉的茶流过咽喉,滑下肚中。
象是无望的爱。
虽然香醇醉人,却已经错过了时机。

92 三年 二
“庄主。”张振的声音在屋外,平缓而低沉:“小人叩见庄主。”
我一句话也不想说。
与旧日相关的一切,都不想再见到。

“庄主不想理会江湖纷争,可是纷争何曾放过我们?小公子在周山口跳崖,难道是自愿的么?若没有人逼屈,十来岁的人谁会去跳崖?”那声音里满满的愤恨:“难道庄主就让小公子白白的丧命么?”
是呵……
“虽然说庄里的人都出身旧教,但自从任啸武掌握权柄,对我们难道念一分旧情么?他怎么对待庄主?他的儿子又怎么对待小公子?难道庄主便一分也不计较?”

任啸武,任越……不错,不错。

虽然我曾身为旧教中人,也曾经立誓决不反叛,决不会对坐在教主之位上的人存有贰心……

林更不知何时来了,捧着小小的包裹。
“玉公子,这是……师兄留在山上的东西。”他一贯的恭谨,手却有些抖:“我想,应该是由你保管比较妥当。”

几册书,瓷瓶银刀短剑。
几张薄纸,上面歪歪扭扭的涂鸦墨迹淋漓。
这是小风的字……小风的字竟然写得这样难看……
包裹里还有包裹。

包里的东西,却和小风没有什么干系。
只是旧物。

看着那已经泛黄的书册,仅有的几粒天胶,只觉得荒唐。
当年兰将这些密密的收藏,视若珍宝。
可是有什么用处?她是天资过人,却始终参不透书中隐秘。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恨我他,恨着肚里的孩子,却撑了最后一口气,将小风生下。

任啸武想了那么多年的东西。
这些死物,有什么意义?

手里紧紧握着,是小风当年的涂鸦。似乎是在配药,胡乱的记着金银花二钱,又涂了去,改成一钱七分。
想着那可爱的小脸拧成一团,把药草递到嘴里去舔尝的模样。

那是我所不知道的,小风的过去。

张振一直立在门外,我略抬一抬手:“旧教已经元气大伤,任越年轻不足服众……便是我们不做什么,他也难成气候……”
张振垂首:“庄主说的是。不过他若是得知圣册的下落,难免是要找上门来。”
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只管让他找。”
张振眼中精光一闪:“是,谨遵庄主吩咐。”

林更不言不语。
只是在一起谈论小风的时候,他脸上会有一点点憧憬的光彩。
有一天他问起来,小风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静了半晌,觉得没有言语可以描述得出来。
那样的一双眼。

“也许,只有看到的时候,才能明白。”我如是说。

他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垂下头。

我惊觉这个孩子对小风的感情,绝非一个师弟对未曾见过面的师兄的敬慕。

可惜,永远,也不能再见到。

那双眼睛。

闭上眼,在心底想念。

在阳光下眯着眼,笑微微的孩子,满天缤纷的风花也没有他的笑容耀眼。

一个人在窗下把玩那些冰冷无生命的棋子,刘青风在窗外悄立,衣带当风,一言不发。
我头也未曾抬过。
他无声的走了。

我又梦见了小风。
他捧着一把蜜饯,小心翼翼的递到我面前。
眼底那希冀的,胆怯的流光一闪而逝。

为什么,从前没有发现过……
小风在心底里爱着我,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心痛厉害,象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刺进去,又拔出来,再刺进去……
反复不停。

睁开眼来,眼前什么也没有。
没有小风,也没有阳光。
我在无边的心痛里,知道我会永远永远……

为他痛彻心肺。

林更送来忘忧散,他只说:“晚上能睡得好些。”
我摇摇头。
我倒愿意在梦中,见到小风。
“您越来越瘦……”他语中透出担忧:“可惜远竹先生始终不肯来这里,如果可以配一剂好药,一次让身体好起来的话……”
我摇摇头:“没用的……”
他的脸显得有些茫然。
我淡淡地说:“什么药,也没有用……除非,有一天我忘记了他。”
除非有一天我忘记了他。
这心痛才能停止吧……

屋里一片静默。林更站起来,极力露出笑容:“玉公子,你当年号称琴剑双绝,不如指点一下我的剑法。”
我知道他只是想我分心,笑一笑,说道:“好。”

他的剑法是不错,下盘也稳,剑势也够凌厉。
只是运气变招不太恰当。

一路剑法使尽,他微微喘息着落下地来,一双眼看着我。
我伸出手:“剑给我。”
他平托长剑,递了过来。

剑随意走,心在剑外……

他不明白,或许是自已领悟不到,或许是刘青风没有能教导他明白。

剑是死物,剑法亦是。
而人是活的。
是人御剑,而非剑制人。

很久没有拿起过剑。
也很久没有这样淋漓痛快的用过剑。

风声在耳畔作响,剑气激荡得身边花叶纷纷离枝,盘旋回舞。
身形拔高再拔高……
恍惚中似乎看到他在笑。

那样纯真的笑……

风一下子停息,花落如雨。
花落如雨。

林更怔忡着,口不能言,半天只说:“玉公子……你的武功……”

这是小风的真力。
是他的生命,在我的身体里……

93 三年
林更的剑法一日千里,进境极速。
他还是隔两三日便过来一次,有时我会指点他。

大多的时候,我都坐在窗下。
林更曾经以为我是爱棋之人,不知从哪里找了许多棋谱来。

其实不是。
不是。
我只是喜欢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的感觉。
洒进窗里的阳光,带着青草的气息。

象是他的微笑。
他的气息。

即使是冬日里,暖阳也让我恋栈。
林更常常带来的忘忧散,有时放在药中同煮,有时便置在茶中。
后来他发觉我喜欢熬药的气味,便常常找了许多补药来,有事无事常在这里盘恒,替我煎药。

其实,并不是喜欢药的气味。
只是因为,他身上常有似有若无的药香。

忘忧散,其实早就不服了。
因为,可以心平气和地想起过往。
那些曾经说过的话,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痛慢慢的淡去,那些细碎的小事却越来越清晰。
每一天每一次,都是想起他的可爱与明亮。

“公子要不要尝一尝今年的新茶?”林更站在院中:“雨前。”
我点一点头。

“前些日子我出门去,遇到了公子的下属,”他升起风炉,在廊下煮水:“似乎是跟魔教的人结了梁子,下手十分的辣。”
我专注地看着那炉上的壶里,水汽渐渐升起。

“可是,却也不和正道中人做一路。”他轻轻扇风:“公子如此温和,属下却十分桀傲不驯,真是异数。”
我在那渐沸腾的水声中微笑,想起从前。
那个对我挥手,怕炉中炭气会妨到我的小风。

至于张振他们的行事,倒也是我默许。

林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突然说:“忘忧散已经迟了十来日,不知是不是远竹先生那里有什么事情。”
服不服那药,原是无足轻重。
只是,远竹先生他,旧时同我,原也有几分交情。

“我已经跟师傅禀告过,明日便动身是步华山看一看。”他嘴唇动了动,象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过了片刻,才道:“公子有没有什么需要,我顺路便捎带着办理了也好。”
我摇了摇头。

水已经滚开,揭开壶盖,热水沸腾翻涌,晶莹的水泡瞬间盈满又破灭。
最平常的情形。
每一天都有水暖水静。
然而却不是每一个人,都看到了水的暖和静。

如果那个时候,明白他的心……明白自己的心……
一切会否不同呢?

之所以一直在这里停留,不过是因为这里恍惚有一些小风的影子。
他曾经住过的地方,在这里学过艺,洒落过欢笑和时光。

林更去的第二日,刘青风来了。
来得却不止他一个。
傅远臣竟然也跟着同来。

我一手虚拂,本是敞开的窗扇如被风推,轻轻阖上。
刘青风绝无那个胆量来推我的窗。
这些年来,他那副假道学的面孔我算是看得通透。

“展宁……”他在外面轻声说:“有些事情想和你商谈。”
我同你有什么好说?

如果你不是抚养过小风。
我岂会容你直至今日还在我面前招摇?

抱着一团僵气,一步不敢多走的人。
远远看来悦目,近看却只是死物。

少年时的我,竟然向往这样的生活么?

“玉公子,”另一个声音说:“我们已经知道魔教的圣册,似是由你收藏。”

我轻轻啜了一口茶。
就知道你们是为此而来。

不过,任啸武足足磨了十年,任越花了三年,都拿不去的东西。
你们以为,能从我这里得到?

“玉公子与魔教现在也已经恩断义绝,原也不应再为他们保存此物。况且此物关系重大,牵涉又广,公子留在身边,也只是多添烦扰……”
“不如交给你们保管,是也不是?”我淡淡的说。
窗外那两人也不傻,自是不会接口说那自是好。

心中冷冷的笑。
傅远臣,挨不下去了么?
这个名存实亡的盟主,做得可还尽情得趣?
知道你留恋名位,所以,我也给你留了名位。不过,除了名位,其他的,你是不要想得到。

之所以也没有杀任越,也没有杀你……
你们不知道原委么……
你一门心思要光复当初的傅家庄,我偏不能让你如愿。
任越是心心念念要重振教门,我也不能让他如愿。

你们明争暗斗了三年,各各元气大伤。
个中滋味,各人自知。

我轻轻拈弄手中的棋子。
黑白晶莹的,冷冰冰的,任人摆布的棋子。

做一枚棋子,或许会不甘心。
但只要棋子自己并不知道身在局中,不知道在受人操控,那么,也不算太难受。

一个认为自己是渐渐的得到了,一个认为自己已经稳稳的坐实了。
我轻轻一笑,手腕翻转。
一把棋子铮然有声的落在棋秤上,清脆的玉石错落之声不绝于耳。
“我不想理会你们的事。”我冷然地说:“小风母亲的遗物,我会一直留在身边。你们若有心思担心这个,不如去好生想一想,怎么对付任越是正经。”

刘青风的声音停了一停说:“展宁,若你当年不阻我与远臣杀死任越,何来今日之患。说到底,那书册终究是颗不安种子,任越这些时候也费了偌大心力,道宫中也几番被魔教之人渗入……”
我慢慢扬起嘴角。

当时那温情款款的挽留,我也留了下来。
现在却觉得我是祸水了么?
刘青风,可惜你明白得有些晚。
而且,你可知,我就是要你不得安宁。

任越那样对待过小风,我岂能让他死得那样轻松便宜……况且,小风在黄泉,也不见得肯见这些人的嘴脸吧?
让他们好好活着,在没有小风的世上。
让他们活得很久很久。

共存。
爱恨共存。

小风,小风,你若是知道我对这些人作为,会怎么样……那双无邪的眼睛里,会有什么样的情绪?

94 重逢
他们在门外立了许久。
我没有开窗。
如果看到傅远臣,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忍得住,不把他立毙剑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屋里没有掌灯。

我在黑暗中,慢慢的任思念和绝望缠绞盘旋,从心底牵蔓而上。
小风,如果你还能看到,我今日的作为……
如果你还能看到,即使你要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有着那样清澈眼睛的你,是不是会对我这样的行径嗤之以鼻?

但我现在只能这样绝望的,怀念过去。
所以,为什么我要一个人在黑暗中痛苦?在这个已经没有了小风的世上,为什么那些伤害过他的人,还能活在阳光之下?
坚硬的棋子在掌心中破开,碎裂,化为齑粉。

手松开来,那些粉屑簌簌地流泄。

一起沉下去。
一起,都沉下去。
无人可以逃脱。

所有与此有关的人,没有一个,可以逃离生天。
窗扇无声的张开,外面的黑夜,象一个张开口的口袋。
要把一切都吸进去。

我的小风……那个会用明亮眼睛看着我的小风……
这些人,这些让我们永远相隔的人……
你是不是在冥冥中看着,他们慢慢的衰亡,迷失在尘埃里,互相咬食厮杀,渐渐同归于土。
你会笑,还是会翻起了俏皮的鼻子,冲我大声叫嚷……

你在看着我吗……
多么希望,人生而有灵,死而有识……
这样,终有一日,我会再见到你。
你会不会因为我遵循了你的意愿,活得长长久久,而对我微笑?就是那一如既往的,眯起眼睛的笑容……

胸口破开的一个洞,日日夜夜,洞开着。
血肉一点一点的流逝,痛楚却日日重新。

小风,我的小风。
全心全意的叫出他的名字来。
小风。
我的心很痛。
你怎么舍得让我这样痛。

%%%%%%%%%%%%%%%%%%%%%%%%%%%%%%%%%%%%%%%%%

原来心痛是不会习惯的。
并不是因为天长日久,会痛到麻木。
还以为心痛会成为习惯。
可是却发现,每一天的痛楚,都是全新的,要灭顶一样席卷而来。
全身都因为那痛而无力,手指抓着棋子,微微蜷着,迟迟放不下。

远远的有衣袂破空之声。
步法我听得极熟。
是林更。
可是,还有人。
他不是一个人,他还带着什么人?

提气扬声,远远的问:“是谁擅闯?”
林更答了一句,然后说:“是公子一直想见的人。”

我想见的人……
荒唐呵……
我想见的人,已经永远也见不到。

他却执意的闯近了来。我手腕轻抖,两粒棋子无声无息的穿空而出。
只是拦他,不是要伤他。
我已经厌倦了外面的事,外面的人。
我只想好好的,安静的,想念他一会儿。

可是林更居然宁愿拼着自己受伤,也要闯进来。
并且,对于他带来的人,竟然那样维护。

不会武功的人么?
我心中疑惑起来。
不是武林中人?林更带来了谁?

我一直想见的人?
难道是远竹先生?可是,远竹先生艺业惊人,又怎么能令林更这样维护携扶?

心里有一点,惶惶然的不安。
象是在期待什么,可是,更多的惶恐。
害怕那心头一点期待只是最终会落到虚空。害怕这一点期待只是虚妄的执念。
害怕这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林更将他负在背上的人,慢慢放下地。

夕阳快要落下去了,满山都是金红的光。
那人背对着斜阳,面目模糊,瘦得象要被大风吹去。

我停住了脚步。
一瞬间剧大的狂喜和悲伤一起贯穿过全身。
这是梦……是梦!
是一场梦!

那张小小的脸庞瘦得只有巴掌般大,五官都在暮色中朦胧如云遮雾掩,只有一双精灵的大眼,波光流转,痴痴的与我对望。

一动也不敢动,我怕这梦被惊醒。
大风吹过,我听到呜咽的声音。
不知道是哪里,不知道是何人……

那狂喜的,不能自制的呜咽的声音。
嘴唇颤抖,那个日日念着无数次的,让我心痛心碎心伤心死心心念念的名字……
“小风……”

小风!

晚风吹着他的襟袖,他身形站得不稳,在风中摇摇欲坠,象是下一刻就会被大风吹走!
不!
不能!

我伸出手去,一把将他抱进了怀中!

不是梦!
不是,他不是梦!
不是梦!

我的小风,小风!
不是梦!

轻轻放开手,我贪婪地看着他。
他呼吸中带着浓浓的药香气,眼睛眨动着,长长的睫毛象是展翅欲飞的蝴蝶。他定定望着我,一言不发。
然后,他嘴角轻轻上弯,眼睛半眯着,向我微笑。

微笑。
可是,他也在流泪。
一滴水轻轻的滴落。
他垂下头,泪滴没入尘埃中。
我的小风!

还活着。

还活着。

这就够了。

够了。

上天对我何其的眷顾!
够了,真的够了。

忍不住将他抱了起来,牢牢的圈在怀中。
是我的……活着的小风……
在我怀中,是真实的,是活着的,有呼吸,会微笑,会流泪……

我的小风……
还活着……

满满的狂喜,令我什么也不能去想。
手臂象有自己的意识,越收越紧。
只想把他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小风,小风!

他坐在地席上,微微瑟缩着的手脚的模样,看得我整颗心都要化掉。
林更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捡起刚才那两粒棋子,放进盒中。
小风伸手想拉住他:“你的手受了伤吧?我看一看。”

他的声音一如从前,清亮而充满了纯真的味道。
象是软软的羽毛,在肌肤上划过。
让我忍不住起了幸福而麻痒的战栗。

林更摇摇头,向我投来一眼。
林更。

他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倾不完,倒不尽。
我的目光和他的在空中对上,彼此都不用再言语。

“我不告诉旁人。”他小声的,充满安抚意味的对小风说。慢慢的抽身走了,一直走出门,走出院落,也没有回一下头。

屋里没有掌灯。
只有那些冰冷无生命的棋子微光闪烁。
“我,我摸一下你的脉。”他小声地说。

我缓缓的向他伸出手,目光没有一刻稍离他的面容。
他不敢看我?
为什么?

他在怕我?
还是与我,已经隔膜?

他是不是已经,不再爱我?
他的手指细软,轻轻按在我的腕上。
指尖有轻微的颤抖。

他在不安。

他活着……活着,却一直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却在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风,小风……
你的人,你的心,究竟是怎么样度过的这三年?
当年的殒命之伤……
落崖而未死……
不必想,能有法子回天的,必是远竹先生无疑……
可是,为什么,不教我知晓?

为什么?
要远离我?
他缩回了手。
刚才被他指尖触按的皮肤,象是微微的叹息。
因为他的离去。

手腕翻上去,将他的手一把握住。
他身子震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看我。

我的小风……

小风……

一点一点的将他拉向我。他的半身伏在了棋秤上,被扫落的棋子叮叮咚咚落了一地。
终于还是忍不住用了力。
将他拖倒在了地席之上,然后,整个人覆了上去。

我的小风!
你究竟,在逃避我什么?

那些伤,那些累累的伤……你可知道,张振后来将那三天中的事,一一复述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是怎么样的,你会不会知道?
就算已经把那些动手的人全部杀死,挫骨扬灰,可是那些曾经加诸在你身上的伤……
那些伤。

光滑的脸上,摸不到曾经的刀痕和凹凸不平的烙痕……
那茸茸的,软而细的眉毛,光滑似花苞的面庞,挺立的鼻梁,单薄的双唇。浓浓的长睫在我的掌心下颤抖,象是受惊的蝴蝶。

手……
你的手,曾经被一一折断的指,那些生生剥离的指甲,鱼鳞刮刀伤过的腕……折断的臂骨。
衣袖被隐忍而坚决的扯裂,被穿过上了链的肩胛……被夹了精钢套子,挤迫裂开的肋骨……

都象是一场在噩梦里发生过的事,惨痛无比,却毫无痕迹……

天,天。
小风。

你是真的,在我的怀中。
呼吸迫近,气息交染。
你是真的,是活的!
是好好儿的!

我的小风!
我的小风!
小风!

对了,他的腿脚。

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圈在腿上,除去鞋袜,那小巧的脚掌,曾经在暗夜中踏落云烟,袅袅轻舞的一双脚。
是完整的。

却软而无力。
心里有什么地方,重重的痛击,一瞬间连口鼻都麻木了。

小风……
我的小风……
我的小风……

他象是乖巧的猫儿,依在我怀中,没有反抗,可也没有出声。
忽然他身子一紧,慢慢蜷了起来,手掩住口,呼吸变得短而极。
胸中一根弦忽然绷了起来,勒紧了喉头!
“药,今天的还没吃。”

他吞药的姿势非常的小心翼翼。
似曾相识的一份瑟缩。

明明还是在担心他的身体,可是。
心里有一个地方却满满的被温柔填塞。

他吞咽的动作很小心,象是怕发出声音。
然后他轻轻的打个寒噤。

冷么?
我无声抱紧了他……
没法开口说话。
我怕我会哭出来,我会崩溃在他的面前。

因为,这是做梦也不敢奢求的幸福。
一下子将我全部淹没。

我觉得我会在这片温水中没顶。

小风,小风。
我不能失去你。

他呼吸渐渐平缓有致,身子全然松懈下来。
睡吧。
睡吧,我的小风。

睡吧。
我会张开双臂,不会再让你经受一点儿风雨。

睡吧。
明天,一切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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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6-03-02 21:11 | 12 楼
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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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暗香
他在一片灰青中,沉沉睡去。
就这样看着他,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做。
就觉得象是要晕去。
太多的狂喜,令我一动也不能动。
眼睛舍不得稍稍闭起来,只懂得盯着他看。

夜中,淡淡的药香,似真似幻。
轻轻抚摸他的面颊。
不够。
这种轻微的触碰,不能填满心中那长久的空落。
可是,不舍得将他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沉浸在梦境中的我,竟然迟迟没有发觉有人站到了门边。
林更有些局促地看着我,然后垂下头。
刘青风站在他身后。

我不怪林更,毕竟刘青风老于江湖,林更的行动不可能瞒得过他。
所有柔情都裹上了坚硬的甲胄,我缓缓站起身来。

林更伸长了颈子,看了一眼床上,小声地说:“师兄他腿脚不便,熬不得夜。我们,去外面说话?”
刘青风却没有他那样的体贴,直接一大步地迈了进来,想走近床边。
我轻轻一抬手,他顿时缩住脚。
“别吵醒他。”

他那万年沉静的脸上,终于有些动容,说道:“他还好吗?”
我看着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虚伪呵……
“能让我看一看他……”他的下半句话咽了下去,脸上有些许不安。

“你想和他说什么?”我的声音低得象叹息:“你怕他说出来,当年你明明是有能力救他离开那囚牢,却只带走我一个人的事么?”
他脸上的表情象是见了鬼,猛退了一大步,连一边的林更,都瞪大了眼。
“你觉得他已经死了,我又不醒人事,那天的事,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么?”我阴冷的声音,慢慢在屋里响起:“你到那牢中,究竟是在他给我输运内力之前,还是之后?你可能问心无愧说一句,当时你确是不能带两个人离开?”
刘青风脸上现出慌乱的神情,胡乱的说着防御的言语:“可,当时真的,情势危急……你们中的那奇毒,又无方可解。再者,他,他那时只最后一口气,就是带他走,恐怕也要在路上死掉……”
床上的小风突然不安的动了一下,嘴里呜了一声。
我惊跳起来,回头去看他。
他的手茫然的伸起来,象是要赶开噩梦,那样无助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象是要哭泣一样。

心里的痛楚,尖锐的让自己明了。
象惊弓之鸟的小风……
时刻在害怕着,被往事和伤痛追赶的小风……
我的小风……

轻轻握着那只手。
他一下子安静下来,眉头慢慢舒展。

“展宁……”刘青风踏前一步。
我头也没有回,小声地说:“他睡了。”
“我明白……”
“你现在就离开的话,我可以不对你出手。”我将他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的小风,别怕。
别害怕。
再没有人能伤害你。

刘青风终于离去。
小风象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身子慢慢的放软,睫毛不再颤动。

林更的声音哑而涩,低得象是门外的夜风。
“我师傅他,当年真的是见死不救的么?”
我没有回答。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玉公子……”他声音抖得厉害:“是真的么?师傅怎么能对自己的弟子……”
我轻声说:“他睡了。”

林更没有再说话。

他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来:“师兄他非常非常的,爱你……提起你的时候,眼神都不同。”
“他还是喜欢香菇鸡肉的馄饨,吃相象个孩子。”他仿佛有些哽咽:“他甚至不恨任越和于同,也不恨师傅……他为什么不恨?”
我没有说话。
只是全心全意看着他。

在我的羽翼下,沉睡的他。
“他的眼睛,真美丽。”他喃喃的说:“一点尘俗的影子也没有。”

是的,我早知道。
那是一双象清泉象寒星象阳光的眼睛。

只是现在他累了,那眼睛阖了起来。

“林更。”
“嗯。”他轻轻答应。
“明天,我带他离开此地。你去叫张振来。”

林更的眼睛里空落落的。
对不起。
但是,留在这里,小风不会快乐。

他很快转身出去了。他知道张振现在会守在山上的某处。

小风,小风。
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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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婳琤 评论:《笑忘书》 打分:2 发表时间:2005-12-11 21:44:28 所评章节:91(点击阅读)
我有问题:
小声:
从最初开始追文的人都知道,最初的主角名单只有卫风一个人,配角是那3个人
后来,改了,请问作者是不是中途变卦了????!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记者L,或者我是记者M,我是记者N

答记者问。。。嘻嘻。。偶已经说过好几次啦,一开始大卫出场,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抢戏。。最后抱得美人归。
主要是一开始给他的设定就是冷静睿智,外柔内刚外冷内热。。。结果这么一个强家伙就开始抢戏,不知不觉,手一滑,戏全让他抢了。小傅小任小李全部蹲墙角。。

嘻嘻。。。。不是偶滴错,实在是大卫同志太会抢戏滴说。
小风也实在心智不坚,看到个美男就跟人家跑了……呜,都不理亲妈的说……

96 温泉
红园。

小风不知道,他是在这里出生的。
那池温泉,张振还抱着他在里面洗过。

他在水中且沉且浮,象是没有一点儿忧虑。

“累吗?”
他的脸红扑扑的,如三月里的桃花一样美丽。
象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胡乱的点点头。

水边热气薰蒸,可是夜风也是凉意侵肌。
张开薄毡,将他整个儿包起来。
他的身形三年来,没有一点儿变化。

看着他,就觉得心痛和喜悦,一起盈满胸中。真的非常奇怪,完全不同的两种情绪,痛楚,但是快乐。

他低着头,却说出让我完全料想不到的话来。

“其实你不用送我。我有能力自保。此去京城也不算太远,明天我自己上路就可以了。”

手指停在他的颈子上,本来是想拨开那一缕垂贴在他肌肤上的散发,却因为他的话语,而僵在那里。
他的手轻轻想格开我,嘴里低低地说:“我想睡了。”

小风!

他竟然还说,不想给我添麻烦!

我深吸一口气,夜空里满是合欢花的香气。
淡淡的,醉人的,在身周密密包围。

没办法再忍耐,抱紧他,扣住了他的下巴,唇就重重的印了上去。
温软的唇,带着一点点泉水的气息。

巨大的满足,也是尖锐的痛楚。
甚至不知道那三年没有他的时光,是如何捱了过来。

这个孩子……
让我心痛心醉不知如何是好的小风,他以为我会随便拥抱占有一个我不爱的人吗?
他以为……我不爱他吗?

他向后退缩,一直闪躲,终于躲无可躲的时候,他尖厉的叫了起来。
“停……停下来!”

放开他的脸庞,单手抄过他的腰。
不能放手。
不能放开手。

“我们,不应该这样。”他断断续续,说着让我失去理智的话:“以前犯过的错,现在不能再犯一次。”
犯错?

是谁的错?你的?我的?还是我们的爱,本身的错?
小风?

我感觉到,理智象一根绷紧的弓弦,越扯越紧,紧到我太阳穴的血脉突突的跳跃,象是有猛兽要挣脱樊笼扑噬而出!

“以前的事,都只是一场错误么?”
对我的好,是错么?爱我,是错么?为了我做的一切一切,都是错么?
我这三年的时光,是等待着一个错误么?

“以前的事,总是我年纪太小……不懂事。”

“你也,忘记吧。”

我居然轻轻笑了一声。
最后的顾忌,也被这无力的话语,击得粉碎。

他弯下身去,捕捉那块要被水流带走的毡毯。

湿透的单衫贴在身上,他的腿纤细而修长。

令我想起三年之前的那一夜。
他伏下身去找鞋子时的情形。

他脚下滑跌了一下,整个人扑进了水中,那些烫热的水滴扑溅四射,打在脸上的感觉,象是一种击破,一种引诱,一种暗示。

全身上下都疯狂叫嚣,我一把将他捞进了怀中。

心里已经没有什么理智。

只想占有他。

完完全全,让他变成我的。
再也不能离开。
再也不想离开!

他薄嫩的肩背上有一层水光,在月亮底下,象是珍珠一样盈润生光。
他愣了一下,湿了水而贴在身上的单衣,已经被剥到了腰际,他才象惊醒过来,胡乱的推打抗拒,咬着唇,喉咙里呜咽的声音象受伤的小兽:“不,不要,不要!”
他竟然咬了我一口。

细细的,尖锐的痛,象是在已经架起了柴泼了桐油的梓堆上,扔了一支火把。
握着他的手无比轻柔,但是动作却坚定不变。
他全身打着颤,松开了口。
明白我是不会放开手,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象垂死挣扎一样,声音细弱:“这不行……我们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的手分开了他的腿,轻轻在腿根那里摩挲。他打着哆嗦,手在空中无力的挥动,却终于攀在我身上。

“展宁……展宁……”他的身体因为我手上的动作而痉挛,忍不住哭出声:“停下来……停下来……”
“不,不要……”

明明已经全身软得没有一点力气,还是在抗拒。

手臂遮着眼睛,他微微别过了头去,终于说:“因为,你并不爱我……”

他脸上全是泪水。

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他在哭。

小风……我的小风。

你怎知我不爱你?
我怎会不爱你?

“小风……现在我说的话,你听清楚。”我握着他纤细的双腿,分开折曲在他的身前。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在对他做什么事,一双眼痴痴望着我:“我是爱慕过刘青风,他就象是另一个我自己,他身上有我一直想拥有却没有东西……正义,光明,美好的家世,远大前程,人人交口赞誉的少年英侠。我其实,只是一直在追慕着我一直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但正因为得不到,所以,更加觉得迫切而渴望。我和他身份有别,我也对你母亲有责任……”

欲望慢慢压进他的体内,敏锐的,满满的,感觉到那灼热而紧窒的身体,全身的血都鼓燥翻沸着,要全部的他,要得到全部的他.
他皱起了眉,脸上满是忍耐的红晕。身子绷得那样紧,象是再用一分力,他就会断为两截  “小风……这三年我一直在恨你……恨你对我的好,恨你受过的伤,恨你说过的话,恨你把功力全输给我,恨你最后从那崖顶一跃而下……”

象是尖锐的刀锋,划开层层结痂的伤口。
心底包藏最深最黑暗的东西,慢慢的溢出来。

我爱你让我爱上你。我恨我让你离开我。

深深的挺进他身体里。
他搂住我的颈,失声哭出来。

小风。
我的小风。
我的爱。

已经没法子再思考,再克制。
将他的身子托了起来,身下开始律动。
一次又一次深深的埋入他的身体。

心痛。
这样的时候,胸中唯一的感觉,竟然是痛。
很痛,不能承受的痛。
我爱你。

我在火热中喘息,那句话不停的翻涌浮现。
我爱着,怀中的这个孩子。
我的小风。

我的爱。

月光与水流都荡漾起来,舞出一波一波的忧伤。

他在我怀中失去了意识。
呼吸细微的喷在我的颈间,眼睛慢慢的阖上。

从头到脚都是淡绯色,绝色惊艳,也就是用在此时此情此景之下吧?
拨开他脸上洇湿的乌发,一缕一缕的,带着淋漓缠绵的水渍,不舍离开那细致的肌肤。
小风……

终于,又把你抱在怀里。
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他睡得很沉,黛色的眉全舒展开来,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和倦意,说不出的风情动人。
不假手别人,我将他密密的包起来,放在柔软的锦褥间。
他睡得很安静,红唇似花瓣。

真的愿意,此刻就是永恒。
这样看着他安静的睡着,到天荒,到地老。

97 花开不逢时
花开不逢时,两望,心事谁知。

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显得黝黑,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色的流光。
刹那间胸口象被重锤击中。

明明是初见,却好象已经在梦中见过了无数次。
“你是卫风。”
那眼睛一下子睁得极大,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记得刚上山时,便有师兄拉着我的手说:“又来个机灵鬼儿,你们看看,和小风是不是挺象的?”
另有人说:“哪里象,小风白得跟瓷似的。不过年纪倒是差不多。”
纵然一向乖巧,也忍不住问:“小风是谁?”
刚才师傅让他一一认过了师叔师兄们,并没有一个人象他们说的。
师兄笑着:“你来得不巧了,小风前些时日就到远竹先生那里去学药了,不然你们差不多的大,一定处得来?”旁边的人扁嘴:“处得来?何止处得来!小风原来可是最后一个上的山,成天的抱怨说人人都大过他,当了万年的小师弟,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比他入门晚的,还不乐疯了,没准儿三天三夜都不睡,非得过足了这来之不易的师兄瘾不可。”

这话一说出来,站着一堆儿的人无不打哆嗦。
我心底更觉得奇怪。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明明就是不在此处,却时时处处都有人说起来他,一天中不听不听也能听到个十来回。
厨子说,可惜小风公子不在,晚上就是裹馄饨也没人吃了。干杂役的说,小风公子给留的膏药当真不错,老寒腿现在可是很少痛。

师兄教了一趟剑法,看我领悟快,着实是夸了好几句,末了却说:“也算难得啦,谁象当年那小子似的,师傅不过施展一遍他就立马跟着再练一遍,真真是个小鬼儿投生来的,只可惜天生不爱练剑,偏喜欢鼓捣草药。”
师傅心情不佳之时,师兄们个个噤若寒蝉,私下里小声说,若是小风还在,上去抱着腿缠一会儿,师傅立刻就能化严冬为和春了。
然后同声嗟叹,到底小风什么时候才回来。

小风,小风。
哪里都是卫风的影子。
他不过在山上呆了一年,可是这些人说的好象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八载一样。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什么样的人?让所有的人,都这样心心念念不能忘记。

那一双眼睛,明亮而纯净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

在暗夜中,象镀着一层银光的眼睛。
明明知道那些往事在他面前再揭开来一次,一定是伤痛。

可却忍不住。

他真的不恨么?不恨任越和于同么?

与任越斗口,一边分神注意他是否有异动,一边悄悄留意蜷坐在地上的他。
他一动也不动,好象我说的事,完全与他不相干。

把他从地上抱扶起来的时候,觉得他瘦仃仃的只有一把骨头。

这样一个看起来比我小了许多的少年,是当年名噪大江南北的玉面毒医么?是周山口那个殒身而阻止了一场浩劫的被人称为英烈的少年么?是玉公子心中……时刻不能忘记的那颗珍宝么?

他的腿脚都弱而无力,沾到车板,便瘫软成一团。身子蜷了起来,象是畏冷而要躲藏。

心里说不来是什么滋味,他与别人口中的样子,有一些相同,又有许多不同。
在暗夜里,蜷成一团的小小人影,与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象是全然不相关。

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是恍惚觉得已经见过了他无数次,在山上,在道宫里,在练武场,在丹房,还有,在玉公子的那带着忧郁的笑意里。
我已经无数次的见过他。
只是,都只得其神而不得其形。

在我完全想不到的一个时候,一个地方。
见到了他。
他苍白瘦弱,完全不是旁人口中,那爱笑的,精灵的模样。
可是,心中又觉得,这样才是他。
寂寞的,有着明澈双眼的他。

卫风。
在暗夜中,似有若无的微光里,第一次见到你。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你会在我心里,变成一个烙印,永远,永远,不能抹掉。

月黑风高的晚上,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冷过。
他撑着起身来,从扁扁的包裹里拣东西。
“这是三个月的份量,”他说:“以后我不在步华山住,这样吧,到天亮,我找纸笔把配方给你写下来,不难配的,只要找齐药就行……”
他的口气出奇的淡然。

为什么远竹先生一直隐瞒他还活着的消息?
为何他明明活着却不肯与从前的人相见?
刚才捉住他的时候,他也是想要否认一切的。

为什么?
难道,他对玉公子,竟会没有……
没有一丝的惦念了么?

他靠在板壁上,呼吸变得低缓而绵长。
他睡着了。
四周很安静,我的心跳得很急。

想做些什么。
可是,又不知道,想做什么。

心象是分成了两半,一半空,一半实。
空为何来,实又是何物。
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他不过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的人。

我在暗夜的风中,看着一点一点的流萤的光飞舞飘摇。
想起关于这个人,所有的事。

在山上的时候,那些细碎的,微不足道的小事。闯荡江湖时,那些年少张扬的行径,率性不羁的事迹。惊才绝艳的少年毒医,惹来无数纷难,最后,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只有那周山口上空落的残阳。

短暂,却跌宕坎坷。
令人唏嘘。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非常难受。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心中,究竟是在想什么。

等我终于明了,卫风在我的心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时。

一切已经都成了过去,被时光湮没,被红尘阻隔。

我注定与他,已经错过。
他下山半年后,我到云剑门。
这半年的时光,永远无法拉近。
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的名字。

却永远,不是他故事里的人。

98 一百问之五十
被访人:大卫,小风。采访人:某人。
1 请问两位的名字?
大卫:卫展宁。
小风:卫风。
某人:补充一下,卫展宁有绰号叫玉公子,卫风有绰号叫玉面毒医。

2 年龄呢(这真素个敏感问题)?
大卫:嗯,这个。。。。
小风:无所谓啦,他不想说偶也不是那么关心。偶自己呢,嗯,心理年龄应该是二十八。。。实际应该是十八啦。
某人:咬手绢……你不关心偶们关心啊……

3.性别是?
大卫:男。
小风:嗯,心理性别不大清楚,不过看外观应该素男的。

4 请问你的性格是怎样的?
大卫:温和。
小风:……嗯?你温和吗?那我的性格就是总被温和的人欺负的那种性格。

5 对方的性格?
大卫:善良,时有白痴之举。
小风:……嗯……大家请略过他的下半句表听。至于嗯,对方的性格,偶一度以为是文弱,后来发现那是暂时现象。现在……嗯,算了,不说了。
某人:偶理解你……翻身无望的小可怜……

6 两个人是什麽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大卫:三年前,在一家妓院。你说小小的孩子,居然跑到妓院去,实在是不象话……
小风: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好不好,我要不去那里还遇不到你咧……XXOOXX……再说了,这素作者的恶趣味,其实不是偶们的错。
某人:我知道我不CJ,可是妓院有什么不好的?哪里不好了……好吧,节省时间,下一题。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大卫:眼睛很漂亮。
小风:手掐得我脖子好痛,嗯……不过没杀人灭口,还算凑和吧。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大卫:嗯,全部吧。
小风:不知道,应该也是全部啦。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大卫:常常不相信我。
小风:常常在我不相信他的时候使各种手段让我相信……><|||||||
某人:口水……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麽?
大卫:什么叫做相性?
小风:嗯,如果是指相处上,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11 您怎麽称呼对方?
大卫:小风。
小风:嗯,爸爸,爹爹,展宁。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大卫:无所谓的事情。因为大部分时间只有两个人在一起,他不管叫什么,肯定都是在叫我。
小风:同上。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大卫:嗯,其实,嗯,那个……我不想丑化他,可以不说么?
小风:嗯,外表漂亮无害象麋鹿,实际上比狮子还狠……狮子吃人还吐骨头……他吃……
大卫:(温和地一笑)……
小风:(抖)……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某人:(汗)……算了,下一题……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大卫:嗯,看他喜欢什么都可以。
小风:(两眼放光)那,晚上让我……
大卫:除此以外。
小风:……

15 那麽您自己想要什麽礼物呢?
小风:(无精打采)说了也白说,他不会给的。
大卫:小风送的基本上我都会喜欢。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麽?一般是什麽事情?
大卫:只要不淘气,基本上没有什么不满。
小风:就算我淘气……最后不满的也还是我啊……
某人:你自己说过,人善被人骑……觉悟吧……

17、您的嗜好是?
大卫:宠小风。
小风:被宠,业余当当地下医生什么的。
某人:什么叫地下医生?
小风:我没有执照啊……
某人:哦,我疏忽了,居然让你一直无照行医……

18、对方的毛病是?
大卫:笨。不过笨得也很可爱。
某人: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小风:嗯,挺多。
大卫:……
某人:详细说呢?
小风:……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肯让我……
某人、大卫:下一题。

19、对方做的什麽事情(包括毛病)会让您不快?
大卫、小风:(同时说)和别人纠缠不清。
某人:你们两个都很花……

20。您做的什麽事(包括毛病)会让对方不快?
大卫:有些小事不迁就他。
小风:怎么会是小事?明明是有关我性福的大事的说……
某人:……
小风:好吧。嗯,嗯,好象是我小时候不懂事,和某些小同学有些不CJ关系……
大卫:就是你欠管教。
小风:养子不教父之过啊,明明是你没尽教养的责任……
大卫:(温和地笑)……?这样啊,那今晚我得好好管教你……
小风:……算了,下一题吧。

21、您们的关系到了哪种程度?
大卫:……
小风:全JJ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某人:嗯,这问题是我抄来的……我当然知道你们到了……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大卫:嗯,妓院那次算不算?
小风:算吧。
某人:嗯,你们说算就算吧。

23、那时两人间的气氛怎麽样?
大卫:……
小风:差点儿被他掐死,然后狗血大认亲……编剧搞得什么破剧情,又俗又烂……房间气氛也这么差 ,最可气的是还一直有个妓女在房间里睡觉……

24、那时进展到何种地步?
大卫:没有什么。
小风:从陌生人变成了父子啊……明明是跨时代的进步……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是哪里?
大卫:两个人在一起,去哪里都一样。
小风:同上。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麽样的准备?
大卫:把他洗干净。
小风:避免被他洗干净。
某人:。。。。。

27、是由哪一方告白的?
大卫:他。
小风:我。但是我是被逼的。
大卫:……
小风:好吧,算我自愿。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大卫:胜过爱我的生命。
小风:同上。
某人:……感人啊……

29、那麽,您爱对方吗?
大卫:(温和地笑)……
小风:他是有点害臊啦。
某人:那你呢,你爱他吗?
小风:你怎么净问废话呀……能不爱么?
某人:都说了这些问题是抄来的了……

30、对方说什麽会让您觉得很没办法拒绝?
大卫:不管他说什么,该拒绝的事都得拒绝。
小风: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拒绝。
某人:可以理解啦,人家毕竟是父亲,有权威的……小孩子就应该听话啦……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您会怎麽做?
大卫:(温和地笑)……
某人:(哆嗦)表笑了,知道你一笑就没好事……
小风:(面色怆然)他,他……我,嗯,……他要是喜欢别人,我会退出的。
大卫:(仍然温和地笑)……
小风:嗯,那个,我改个答案行不?
某人:可以。
小风:嗯,抱紧他不给他变的机会。
大卫:(温和地笑)小风乖,晚上疼你。
小风:哭。。。怎么说都要说到床……算了,我不说了。

32、能原谅对方的变心吗?
大卫:……
小风:……
某人: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问,大卫表瞪,小风也表哭,当我没问过。下一题。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1小时以上,您会怎麽办?
大卫:去找。他肯定又跑到点心铺里出不来了。
小风:继续等,他一定有要紧的事情,但是一定会来的。
某人:(作笔记中)嗯,两个人的性格不大相同呢。大卫好强势,小风很依赖啊……

34、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大卫:全部。但是,更喜欢眼睛。
小风:全部,除了一个地方……
某人:我知道是哪个地方,你不用说了……我这是日常提问不是N18夜访谈节目,能马赛克的部分就马赛克吧……不能的就心照不宣了。

35、对方性感的表情是?
大卫:任何表情。
小风:嗯,答案同上。
某人:两个肉麻家伙啊……我怎么会写出这么肉麻的两个人捏???

36、两人在一起时最让您觉得心跳的事情是?

大卫:……
小风:心不跳人不就死了嘛……好白痴的问题。
某人:白痴的不是我……都说了题是抄来的。

37、您曾向对方撒谎吗?您善於说谎话吗?
大卫:从不。
小风:嗯,差不多也没有过。

38、什麽时候觉得最幸福?
大卫:林更将小风带回来的时候。
小风:嗯,差不多也是那时候。不过后来一起看日出的时候,觉得特别温馨幸福。
大卫:(温柔)明天去看昆仑山的日出好不好?
小风:好,你抱我上去哦。
大卫:嗯。
某人:肉麻的两只……

39、曾经吵过架吗?
大卫:不算吵架吧。
小风:实力差太多了没法吵……再说,不用吵,胜负大家也都知道了。
某人: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40、都是些什麽样的争吵呢?
大卫:……
小风:……
某人:好吧。我承认这题很废话。下一题。

41、之後如何和好呢?
某人:跳过……我知道床头吵床尾合是必然趋势……

42、转世後还希望作恋人吗?
大卫:嗯。
小风:也好啦,但是转世后希望我能比他大一些……
某人:(小声嘀咕)那就是年下攻文……

43、什麽时候会让您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大卫:被他注视的时候。
小风:被他……嗯……
某人:原来你自己不CJ……怪不得文里H这么多……根子原来在你这里……
小风:呜……偶没有不CJ……
某人:笑,好啦,不要哭,大卫都瞪我了……下一题下一题。

44、什麽时候会让您觉得也许他已经不爱我了?
小风: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啦。
大卫:(温和一笑)……
某人:可怜的小风……恐怕你没机会知道了……

45、您的爱情表现方法是?
大卫:要他的全部。
小风:全部都给他。
某人:这话说的……好暧昧啊……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大卫:嗯。想不出有什么花能有小风这样的明亮
小风:嗯,想不出有什么花能有展宁这样的唯美。
某人:行啦,我鸡皮疙瘩掉一地啊……

47、两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吗?
大卫:(招牌式温和微笑)……
小风:你别问了行不行?我不想又被玉青剑指着脖子啊……
某人:下一题。

48、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会有自卑感吗?
大卫:他偶尔会犯小迷糊。
小风:表说了,那些偶尔后来都变成印象深刻的必然……
某人:必然到滚床单吧……嘻嘻,好啦,小风表自卑,大卫粉爱你的,偶担保。
大卫:谢谢。不过你如果能快点结束就更好了。
某人:还没问到一半的说。

49、 两人的关系是公认还是极秘呢?
大卫:事无不可说。
小风:没有刻意保密过,别人不认可,我们也管不着,只要他们不笨到跑过来说不认可就行……
某人:怎么,你要招待他们吃药?
小风:你觉得他们能有机会撑到吃我的药?
大卫:(招牌微笑)……
某人:偶知道了。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持续到永远呢?
大卫:此生不渝。
小风:此心永恒。
某人:汗……真是天生一对的两个……

99 一百问之另五十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大卫:……
小风:……虽然现在总是处于下方,但是,偶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偶总有一天……
某人:(打个哈欠)算了吧,饭可以乱吃话别乱说……

52、为什么如此决定呢?
大卫:原因很多。
小风:最主要一点是我打不过他。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吗?
大卫:很满意。
小风:很不满意。

54、 初次H的地点是?
大卫: 租来的房子里吧。
小风:嗯,两进院子,一个月租金是五两七钱银子,洗衣是每月五吊钱,做饭的是每月四吊钱,打扫院子就不算钱的,房间卫生是我自己搞……还有,倒夜香的一个月收我200钱……
某人:你……废话真多。
小风:没你多。
某人:……你……你敢我无礼……信不信我立刻挂了你小样儿的……
小风:你敢!
某人:?啊……那个,大卫同志,偶只素说说,说说……下一题……

55、当时的感想是?
大卫:……心动
小风:……心痛
某人:……莫名其妙。

56、当时对方的样子如何呢?
大卫:就是那样。
小风:没顾上看,我哭得眼睛疼。

57、初夜的早上,您的第一句话是?
大卫:……
小风:第一句话不是我们说的。是李彻踢开门,喊了一声。可是喊的什么我忘了。
某人:这好办,回来我去问李彻。

58、每星期H的次数是?
大卫:随意。
小风:还是限定吧……随意更可怕……

59、您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星期几回最好呢?
大卫:随兴吧。
小风:还是限定吧……随性也可怕。

60、那麽是怎样的H呢?
大卫:……
小风:还不就是那样!你别问了行不?
某人:凶什么凶?偶可系作者耶!

61、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是?
大卫:不太清楚。
小风:嗯,好象都很敏感……汗……
某人:同汗……

62、对方最敏感的部位是?
大卫:都很敏感。
小风:不太清楚。
某人:大汗……

63、如果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大卫:很可爱。
小风:很……我不说了。
某人:……

64、坦白地说,您喜欢H吗?
大卫:还好。
小风:让我上我就喜欢啦。
某人:你现在好象也不讨厌啊……好吧好吧,别瞪我,下一题。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是?
大卫:床上。
小风:他说了算。
某人:你还真是随遇而安啊……

66、您想尝试的场所是?
大卫:倒没有哪里特别。
小风:让我上的话,哪里都行啊。
某人:你作梦吧……

67、冲澡是在H之前还是之后呢?
某人:这题目有够无聊……算了,跳过,下一题……

68、H时两人有什么约定吗?
大卫:基本上没有。
小风:有也是白有,没兑现过。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行为吗?
大卫:……
小风:……
某人:我知道了,下一题。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大卫:心才是最要紧的,只有身体,能怎么样?
小风:嗯,是啊。
某人:明白……任家老爸就是这么干的,你们会反对是当然的……

71、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您会怎么做?
小风:那样对他的人,已经死了。
大卫:那样对他的人,现在正生不如死。
某人:汗……人不能长得太漂亮啊。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大卫:……
小风:……偶尔。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怎样?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大卫:尚可。
小风:嗯,有,有待学习。

75、那么对方呢?
大卫:(温柔地笑)……
小风:无语……

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大卫:倒没有什么特别。
小风:说爱我啦,等等,反正天天都能听到……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希望的了。
某人:明白,你们的确幸福。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大卫:所有表情。
小风:嗯,基本上,我没有注意看过。要不,下次注意看看。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大卫:……不可以。
小风:……嗯,偶也不会。

79、您对SM有兴趣吗?
大卫:嗯,没有尝试过。
小风:以后也别尝试。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怎么样?
大卫:……一直到他达到目的之前,应该是不会放弃。
小风:如果他放弃,我立刻翻身作主。
某人:。。。。。。

81、你对强奸怎么看?
大卫:……你有没有更有创意的问题,问来问去不离旁人的房闱之私。
小风:傅远臣当年那种行为是很可恶,不过,当时他也未成年……反正他现在过得也不好,算了,不说这个了。

82、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你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大卫:……
小风:我也烦了,你能不能不要老绕着这些问题发问?

83、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大卫:没有。
小风:有。但是,不说也罢。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大卫: 以前没有,希望以后会有。
小风:……

85、那时攻方的反应是?
某人:……跳过。下一题。

86、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大卫:没有。
小风:没有。
某人:唉。这些问题有够无聊啦,我都烦了。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某人:……跳过。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像是?
大卫:就是小风啊。
小风:嗯,当然是以展宁为前提,当然,在这个前提下,可以让我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积极进极努力开拓……就更好了。
某人:你党课听多了……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大卫:符合。
小风:基本上,也算符合。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大卫:……
小风:……
某人:唉,我也烦了。怎么非得凑够一百问么……天哪,我口干手也痛了,谁出的一百问,这么无聊!直接跳到最后一题吧。

100、最后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双卫互望,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某人奋笔疾书:尽在不言中。

100 花落
傅远臣嘴里尖啸出声,肩上盛开了一大蓬的血花。
在阳光下,我飘身后退的时候,心里居然没有胜利的喜悦。

惊心动魄的锣响,傅远臣面如死灰。
我慢慢还剑入鞘,看着这个我叫了许多年傅大哥的人。他并没有看我,他在看台下。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看到玉公子,怀里紧紧拥着卫风,站在那青色的布幔底下,场中不下千人,可是,他们却象是遗世独立一般,旁若无人的,紧紧拥抱着彼此。

阳光真的很耀眼。
师傅他慢慢的退了开去,抽身走了。
甚至没有上台上和我说话。
他不是那样的。如果是平时,他绝不会不上来,更何况是今天这样一个场合。

傅远臣慢慢的,提着剑下了台。
他向那青色的布幔遮子底下走过去。
我定定的看着他。
如果我是他,我不会过去。

玉公子慢慢松开手,卫风站直身子,他的身形永远那样纤瘦,永远不会再长高。傅远臣走到了他的身后。
卫风回过头。

我没有听清傅远臣他说了什么,但我看到卫风一下子扬起手来,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用力之猛,他的身子一下子没有站稳,卫展宁一手搭上去,扶着他背心。
全场子的人,都被这一记耳光吸引。

卫风的声音在大风里乱乱续续,我只听见最后一句:“你跑吧,跑得越远越好,任越的人,只怕已经在门外面了,你要是有胆子,从正门出去,死个轰轰烈烈。没胆子,就从后门溜掉。五四,你给他指指后门在哪里!”

卫展宁的脸上带着淡淡然的微笑。
这个微笑我看了三年。
玉公子,公子如玉。

当年的武林中,没有人不知道如玉如雪,临风而立的玉公子卫展宁。
他那淡如春风的微笑,不知道迷醉了多少人。

可是,这三年中,我看到他带着轻愁的浅笑,对属下发号施令。
将江湖玩弄于股掌的,玉公子。
卫展宁。

如果卫风没有被救,如果……我没有从远竹先生最后一次送来的药上面看到隐迹,如果我没有把卫风带回他身边……
如果……
那么,今天这个场子里,会如此惨淡收场的,一定不止傅远臣一个人。连同我的师傅,我的师门……

如果,卫风不给他这一耳光。
不知道卫展宁会对他怎么样。

而现在,他只是站在他的身后。
卫风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作声。
他沉默,但是,他一直在他的身后。

傅远臣慢慢的从他们身边,擦了过去。
那背影说不出的落魄。被他走近身边,那些武林中人,纷纷让开道路,那避之不及的态度,象是他身上沾着剧毒猛疫。

而我的身边,却已经有人在探头察看,故意放大了声音的窃窃私语。
这种生活,要跟我多久?

我不知道。
卫风抬头象我这里看过来,他眼里带着了然,和泪光。
他向我摇了摇手。
我冲他微微一笑。

“师弟----”他手圈在嘴边,遥遥对我喊:“有什么对付不了事,就来找我啊!”
我心里知道分别在即,只是说:“好。”
他接着又喊:“要是有什么好吃的,记得叫人去通知我一声啊!”
我笑得更厉害,大声说:“好!”

大风呼呼的刮过身边。
我看到卫展宁把他横抱了起来,大步的回身走了。

身边人流如织,恭维声不绝于耳。
我却觉得很空落。

花开难免花谢,人来终有人去。

师兄。

这一刻我就知道,我会永远永远的想念你。
直到我不能再想念的时候。

三个月后,我正式登坛,继傅远臣后,武林中又多了一位少年盟主。
我比当年傅远臣掌衔的时候,还要小了两岁。

有人来送贺盒,络绎不绝。
林家门庭若市,师傅满面红光,坐在堂上。
自然,他是我的恩师。
弟子做了盟主,师傅岂不是身份更加超然贵重么?

可是这个繁华的时候,我却一个人站在寂静的院中。
心底一片荒芜。
我心里的花,被那阵风,吹落了。

飘飘扬扬,来也无迹,去也无痕。
花落了。
[我很喜欢你的文章,送朵给你!] [我对你的文章有点意见,扔个给你!]
顶端 Posted: 2006-03-02 21:14 | 13 楼
殷野
華麗無雙紫龍扇
泣血恶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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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忘川
我知道我要死了。
黑暗中血不停滴落的声音。
一声,一声,滴落多少前尘旧事。

如果我过了奈何桥,到了轮回台。
那碗孟婆汤,我是喝不喝呢?

和那个人的相逢,如果重来一次,会不会有不同?
那个在昏暗房间里,推门而来的瘦小的婢女。
那是我第一次去杀人,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很胆小,其貌不扬,吓得魂不附体,为我梳头。
我在铜镜中看到,她偷眼打量我。

你不用怕,我不会杀你。
我要杀的,另有其人。

那个黄昏,在轿车里面,小心翼翼打量我的那个丫头。
却一回身,在堂上救了我的性命。
她声音清亮,说起话来眉飞色舞,药用得出神入化。

杀掉李元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

那个贼笑兮兮,来趁人之危的小丫头。一转眼,却变成了一个令人转不开眼的美丽的少年。

那个叫卫风的少年。

那个在我的身上哭泣挣扎的少年。

不知道相逢是个偶然,还是命中注定。
陌路相逢,却误终生。

那一次的杀人,也不知道是命定,还是偶然。本来是摆了一匣的签筒,我偏抽到了这一支。
李元,杀死我父的仇人。

而那个总是不言不语的小越,也抽了签。
不知道他要去杀什么人。他的剑法算得不错。
只是,这些刚学了不到半年的剑法,要去杀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还是痴人说梦的。
不杀人,就被杀。
能回来的,就继续活着。回不来的,就回不来了。
一把巨大的筛子一样,能留在上面的,就会被用到,被抖落的,就被忘记。

如果我被抖落了,谁还会记得我?
总是不言不语的师傅?还是半身瘫掉的姐姐?

说不清,看到那个少年的哭泣痛苦,心里那一跳一跳的是什么。
为什么……竟然会有这样耀眼的人,象是初升的朝阳。

明明是小小年纪,却有那样俊的功夫,那样稳的剑法。

想折断他。

想压碎他。

他叫卫风。

卫风。

可是事情到后来,却走了样。
浑身的火热,青涩却贲起的欲望。

我不能自制,迷失在欲望的颜色里。

他失去意识的同时,我释放了出来。

手不知不觉扣在那纤细的颈子上,慢慢收紧……杀了他,杀他……不停的在心底有那个声音说,杀了他。这样一个人,今天又结了仇怨,以后必然祸患。

杀了他!大好机会,不然日后一定要后悔的。

手已经收紧了。
却慢慢的又放了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手。
他的身上没有太多东西,一些瓶瓶罐罐,一点散碎银两,一把短剑,两套衣服。
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人。

那张用李元写的契约,也收在里面。
我把那张帛布卷了起来。

回头看一眼床上,他呼吸细微,仍然昏沉着。

那时大步而去的我,是绝不会想到,这个人,从这时起,已经改变了我的一生。

-----------------------------------------

后来听说过他的名字,卫风,迅速的传遍江湖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他的事,都会特别留神。

教主的宠信日重,开始亲传我武功。
任啸武。
他生平杀人无数,却没有想到,他现在正在教导的人,也是抱着终有一日要杀了他的心思。
他非常精明强干,行事狠辣。

他夫人早亡,不知道有没有孩子。
但是他有个内宠。
是男子。
我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

那天本来只是偶然的,经过了那个被列为禁忌的院落!
长长的一声嘶叫,明明就是任啸武!
院门口是有把守,可是那叫声这样不妥,却没有人进去看。我脚步一顿,便想向院里冲。那守卫伸手拦我:“左使,不可。教主有严令,这院里不管有什么动静,我们是不能进去的!”
我双目一翻,刚才那叫声怎么听也不是正在享乐的人发得出来的!
挥开那两人,我径自闯了进去!

一掌挥开了屋门,屋里面漆黑一团,任啸武粗喘的声音在墙角传来。另一个人也是呼吸散乱,靠在另一边墙角,不知怎样。
“教主?”我全神戒备,轻声唤。
心里象打鼓,忐忑不安着。
这是不是……上天送来的机会。
让我今夜就能达成所愿,杀了任啸武。
然后,屋里的另一个,完全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顶这个杀人罪名的人!

任啸武呻吟了一声,神智仍然清醒:“擒住他,不要伤他性命!”
我应了一声。
恐怕,今夜还不能得偿我愿。
那边墙角的人,分明也是委顿着的,却在我提剑上前挨近的一刻,暴然而起!
他的身法极了得,手里一柄钢刺,招数精妙无比。
我十来招急攻都没能占得一点便宜,立即长声清啸,唤人前来相助。
那人好生厉害,急斗中竟然撤出势来攻向墙角任啸武。我回剑招架的时候,他那一招却是虚的,一脚撑在我的胸口。胸中重重一震,气血翻腾无比难受,顺手回剑削过来斩在他腿上,他闷哼一声,身子向外斜飞,从窗口跃了出去。

我来不及追去看,抢上去扶任啸武。
扶在背上的手,悄然察探他的内息。

心里暗暗一惊,又是一喜。
他内息纷杂且不必说,较平时何止弱了一半去!
刚才那人究竟是什么来数,好生厉害!
任啸武调息了几口,立刻挣着站了起来:“传令,立即追拿玉公子卫展宁,要活口!”
我应了一声。

教众纷纷涌了进来,抢在最前的便是于同。
他是于长老的独子,于长老死了,他便以年幼之身继位!
“教主!”他抢近了,扶住任啸武。

玉公子卫展宁。
原来,是当年那个名声显赫的人物。

可是,他不是早已经死了么?
竟然……竟然被任啸武极隐秘的,囚锁在了这里!

屋里亮了起来,任啸武一双眼似电般扫向我:“你刚才伤了他?”
我忙说:“划伤了他的腿。”
任啸武点一点头:“那他逃不远!”

102 忘川二
玉公子卫展宁,当年的成名果然并非侥幸。总坛的人倾巢而出,竟然一直找不到这么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当然他也绝不会轻松,现在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俊州城郊这个小镇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他就困在城里。倒亏得他手段了得,不知怎么放出风声去,引得一群的江湖中人在这里聚结。人多势杂,搜捕自然变得困难重重。
但是一片一片地方的搜过去,他终究也会无处藏身。

可是全城已经用筛子过了一遍,竟然没有找出他来。

等到东门传来清啸,我心里竟然微微打个突。睿智如玉公子,怎么会这样自暴身份引人去追?
可是等不及我犹豫,我也没有时间犹豫。

只是我没有想到,追了半天的人,竟然是卫风。

这是第二次见他。
然后,我杀了任啸武。

那擂台上,他突然跳了出来了。

是第三次见到他。

我见了他三次。
第一次他救了我性命。第二次我利用他杀了任啸武。
第三次,我看着他站在那里神采飞扬的样子,手上的剑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朝他的要害攻击。

其实我早该杀了他,他死了,许多难事都可以迎刃而解。

所以,第四次见面的时候,我终于下了决心。

周山口那里总是刮着大风。
不知道卫风跳下去之后,会被那风刮到哪里去。

我以为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杀他了。
可是他跳下去的时候,我心里一下子空了。

卫风。
不在这世上了。

那个曾经救过我的少年,在我身下哭泣挣扎的少年,在阳光下笑容明亮的少年,在暗夜里妖艳起舞的少年。
已经死了。

我的刀已经架在了任越的颈子上,他的眼光象是垂死的毒蛇猛兽,充满憎恨绝望和悲哀,那样死死的盯着我。
可是刘青风却拦住了我。
他的理由非常光明正大,魔教在周山口这里的总坛是被我们攻破了,但是各地的分坛势力盘错纠结,杀了任越容易,但是根除魔教极难。
这话倒是说得其他人纷纷点头,他们都怕着魔教反扑的报复。

刘青风说,不杀任越,让他立誓收束魔教教众,此后几年中不可向正道启衅为恶。
余人纷纷赞成,说还是刘宫主想得周到目光长远。

我看着任越那目光,后背上突然一阵阵发寒。
我这些年的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衣门,傅家庄……
我的人生,就是为了这些而存在?所谓的正道……究竟算得上个什么玩意儿!

我一次也没有梦到过卫风。
一次也没有过。
有的时候夜里睡不着,我会睁着眼,在黑暗中回想起,我和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
想到我把他从藏玉楼里带出来,他伏在我背上那温软的感觉。

如果那时他肯乖乖的听话,等我安置好一切,我会好好照顾他。可是他偏偏那样不安份,自己跑出来,于同是个猴精儿,从小就是一肚子的心眼儿,被他盯上很难摆脱。
如果那时不把你拉下水,也许死的人就是我。

明明我是想得很清楚,你不死,我就得死。
我当然不想死。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这样想念你?

武林盟主,说来真是无限风光。
实际上,这件华丽的外衣下面,全是脓血和伤痛。

没有实力空有虚衔。
任越的虎视眈眈。
其他人的明枪暗箭。

其实,活着一定比死去好么?

刘青风带我去见玉公子卫展宁。
他在云剑门道宫的后山上隐居,一直默然不问世事。
这个人总让我有些戒惧。任啸武那样的人,也要在他手里吃了大亏,刘青风提起他的时候,口气真是又敬又怕。
我设计杀了卫风的事,他是知道的。
可是,他竟然连一句怨怒之言也没有说出来过。

这种近乎死水一样的沉寂,却让人心中越来越惶恐。
这样静如水的玉公子,比外面的步步凶险,还要令人心生恐怖。

他不恨我么?
那天的清晨,卫风在他怀中,茫然睁眼向我们看过来的时候……
他却没有抬头,他只是看着怀中那个裸着身子的少年。

玉公子卫展宁……
真是名不虚传。
我早就知道你的厉害,却一直小看了你。其实,也不并止我。
全天下的人都一直当你温和无害的如玉公子。

103 题外话
从头到尾配了几段音乐,有亲亲总是问,所以……单开一章说说配乐吧。

一共的配乐如下:

怨苍天变了心  原唱:方季惟
词:
如果让我遇见你而你正当年轻
用最真的心换你最深的情
如果让我遇见你而我依然年轻
也相信永恒是不变的曾经
如果让我离开你而你已能平静
只愿你放心也不要你担心
如果让你离开我假装我也平静
就算是伤心也当作是无心
时空阻隔岂止长路迢迢
情丝缠绕岂是长发飘飘
那红尘俗世的人为什麽总是多情惹烦恼
本是云该化作雨投入海的胸襟
却含著泪水任孤独的飘零
本是属於我的你同把人生看尽
却无缘再聚怨苍天变了心
如果让我离开你而你已能平静
只愿你放心也不要你担心
如果让你离开我假装我也平静
就算是伤心也当作是无心
时空阻隔岂止长路迢迢
情丝缠绕岂是长发飘飘
那红尘俗世的人为什麽总是多情惹烦恼
本是云该化作雨投入海的胸襟
却含著泪水任孤独的飘零
本是属於我的你同把人生看尽
却无缘再聚怨苍天变了心
无缘再聚怨苍天变了心

这是忘篇一开始配的,如果让我遇见你,而我正当年轻……说得好象大卫的心情啊……还有,如果让你离开我,而我假装平静……说得好象小风的心情。
这支歌很老了,我从小就爱听。
而且觉得词这么符合忘篇的开始,就搬出来用了。
后来,小林子出场,感觉也很适合他用。
不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结果也只能是怨天怨命了……嘻嘻

流光飞舞 原唱:陈淑桦

半冷半暖秋天云贴在你身边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
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得身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在人笑眼千千
就让我像云中飘雪
用冰清轻轻吻人面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象柳也似春风伴着你过春天
就让你埋首烟波里
放出心中一切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

这一段是在小风和大卫重逢后用的。跟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是劫是缘……流光飞舞,超爱的歌。第一次看青蛇首映,就被这歌迷得半死。
那种似水波荡漾的温情柔暖……
口水……大家一定要听,听的时候最好看小风大卫相处的那几段。嘻嘻

爱  原唱:赵薇

你是我心头的一分惦记
这世界只有我牵系
你是我手心中一颗晶莹泪滴
比什么宝石都要美丽
有一天你张开丰实羽翼
离开我想飞到白云里
我不会阻挡祝福全给你
无论你将飞到哪里去
外面的世界啊有风有雨
想家时你就回来我这里
我的爱不休息
我的心随着你

这是小风对大卫的心情,也是大卫对小风的心情。
你是我手心中一颗晶莹泪滴。
最爱这句词。

仰望 谢雨欣

阳光下闪烁的那颗星
有了你我就能看得清
睁开眼睛我触摸到光明
没有你我宁愿长眠不醒

只要有你在我的视线里
我可以穿越于天地
仰望着你总是无法自已
吸进你呼出的气才能维持住我的生命

脱离了母体就是为了找寻你
没有你不想要我自己
在你怀里成长在你怀里死去
这就是我选择的宿命

这段也是配小风大卫都合适啦。
在他们两个人都发现自己是如此深爱对方的时候……当然,更配合小风。
一直仰望的爱……嘻嘻

另有音乐一段,欢沁,琵琶笛子,风格极活泼跳跃,听曲的时候看小风恶作剧,让人觉得非常轻松愉快。。作曲林海,出自专辑琵琶相,强力推荐大家都去听听这专辑里所有曲子。
嘻嘻,废话极多,大家表打。

104 三回合
阳光被层层的绿叶割碎,斑驳的影子淋淋一地。
风吹过,地上那些亮的光影摇动飘移,象是一只又一只无忧的银鱼。
“真好看。”我掠掠汗湿的头发。盛夏里的绿荫,真是美丽的风景。清凉宜人,满眼深深浅浅落落停停的绿。
卫展宁微微笑着,五四端着一碗冰镇的汤,低头垂眼,一副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
“五四。”我好奇起来:“你不是很多产业要打理?怎么成天在这里闲着呢。”
他笑笑,不说话。
好吧,你不说,我也不是一定非要知道个答案。
凉风吹过午后的庭院,一切宁静无比。

真的没有想过,会有如此闲适的心情。
卫展宁的肌肤清淡凉爽,我贪婪的张开手臂搂着他的腰,身子拱来拱去,要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他轻轻笑着,把我揽住。
两个人相依着,在一张不算宽的湘妃榻上睡午觉。

不知道哪里隐隐有丝竹之声,绿叶被太阳晒透了,微微垂了边,汁液都蒸腾出来,青涩的味道一直在鼻端萦绕。
“喂……”我轻轻在他耳边吹口气:“你睡着了吗?”
他嘴角轻轻上扬,眼睛没有睁开,那样恬淡的微笑看得人如坐春风。
“你应该是睡着了吧……嗯,你睡着了,你睡着了,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的……”
我在他耳边碎碎念,一边把他抱得更紧。
“你要记得你是睡着了的哦……”我的手慢慢从他襟口滑了进去。
他懒懒翻了一个身,我的手一下子探了空,被他的身子半压住一动也动不了。
“喂,喂……”我口气未免不如刚才那样温柔了:“你压到我手了!”
他不动。
“喂!你压到我手了!”
他只是微笑,口唇微动,轻轻说:“我可已经睡着了……睡着了的人,可是不会动的……”
我都要哭出来:“好吧,你快醒过来……我手受不了,你好重哦……”

午睡时的偷袭,我落败。

“嗯,迷迭香,百里香,甘菊,藿香,紫苏,莳萝……”我趴在浴池的边上,把一个一个的包包拎起来闻又丢过一旁……
“奇怪……”我搔搔头。所有的包包都在这里了吗?那,那我要找的天香呢?
那个,香味淡薄,有些微催情之效,炼过之后一片片红红的漂漂亮亮的天香草呢?
真是的……
天香草采集不易,炼制不易,保存不易……呜,人家费了小半年功夫,才弄了一小包的说,就等着想下在卫展宁的浴汤中……
可是竟然在这关键时刻找不到了!
这……
真是苍天不仁,以我卫风为刍狗……||||为什么我的要求明明这样低,却还总是实现不了啊!
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我是不行了,不管怎么再拼命吃饭,也不可能比他大,不可能比他有权威……呜,跳过。
地利我也是不行的,我天生粗枝大叶,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住的这座山究竟叫什么山,建宅子的幽谷又叫什么谷……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人,我还就只认识一个五四……这样一看,地利和人和的优势,也都没有……

可是,某位先贤不是说过么,偶们应该不屈不挠百战不殆,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可是,我创造的条件……
我的天香……
跑到哪里去了啊……
呜呜……

我坐在浴池的边上发呆。卫展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脚步简直比猫还要轻,等我发现有人进来,已经被他抱在怀中了。
“不开心?”他一手轻抚我眉间的皱结:“怎么了?”
我在心里沮丧无比,脸上却还能露出来:“没什么的,就是天热,没精神。”
他轻轻笑着,将我抱在怀里,慢慢步下浴池。

水波荡漾,身上那一层薄衫湿了水半透明,贴在彼此的身上。
他长发披散了下来,我怔怔看着,伸手小心的掬起来,象水一滑的头发……
他真的不象尘世中人啊……

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飞走一样……
“又胡思乱想了?”他眼睛明净,笑容和煦:“你成天闲着,除了乱转歪念头,就没点儿正经事儿想想。”
我嘟嘴:“有什么正经事能轮到我想?你不都已经想完了?”
他微笑,手掌翻上来,平托着一个不大的纱布囊,半透明的纱囊里面,暗红色的一团物事,清香隐隐。
我一下子张开了嘴:“啊……”
他笑:“你的?”
我刚想点头,突然省起不妥,连忙摇头:“不是!我没见过这东西。”
他哦了一声:“是么……那你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我傻笑摇头:“不知道……”

“嗯。”他说:“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趁早丢掉的好。”
他手轻轻一扬,那个纱包就在空中划了一条圆弧线,掉落到了层层纱帘外头去了。

啊?
丢了?
呜呜呜?
他真丢了?
我…………

“小风,要喝茶么?”
他靠在池边,伸手在托盘里端了一盏茶。
我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道:“不要……”

第二回合下药,我落败。

其实我是没什么别的招儿。
不行……就不行吧。
反正,日子还不是一样幸福得让我飘飘然然么。
自找烦恼也不是我的性格。

隔三差五我会去逛街,有时候卫展宁也去,有时候是其他人陪我去。
这一天例外,是我自已去的。

小镇不算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也全。茶馆酒寮点心铺子绸缎庄,一样儿不缺。
可是我这街逛得却极无聊。
没什么可买的东西。
茶?对不住,这种陈年宿货破树枝烂茶梗我买它做什么?
酒?也不行。我又不会喝,再说这种烧刀子似的酒,哪有卫展宁给我酿的果酒好喝啊……口水,果酒……今年酿了青梅,桂花,玉梨,葡萄,山李……
卫展宁做什么好象都在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用说,连医卜星相居家开门七件事他也样样精通。
比如他会煮茶,会酿酒品酒,闲时会让人找一些貌不其扬的木头来,自己做琴。虽然不下厨,可是指点厨子烧出来的小菜,做出来那些点心……

和他一比……
我就是一小市民--怎一个俗字了得!
全身上下连一根风雅的骨头都都没有。

站在街口,我四处张望。
其实我只是喜欢逛街的感觉,即使什么也没买,也觉得快乐。
好象,这是我前世的习惯中,唯一根深蒂固保留下来的。
虽然街上什么东西都粗糙,而家中什么都精致。
还是想逛街,看到一些泥娃娃竹蜻蜓的,也还会掏钱买。

真的,差太远了。
捧着一块桂花酥,我坐在茶馆儿里听说书,可是根本没听见那人说了什么。
茶馆里的气味不算好,乱哄哄的,人来人去。杯沿上都是黄渍,桌上结了厚厚的一层潮圬。有人在隔邻吃水煮花生,壳子衣子丢的到处是。
说书的人声音不大,讲得也不精彩。
旁边有两个妇人在说话,声音倒不小。

只是方言我不是太能听懂。
异乡人。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偶尔,这种感觉会涌上来。
我是个异乡人。
听他乡的人,诉说他们的悲喜,有种隔膜的感觉。

但只是一瞬间,那感觉就掠过去了。
我依旧咯咯咯的嚼我的桂花酥。
卫展宁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可能,嗯,是在写字,或者临风品茗吧。

丢下茶钱,我拖着步子出了门。
庄子里人牵着大车在镇头儿等我。
坐定了,车子便慢慢的驶回去。

晚饭四菜一汤,十分精致美味。
我吃得很少,也不大说话。
吃完了饭,他问我要不要看看今天送来的一些新书,有杂记有小说本子。
我不是很有兴趣,摇了摇头,说逛街累了,想早点睡。

等我抱着枕头困完一觉,还没有敲三更呢。
山里的夏夜不算太静,虫鸣声远远近近响成一片。
我翻一个身,卫展宁就坐在床前,静静看着我。
我吓一跳,又不点灯,也不上床睡觉,这么看人,怪惊悚的!

“怎么了?”我坐起来。
他静静的,没有说话。
只是深深把我抱进了怀中。
“怎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含糊,因为脸紧紧贴着他的衣襟,所以没法儿把话说清楚。
“小风……”他的声音在夜里似清泉潺潺:“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我愣了一下:“怎么会?你为什么这样问?”
他淡淡地说:“你不开心。”

哦。
我怔了两秒,笑起来。
就因为我这两天心情低落啊?
其实,是人就有心情低落的时候啊,不可能天天都是晴天,偶尔也会多云,或者下点小雨吧。
连着好些天算计不到他,而且天气又热得让人无力,心情低落,多愁善感一下也是正常的啊。
而且,我现在睡了一觉起来,又觉得心情似霁风朗月了。

“没有啦。”我笑着攀上他腿上去:“只是天太热了。等秋天来了,各种好吃的果子都下来了,我就又开心了。你说过新栗子做糕很好哦,我等了小半年了呢。”
他轻轻抱着我,我们就这样靠在一起,时而轻轻接吻。
气氛真的很好。
我慢慢吻过他的眼睛,面颊,然后,深深的吻上他的唇。

后来,我们慢慢的纠缠在一起,象两条同根而生缠绵不已的树藤。
有起有伏,有高有低,有晴有雨,有酸有甜的生活……

那天晚上的气氛真的很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都不清楚那个过程。

一早起来,卫展宁就睁大了眼,看我披头散发嚎啕大哭,捶心痛肺的不能自已!
“小风?”
“呜呜……别理我,让我哭……”

他一脸茫然的表情。
“呜呜……天啊,地啊,我不要活啦……”我继续撒泼……
“小风?”他坐起身来:“怎么了?”
我心里那个痛啊,那个悔啊!
天知道猪八戒为什么让人看不起!为什么老那样蠢!
我都不知道,我居然也和它一样笨一样蠢!
“呜呜……我居然是猪八戒……”
他满脸茫然。
“呜,人参果儿的味儿都没吃出来,就咽下肚去了……”呜呜……
我的人参果……居然王八吃大麦,囫囵吞小枣儿……

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第三回合,以我大哭痛悔告终。

105 刹那芳华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里重重的震动了一下。
他很瘦,个子纤小。
象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张着大大的,水波荡漾的眼睛。

他不大记得住人名,也很少喊到人名。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喊的必要,任何事,庄主都会先他一步给他想到,时时处处无一不是妥贴温存,他只是时常的依在庄主怀里笑,然后,喊五四。

五四,五四,倒是朗朗上口,喊得顺溜。
我不是常到小南山来,每次来,也不见得会见到庄主和卫风。

那一次纯粹是巧遇。
离得老远就听见啪啪的脚步声。这个庄子里,脚步这样沉重的,只有一个身上没一点儿内力的卫风。
果然就看见他披头散发,一件长衫半挂在身上,从长廊那头疯跑过来。我心中难免吃惊,一下子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么……
这个念头只在心里转了一转,卫风转头看见了我,手指竖起来做个噤声的姿势,然后一头钻进了长廊外边的绿树丛里。
我隐隐听得有衣袂掠动之声,却没往这方向来,径自往一边去了。卫风在树丛里面呆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小声问我:“喂,走远了吗?”
我嗯了一声。
他长长舒口气,手足并用,从那树丛里爬了出来。

“谢谢啦,真够朋友,下次请你吃好吃的。”他冲我摆摆手,吐吐舌头。
看他的样子,谁说他已经二十多岁?
根本就是只有十岁大。
虽然五官与玉公子很相似,但是玉公子就象一张山水寄情的画儿,眉如远山,目如秋水,秀美,可是遥远。
卫风却不一样。
他的面容时刻都不是平淡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表情,皱眉,睁眼,翘鼻子,呶嘴,大大咧咧的笑。
“你好象,嗯,不大常在这边?”他坐在回廊的栏杆上,脚一晃一晃的。
他脚上穿的是一双淡青的窄口鞋子,白帮黑边。
个子不大,脚也不大。
“是,我常在红园那里。”
“哦。”
他不在意地说:“我记得你的脸,不过记不住名字。”
我怔了一下,用不大的声音说:“我叫张振。”
“哎--”他摇手,一脸不好意思又慌乱的样子:“你不要跟我说名字,老实说,我也记不太清楚人名,下次见了,一定又会喊不上来,还不如你不说,下次我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知道啊。”
他脸微微泛红,眼睛眯着。
我的心里有些淡淡的惆怅。他跳下栏杆,挥一挥手:“五四又给我灌补品,老实说我又不是弱不禁风,作什么把我当七老八十的喂啊。要是他等下过来,你说没见过我,好吧?”
被那样一双眼看着,嘴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好的话来。
我点点头,他就踮着脚跑开了。
刚转过月圆洞门,就听见他“啊--”的惨叫,还有五四那敦厚的声音:“小公子……药现在不烫了,正好喝!”
听到他哇哇怪叫着说:“五四你不是人啊!你是怪物啊!你一定是怪物!居然端着这么烫的药追我半条街……”
五四仍然是踏踏实实说:“公子刚才说药烫,现在可是已经冷凉了的。公子还是快点喝吧。”
“不要啊--凉了更苦……,五四啊,我自己就是行医的啊,明明我体质一点不弱,为什么要我喝这些!你们不能天天这么疑神疑鬼的……”
“小公子,看这天色,下午估计是要下大雨的。庄主吩咐了,这些暖性的药物可以让公子的旧伤不那么酸痛。小公子要是不喝的话,我只好去找庄主,如实禀告。”
“五四你--”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算你狠!给我把药再热一次!”
“公子?”五四的声音里带着不解:“你不是怕烫么?”
卫风恨恨地说:“热一点,喝着不那么苦。现在这么凉,你想苦死我啊!”
五四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那请公子跟我来,我这就让人去把药加加温。”

听着他拖着脚跟五四走了。
觉得阳光好象也没有刚才那么暖和。
四周的浓绿象是褪了一点色,有些惨淡。

其实,我的名字……跟他说过一次。
只是他不记得。
他果然是没有说错。再听一次,也还是不记得。
下次他可能还会问,你叫什么。

他不记得,上次见我时的情形。
他偷偷跑到石牢来的时候,把我倒吓了一大跳。
他的腿脚很不好,庄主那时很少允许他自己四处走动。
他看到我也吓一跳的样子,我跟他问了好,他才小声地问:“我听说,任越没把于同带走?”
我点点头。
“我想见见他。”
我想了想,有我跟着,庄主也未必就放不下心。
于是就带他一路向地牢里走。
越走越深,他身子有些哆嗦。
我停下来,问他:“小公子,这里气息很不好。不如这样,我把人提上去你见一见,也可以吧?”
他摇摇头,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已经走到这里了。”
意思就是还要进去。

沉重的铁门推开的声响,在死寂的甬道听里来分外刺耳。
卫风啊了一声,向后退了半步。
我真是有些担心,怕他吃不消这里的寒气,回来再咳嗽,庄主那里我真的说不过去。
里面有轻轻的卡卡声。
是铁链子晃动碰撞的声响。

卫风一步踏了进去,叫我就在门口守着。
他轻轻的惊呼,还有于同嘶哑的声音,我站在门口静静听着。

“你怎么会来……”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这里。”卫风的声音里有些许担忧:“你……”
于同哑着嗓子笑了两声,满是茫然和悲苦。
“于同,”卫风说:“你想不想出去,我放你走吧。”
于同沉默着,没有吭声。

“其实你的一番心意……都扔进了水里。”卫风说:“我不是想讽刺你,你也知道我没那个闲情。我曾经让任越把你带走,可是他没有照做,我不知道他是顾不上,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可要是有人这么为我,我怎么也不能把人丢下不理。”
于同淡淡地道:“我有什么为他了。”
卫风顿一顿才说:“你在卫展宁面前把自己说的那么恶相,说从小就嫉恨我……那完全没有必要。你们觉得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我并不笨。当年那个扼我的人,其实是任啸武吧?”
铁链哗然作响,显然于同吃惊不小,我有些担心,侧眼向门里看。
虽然知道他早被穿了琵琶骨,仍然放心不下。
门里是暗沉沉的黑。
隐隐看到人形。
卫风轻声说:“你这么维护他,怕卫展宁把这笔帐记到他头上?其实,要寻他晦气也早就去了,你和卫展宁相处过,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性吧?”
于同半晌才开口道:“你猜到了?”
卫风嗯了一声:“你不是笨人,那样拼命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还能是因为什么?我能猜到,卫展宁也不会猜不到。你现在武功是不成的了,要不,也别回魔教去,自己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于同的声音很迟缓:“你……不恨我?”
卫风要隔了一下子才答:“恨过。但是现在我很幸福,过去的事,完全不能再困扰我半分。死死抱着过去不放,有趣味么?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

于同没再说话。
卫风慢慢的走了出来,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心事。
然后回头来跟我说:“他身上中着毒吧?”
我点了点头。

“居然……用这种药。”他笑笑:“这个人真是废了。”
我有些不解:“公子说什么来?软骨散也不算什么奇药。”
卫风诧异:“刹那芳华不是你们给下的?”
我摇了摇头。
他一下子愣住了。
我催他还是上去,这里实在潮冷,对他身体有害。
他慢慢拖着步子,走了几步却又回过来,对着门里喊:“于同,刹那芳华是你自己服的吧?”
门里没有声音。

卫风对着那扇门笑笑,然后转头说:“回来把他扔出去,随便哪里都行,别放在我们的地方。”
我应了一声,跟他出去。
上台阶的时候他绊了一跤,惊得我心差点停跳,一把将他扶住。
“真不行了,身体差得象风吹就倒。”他笑笑,我半扶着他走出了甬道。

“公子。”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放掉他?按他的作为,在里面关一辈子也是应当的。”
卫风的脸色在阳光下有些苍白:“会吃刹那芳华的人……这一辈子的心牢,就够他坐了。不管把他放到哪里,他的心永远被囚锁着,永远与自由快乐无缘。”
这几句话轻飘飘的,在阳光下,却让人心里一寒。

刹那芳华?

106 刹那芳华二
我站在花荫下面,灯火照不见的地方,任越被死死按在地下。
他的下巴被卸脱,与我一起,看着庭中的那两个人。

卫风倚在卫展宁的怀中,两个人俱是着布袜,坐在地席上。旁边案上一盏宫灯,燃了一鼎香。
“宫音……到此处转羽声?”他轻轻抹一下弦。那音质极佳的古琴铮然轻响,极是悦耳:“筝还玩过,琴就不通了。”他浅笑着,试着拨弄:“筝也随意啊,不象琴,又要熏香静心又要周正平和,说什么意在音外,神在韵中……”
卫展宁将他半包在怀中:“可是这琴的木质弦索都是上佳,真的想让你试一试看。”
卫风吐吐舌头:“好吧。那就试试……”

皓白的腕轻转,指尖轻轻落下。
一声一声,虽然断断续续不太连贯,却能听出曲子十分清雅平和。
“哎,不弹了。”他长舒气向后倚,靠进卫展宁的怀中:“我真的体会不到什么意趣,手直颤着象老鹰捉鸡,半点风雅也没有。”
卫展宁只是笑,就这么松松的半抱着他,长指轻轻抬起他的脸,温存的吻了下去。
他喉间低低唔了一声,宛转相就。

“嗯。”他微微后退了一些,气息略微不稳:“要不,你弹给我听,弹我上次给你唱的曲子,给我听吧。”
卫展宁爱怜的轻抚他泛着绯色的面颊,说道:“好。”
两个人并不交换位置,卫展宁就这样长臂伸展,将身前的人儿圈在他的怀抱和七弦琴之间,捻抹拨挑,清音潺潺如水,叮叮咚咚极是悦耳。

卫风就这么倚着他,嘴角噙着浅笑,慢慢吟唱。

离得远,他声音又含糊,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词,只是卫展宁嘴角也有淡淡的笑意,偶尔低头,与怀中人的目光相接,那一股柔情蜜意,浓浓的随着琴音四下里流转。

“还记得那天呢……”琴音暂歇,卫风两手缠上他的颈项:“我帮你梳头的时候,就觉得啊,这一把头发,让我梳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卫展宁抱着他的双臂紧了一紧,两人靠在一起,卫风轻轻哼着适才那腔调,只是咬字却清楚了些,听他唱到一句“何处是我家”的时候,停了下来,轻轻仰起头在卫展宁唇边啄了一记。

我打个手势,不敢再逗留,余人匆匆提着任越,沿墙根悄无声息的退走。

出了园门,终是松了口气,一人上前来将他的下巴推接上去,其他人也松开了箝制住他行动的手。
“任教主远来是客,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夜深看不清楚,还以为是宵小之流。”我皮里秋阳地说:“还望教主不要见怪。”
任越脸上青白不定,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正好日间小公子说了,贵教护法长老于同,一直在我们庄上做客,时日也不短了,不如交由任教主一并带走。”
我打个手势,有人便躬身匆匆离去,不多时快步而回,手中提着一人,向地上一掼。
“于护法就和任越主一同回去吧。夜深不便留客,主上又在弄琴,我们实是不敢去吵扰。”我拱拱手:“教主所求之物,我们庄上确是没有,让教主空跑一遭,实在是过意不去得很。”

任越这时才慢慢回过神一样,看着面前地上趴着的那人。
那人衣衫褴褛自不必说,看样子也极委顿凄惨。
若有什么扎眼之处,就是那一头刺眼的白发。
他似是受了惊一般,向后退了半步。
我冷冷一笑:“任教主不认识了?也难怪,于护法吃了一种难得的好药,不要说是教主了,就是他生身父母来了,恐怕也认不出这个老迈之人是谁。”

刹那芳华。
盛世韶华只弹指。
那一天卫风脸色不太好,说起这种药物。

十分刁毒的奇药。
服下药后的一年中,可以让人容色盛艳,功力大增至数倍。
便象是令花儿早绽,瞬间芳华耀眼。

可是这样便如蜡烛两头经火,虽然耀眼光亮了短短的时间,却让人精血尽竭。
一年的药效过了,便会弹指即老。

于同服这药,应该是来庄之前的事。
等他被关入地牢里面,已经无人关心理会,若不是那天卫风进去,还竟然没有发现此事。

任越慢慢蹲下身,拨开地上那人乱发。
那人缩起身子,象是要拼命把自己藏起来一般。
身边刘怀淡然说:“于护法有什么可害臊的,贵教主亲来迎你,你还不快跟他同走么?”
于同身子抖得更剧,任越竟然捉他不住。
拉着他袖子的时候,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的声音,胡乱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话。

当年庄主的设计,本来已经要任越撑不过三年。而他竟然能挺了过来,于同其实是居功甚巨。庄主还曾经为此诧异过,于同本来是没有那样的心计武功的,或者说,他是到不了那一个地步的。
而公子那天说的话,算是让所有人都打破一个谜团。

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两个人的事情,我跟刘怀点点头,他自会处置。

五四有些胖圆的身子极迅捷的掠来,看了一眼,道:“公子知道任越来了。”
我点点头:“公子想见他么?”
五四扔下一句话来:“公子说让他们快些走。”

任越抬头看看我和五四,好象不明白我们在说他一样。
五四突然叹一声:“旧教式微,人生起落不定,倒教人感叹。”
我不知道他今日怎么突然深沉起来,只是一笑,不搭话。
五四甩出一个小包儿来:“公子说,若是于同今儿就走,这包药送给他。”

任越没去接,我问:“什么药?”
五四嘿嘿一笑:“公子说了个名儿,我也没记住。说是跟他吃的那药正反过来。吃了这个的话,人恐怕要笨一些蠢一些,但是能活得长久些,能抵原先那个药的药性。不过公子也说,这药是他新做的,还没试过,不知道是不是会吃得死人。”

我也笑,五四把药丢下,我们便一道走。

经过那一道花墙,远远还能看到花间月睛,一灯如豆。
两道相依偎的人影,远看只如一人。

107 一些闲言碎语
闲言一
本来呢,吃过了午饭,睡个午觉,应该是轻松愉快的事情啊。
不过,午睡本来是个名词吧?虽然名词有时可以当成动词来用……
不过那内涵就差得多了。
就算不当成动词来用……单数的午睡,和复数的午睡……
……也常常有很大差别。

睡完午觉……
好累。

我懒懒趴在他怀里,伸长了手想去拿床前几案上的茶杯,就是差一点点够不到,又不想撑起身来去拿。
卫展宁轻轻笑出声来,伸手虚拢,那茶杯象是被无形的线提了起来,缓缓向我移过来。

好在我也看惯了,不过如果在半夜里,猛睁眼看到这么个场面,说不定还会吓一跳。
那水杯轻轻落在我张开的掌中,连涟漪都没泛起一些。

“嗯,你功夫不错。”
我终于喝到水,满足的叹气,不知道怎么着,想起以前一件小事来:“哎,那次武林大会的时候,前一天夜里,你跑去哪里了?第二天刘青风跑来找我的时候,你才回来……”
他只是一笑:“原本是去处理一些琐事,后来,遇到你师傅。”
他的口气很淡,我却在心里犯嘀咕,遇到……刘青风,有这么多话好说么?至于说上一夜?
“胡思乱想什么。”他微嗔着,在我额上弹了一记:“他问我一些事,后来和他打了一场。”
我怔住,马上问:“你伤到哪里没,快让我看看?”
话一出口,他就笑了,我也笑。
真白痴,都这么久的事情了,别说没有伤,就是有伤,也早好了。
真是瞎紧张。

“可是后来他比你早来啊。”我扁扁嘴:“你还去哪里啦?害我自己一个人坐那里闷死,还被刘青风聒噪。”
“还,见到了任越。”
我睁大眼:“他找你做什么啊?”
他拉过夹被把我盖个严实:“刚出了汗,别又着凉。”
“喂,我在问你啦。”我拉着他头发,腻上身去:“他找你做什么啊?找麻烦么?”
卫展宁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按抚我的肩背:“他想把教主之位让给我,不过我没有答应他就是了。”
想不明白……
我把头埋进他怀里:“虽然以前和他相处过,不过我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人。”
卫展宁只是笑。
身上没什么力气,我慢慢的沉入梦乡。
终于算是把午睡这个词贯彻到了实处,动词化名词化都实践了……

“小风……”朦胧中听到他的声音。
我半梦半醒,唔了一声。
“你是我的宝贝……不会把你给任何人……”
我懒懒的拱拱,找个舒服的姿势。
沉入梦乡。

闲言二
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在窗前称药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瓣飞花,在风中流浪,落到我面前的药包里面。

细碎的,半卷的瓣。
指尖轻轻拈起来,可以感觉到花瓣的柔软和脆弱。
有些出神。
五四的脑袋在窗前闪出来,细声细气地说:“小公子,要不要茶点?”
我笑:“不用这么害怕,说话怎么象作贼一样。”
他摸摸鼻子:“上次就是口气太大了,把药一下子吹乱了,公子还骂了我半天。”
哦,好象,嘻嘻,是有这么一次。

“不要啦,我不想吃。”把筛净了渣子的药粉加蜂蜜搅和匀了,团成松子那么大的一粒一粒的,平平铺在纸上晾干。
五四就趴在窗前看我弄。
团了几粒,他问:“公子也别太费神,当个消遣就好。”
我一边捏药丸儿,一边说:“我原来也就是想当个消遣,一个人学会样本事,要是老不用,也会忘记的。再说了,我天天也闲着没事做。”
五四好奇的捏起一粒药来:“这个做什么用处?”
“止咳平喘,润喉用。”
他哦了一声:“我能尝尝不?”
我笑:“随便你啦,要是喜欢,这一大碗都给你。”
他把药嚼嚼咽了,咂咂嘴:“倒是香甜,跟糖丸儿似的。不过,公子,你当年毒经药经读得不少,怎么倒是老做些这种家常东西。”
我有些好笑,斜眼看他:“怎么叫家常东西?”
他扳着手指着算:“上个月配了两包擦脸的杏粉,再上个月弄了些治体癣的膏药……上上上个月……”
“行啦。”我挥挥手:“做这些怎么了?”
他一脸的难受样:“公子这么天纵奇才,当年人称玉面毒医的,怎么也应该做些让人不死不活七窍流血四肢俱废的毒药啊!”言下甚是唏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我忍笑忍得难受,终于还是把手里那粒应该圆呼呼的小丸子捏成了一块小饼干的样儿。
“你真是……我笑得两肩直抖:“你说说,我出过门没有?”
他看看我:“这个月,好象还没出过。”
“那上个月呢?”
他又想想:“出去了两趟。”
“再上个月呢?”
他说:“一趟。”
我一拍手:“对啊。照这么看,我如果做了一包一柜子毒药毒粉毒丸毒汤,给谁喝去啊?难道去山下那镇上,给那些老弱妇儒开开心?还是跑进咱庄子的厨房,弄他一大锅五毒烩,请大伙儿尝新?”
五四打个哆嗦,立马儿站直了:“公子说得是,小人刚才乱放狗屁,公子实当是没听见。”
我嗯了一声,继续搓我的小丸子。

五四脚步极轻,跑了。
切,吓得跟什么似的。
我也就是说说。

你以为做毒药,材料这么好找似的。

巧妇下厨也得有米呀。
我要做药也得有毒啊。

卫展宁根本没有弄过有毒的料儿给我,我上哪儿去做毒药去?还不就是家里有什么做什么,做出来的当然也就是家常东西。

嗯,我的川贝蜜炼润喉糖……回来晒干了,先送一瓶儿给后园子里弄花儿的老刘头儿……

碎语一
在山下小镇上逛街,偶然看到一间书铺子,招牌簇新,心喜,于是迈步进去。
里面一股子油墨和纸张的淡淡香味。
翻了翻看看,书倒不算多。

其实庄里藏书极多,只不过我不爱看。
那些书都……好正统好艰涩好高深哦。
象偶这么一个浅薄之人,那种本子根本看不下去。更不要说前天去翻了卫展宁一大撂棋谱琴谱,看得一个头变作两个大。
书铺的老板本来抄着手儿在一边儿案子上看帐,这会儿凑了上来,殷勤又小声说:“小哥儿想看些什么书?”
那副油滑的,半遮半掩半隐晦的口气,太熟悉啦!
以前去逛盗版碟子一条街,摊主就会用这种口气,向你推销一些……嗯,东西。

我笑起来:“你这里有什么啊?”
老板一看有门儿,立马动作麻利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蓝布包儿,里面包着几本书。我拿起来看了两眼,不是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老板立马肃然起敬:“原来小哥儿是行家,这个可是我班门弄斧了。小哥儿再看看这几本儿。”
跟变魔术似的,又翻出个黄布包,里面也是几本书。
我扫了两眼,也就嗯了一声。

老板两眼放光,说道:“小哥儿等等,我这儿还有新货。”
又掏出一红布包,里面就一本书。

嗯,这还凑和。
我爽爽快快付了钱,把书往怀里一揣。
出门儿不远五四问我:“小公子买了什么书?”
我说:“闲书。”
可是没有说错,本就是闲书嘛。

吃过晚饭,卫展宁问我要不要跟他去园子里转转,我摇头说今天逛街走够了路了,让他自己去。
等他一走,我马上关门落栓,把灯往床头一移,把那本捂得热乎乎的《龙阳秘史》掏了出来。

“嗯……”这样也行?
“啊……”真是开了眼了。
“咦……”这个不大可能办到吧,要不,改天我也配来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的药?
“哦……”真是,怎一个强字了得!

“小风?”
“别吵啦……我正看书……”我不耐烦的挥挥手。
“看的什么?”
所以说,人一看到好东西就容易激动,一激动就想说话,自己说没劲就想找个人来说。
我拉着那个跟我搭腔的仁兄,指着那一段精彩描写,口水滔滔:“你看你看,这样也可以的吗?其实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样是不大可能办到的……除非两个人都天赋异禀……你看这里,哇,好激烈好精彩哦,写得这叫一个细致入微啊……”
“也不一定就办不到。”那人说。
“我看是不行……”我头又埋进书里去。
“要不,试试?”
我信手摇摇:“回来再说,我正看得要紧呢。”
“哪里来的书?”
“山下……”
我一下子住了嘴,为时已晚把书往怀里揣。卫展宁就坐在我身后,伸着头看着我动作,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
“啊,那个……”我慌慌张张,却还故作镇定:“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不早了。”他指指外头的月牙:“都快初更了。”
啊,有这么快吗?我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声来:“我才刚看没几页啊。”
“书哪来的?”
“啊,那个……嗯,就是……这个,我去逛书铺,老板说有新书……买了好多,这……这个是夹带着一起的,我也是刚看……”我垂着头,不敢抬眼看他。
“给我瞧瞧。”他伸出手来:“刚才只看见两句话。”
我啊了一声,往后缩:“那个,不好看的啦……不是什么好书,不看也罢……”
他笑得温文尔雅:“刚才你不是说,那个图画得荒唐么?”
我点点头,感觉不大妙。
“咱们就试试看,那图到底合理不合理。”
“啊……”我只叫出半声来……

混乱中不知道谁把蜡烛碰翻了,屋里一下子变得昏黑。

那个,结论……
图上那个姿势,还是完全有可能办到的……
只不过,嗯,有点后遗症……

第二天我没起床。

碎语二
马车不知道也坐了多少趟了,总是好好儿的。
今天却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好象要晕车似的那种感觉。
非常不舒服。
我跳下车来,让五四先回去,我要慢慢走一会儿。

因为也就可以看到山庄了,所以五四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可能是因为昨夜下过雨,所以地上的泥还有点湿,渍在鞋帮上。
我走走停停,觉得这里的空气实在新鲜芬芳,带着松柏树的淡淡木香气。

好象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一个人静静地走路了。
其实,除了阴雨天气,会觉得身上发酸没力气,其它时候我都象健康的人一样。
没有什么太过虚弱的地方。
但是卫展宁还是想让我少走一些路。

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我知道我和他……
相爱。

脚踩在湿润的泥地上,有些微的柔软和韧性。

想起今天在茶馆儿,听到一个消息。
魔教的教主失了踪。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还叫随风,荒村野岭碰到大雨临头,没处躲的时候,他把外衣解下来给我挡在头上。
一切都在时光里变了样。
或者说,只是当时没有看清楚,那温柔后面的真相。

想起那些事,真觉得惆怅旧欢如梦。
转了一个弯,遥遥看到卫展宁站在庄园的大门口,向我微笑。
我向他摇摇手,大步跑了过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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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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