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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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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贴]西江月 by 轩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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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空·揽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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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第一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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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许久,还是把这篇文贴来这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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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  司马光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司马光,字君实,世称涑水先生,生於宋真宗天禧三年,为人刚正不阿,性情朴实却也刚烈。
王安石,字介甫,世称「拗相公」,生於宋真宗天禧五年,为人执拗固执,虽是如此,性情倒也和善。

汴京。
一晚繁华。
那是一场闻喜宴。
司马光看著往往来来的人群,不自觉地皱著眉头。
他有时不甚喜欢人群多的地方。
望著天空中的星子,司马光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这里实在烦人。
听著那些靡靡之音,他真的觉得烦了、厌了。
然而,这里是皇上赐宴给新科进士与诸科及第的筵席,既然他被邀请参与,那他也不便提早离开。
无奈的,只有提著手上的酒杯,一个人走向较安静的花园。
这次的闻喜宴,是距他上一次参加已经是隔了五年的事了。
那次,是他登进士第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时候大家都戴上皇上次的花,独独他特立独行,不喜奢华。最後带上了花,还是同样考上榜的人告诉自己必须带上的呢。
「哈,自己一个人实在好多了。」他低声喃喃道,坐在一处凉亭。
微微地酌了一口,司马光品尝著只有在皇宫里的美酒香。
旁边的树丛传来稀疏的声音,骤然,他听闻一声:「是吗?先生。」
那是一声宛若渺渺之音的悦耳回答,司马光不置可否的回头。
一回头,那是一个墨黑长发的青年男子,被冠起的头上簪著花,看来,是今年的登科及第或是进士。
司马光第一眼见到的感觉,就只有惊艳两个字。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一个男人!
一对弯弯的柳眉,一双满含秋水的星目,白皙而透著红晕的脸蛋,纤细而略显娇小的身子,长长的袖袍垂在两边,那人美得像是一抹月影。
丰姿绰约。
司马光淡淡地扯出一抹笑容,道:「就我个人而言,我的确是比较喜欢一个人。」说完,他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那美丽的男人走到他身边,跟著坐下。
「你不觉得你十分特立独行吗?」那男人指了指他身上朴实无华的衣物。
「有何不可?」司马光反问,对他来说,衣服不过是避寒之物,何需过於华丽?何需过於奢侈?
那男人笑了笑,道:「先生,在下王安石,敢问尊姓?」那男人拢了拢衣服,看的出他对司马光有著好感。
男人映辉在月光下的瞳眸十分美丽,美丽的像要将人的魂勾了去。
司马光的心微微一动。
「司马,我姓司马。」司马光扯著唇笑,他安抚著自己盪漾的心,不解自己静如止水的心为何会如此。
王安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司马先生,可我还不晓得你的名阿。」
司马光看了他一眼,有些挪揄地道:「欸~你刚刚也只问我的姓阿,我怎麽知道你想知道我的名呢?」
王安石的脸红了红,但他也不打算承认是自己的口误,他自尊心可是很高的。
见他也不发一语,此时的司马光倒觉得现在有点太安静了。
气氛有些沉闷。
两个人僵了好一会儿,司马光才说:「光,我叫司马光。」他平静地看著他。
他看著他那带了点倔强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司马光马上就知道了眼前的男人是怎麽样的一个人了。
一个执拗而固执的美丽男人。
王安石见著他的笑,有一瞬间几乎要恍神了。
「司马先生,你也是这次的及第吗?怎麽不见你带上花呢?」王安石转著话题,带了点好奇而不失礼的眼光瞧著司马光。
司马光拎著空空如也的杯子,有些留恋地看著,不发一语。
王安石跟著笑了,他接过司马光手上的杯子,从身後拿了一个小巧而细致的酒壶,替他重新倒满。
「你哪来的酒壶?」司马光惊喜著,他想在嚐嚐那酒,但他却不想离开这安静的地方。
王安石狡猾一笑,小声对著他说道:「嘘,这是我拐来的~」说完,他呵呵地笑。
将酒杯还给司马光,王安石也迳自到了一杯。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花园里赏月。
他们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
良久,司马光对著他说道:「我不是这次的榜生,我五年前就参加过闻喜宴了,这次是被邀请来的。」语落,司马光冲著他一笑。
「原来如此阿。」王安石道。
接著,又是那一阵的沉默。
纵然没有刚刚那样子的尴尬,但此时却也弥漫了那股淡淡的不知名气氛。
两个人,在花园中赏花,一句话也不开口。
月光撒在那些开的艳丽的花儿身上,银色的光芒,不但衬出了花朵的绝艳,更让人深深的被那醉人心扉的花香吸引去了。
王安石一口喝下了酒杯里残馀的酒,仰头望著天边如钩的月。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 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司马光手举著酒杯,一脸悠閒,望著天空静静地道。
王安石眼睛一亮,转头望著司马光,笑道:「司马先生真是好风采,这是你写的吧?」王安石眼中流露出那一抹醉人的光辉,像白玉似的脸庞却比那月下的花更美,出尘的彷佛是名天上谪仙。
更甚者,天上谪仙也不如王安石。
司马光笑了笑,道:「那不过是前阵子所做的拙作,难登大雅之堂,更哪能入他人之眼?」
「你太谦虚了,司马先生,对在下来说,如果在下能写出那样的作品,怕就是难之又难阿。」王安石如此说道,弯起的眼而里,牵了那丝丝的笑意。
司马光瞥了他一眼,轻轻地道:「是吗?」他口中的语气,是但了点不相信地,他并不相信,依他王安石这榜生的身分会做不出如这的作品。
「当然是了。」风起了,吹落了那红花。
两个人再度陷入那沉默。
良久,司马光才对著他说道:「如果不介意,让我吹一曲笛吧。」他抓起腰间那把碧绿的笛,对著嘴,就要奏起。
「有何不可?」语落,那伴著风的笛声,就全落进了他的耳里。
一曲,是哀戚地,一个个清脆的音,接起了一条绝美的梦。那样子的凄绝、哀凉,带了点苦涩。
不後悔,决不後悔。
在那最高点的音,陡然转了一回,流畅而不造作,却又是段另人心揪的情境。
那乐、那笛、那曲,深深地刺进他的耳中。
带著月光的夜里,红花不断地落在他们身上,直至,一曲罢。
那馀音,不止绕梁,更缠住了他的心。
「吹得真好。」王安石深深地被那旋律给迷住了,不可自拔。
「承蒙夸奖,这只是在下小小的嗜好。」司马光接受他的赞美,他爱怜地抚著那笛,任著风吹乱他的发。
王安石手握著那酒杯,目光清澈。「说来,我倒也有一项性质相近的嗜好。」花,落在他的肩。
他觉得,他与他在这静谧的花园里真的是十分的吵。
但此时的安静,却与他俩的聒噪竟是如此的契合。
「是什麽?」司马光问,他的目光是在王安石身上的。
「琴。弹琴,若不是无法将琴搬来,我便与司马先生奏一曲,只盼你不厌这曲就好。」王安石半掩著眼,墨色的一绺长发,披在他的细肩上。
无限妩媚动人。
「那在下,便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你将为我献上的一曲。」司马光楝著酒杯,无限回味著那美酒。
王安石默默地接过那酒杯,脸颊上带著笑,为他添了一杯,那最後剩馀的一杯。
「这酒过後,在吹奏刚刚那曲可好?」王安石将酒杯握在手里,对著司马光道。
「好。」答的乾脆。
王安石也毫不犹豫地将酒杯放入司马光那粗糙的大手。
夜,又是一曲。


後来,那场闻喜宴王安石与司马光也在没回去过,他们就这样东聊西扯、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到闻喜宴结束。
大致上,两个人都与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与认识。
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天地各一方,几乎是没有任何相似。
不过,他们却也对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与不错的好感。
他们可以谈古往今来的古文、可以谈不搭轧的无聊话、可以谈当今政治,可以说,他们找到了谈话的好对象。
他们互相赏识对方的文采,与对方都有说不出的好感。
真可谓是一见如故。

王安石与司马光站在皇宫门前,望著对方。
夜色,已经很晚了。
风也凉了许多。
「下次在聊吧,司马先生。」王安石拨了拨自己随风飞扬的发丝,对著司马光道。
两个人的眼里,都有那麽一点的不舍。
也或许,是比那麽一点还要多。
「下次,就到敝府来吧,我随时欢迎。」司马光扬起淡笑,风飒飒吹著。
天空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这是他们的相识。

又是一晚。
那繁星依然高挂在夜空的晚上。
正独坐在家中花庭的司马光被自己的母亲唤著。
「光儿,你有个朋友到了这里找你,他现在正在厅堂中等你呢!」有些年迈的母亲轻轻拍著他的肩膀,这麽道。
司马光忽而愣了下,纳闷地问:「娘,那人有说是谁吗?」他疑惑,现在已经入夜了一更了,还有哪个人来找他?
他的友人甚少在此时找他的。
「他没说名字,只是客客气气地道他姓王。」他母亲也疑惑著,但她见那面目清秀而雅致的青年也不似有恶意,便也不好多问。
「姓王?」这是可奇了,他认识的人里,无论是在朝廷或是朋友,那姓王的人可是不少的。
「是阿,我见著他的时候也恍了神,他那清秀的面目让我一度以为他是哪家的闺女呢!」顿了顿,又道:「光儿,你又是什麽时候认识了这麽一个人呐,没听你说过阿。」
此时,司马光也不知道该说什麽了,他一时之间也还真想不起来那人到底是谁。
「娘,我等会在和你谈说,总不能让客人久等吧,风大了,您先进屋去吧。」司马光乾脆起身搀扶母亲回屋子里去,一个人往厅堂走去。
他家并不大,秉持著俭约的家训,房子看起来总是简单。
可这里不是他的家,这里的摆设华丽而富贵,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人可待的。
他一边走进厅堂,一边大声道:「是谁找在下呐?」他拉开那门帘,见到的人却让他愣了一下。
「几日不见了,来贵府扰人清静了,司马先生。」那声音优雅而清脆,腼腆的绝美笑容对著愣著的司马光。
客人正是王安石。
而司马光不客气的给他傻了好一会,一盏茶後才回神过来。
「喔,是王安石哪,要来尽管来,不必客气。」司马光走到他身边坐下,抬起那还温热著的茶壶,给了面前的美人儿一杯轻淡爽口的茶。「还有,这里不是我家,我只是来此暂住罢了,不久後便要回去了。」
王安石笑了笑,也不多问,只道了声:「谢谢。」
「呵,司马先生,不介意我与你拉近关系,称你为大哥吧?」王安石捧著那温暖的茶杯,笑著道。
司马光挥挥手,勾起一抹好看的笑,道:「介意,当然介意,我介意你怎麽到现在才说呢!」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
「那还恳请大哥多多关照了。」轻啜口茶,美目一睁,赞道:「好茶。」
司马光不予置评地笑了笑,也倒了一杯给自己。
他喝下後,才跟著问道:「怎麽说这是好茶呢?」他手撑在颊边,一双厉目盯著他。
王安石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垂下眼眸,无限回味似的道:「这茶甘美而不涩,清香而无杂质,更不会说泡地太浓或太淡,我很喜欢。」他将茶杯放回那木雕的桌子上。
顺手再倒一杯给他,司马光那低沉如山岳的嗓音缓缓地脱口:「是麽?可这也不过是廉价的茶叶罢了,怎有你说的那样子好?」他目光如炬地望著他,想知道他会有什麽反应。
王安石面不改色地将茶杯放在他唇边,轻声道:「这茶好,不是在於茶叶,我倒觉得是在於泡茶之人的用心。茶叶再怎麽甚好,也比不过一杯真心泡出来的茶!」语落,他啜了半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司马光闻言哈哈笑了几下。
「我这是说错了吗?」王安石张开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流光:「但我可不认为我是哪里错了,大哥。」
「哈哈,做甚麽紧张?我只是觉得说的真是好极了!我娘听见定会很开心。」司马光拍了拍大腿,脸上漾著那爽朗的笑容说道。
「原来这茶是伯母泡的阿。」王安石点了点头。
「是阿,爹与娘在家中喜欢泡茶谈天,娘更是泡的一手好茶。」司马光的手抚著那杯缘,接著道:「这茶叶说廉价倒是还好,但也没多贵,这是远方的亲戚托人送来给我们的,虽说不是顶好,但香味却也独树一帜,让人回味无穷。」
王安石正要回话,眼睛馀角却瞄到一个人。
「叨扰了,夫人。」王安石亲切地转头笑著道。
那暗处走出了一个妇人,正是司马光那有些年迈的母亲。
「不会,你就与小儿继续聊吧,我出来走走罢了。」妇人笑了笑,嘴角边的皱纹牵了牵,显出她的老迈。
王安石亲和地笑了,道:「您请慢走。」妇人略点个头,往回走。
「娘,风大了,记得将窗关紧些。」司马光提醒道。
「我知道,我还用你教吗?」妇人低低应了一声,带了点挪揄的。
司马光微微苦笑。
「对了,你考中进士位列第几阿?」司马光拾起茶杯,随口问道。
王安石眼神闪了闪,道:「我位列第四。」罢,他喝口茶。
司马光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道:「怪了,我倒看你比较有状元相,怎麽会是那杨大人的女婿夺得呢?」他目光锐利,仔细地盯著王安石。
王安石苦笑,道:「唉,兴许是我在文章里头写了句犯忌的话吧!」他摇摇头,又道:「但我自认为,我的文章却是其他人比不上的。」他的话里充满了自信。
司马光一笑,道:「好自信,我相信你,安石。」他放下茶杯,含笑望著他。
「这是当然的,司马大哥,不过,我倒认为以後能做一名好官才是最重要的。」王安石眼光坚定地说道,那有如熠熠火光的眼眸,彷佛是世上最美的宝石。
「哈哈,好志气阿,安石。」司马光哈哈笑了几下,又问道:「难得有人有如此想法,安石,你又是因何而想做个好官呢?」
王安石那白皙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动人的红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瞒大哥,其实是小弟约十岁时便随著父亲地官职调动而经常到各地游历,那时,见多了一些耀武扬威的官人,也见多了民间的疾苦,我对此感到怜悯,却无可奈何。」他说著,眼中的坚定更加的深,他回忆著,那时见到的官人。
「世上的贪官还不多吗?这也不过是过江之鲫罢了,贪官、奸臣何处不是?何处不有?」
「说的是,後来我随父亲到了江宁,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就觉得要读书考上进士为人民谋福。」
司马光安静地听著,外头的风呼呼吹著。
「接著就如你所见到的了,司马大哥。」王安石恬淡一笑,这麽道。
司马光抬起手,挥挥那衣袖甩下那由杯中滴落的水滴。
「如此说来,安石对民间疾苦有著一定的了解罗?」司马光问,他捻了捻外衣上的衣带,那上头毫无刺绣,只有简单的素色,没有任何花俏的装饰。
这时候,王安石才发现司马光穿的衣服都偏向素衣,而司马的母亲亦同。
如此说来,司马光便是带丧了?
那会是谁呢?
王安石虽然心有疑问,却聪明的不过问,他知道,那是人家的隐私,与他这个刚认识的无关。
「不敢,我还只是窥见那一小部分的罢了,倒也没说十分了解其中。」王安石拱手道,他那水翦般的长睫颤了颤,秀气而典雅至极。
司马光沉思著,而王安石也没有打扰他,仅是坐著品茗。
过了半晌,司马光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对著他道:「安石,依你的位次,该收到任命书了吧?」他炯炯目光让王安石移不开眼,静静地听著司马光的问话。
「任命书阿,我收到了没错。」王安石回答著,他不晓得司马光问这个做什麽?
「那你被派往哪而任职去了,京城吗?」
王安石愣了愣,又道:「怎麽可能呢?我是被派往淮南去了,当个判官。」他说著,疑惑不解地看著司马光。
司马光没理会他纳闷的眼神,自顾自地又问道:「那是在谁的手下做事?」
「我是在韩琦韩大人底下做事。」王安石这麽道。
司马光低头沉吟了一下,道:「淮南的韩琦?喔,是那个韩琦阿,他可不好伺候。」
王安石挑起一眉,道:「司马大哥这话怎麽说?」
「韩琦那家伙阿,可以说他是固执,也可以说他不分是非,很多事情只看的到表面。」司马光抚著自己的下巴,目光有些冷淡地望著窗外,道。
王安石仔细思考这些话,又道:「那麽,韩大人能算是个贪官吗?」他不晓得韩琦这个人,更不晓得他在淮南的声名如何,他觉得,他有必要知道他未来上司是如何样的人。
司马光听著他的话,呀然一笑。
他摸上自己光洁的额头,并顺手拂去一些散落的发丝,道:「安石阿,你真是很敢讲阿!这种事情,我们心底知道就好,很多时候,不要与外人多谈论这些是非,很容易惹祸上身的。」
王安石瞧了他一眼,也晓得司马光这是在提醒自己。
「不过,我还是和你说一下这韩琦好了。」司马光顿了顿,思索著要怎麽开口,不久後,道:「韩琦这个人,说他贪,道也不是很贪,说他清廉,那整是不可能的。他是算是个很中庸的人,没有很大的作为,但也没有惊人的过失。」
司马光喝了口茶水。
「这样子说你懂吗?」司马光望著王安石,问道。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木制的桌,发出些许声响。
王安石支著下巴,一绺黑色发丝垂到他胸膛前。
他半掩著眼睛,略微思考。
「这......我不能理解。」他那长睫下的眸,闪烁著一抹光芒。
司马光摇了摇头,轻轻道:「世上有多少人是真正清廉的?在世为官者,有多少人没有接受过百姓的阿谀?有多少人没收过黑钱?从古至今,那留名青史的清官,也只是这历史上的寥寥几人,哪个人不自私?哪个人不想让自己好过些?那些鱼肉百姓的官虽然可恶,但我们也不能推翻他的所作所为,毕竟,他也只是为了自私的自己。」他见王安石有话要说,对他微微一笑,先摆了个手阻止他说话,又道:「我要说的是,这整个朝廷里,有多少的官员、有多少的县官是完完全全的清廉?怕是少的可怜吧?!若要完全清除这些有点小贪的官员,那只怕全朝只剩下那不到十人了。」他淡淡说著。
王安石本来想要反驳的,但听到後来,却有不免有些认同司马光。
他抒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是,我是想的太过直啦。」他手指轻轻点在手掌上,按摩著。
「别太介意,这朝廷本身就是这样,待久了,你就了解这里的生态了。」司马光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好自为之吧。」
王安石垂下眼睫,把玩著手上已空了的茶杯。「我知道了。」声音里有著淡淡的笑意。
沉默了半晌,没人再开口说一句话。
桌上的那壶茶,已经空了。
外头的风带了点寒意,呼呼地吹著进来,似乎要把人的心给冻伤。
王安石拢了拢衣服,寒风侵入他的衣服里面,冷的他的皮肤都已经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
「冷吗?」司马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王安石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
「是有点,但不是很冷。」只能说是凉到让人不太舒服罢了。
司马光笑了一下,道:「你看你,脸颊都已经冷的没了血色,怎麽还仅是一点冷而已?别逞强了。」司马光伸手拂了他的颊边一下,手指上长著茧的粗糙感觉让王安石一愣。
他呵呵一笑。
司马光起身将窗关小一点,也跟著拢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时间也不早了,安石,你再不回去这天就要更凉了。」他对著他说。
王安石抿了一下嘴唇,眨著那双星灿的眼眸,对著司马光绽出一个笑。「大哥,我来此的真正目的呢,其实是听君一曲笛,好让我安眠~」他语气带著戏谑的玩味。
司马光盯著他,好一会儿才叹一口气,道:「早在你来的时候我就猜你是这麽想的。」有些无奈。
王安石咯咯笑了几下,带著如外头银白月光那样清冷却美丽的笑容,道:「大哥真是料事如神哪,不过短短两次的见面,就已经像是小弟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他合著双手,轻轻吹了一口气。
他身体偏寒,只要天气稍微一冷,手指脚指就全都冰凉,宛若冰块一般。
司马光翻了翻白眼,抡起拳头,意思意思地敲了一下王安石的头颅。
看见王安石呵气的动作,他问:「还是很冷吗?」真的有那麽冷吗?他都已经将窗关小了一点。
王安石苦笑了一下,道:「我身体比较怕冷,天气只要稍稍冷了点,就手脚冰冷啦。」他扭著自己的手指。
此时的他,白净的面容因为没了血色更加的白了许多,本来红润的嘴唇此时也白了,倚靠在椅背上的模样,宛若一个病弱纤细的美人。
尽管王安石本来就是个美人。
司马光皱了眉头,大手一揽,越过桌子,将王安石的手掌包覆起来。「这麽冰?安石,你身体似乎太虚了。」揉了几下他的手掌,让他暖一点。
他挹了下王安石的衣服,眉头的凹痕更深了。
「你衣服怎这麽轻薄?怪不得会冷!」司马光勾起椅子把手上一件看起来颇有厚度的衣服,将其盖在王安石身上,嘴里还唠叨地念著:「长这麽大还不会照顾自己──」诸如此类。
王安石有些不情愿了,他扯著司马光的衣袖带了点撒娇意味的笑,道:「大哥,不是说要吹笛给我听吗?怎麽现在还在管小弟我身上的衣服哪?」
司马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好啦,我去取来笛子,你等会儿。」他起身离去。
王安石一个人坐著,打量这厅的样子,发愣了好一会儿。
纤细的手轻轻捏起拳头,他愣怔地盯著,他没想过居然有人的手掌可以那麽热。
也没想过,司马光的手居然大到可以包覆住他的。
「唉~」习惯性地叹了一口气,手撑在颊边发愣。
这里安静的吓人,除了那呼啸的风,也就只剩下王安石的呼吸声。
他想起,从小到大的一些往事。
他从小喜欢读书,且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也常随著父亲来来往往到各地去,一路上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景象,民生困顿、生活寮苦、官员跋扈,这些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少年时,他相当自负,几乎可以说是自大了,对自己的才华感到十分高傲,直到後来,父亲逝世後,他才真正醒悟过来,生活上改变极大,日以继夜、焚膏继晷地刻苦读书,如今,考上了进士,虽位列第四,但也罢了,就算枢密使晏殊女婿之弟夺得第一那又如何?他是他自己,他知道他今後要做什麽。
一个拯救百姓的好官员。
这个国家,需要整顿,若在颓废下去,只怕又是一个亡朝。
他二十二岁了,人生已经过了二十有二的年头,是考上了个进士。他终於可以为人民百姓谋福了。
「哈──」他深深吐了一口气。
「怎麽了?安石。」司马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冒出,把陷入沉思地王安石整整吓了好大一跳。
王安石轻拍著胸前,一脸惊魂未定地望向司马光,道:「大哥,你差点吓死我了,你声音要是再大一些,恐怕小弟我如今已归天了。」这纯粹是玩笑话。
司马光轻斥道:「别乱说,死怎可拿来开玩笑?!」他手上的笛子敲了两下王安石的脑袋。
王安石俏皮地吐了下舌头,笑道:「唉唷,大哥,别那麽严肃嘛~」
「算了,走吧,我们去外头的凉亭去,你把那件外衣带著,别著凉了。」司马光也不晓得该对他说些什麽,仅是如此吩咐著。




《西江月》第二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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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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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凉亭,於那假山假水旁。
潺潺水流声,荷叶摇曳。
花未开,时节不对,如何绽放开?
风,带著锥心刺骨般的冷,滑进了那无壁保护的凉亭内。
天空星子满布,似乎在望著世间人们的所有故事。
一闪一烁,是老天晶莹的目光吗?
世间的故事,不就是天的作弄?
凉亭内,有著二人。
一人倚著柱子横笛握在手里,抬头仰望星空,一如星空望著自己。一人坐在石椅上,静静地闭眼享受这安宁。
「怎麽不吹呢?」那静静坐著的人抬起头,望著那倚著柱子的男人,轻声问。
那人闻声回过头看著他,道:「不急,安石。」他再度仰望星空。
坐著的人正是王安石。
他不解地看著司马光倚站著,不明白他为什麽要享受这冷风。
月光洒在司马光身上,银白的光让他整个人隐约的朦胧了。
王安石抓拢了那件厚重的外衣,缩了缩脖子,不希望风扎进他的衣服里。
夜已深。

王安石觉得,在月光下看星空的那男人,似乎有些落寞,又似乎在惦怀著什麽人。
他不晓得是谁,但他认为对方与他一定是有很密切的关系。
看了许久,司马光终於低低叹了一口气。
横笛在唇边,一曲方始。
笛声,清脆而悦耳,本该是带著轻快的色彩,如今在此月光下,却引得人心酸。
那笛声,深深扎进他耳朵,亦同深深揪紧他的心。
王安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曲虽美,却凄哀。
司马光沉浸於此笛声中,他忘形地吹奏著,而王安石也忘情地聆听著。
一个转折,却将人心带入了那另一个境界,曲风一转,由低沉哀伤转为轻快优游,虽是急转直起,却未给人有任何不是感,反倒觉得他本应该就是如此似的。
晚,夜深人静,四周除了那偶尔的猫头鹰鸣声,就是只剩下那风声伴随著笛声了。
假山旁,凉亭内,一清秀美丽一伟岸英俊,一同在寒风中吹笛与听笛。
风是过客。
轻快的节奏,最後的结尾与初始的音相互对应,竟是一样的哀凄!
「真是一曲惊人的曲。」王安石赞道,诚心的。
司马光笑眯了眼,道:「既然如此,那再一曲可好?」他因身旁这个秀丽如月光的男子的陪伴,此时心情正盛,想一曲接一曲。
「这当然求之不得,我正想拗你再让我听一曲呢!只可惜现下身边无琴,否则,我便与大哥同奏一曲。」王安石惊喜地说著,听著听著,也让他手痒了起来,他想弹琴了。
司马光淡淡一笑,笑的轻快,他刚毅的脸上带著温和的笑容,道:「安石,这你上次就有说过了,想和我合奏一曲是吧,那我下次再到你的居所去吧。」他捏捏王安石的脸颊,像在对小孩子一样的疼爱。
王安石抿嘴一笑,道:「才不,我下次要把我那张琴扛来,你这里景色优美极了,弹的时候,心情一定会好!」他摸摸自己被疼了两下的脸颊,看著司马光。
司马光但笑不语,只是再次将笛子横在唇边。
他思考著,要吹奏哪一曲才好。
斜映进来的月光,打在王安石身上,他望著在银色月光下沐浴的王安石,心中想到了一曲。
他勾著笑,微微吐出气来,又是一曲。
这凉亭,今夜沉溺在月光、寒风与笛声下。
与前一曲不一样的是,这首曲子中充斥的安祥、宁静,满满的都是轻柔的乐音。
没有悲伤、没有难过,有的仅是这盼人安心的曲风。
他吹的起劲,而他也听的过瘾。
王安石慵懒地趴在石桌上,拢了拢那衣服。
他半眯著眼睛,望著司马光闭眼吹笛的专注模样,尽管风是寒冷了些,但他可是依然沉醉在司马光的笛声之中。
他没想到,司马光居然这麽会吹笛。
伴随著那温柔的笛声,似乎有什麽东西流进他的心中。
此时的他,不想去注意那些,他只知道,他正在享受著音乐。
那曲子,似乎是在引人睡去。
劳累了一天,他似乎想睡了。
笑睨著眼前的男人,王安石抵不住被外衣裹著的温暖感受,渐渐的,阖上了眼睛。
星灿的眼眸,被遮了去,留下外边的水翦眼睫,安宁而美丽的脸庞,让人无法不动心。
均匀的呼吸声,让人晓得他正睡的深沉,除了那正徜徉在乐音当中的司马光。
兴正浓,而一曲罢。
司马光一睁开眼,便是瞧见了王安石趴伏在石桌上,陷入黑甜的梦乡。
他一个苦笑,用著悦耳而低沉的声音小声道:「怎麽就这样睡去了?」没了最好的听众,那吹笛又与谁人听?
他放下手上的笛,坐到熟睡的王安石旁边。
现在都已经是几更天了,他会累的想睡也是应该的。
黑色的发丝,垂落在王安石熟睡的颊边。
「睡的可真熟阿。」司马光这样说著,伸出手搭在王安石的肩上,摇了摇,想让他醒来。「醒醒、醒醒,安石,起来啦,累了就回去吧。」
「唔,嗯......」王安石叫不醒,仅是嘤喃个两声。
「真是的,我就不信叫不醒你。」司马光加大劲力,想要摇醒王安石,不过,功亏一溃,面对这样王安石,司马光只觉得无奈好笑。
「这只睡猪,怎麽长的如花似玉,却睡著这麽死?」司马光摇摇头,低声对著熟睡的王安石说:「看来,你这家伙今天是回不去自己居所的了,我也只能将你扛进屋里去了。」
可是,王安石虽然长的貌美,但他依然是个男人,要将他扛进去,也得花费好大一翻功夫的。
「就不晓得自己这文人的气力够不够将你平安扛进去了,要是你隔天发现身上多出了些伤痕,可别怪我阿。」司马光此时觉得他像是在对著空气说话,完全没有回应。
司马光起身,将王安石抱住,一个使力,将他扛了起来。
「嘿咻。」司马光感觉了一下王安石的重量,自言自语地道:「虽说比一般女人还要沉了一点,但也还好不会太重。」
司马光一步作两步地走进了屋子里面去,要是他的臂力在差一些,他可能就要拖不动了。
凉亭内,徒留下石倚和石桌上的残温。
一觉到天明。
晨曦,斜斜地打在那深睡的男人身上。
在阳光底下的那头乌黑长发,更显的耀眼。
一双星灿的眼眸,缓缓地张了开,而那漂亮眼眸的主人,正轻轻爬起来坐在床沿上。
身上紧裹著一件单衣,几绺黑发垂落,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黑与白相互呼应。
绝美的男人光著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疑惑地打量著这间他所完全不熟悉的卧房。
「怪了,这里是哪里?」那悦耳的声音,正巧就是王安石。
这房间的装饰简单,没有冗重累赘又多馀的东西,除了一些必需品,唯一的装饰也就只有那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
桌子、椅子、书柜、衣柜,简单的让人欣赏。
这早晨来的特别美。
王安石已经不晓得有多久没有这麽舒服的睡过一觉了。
想起昨晚与司马光待在那凉亭听他吹笛,而後来也不晓得如何,醒来就是再这里了,这卧房兴许就是司马光住所里的一间客房吧。

「叩叩。」有人敲了两下木门。
「谁?」王安石起身,为来人开门。
那来人正是司马光。「早安,安石。」司马光依然是一身素衣,朴素而简单。
司马光为他绽了一脸的清爽笑容。
王安石对这个大哥很是欣赏,对他笑了笑,道:「早安,大哥。」天气与昨晚一样,有些冷。
司马光抬手捏捏他的脸颊,低著声音道:「好了,今早依然有些冷,你居然就穿著这麽一件单衣应门,也不怕著凉。」司马光拉著他的手,带到床边,将挂在上头的衣服拾起给王安石。
「大哥,真不好意思叨扰了。」王安石对於自己在司马光的居所睡死了感到很不好意思。
司马光愣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对他道:「你这家伙,说什麽不好意思,你当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吗?好啦,快点换一换衣服,我带你去吃早饭!」接著,他揉乱王安石的长发。
王安石有些尴尬的笑了,他把胸前的乱发拨到肩後,露出那漂亮的锁骨与颈子。
司马光的目光一扫,不禁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
随著锁骨往上滑,到了白皙的颈子,再到轮廓细致的下巴与红豔的嘴唇。
司马光移不开他的眼,他忽然觉得身体有些躁热了。
空气的冰冷是这麽明显,他哪能自欺欺人的说这是天气的转化?
欲望来的太快,让他无法接应、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你怎麽了?」王安石奇怪地看著司马光脸色忽然一变,有些不知所措地问著。
司马光苦笑著摇了头,对有些疑惑地王安石道:「安石,我在外头等你梳洗完毕。」说完,他有些匆忙地离开了这间小卧室。

外头的空气,将他身上的燠热稍稍减退。
脑子被带著寒冷的风吹过,清醒了一些,想起刚刚在屋里看到的美色,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居然对男人产生欲望。
而且是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
他从来是个理智的人,生理与心理绝对不冲动,可他没想到,他的欲望居然来的那麽迅速,还是对一个与他同样是男人的青年!
「──难道是我病了?」他不由得这麽想。
那房门外种了些许花,那是一些鲜豔而不知名的花,上头沾了点露水,小巧可爱。
他蹲下身体,布著粗茧的手指轻轻地触碰那小小的露珠。
一碰即逝。
这麽美丽可爱的事物,居然就这样消失在他手里了。
宛若昙花一现。
是不是美丽的事物都是这样子?这样子的快速出现又消失?
那麽,王安石是否也会如此?
唉──
「我果然是病了。」司马光肯定地说,愣怔地瞧著那朵没了露珠的花儿。
「病了?大哥,你染上风寒啦?」後头传来王安石担忧的声音。
司马光吓了一跳,摸著花的手也跟著一顿。
他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对著王安石说:「没什麽,我没有染上风寒。」他摆摆手,笑的亲切。
他刚毅的脸上浮出了淡淡而不明显的红晕,他把其隐藏的很好。
也或许,他伪装的很好。
「那你怎麽说你病了?」王安石奇怪地道,望著司马光。
司马光淡笑,只是说道:「我仅是担心我会过度迷恋一件让我丧失理智的事物。」他说的是事实,他担心会沾上王安石这让他迷失理智的人。
他很清楚,王安石是一个可以让人失了魂的人,即使,他是个男人。
「你这句话相当奇怪呢!大哥。」他笑笑,「一件会让你丧失理智的东西是绝对会让你过度迷恋地。」王安石像是很有经验地说道。
司马光苦笑,嘴角勾的有些勉强。「我想是吧,但我就是不想太过沉迷。」王安石说这话彷佛是在对他说他一定会迷恋上他似的。
今日的早晨,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哈哈,那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件让你丧失理智让你过度迷恋的东西是什麽?」王安石笑著,倚在那墙边。
司马光仅是摇头。
王安石有些俏皮地转了转眼珠,突然笑道:「不会是所谓的杜康吧?我有没有猜错?」他认为,大概只有酒这种东西能让人迷恋不已又丧失理智吧!
司马光嘿嘿苦笑,道:「你没猜错,安石。」我担心你就像酒一样,让我一沾就著迷,越沾越沉醉。
「哎呀,那就没什麽好担心的啦,像大哥这样的人,定力肯定是不错的!你绝对不会一沾酒就越迷恋的。」王安石拍胸部保证道,此时的他,笑的灿烂如花。
司马光险些又恍了神。
他依然苦笑,想著:这无关呼定力,迷恋这件事,就怕是一定会发生的,差别只在於时间的早或晚罢了。
「好了,我们去吃早饭吧。」司马光撇开苦笑与这些庸人自扰之事,开心的对著王安石说道。
「我肚子早就饿了呢。」王安石这麽说道,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十分清爽悠閒。
此时的司马光才注意到,王安石身上并无昨晚那见厚重的大衣,有的仅是他昨晚穿来时的轻薄衣物。
「安石,那件外衣呢?怎麽不见你穿出来?」司马光这样问。
王安石笑了,对他说:「没什麽,虽然今天与昨晚一般凉,但有出太阳,应该是不会让我手脚冰冷的。」他顿了顿,「而且,我等会儿就要回去了,反正也仅是冷那一下子,回到居所就温暖了。」
司马光皱眉有些不能苟同,但王安石这麽道,他也不好再说些什麽。
如此,他也只能领著王安石走进饭厅。
留下那朵没了露珠在阳光下的鲜豔花朵。
但少了露珠的陪衬,那花就是失了一份美、少了一道魂。
彷佛一个失了心的醉美人。

一场浮华奢靡的晚宴。
那是一晚的糜烂。
司马光再一次地被邀请来到皇宫参加这宴会。
眼前的景象让他哧笑,这根本就是光怪陆离。
朝政已经落寞、不稳,皇帝竟领著大臣与官员们持续地举办著安慰自己的虚伪宴会,掩饰百姓困苦与朝政失败的愚行!
哈,大家都装做什麽都不知道吗?
真是笑死人了。
如今的百姓已多有怨言,生活的困苦根本就是一种折磨,天下有多少人活在折磨之下?!
靡靡之音四起,人们自欺欺人地沉浸在享受。
望著这些奢侈的大鱼大肉、菜肴美酒,司马光实在是不由得叹气。
每次来这种地方,都让他十分不自在。
「您好,司马大人。」一声恭迎。
「你好。」冷淡回应。
他带著平淡的神情,端了酒杯,尽量避去人潮,人多,麻烦。
依然是一个人,提著酒壶与茶杯,往花园方向去。
本来一些想与他打招呼、攀关系的官员们见他一个人往旁边走去,也就没跟了过去。
谁都晓得,司马光的个性。
他十分厌恶这种攀带关系,明里来暗里去,真的很让人郁闷。
一个人站在月光下,品味美酒。
天气已经转冷。
寒风凛冽。
杯里的酒,渐渐转凉。
酒面上,映出了一轮月亮。
银色的月光,让他想起了王安石。
那月光下的美人。
说起王安石,他与他认识已有了半个月。
不长不短,友谊却渐渐深厚。
一次、两次、三次直至许多次的见面与谈笑,他们熟的不能再熟。
半个月内,他们交情更深许多,甚至比其他一些认识好些年的人要有更加深厚的友情。
而他,也无可奈何的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对王安石有不轨的念头。
那样的违反伦常。
「哈,似乎是真的著迷了──」他一口灌下那已经凉了的酒,脸颊边上,尽是苦笑。
他不想承认,不想。
他宁愿,永远埋藏在心中,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这样很好,对谁都好,只因为这是一份不寻常的感情与欲望。
埋藏在心底深处,像是夜空一般的深无止尽。

有人来了。
司马光随意一扫眼,见著两个人向他这里走过来。
一是枢密使晏殊,而另一个,是王安石。
想不到王安石也来了。
司马光有些不了解他们怎麽会走在一起,更不了解的是为什麽平时算是很平合的王安石眼中竟然会对晏殊出现愤恨?他实在是不了解。
他平时是不屑於做此等偷窥、窃听之事的,但如今,他只不住自己的好奇。
对他来说,他是君子,这些事情是小人才会做的事情,可是,如今──或许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小人行径吧!
王安石与晏殊站在花园边,轻声细语地谈话著。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凝重而不悦。
虽然与他们两个人是有段距离的,但对於司马光来说,这等声量与距离是绰绰有馀的了,他可以听见他们在说什麽。
「王安石阿,你可要听老朽的话呀,这对你是有好处的。」晏殊痀偻著身体,发白的头发与胡子让人知道他年事已大。
王安石冷冷一哼,但也没说什麽,仅是抡紧拳头,不发一语地望著他方。
晏殊也没搭里他,只是迳自说道:「由杨绘取得状元有什麽不对?这是告诉你一个经验,很多事情不要过於刁钻,这算是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上了一课。」晏殊此时的模样倒像是在教训自己的徒子徒孙一样。
「再说了,杨绘是我女婿的弟弟,主考官不巴结我要巴结谁?你也只能怪自己的父亲最多只当了个江宁的通判,没有那强大的靠山!」
「这样说,你懂了吗?」
「是。」王安石低下头,轻轻应了声。
可他的拳头上,已经逼出了青筋。
「做人度量要大一些能容人,人亦能容自己。」晏殊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一脸高深的样子。
王安石静默了会儿,方道:「是,安石明白。」他拱了拱手。
晏殊满意地点头,最後又对他说:「王安石,官场就是这样,没有所谓的公平,只有手握权力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有实力。」
王安石只能隐忍,他没有办法抵抗眼前的痀偻老人。
此时的晏殊根本是倚老卖老。
他目前仅是一个刚被任命到淮南去当个判官的小官罢了,如何能跟朝中大臣相斗?
「王安石,你要好好记著我今日跟你说的话。」晏殊对他这麽说。
而他居然也只能点头。

晏殊离去後,就留下王安石一人在花园里。
王安石抬头仰望夜空,顿觉刚刚的愤怒只剩下冷漠。
天上的繁星,似乎在嘲笑他的隐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忍的应该。」王安石淡淡自语著,却没想到被人听了去。
那人正是司马光。
在晏殊与王安石谈话的这短短时间内,他将一整壶的酒给喝光了。
空的酒壶里,仅剩一滴酒与那酒香。
他手上,也布了青筋。




《西江月》第三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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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的风很大,也很凉。
司马光叹了一口气,实在是对於这个朝廷感到无可奈何。
「是谁在那边?!」王安石大喝。
司马光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要走出去的时候,却有另一人光明正大地站在王安石身边。
那人正是此次的状元郎,杨绘。
司马光一愣,旋即冷笑一下。
「杨绘?!你怎麽在这里!」王安石吃了一惊,随後冷著声音道:「你在这里做什麽?」他十分的不悦,捏起的拳头正隐隐发抖著。
杨绘吃吃一笑,带了点挪揄地道:「王安石哪,我来看你的呀。」他伸出手轻佻地摸了王安石的脸颊和细致的下巴。
王安石没想到他竟然这麽大胆,他手用力挥开杨绘的手,怒道:「杨绘,你别太过分了!你得了状元,就想来污辱我是吗?!」王安石气的不能自己,那双美目里都是炙人的怒火。
杨绘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低著声音道:「发那麽大的火做什麽?我是状元是已定的事实了,而你也不过是个位列第四进士,再说了,我就是羞辱你又如何?你奈何的了我吗?哈哈哈~」他收回手,目光下流地扫著王安石的全身。
王安石被他气的不能在气。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美人,而且性子还挺烈的嘛,如何,要不要与我共渡一晚露水?」杨绘长的不错的脸上带著令人难堪的下流,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堪。
他的手又再次往王安石身上溜去,不过却是直袭他的腰带。
王安石没想到杨绘居然是个伪君子,更不曾想过他一个男人竟会被同为男人的杨绘调戏,这让他恼火,他一巴掌呼拉过去,狠狠地在杨绘脸上赏了个红爪。
他冷著声音,面容凛冽,语气带著沉沉的怒火,道:「不要以为我隐忍你们退居第四就是好欺负的,若不是看在你有个枢密使女婿的哥哥,你根本就不用想著这状元的位子,更甚者是连进士都当不成!哼!」
他不屑地瞧了一眼杨绘,嘲笑道:「你还不走,是等著要与我共眠吗?哈,甭想了,等到一百年我也不会看你一眼!丧家犬!」
杨绘脸上带了个红爪,他没想到来讨个便宜竟会弄得他如此狼狈、反到被羞辱了一番,他怒红著眼,却也不能说什麽,走好甩袖离去。
他心里十分火大,尤其是王安石最後那句丧家犬,更是让他很不是滋味。
他想著,总有一天一定把今天的羞辱要回来!

司马光冷著脸,看著这一切的发生。
身为大臣的晏殊居然与他人同流合污,这样教他人,而那杨绘竟然仗著自己身後那叫晏殊的靠山,对王安石如此毛手毛脚,整一个伪君子!
此时,在花园中央的王安石已经坐了下来,他垂下来的肩膀彷佛是扛了万斤千两重的东西,让他累的无法挺直肩膀。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他後头的司马光则是连连摇头,目光担忧地望著他。
月光依然美丽地洒在王安石稍嫌瘦弱的身上,王安石轻轻抬头往望那婵娟,微启的红唇,宛若有著千言万语要对天上的神仙说。
王安石的衣摆与袖子被风吹地飒飒声响,灌进衣服内的冷风,让他不住的颤抖。
这风,越来越冷。天上明月的银光,也越来越冰清。
冬已近。
花园四周的花,有大半因为天冷而凋零,与王安石在月光下的身影,更显地落寞、凄凉。
看著这一幕,司马光知道他无法在继续看下去了,他走了出来。
他带著若无其事的笑,对著王安石挥手。
「安石,你在这里做什麽?」
王安石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著司马光。「大哥?!」他惊呼。
司马光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道:「安石,你刚刚一个人在这里想什麽?怎麽好像很不高兴似的。」他坐再王安石身侧,担心地问。
王安石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垂下那水翦似的眼睫,道:「没事,我只是在沉思。」他不想说,这件事他不想说。
这是他一个人的事,并不关司马光。
他不想让他担心。
对他来说,自己能处理的事情,绝对不让他人操心,他也绝不示弱。
他不会向任何人诉苦、示弱,自己一个人将事情埋在心中解决,如此就好。
司马光望著他,幽幽一叹气。
他哪能不明白王安石的想法,固执地不向任何人示弱,也固执地不肯开口。
但他,也有相同的执拗,仅是对他。
「可是,我怎麽觉得你好像很累?安石,你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告诉我吧。」他拍拍王安石的肩膀,语气温柔,又道:「别让我担心了。」
王安石叹了一口气,扭过头来,对著他说:「什麽事情都没有,大哥。」他眼里有些无奈。
冷风穿过他们身侧,宛若冰针扎上他们的皮肤。
司马光拧起眉头,真这麽固执?
他不放弃,继续劝说:「安石,依我这对你半个月的了解,你总是不肯说出心里的事情──你今天似乎特别不高兴,你就说出来吧,让自己好过一些。」他也同样的固执,硬是要他说出来。
本来,不想说就算了,但就是因为他是王安石,所以,他坚持要他说。
王安石也蹙起了柳眉,他不解地望著他:「大哥,你为什麽就执意要我说?你今天不寻常。」他被劝的有些不耐烦了。
「我只是担心你,安石,平时你看起来没什麽事,但今天──」司马光说到一半,被打断了。
王安石一挥手,忍不住冷著脸道:「大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需要管,我不会有事的。」他口气变的有些差了,连著晏殊、杨绘再来是司马光,他很烦,真的很烦。
他晓得自己这麽说很伤人,但他就是没办法!
他对著司马光时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要是他又说出了些什麽,那可怎麽办?
他不愿意,决不。
「大哥,我现在只想静一静,拜托了。」他转身,挥著袖子往里头的花园走去。
独留下在萧瑟花园里的司马光。
他淡淡苦笑,转头望著天上的明月。
他终究,还是无法自己的著迷了。
对王安石。
这一夜,难眠。
司马光身上著了件单衣,袒胸倚在窗棂边。
窗户,开的很大,他硬是要让冷风灌进来。
他不怕冷,只怕内心那蠢蠢欲动的孤寂会跃上他的理智上头,也怕沉迷在王安石身上。
尽管他早已沉迷。
他不得不承认,他只能告诉自己,就算沉迷他也不能说出去,正等违背伦常的事情,他只能将其包藏在心里,一个人体会。
他浅嚐了一口清水,并扯下自己的发带,让一头长发倾泄在肩头与胸前。
「光儿,这麽晚了你怎麽还不睡呢?」司马夫人站在他身後,慈祥地看著他。
司马光回过头,对著母亲一笑,道:「没什麽,睡不著罢了。」他将窗户轻轻阖起,不让母亲受冷。
「你阿,不会是担心政务而睡不著的吧?」司马夫人无奈的对他笑著道,拍拍司马光的肩膀,叹了口气。「你父亲也是,你们两都是一个样,操心朝廷的事情,总是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
司马光苦笑,如果让母亲知道他睡不著竟是为了一个男人,怕是会让母亲活活气死吧。
见著了司马光的苦笑,司马夫人便当作是默认了。
她摇摇头,担忧地说:「你父亲在位列四品官的时候也是操心之极,而你现在不过是个官史,就如此操心,要是你以後当了更大的官,不就要烦心到一个怎样的地步?」她抓著袖子,有些心疼地望著司马光。
司马光笑了下,手搭上母亲的肩,道:「娘,别担心啦,我不会太过头的,适可而止,我知道分寸的。」
只是,心里对王安石的执念恐怕不会减退。
明天,就去找安石吧。
即使,他明天依然有可能会被伤到,但他也不管了,他想见他。
「好吧,那我也不再说什麽了,早些睡吧。」司马夫人笑了,跟著,她缓慢地走了出去。
见司马夫人走了出去,司马光本来带笑的脸渐渐黯淡了下来,他再度将窗打了开,抬头仰望夜空。
星子虽美,却始终比不过月亮的光辉。
今夜的月,如勾。


隔天,天气很好。
适合拜访他人,尤其是对他有意思的友人。
司马光一早就出门了。
带著他的笛子。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虽是如此,但其中的贫富也看的一清二楚。
乞丐、游民变多了,商人越便越刻薄,百姓生活,真的越来越困顿。
司马光目不斜视,往著王安石居所的方向前进。
世道真的变了。
司马光到了王安石居所的门口。
这里是一座环境清幽的大宅,位置相当的好。
人烟相当稀少。
「我找王安石,请帮我通报一下,说是司马光来了。」司马光对著一个在门口扫地的小仆这样说道。
那小仆点点头,道:「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说完,那小仆就放下扫帚,跑了进去。
司马光倚墙等待。
这里景色相当不错,让人心旷神怡。
「大哥,你怎麽突然来了?」一个略带喘息的声音在司马光身後响起,那熟悉的声音,正是王安石。
司马光的心突然一紧。
他转头回去,见著王安石气息微喘地站在他旁边,似乎是跑过来亲自迎接的。
司马光对他露齿一笑,手轻轻搭上他的肩,道:「你怎麽用跑的过来呢?慢慢走就好了,不急。」他笑的若无其事、优游自得。
只是,没人见著他心里的波涛。
「没什麽,本来今天想过去找你的,却没想到你自己先来了。」王安石笑著说。
司马光没说话,仅是淡笑。
不知为何,突然的沉默。
两个人就这麽对视著,谁也没开口,伫在这大门口。

良久,王安石才开口,道:「好了,大哥,我们进去吧。」他眨了眨眼睛,领著司马光进屋去了。
王安石将他带到了正对庭园的那一回廊上,那里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垫以及一壶刚泡好的茶。
「这里景色相当不错。」司马光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王安石有些不知所云,但还是笑笑地点头。
「大哥,你怎麽来找我了?」王安石这麽说,顺手摸了那庭中的木兰花。
司马光拿出那笛,坐在其中一张椅垫上,笑道:「就是为了与你共奏一曲才来的呀。」他理了理衣服,坐姿端正而一丝不苟。
王安石愣了一下,突然双眼绽放异彩,笑的十分开心。
「呵呵~如此,我也不能让大哥失望,今天天气甚好,在这时候让咱们合奏一曲吧!」王安石笑著站起身,漂亮白净的脸上漾著期待。
「我去取琴来,大哥。」
「我等你。」司马光静静地道,他望著那庭院里的景色。
那木兰树上,有著许多朵鲜豔的红色木兰花。
一朵、两朵,随著风,落到了地上。
满地红花。
禁不住这般凄哀的美,司马光将笛横在下唇,一曲。
那般的凄凉。
低回的哀音,在这满地红花的庭园里盘旋。
一曲萧瑟。
那笛的哀音,揪的人心慌。
遍地的红花、满心的忧愁,不是为社稷,只是为那美丽的人。
心痛。
痛的肝肠寸断。
却又是因何?又是为什麽痛?
他不知道,他只能将只有自己懂得心情,诉诸於这笛之中。
他只能沉近在笛声之中,浑然忘我。

一人踏著红花靠近了司马光。
是谁?
司马光看向来人,笛声未止,手指未停。
那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一个眉清目秀、神情间带著丝冷傲的少年。
少年没有打断他的笛声,仅是站在那花树下看著他,带了点小小的敌意,宛若是一只被人闯了领域的公猫,紧绷著。
司马光也没理他,继续吹著他的笛。
只是,那笛的哀凄中,又带了点挑衅,针对那少年的。
少年目光一颤,冷傲的眼神像是要将他刺穿一般,紧紧地盯著他。
少年拾起一朵花,像是回应他的挑衅,用力的往司马光身上丢。
司马光笑了。
因为,他见了王安石已经抱了一只琴过来,而王安石正好瞧见这一幕。
少年脸上的冷傲顿时消失,只剩那可怜小猫般的样子与眼里一点点对司马光的气愤。
王安石放下手中的琴,用力的往少年的头一敲。
此时,那曲已停。
红花依然纷飞、落地。
「王安礼!你刚刚对大哥做什麽?!」王安石这样对著那少年怒道,他拧著少年的耳朵,让他反省。
司马光淡淡一笑,道:「安石,他也只是好玩的,没有恶意。」他替那少年开脱,多少会让那少年觉得他有一点虚伪。
「可是大哥,我这不争气的弟弟每次总是出来捣蛋,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了!」王安石听见司马光的话也只好放手,他无奈地对著司马光说道。
此时司马光才晓得,那少年正是王安石的弟弟。
王安礼瞥了一眼司马光,不屑的一哼。
接著,他脑袋又被敲了一记。
「王安礼,你的礼貌到哪里去了?还多亏父亲给你取了这麽一个名字!」王安石实在拿他这个弟弟没办法,他气也气过了、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王安礼就是依然故我。
司马光玩味地看著王安石与其弟的互动,感到相当有趣。
不过,接下来王安里的举动让他无法感到有趣,只让他有些忌妒。
只见,王安礼带著谄媚的笑接近他的哥哥,仗著比王安石高了一个头,他把王安石抱进了怀中,可耻的对著他大哥讨好道:「对不起啦,哥哥。」
而司马光好巧不巧又看见了那臭小子对他吐了舌头,十分挑衅!
他忌妒王安礼可以轻易的接近王安石、抱著他,也气恼王安礼对他的挑衅。
这让他十分不悦。
不过,一开始倒是他先招惹他的,这样一来,两人是扯平了。
「安石,我们不是说要合奏的吗?」司马光不想看见王安石被人抱在怀里,即使对方只是他亲弟弟,所以,他拉开话题。
「是阿,我都搬来了我的宝贝呢!」王安石像是献礼一样,把那只琴轻轻地拉过来在他与司马光之间。
司马光端详著,觉得这琴相当细致,让人惊叹。
宛如鬼斧神工的天物。
王安礼安静地坐在王安石身边,眼睛却是警戒地瞪著司马光。
「我可以摸吗?」司马光歪著头,问著一旁背後满是落花飘零景色的王安石。
这一景多美!
司马光忙著把目光转到琴上,他不想让人发现他眼里的波动,他装著仔细在审视这琴。
「当然可以,大哥。」王安石将琴推到司马光的面前,笑著说。
王安礼只是冷冷一笑。
司马光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他想,这少年大约是知道了他在想什麽了。
他闭了闭眼,再次张开时,眼中是锐利而专注的,他看著那琴,轻轻拨著那弦。
一声清脆却柔和。
司马光专心一意地审视著这琴。
而一旁的王安石,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了目光。
司马光一绺发垂在颊侧,刚毅如刀削的俊脸上带著严肃与专注,目光中的锐利让人好奇地直直盯著他,他转不开他的眼,只能被动地看著他发愣。
他心里似乎有什麽东西在沸腾。
调动琴弦的手,也让他心里一动,随著那琴音。
没想过,用了那麽久自己珍爱的琴居然会给他带来这种震撼。
他愣了。
王安礼撇了他一眼,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麽,眼里没有一丝波动,仅是了然。
司马光一笑,转头对著王安石道:「这真是一把好琴,音色相当的美。」他修长的手指摸著那琴身。
王安石垂下眼睫,淡道:「是阿,它伴在我身侧已经很久了,我至今还未见过有哪只琴的音色比它还美。」他勾起一抹豔笑。
王安礼开始玩起那掉在地上的红花了,没办法,实在太无聊了。
不过,他的眼光一直盯在司马光身上。
司马光笑了笑,道:「我先吹一段,你在跟上来吧。」他拾起那笛,横在唇下。
与方才不同,那是首带著浓浓爱恋色彩的曲风。
不似那沉重的哀凉,仅有那轻快又带著少女迟疑的爱慕,没有悲伤,只有满心的欢喜。
那甜如蜜的滋味,让人无法忘怀。
蜿蜒柔软的琴音出现了,踏进了笛音之中。
本是不同的音色,在此时竟是如此的和谐。
琴的温柔,彷佛连那冷冽的风也为之动容。
少女的甜蜜与温柔,在这曲子里显露无遗,诠释的精采!
王安礼坐在一旁,闭著眼睛听著这曲子,微抿的嘴唇似乎忍住了什麽话。
红花,落了一地。



《西江月》第四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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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决定将文贴到这里了= =
今天贴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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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完全不晓得这一天如何在王安石的居所过的。
他只记得,他与王安石曲又一曲的演奏著,直到天方露出了那一抹明月。
这让他感到好笑。
那时,在他与王安石回过神来的时候,王安礼已经睡倒在那回廊上了。
看著天色渐黑的天空,他们两人相视而笑。
怕打扰了王家,司马光先行告辞。
路途上,依然是那百姓困苦的模样,他依然目不斜视,只因,他不忍心。
匆匆忙忙地回到家中,见到的是母亲在饭厅中等著自己开饭的样子。
桌上的饭菜有些冷了。
「娘,你怎麽不先吃?饭菜都有些冷了。」司马光对著母亲这样说道。
司马夫人看了他一眼,温柔笑笑地说道:「我等你回来吃饭阿,若是你回来时见到的一桌饭菜都是被人吃过地剩菜剩饭,你一定会很难过,所以,我就乾脆在这里等你了。」
司马光心中一働,目光有些红润。
面对这样的母亲,他还有什麽话好说?除了孝顺,还能怎麽做?
可是,心中那人怎麽办?他不想放弃阿。
若让母亲知晓了他心里头是个男人,她作何感想?
他想,大概会气死吧。
他苦笑。
司马光坐在饭桌上,对著司马夫人道:「谢谢你,娘。」除了一句感谢,他还有什麽能说?
他不想放弃心中的那人。
他贪心了。
不能说的事,盘据在他心里。
但是,他却贪心地想把那妄想的无名梦实现。
司马夫人对他笑笑,苍老的面容上勾起更多的皱纹。
他的心事,谁人知?
那等违逆道德、伦常的情感。
他该如何扛起来?该如何承受?
心事,越藏越难受。
他沉迷在那人的风情里,深深的,而不可自拔。
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冷烈的让人心慌。
放入口内的食物,是冷的。

翌日。
司马光早早就出了门。
他去了郊外一处有大池塘的凉亭里等人。
那凉亭,立於这池塘的中心。
池塘里,只剩下一片片绿色的荷叶,水面反射著晨曦。
他坐在凉亭上方,望著这一处的秋景。
远方的山岚,一座接一座。
已近冬的晚秋,带著那让人无语的凄凉,让人无法真真正正的开心起来。
一人的影子出现在司马光身後。
「安石吗?」司马光头也没回,就这麽道。
如此的肯定。
後头的人笑了,正是王安石。
「大哥,你来早了。」王安石这麽道,他笑靥如花,手轻抚著那石做的栏杆。
司马光回头看了眼王安石,笑眯了眼睛。
「你亦同。」风扬起,将王安石的长发吹起,打在司马光的脸上。
手一勾,司马光轻轻柔柔地挽起那绺发。
王安石无奈地笑笑,道:「头发太长了,又不好整理,想在哪天把其剪短些。」他抓自己的那绺发,随性的往肩後一丢,却更富有另一种美感。
司马光平时刚毅、严肃的脸上,此时是带著温柔的笑。
说过了,他已经沉迷了。
要不要再继续沉迷下去,结果都是一样,那不如就沉迷下去吧。
「别剪掉。」他说。面对王安石疑惑的脸庞,司马光平淡著声音,道:「这样子,很好看。」
王安石脸色微赧,笑了笑,道:「谢谢。」他从身後拿出两壶酒一册书来。
「带酒来啦?」司马光见了那酒壶,笑容更大了些。
「还有一本书呢。」王安石将其摊放在凉亭内的石桌,册上写著:陶渊明集。
「这是陶潜先生的书嘛。」司马光说道,他指著那本册子,问:「你喜欢他的东西?」
王安石点点头,拿了其中一壶酒给司马光,自己则有一壶。
「一早喝酒不好。」虽是这麽说,司马光依然笑了笑,道:「那麽,你是喜欢他的才学还是为人?」他问。
王安石思索了一下,笑道:「其实,都喜欢。但若真要比较的话,我是喜欢他的为人更多一些。」他轻轻翻开那册书,回答著。
「为什麽?」司马光再问。
王安石神秘的一笑。「这个嘛。」他摘下酒壶的封口,道:「我也不能说个确切。」
波光粼粼,闪烁著阳光。
在那满是绿色荷叶的池塘。
「在一个半月,我就要与你分离了。」王安石这样说道,那波光,让他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
司马光目光不在他身上,望著一池的荷叶,低垂著眼睛喝了酒,不说话。
「离到淮南当判官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月,到时候,我就要带著母亲与弟弟到淮南去了。」
司马光静静地听著,本来带笑的脸,已经成了面无表情。
能怪他吗?他现在根本就不晓得要做什麽表情。
不知道,他不知道。
「大哥,你有什麽话要说吗?」王安石笑著说,但看著司马光的眼已经带了点哀伤。
今日一别,何时能在相见?
是半生之後?还是到了被埋进土里的那一刻依然没有见到?
司马光摇摇头。
说起来,他也该回自己的岗位上了。
哈,短短的半个月,竟让他嚐受了如此多的心情。
对王安石的迷恋,对世俗的顾忌,对内心的质疑。
他能说什麽?挽留王安石吗?挽留他做什麽?娶他为妻?
对王安石的感情,是禁忌!是不顾伦常!
这是断袖阿!
可他,又有什麽办法?
短短半个月,就让他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沼泽深渊。
难道,要对王安石说出这作孽的话吗?哈,他大概除了躲他之外,就只剩唾弃吧!
说出来,只有一死。不说,又是那般的不甘。
他,说是不说?
「大哥,你在想什麽?」王安石问著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著担忧。
池塘内,只有绿荷。
司马光摇头,道:「没什麽,想一些事情而已。」他望著那双秋水似的眸,心里犹豫而抽痛。
「喔,那你沉思吧,我在一旁看书不打扰你。」王安石笑著说,他并没有发现司马光异样的目光。
王安石,你要我怎麽做?
司马光闭了闭眼,深深吸一口气。
难道,真要与他一别吗?
这一别,恐怕将是无相见之日了。
可他不甘心哪!不甘心哪!
为什麽,就这半个月,他可以深深迷恋上他?
爱情,来的太快。
这段属於他单方面的情,是作孽。
冷风,吹的他好冷。
身冷,心也冷。
司马光盯著王安石专注看书的绝豔侧脸,脸上只有苦涩的笑。
说了这禁忌的情感,他何能何德可以得到王安石的青睐?
难道真要将心事藏在内心里,不甘心到天荒地老?
可,要真地见著了他对他的厌恶,他能堪得住吗?怕是不能吧。
陷入了矛盾。
指甲,陷入了他的掌心肉里,一丝丝殷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大哥,你到底怎麽了?」王安石终於忍不下去了,他站起来看著司马光,问道。
「我不能说。」这事哪里能说?拜托,就让他藏在心里一辈子吧!
王安石皱眉,他不能明白有什麽是不能说的。「大哥,你在说什麽傻话阿?」
司马光笑了,他道:「是,我是傻子。但我却也知道,这件事谁也不能说。」谁也不能说。
王安石放下手上的书册,走到他身边,温著声道:「连我也不行吗?」可,他却固执地想知道。
「连你也不行。」尤其是你,不能让你知晓。
「为什麽?」王安石脸上露出了坚决的态度,问。
司马光缓缓摇头,不语。
王安石蹙起的眉,凹痕更深了。「为什麽我不能知道?你总要告诉我个原因。」他要知道,为什麽,他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隐藏。
司马光依然是摇头,脸上的表情净是苦涩,他的目光深沉,说什麽他都不说。
两人都是一般的固执阿。
沉没地对视。
王安石再度靠近司马光,进的几乎要将呼吸融在一块儿了。
司马光眼神暗了暗,这是在折磨他。
王安石相当不礼貌地扯著他的衣襟,冷著声,问:「你总得告诉我一个原因。」他怒了。
司马光苦笑,他实在是不想说。
说他是胆小鬼也好,他就是不能说,他不想让这段友谊破碎。
却没想到,一人踏了进来。
那人竟是王安礼。
王安石看向来人,道:「王安礼,你到这里做什麽?」
「哥哥,你还不明白吗?」王安礼笑了笑,倚在那石做的栏杆上。
「明白什麽?」王安石问,揪著司马光衣襟的手劲更大了些。
司马光一个机伶,他马上明白了王安礼要说什麽,他急忙道:「小鬼,你不能说!」他不能说,说了他就完了,想要再一次见到王安石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他不能保证,离别之後,他们还能再相见。
「司马光,料不到你也是个胆小鬼!」王安礼眼中带著鄙夷,冷笑著说。
王安石冷冷瞪了他一眼,道:「王安礼,你嘴巴放乾净一点,你的礼貌去哪了?你读的书跑哪了?」王安石很不能谅解王安礼这行为。
王安礼笑了笑,说出了让两个人都震惊不已的话。
「这胆小鬼喜欢你阿,哥哥。」他脸上是纯净而天真的笑容。
王安石揪著司马光衣襟的手松了。
司马光只是无奈的苦笑。
冷风冻结在这池塘上的凉亭。
里头的三人,脸上都是不一样的表情。
一个连连冷笑,一个是不敢置信,一个则是苦笑不已。
桌上的两壶酒,都没有喝完。
留著那封口,在酒壶边。
王安石的吃惊,让司马光的心受了不小的冲击与伤痛。
他也只能苦笑以对。
「大哥,你真的对我──」王安石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他实在是不能够接受。
他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更不能接受同样身为男人的自己竟然会被司马光看上了。
这对他不啻是个讽刺。
他心里堆积了一堆东西,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更忘了如何言语。
「是,我是喜欢你。」既然,被拆穿了,那就让他放下去吧。
就让他堕入地狱吧。
王安石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他震惊的无法思考。
顿时,他脑中一下子被一堆东西塞满,与司马光的相识、在司马光居所的假山旁的凉亭里听他吹笛、那一夜在御花园里司马光对他的安慰、以及与他合奏一首又一首的歌曲。
他不能理解!为什麽司马光会喜欢上他?会对他怀抱著这异样的情感?
难道,他上看上我的美色吗?
哈,他能有什麽美色?!不过就是一副臭皮囊罢了!
所有与司马光的回忆,全盘被推翻。
「哥哥,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就喜欢上你的,你和他认识多久啦?」王安礼对著他大哥甜甜地问道,只可惜那些话其实是在针对司马光的。
司马光漫不在乎,既然已经被揭穿了,那他也没什麽好顾忌的了。
要是,王安石真的厌恶他的话,那就罢了。
就将这日子的回忆全当作是一段荒诞的情感,深深地埋藏在心里,不对任何人说去。
「半个月,没错,半个月。」王安石愣愣地回答,此时的他,已经什麽都不能思考了。
半个月!就这半个月,他是为什麽会喜欢上他?!
还是,他做了什麽让他误会的举动吗?
「哈?就这半个月?」王安礼笑了一下,带著冷漠的。「这胆小鬼痴心妄想著你整整半个月呢。」
他是不晓得为什麽司马光就在这半个月内就可以喜欢上他的大哥啦,但是,他可以肯定,无论司马光是男是女,他大哥是不会接受他的。
王安石沉不住气,对著王安礼大吼道:「你闭嘴!」这吼声,将池塘边缘的鸭雁都吓飞了。
王安礼不由的噤声,他冷漠地看著。
「大哥,我只想问你,为什麽喜欢我?」王安石冷静了,他回过神来,对著他这样问道,此时的他,脸上已无一份开心,只剩下阴沉。
王安礼在一旁看好戏。
冷风,吹动池塘中的荷叶。
司马光酸苦的一笑,道:「没有原因,就是喜欢你。」这话说的很白。
沉默,蔓延在这小小的凉亭。
「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情,大哥。」王安石冷冷道,他不能接受他居然被男人喜欢上了!
只是,他心底真的是五味杂陈。
他喜欢司马光吗?他不知道,这是个禁忌的问题。
他不想去知道,也不想去了解。
他只能当作都不知道。
他只能,冷漠。
司马光点头苦笑。
「我知道,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知道。」是,他知道,让王安石能接受他根本是在妄想。这本来就已经是既定好的事实了,他知道,他知道。
「大哥,我一个半月以後,就要离开了,我也不希望在与你见面。」王安石低垂著眼这麽道,他这话,是绝了点。
但是,他不能不绝阿!
就算,他接受了司马光又如何?他们这是不能在阳光下的情阿!一见光,就死了阿!
这是造孽阿。
他不能爱上这麽一个男人阿!就算,对方是喜欢他又如何?
若是,让了他人知晓,他要如何建立以後的大谋?他要如何完成他的志愿?
这情,不该阿!
司马光狠狠吸了一口气,他眉头皱紧,刚毅的脸上,满是悲伤。
池塘的水,闪耀著刺目的阳光。
多麽的讽刺。
他不甘心就这麽将事情尽皆藏於心里,可既然,事情已经露馅,他又为什麽心疼?又为什麽悲伤的想哭?
是被王安石的冷漠给冻伤的吗?
他不晓得,他只知道,他又变的更加贪心了。
难道,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真的不行吗?真这麽绝情?
司马光身手扯住转身要离去的王安石的衣袖,哽著声音道:「当朋友──不行吗?」一个大男人,哭了。
他晓得,这样一个大男人哭了是相当难看的事情,可他,又能如何?
这麽深沉的痛,他哪能隐忍著?
王安石不敢回头,他用力一甩,竟将桌上的两壶酒给甩在地上。
破碎了一地。
无意间,王安石回头一瞥。
看到的竟是脸上挂著泪痕的男人。
心里一个咯噔,王安石愣了。
他一脚踩在那满是酒的地上,一滑,整个人往凉亭外的池塘栽去。
「安石──」司马光反应最快,他连忙扯住王安石的手,想将他拉上来。
其实,掉下去是没关系,水不深。但,问题就在於那水的温度。
冷的让人打颤也无法温暖的温度,若是落了水,在这天气下不单只是风寒这小事可以解决的!
只是,没想到,司马光竟然也采在那湿滑的地上,也跟著一头栽下去。
「扑啦~」溅起的水花,差点都弄到王安礼身上,他退後一步,急忙退後。
那池塘的水真的不深,仅是到了司马光的胸膛罢了。
他紧紧抓著王安石的手,抱著他的纤腰,问:「安石,你没事吧?」他急忙的样子让人不忍。
「啪!」
回应他的却是个巴掌。
「放开我,你这个段袖龙阳!」狠下心,他必须狠下心!他必须冷漠!
王安石甩开手,往岸边走去,理都不理在池塘里的司马光。
司马光愣在那里,只能看著他的背影离去。

他是个段袖龙阳──哈!
他的眼泪,一直掉、一直掉。
整个池塘,都染上了他的泪。
他的手疲惫地摸著凉亭的底座,他发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朵花,一朵淡粉色的荷花。
司马光流著泪,摘起那朵小小半开的荷花。
「时节不对,你开什麽花?」




《西江月》第五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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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那寒风凛冽的一个半月,他与他也未曾再相见。
不是不能,是不可、也不愿。
一场滂沱寒雨。
冰冷的雨水,落在那泥地上。
露在外头的肌肤,被那溅进屋里的雨珠打的好痛、好冷。
他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的雨,脑中不知道在想什麽。
满是书香的房间,带著寒雨的冰凉。

「光儿,你发什麽愣阿?」司马夫人捧著两个茶杯和一个茶壶,走进了这书房。
司马光转过头来,道:「娘,你来啦?」他拉开椅子,让司马夫人坐下。
司马夫人放下手上的茶盘,熟练的翻正茶杯,手抵著茶壶盖子,到了一杯香气迷人的茶给自己与司马光。
茶的清香,盪漾在这满是书香的书房。
两人一道品茗。
「娘的手艺还是这麽好。」司马光赞道,却是心神俱不在。
司马夫人看在眼里,先不点破。
「光儿,你最近是在想些什麽?怎麽好像一脸操烦?」司马夫人带著试探,轻轻啜了口自己泡的茶,这样问。
司马光低头看著那黄澄的茶,在倒影中,他看见了什麽?
「没事,娘。」司马光幽幽地道,撑著下巴,目光从杯中移到窗外。
他摸著杯沿。
司马夫人叹了口气,她哪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性?
这孩子,是遇到了什麽难事?竟让他如此烦闷。
「光儿,你是怎麽了?近一个半月,都是这样的气闷。」司马夫人问了,见著自己的孩子气烦,哪个做父母的不会担心。
司马光一口喝下手上的茶,不发一语。
外头的雨下的很大,批哩啪啦。
屋内只有司马夫人与司马光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就只有那雨。
司马夫人的得意之作,渐渐的已经见了底。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司马夫人叹了口气道,她起身带著那空了的茶壶与茶杯,离开了书房。
司马光勾起一抹笑,一抹快乐的笑。
但,却不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那月光下的人,已经将他的魂夺走了。
他还剩下什麽?只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
雨很大,大的让人心慌。
只是,对一个心不在他身上的人来说,还有什麽心可以让他慌?

今天,是王安石要离开京城到淮南任职当个判官的日子。
一早,他就做在那曾与司马光合奏歌曲的回廊。
依然是一张桌,两只椅垫。
他拉了一只椅垫,坐在那回廊上看著急雨。
「哥哥,行李都准备好了,待会就要出发了。」王安礼走到他旁边,这样子道。
「是麽?我知道了。」王安石冰清的美丽面容,此时是带著那一点点的惆怅。
王安礼默默不语,注视著自己的哥哥许久,方道:「哥哥,你後悔了吗?」外头的那花树,已没了任何花的踪迹,只剩下那残著叶子的枯枝。
「後悔什麽?」有什麽能後悔的吗?他知道,他做的决定是对了。
他们之间,不能存著友情以外的物质。
仅止友谊。
「对司马光那家伙的事。」王安礼漫不在乎地说道,他蹲坐下,笑著。
「没有什麽好後悔的。」只要是对了,那又有什麽可以後悔的?
带著水气的风,是更加的凛冽、寒冷。
他的手,又有点冰了。
「是吗?」王安礼淡淡地道,手指不自觉地摸著地板。
雨声,大的吓人。
一个小仆走到他们身边,道:「先生,有人送了东西来了,说是要给您的。」他对著王安石说。
「什麽东西?」可能是哪个在朝挺里相识的人送来的礼吧。
「那带来东西的人说,要你过去才能给你看,所以,我们并不知道,不过,看那东西的大小,该是一只琴吧。」那小仆恭敬地说。
王安石眼睛眨了眨,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是谁呢?不会是那个近日一直在他心中盘据的那人吧?
哈,该是不会的。
那日,他说的话那样的不堪,他哪能再过来?
大厅里,是一名八至九岁童仆装扮的孩子站著,手中抱著一个东西。
那形体,确实是只琴。
王安石暗自点头。
那童仆见他过来了,赧著笑,伶俐的对他道:「失礼了,先生可是唤作王安石?」
王安石点头,道:「是,我确实是王安石。」他看著他手上的东西,道:「是谁叫你过来的?」
「是司马先生。他拖我带这个东西过来,当作先生与你的践别礼。」那童仆笑著将那东西上头的布拿掉,里头的琴,古色古香,相当别致。
甚至,比他的爱琴要来的好多了!
「这是──」
「司马先生说,这只琴就当作是他对你的歉意,他还要我带上这一封信。」那童仆从怀中掏出了一只信,将琴和信交予王安石。
王安石不知该做什麽表情,只得对著那童仆道:「这些我收下了,请带我同他说谢谢。」
他拿了一把糖,给了那童仆。
那童仆笑著,对他道:「谢谢。」接著,他就转身离开。
留下在厅堂中望著琴与信发呆的王安石。
外头的雨,很大。
王安石低著头,不语。
他抱著那只琴,抿抿嘴,手上的信握的很紧。
他坐在厅堂中的椅子上,藉著那微弱的光线,缓缓将信打开,读著里头的内容。
一打开,是司马光乾净俐落的字迹。
写的深刻,彷佛,是将他的灵魂给填了进去。
里头,这样写著。
安石:
今天,你就要出发到淮南了。
我不晓得该和你说什麽,当然,我也无法说些什麽。
和你说再见吗?我认为,那不过是虚假的一句话。
这半个月来,我很开心,认识了这样的一个你,我承认,你在我心中真的是特别的。
没有什麽原因,所以不要问我。
送了你一只琴,仅是代表我对你带来的困扰,所给的抱歉。
曾经,我妄想过,哪一天,你能真正喜欢上我,对我说那一句喜欢你。
可惜,那只是幻想。
那不可能,我知道,至始至终,都知道。
那一天,你弹的琴很美,真的很美。
我想,若是有一只更好的琴为你陪衬,那会有多好,你的琴声,又会是怎麽样的清绝?
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像大哥的朋友。
不过,在让你发现了那不该有的情感後,我大概连你心中朋友的位子都排不上了,是吧?
既然,你无法给我那不可能的感情,那请你接受我送给你的琴吧。
我用不上,如今的我只会吹笛。
有时候,我会怀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我十分迷惘。
安石,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或许吧。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麽还要多做想像?
哈──这该是作孽吧!
明明知道,不能喜欢你,却还是沉迷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御花园吧。
那场闻喜宴。
好像,我这个人每次到了那种热闹的场面,总是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下次,我定不在去参加了。
对了,那只琴,是我身边最好的一只琴。
因为是梧桐木做的,有人叫他梧桐琴。
因为据说是春秋时代,那弹琴到超凡入圣的琴师,俞伯牙的琴,因此,也有人叫它伯牙琴。
但我偏爱叫梧桐琴。
送你这只琴,只是希望你更加耀眼,这只琴也能成为你寄托情感的方向。
话,没了。
我只能对你说,珍重。
这一次,祝你一烦风顺。
司马光笔。

雨,还在下。
他却无语。
无声地叹口气,紧紧地抱著那只七弦琴。
握著信的手,轻轻发颤。
他小心翼翼的将信收入怀中,默默望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弟弟。
放好那只七弦琴,他漾起一抹动人的笑,却又有如月光般清冷的笑。
一指,轻轻拨动那弦。
起了个单调的音,清脆而孤单。
他灌注心神,放下十指,缓缓地调动那琴弦。
带著孤单的曲声,是那样的清绝。
那样的让人心冷。
或许不该说是心冷,胸口很闷,应是心痛吧!
一辈子,或许就这麽一次嚐过心痛的滋味。
什麽时候,那人也驻进了他心底?
他,不清楚。
那清冷却带著动人心魄的曲声,伴随著那雨,回荡在今日的京城中。
只是,他不能,不能就这样子丢下自己的未来。
不能因为这断袖的污名,错失救天下百姓的机会。
他不能阿!
他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品味著不可告人的情,他给他的情。
如此,就好。
喜欢上男人,是错的!是作孽!
一错,不能步步错。
手指,动的快。
那揪人心续的琴音,漂流在这大厅里头。
王安礼在後面看著,默默叹了口气。
这琴声,太过抑郁。
一曲罢,这雨却未停。
一场滂沱大雨,没有停下的迹象。
随著雨的滴落声,王安石呼了一口气。
「我们该出发了。」他笑笑,背对著王安礼说道。

没有人看见,那一滴落在琴弦上的清泪。
一滴,带著情的泪。
王安石到了淮南任职。
从京城到淮南,花了他好些天才到这里。
他带著母亲,带著弟弟。
他累了。
虽已入了寒冬,但淮南这地方似乎还挺温暖的。
至少不似汴京那样的冷。
他到了淮南的那一刻,便马上跑到官府去拜见他的上司。
韩琦,一个态度相当冷漠而跋扈的人。
「你就是王安石了?」韩琦冷著脸问,一双寻常的眼睛中却透著相当锐利的光芒。
他盯著眼前的王安石,仔细打量著他。
相当的美丽。
这是他对他的评语,带著轻视的。
「是,拜见韩大人。」王安石弯下腰,表现出他後生晚辈的礼貌,他表情当相当冷静,没有一丝紊乱。
韩琦对他摆摆手,勾起一抹冷笑,道:「王安石,你是这里新任的判官,我没说错吧?」
「是,您没有说错。」王安石依然是那般的冷静,他低著头,目光盯在地上。
看著王安石恭敬的行为,韩琦冷哼一声,略为满意的点头。
「判官,就该要有判官的样子,你懂吗?」韩琦摆著上司的样子,冷冷道。
「懂。」
「既然如此,我就希望你不要有人和逾矩或越轨的行为,也不希望你有饮酒作乐至忘我的行为,我最讨厌有人这样子。」韩琦装模作样地叮咛著,他甩甩衣袖,相当高傲。
王安石不动声色,依然是点头,道:「安石不会。」
「不会当然是最好,就端看你的理智了。」韩琦顿了顿,又道:「对了,听闻你是这次进士名列第四吧?」
「是。」
「我只是告诉你,你就算名列第四,但天下间比你利害的人是多的很,你休要太过自负了!」韩琦说道,旋即摆手转身离开。
王安石抬头看著他的背影,漂亮的眼睛里有著一丝丝的冷然。
纤细的手,紧紧抓著自己的衣袖。

回到新的居所,只见弟弟与母亲正忙里忙外的。
「安石,你回来啦?」王安石的母亲这样道,看著他的眼神相当严厉。
他的母亲,是个相当严厉的女性。
「娘,我回来了,您觉得这居所如何?」他这样问,笑著看他母亲。
王夫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还不错,虽然稍嫌简陋了点,但却相当清幽。」
「您若觉得满意就好。」王安石笑了笑,绝美的容颜虽是传自於母亲,但,王夫人却也没有他那样的清丽而雅致。
一个人从屋里踏了出来,那是王安礼。
王安礼一瞧见他,本是面无表情的他,马上堆起了满满的笑:「哥哥,你回来了。」
王安石含笑著点头。
但王安礼虽然看见他在笑,却没有任何笑的感觉,好似只是一个娃娃,只有空壳而没有灵魂。
王安礼暗自叹了口气,对王安石的态度相当不解。
但他却也没说什麽。
「安礼,你怎麽还不进去读书?你看看你哥哥,考上了进士了,而你居然还整天黏著你哥哥,羞不羞?」王夫人冷冷道,看著王安礼的眼神相当不齿。
王安礼略为一尴尬,本来带笑的脸又变回了冷漠。
王安石没说什麽,仅是带著有些空洞而无神的眼睛进了屋子,态度漠然。
书房,他桌上置了一只琴。
摇曳的灯光,清清楚楚的将他绝丽的脸庞照出来。
那琴,便是司马光送他的梧桐琴。
他一语不发,轻轻的将手指放在琴弦上,有一声没一声地拨弄著。
那琴声,依然是如此悦耳而轻柔。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撞了出来,让王安石的手一顿。
「喵~」轻轻地叫声,从那堆为整理好的书里传来。
那是一只猫。
王安石回头一看,发现竟是一只白色的小猫被困在那堆书当中,出不来。
想来,这只小猫大约已经被困上了一天吧?
他起身拨开书堆,将困著的小猫救了出来,明知他听不懂人话,还是温柔地对著它说:「小家伙,怎麽会被困住了呢?没有人发现你吗?怎麽这麽大意呢?下次要小心一点。」接著,他轻轻的将小猫放在手掌上。
那小家伙怯怯地对他叫了一声,舔了舔他的手。
王安石笑了,却依然空洞。
可是,他又能怎麽办呢?在司马光将那只琴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的灵魂早就被困在司马光的身上了。
就如同这只被困住的小猫依样。
他放下那只小猫,继续坐著弹他的琴。
即使,弹的断断续续,他还是弹著。
那天,他在这琴的背面,发现了几个刻字。
那是最近刻上的,他看的出来。
他的手停了一下,接著,又是流畅的一曲。
似乎,在说他的无奈。
也似乎,在说他绝不後悔。
他不後悔,真的。
只是,司马光留的那几个字,却一直深深烙在他心头。
那句话,是在说他吗?
他笑了,虽然美丽,却无神。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有情,何似无情?





《西江月》第六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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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寒风,始终盘据著。
淮南。
三更时分,王安石书房的烛依然未熄。
桌案上,摆著几本书册,其中,有治国、政治、诗文等等的书。
一人坐在桌前,手上提著一枝笔,目不转睛地看著那书。
那人是王安石。
他任著头发垂在肩上、胸前,一双美目专注地读著,虽然那天的那只白色小猫不断的在他脚边摩蹭著,他还是孜孜不倦地读,丝毫未受到影响。
哪猫喵喵地叫著,一双可爱的眼眸盯著主人,撒娇著。
王安石空出一只手,摸摸那猫的脑袋,视线未从书上离开,对那猫道:「乖,到一旁玩去。」他专心一意的学习,只为了充实自己。
他不能因为当上了一官半职就怠忽了自己的学识,他要不断地增加自己的能力,更进一步地往上爬。
这一夜,那烛都没有熄灭。
天方亮,王安石才稍作休息。
累了,就睡吧。
阖上沉沉的眼皮,他趴在桌上,睡了片刻。
醒来时,那温暖的太阳已经出来了。
他揉著惺忪的眼,看了看四周。
「安石,你还没出门吗?」那声音正是王夫人的。「你不过是在里头睡著了吧?先整理一下,等会儿去吃个早饭。」
王安石一惊,陡然站了起来,打开书房门,奔回自己的寝室。
「这个时候了还吃什麽早饭?」他喃喃念著,带著一点焦急。
草草地梳理了头,绑起来,手忙脚乱地更衣,准备离开居所。
他奔到了厅堂,差点撞到了他母亲,也就是王夫人。
「安石,你要到哪里去?」王夫人凛著声音问。
「娘,我该去官府了,早饭今天不吃。」王安石匆匆地离开了家,这样道。
王夫人冷冷地看著王安石的背影,道:「匆匆忙忙的像什麽样子!真是丢脸!」
此时的王安礼已经坐定了位子,一个人默默地吃著早饭,等会儿继续回书房读书。
「你也一样,到现在还是那麽散漫,在这样下去,你一生终究没有出息!」王夫人咧咧骂道,也端起了自己的碗。
王安礼依然是冷漠。

王安石冲进了韩琦的官府,慌慌张张地走到一旁。
此时的韩琦已经在厅堂与其他人谈论事情了。
韩琦冷冷瞥他一眼,不理会他,继续与其他人谈论事情。
王安石缓了口气,垂著眼睫,安安分分地站在一旁听讲。
没有人理会他,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每个人轻视的视线紧紧地打在他身上。
他紧抓著衣袖。
过了一会儿,谈论的事情告了一段落,韩琦才抬起头看他,带著藐视的冷笑,道:「王安石,你今天来的真早阿。」
这是讽刺。
王安石眨了眨眼,吐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为什麽?」韩琦问。
王安石顿了顿,有些僵硬地道:「我读了一夜的书。」他实在很不想说出这理由。
「读书?哼,你面容憔悴而疲惫,身上也没有打理好,我看是你昨夜饮酒作乐一整晚吧?」韩琦冷冷一笑,道:「你看你,头发也没整理好,说什麽是在读书呢!笑死人了。」韩琦使指著他的头和衣服,对於他的边幅相当不满。
王安石没说话,仅是抿了抿唇。
既然韩琦要误会,那就让他误会吧!越解释越抹黑。
韩琦看他不说话,便觉得他是承认了,又道:「年轻人就该好好向上学习,成天玩乐像什麽话!」说完,他又是旋身离开,对王安石冷冷一哼。
王安石皱著眉头,默默地低下头,承受其他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他握紧拳头,忍了下来。
毕竟,今天他迟到是他自己的错。
他不能怪谁,就算韩琦的话在难听,他还是要听的。
一人拍上他的肩膀,他回头,看见的是一双调笑的眸。
「介甫,我相信你是读了一夜的书。」那人这样道,脸上还带著要笑不笑的表情。
王安石皱眉,实在觉得眼前的人很讨厌,故意讽刺他。
「谢谢。」他表面上是苦笑,但从清澈的眼里却带了丝冰冷的嘲笑。
这种人,成不了大事。
一生庸庸碌碌。
众人调侃著他,他装做不以为意,心里却是千百个疙瘩。
他勾著冷笑。

到了淮南,已经一个月过了。
他过著没有灵魂的生活,过著受尽委屈的生活。
哈,想他堂堂一个进士,居然被当作个小厮一样对待!
他虽怒不言,但非是只病猫!
王安石回到居所,依然将自己闷在书房读书。
王夫人走了进来,坐到他旁边。
在看书的王安石察觉到身旁有人,转头,赫然发现那是自己的母亲。
「娘,有事吗?」他放下书册,问著他母亲。
王夫人略点个头,对著王安石道:「我帮你定了亲。」
惊人之语打醒了心思还浮在书上的王安石。
王安石惊愕地看著王夫人,道:「娘,您说什麽?」他不敢置信,他还不想成婚阿!
王夫人笑了,点了个头,道:「你也不小了,早该成婚了,今早我帮你说了媒,是与城西的一户小姐。」
王安石忽然忘了如何说话,他只能愣怔地看著母亲。
心,似乎被刨了起来。
血,开始滴落。
王安石笑了笑,却不知道为什麽要笑。
他不晓得该做什麽表情?
笑,是苦的。
而外头的风,冷的让人直打颤。
「娘,您在说什麽?」王安石装作听不懂,他根本就不想了解,那是什麽意思。
成婚?哈,他能成婚吗?
一个喜欢著男人的他,成的了婚吗?
心中塞满了一个男人,来来去去,就是那张脸。
尽管逼著自己不要去想、却还是依然魂牵梦萦的那男人。
王夫人冷嗤一声,道:「还能说什麽,不就是要你成婚?」王夫人冷厉地看著他,顿时让他浑身发凉。
心,渐渐冷了。
王安石的笑僵在脸上,有些无力地道:「娘,我尚且不想成亲。」是了,他不想成亲,就算,那男人几乎要毁了他的一生一样。
司马光让他爱上了他,这几乎就是要毁了他一样!
为什麽,偏偏要让他对他思思念念?
他不想懂,真的。
「不想成亲?为何?你也看看你自己,都已经几岁了?不是小孩子了!」王夫人冷著脸、厉著声道:「其他人家的母亲,在我这年纪都已经有了一打儿孙了,而我现在却依然只有一对废物!」
王安石默默的不说话,他缓缓阖上眼睛,对母亲的疾声厉色感到心灰。
习惯就好。
王夫人看著他,冷笑连连。
对於王安石,她抱持著相当大的期许,她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差池。
一点都不行!
「可是,我──」王安石试著想反驳,他僵直了背脊。
可惜,王夫人不会给他机会的。
「不孝有三,无後为大。这点你应该相当清楚。」王夫人冷著脸,道。
顿时,他无言以对。
是阿,他能说什麽?不孝有三,无後为大。
他只能,乖乖地娶亲,不是吗?
他的笑,苦涩而无力。
漂亮的眼眸里,终於不再出现最後的一丝光芒。
「你不该有抱怨的,安石。」王夫人看了他一眼,对那表情已没了神的王安石道:「那城西的小姐,家世好、人品好、相貌好,你还有什麽好挑剔的?」
「是,我知道。」此时的他,除了应声虫,他还能做什麽?
王夫人手放在木椅上,敲了两下。
「你知道当然是最好的,日子我已经选定了,就在两个月後成婚!」王夫人快疾地说完,手一挥,走了出去。
徒留那满室的书香。
手,紧紧抓著那放置在桌上的书册。
指尖,刺破了他的手掌。
染红了那纸张。
红的刺目。
「两个月後是吗?」王安石笑了,那样的惨澹。
美丽,竟是与凄楚共存而和谐。
信手将血擦了,楝了张纸,提起毛笔,沾了那饱饱的浓墨。
一张又一张的信,在一夜间完成。

天刚明。
「哥哥。」王安礼悄悄的从书房门後踏了进来,小声道。
王安石的背影一顿,他缓缓转过头,看著王安礼。
王安石对他一笑,道:「安礼,你来的正好,现在有空帮我去做一件事情吗?」他笑的好美,好美。
本来就白皙的脸,此时在晨曦下看来,却显的苍白。
王安礼愣了一下,他不晓得王安石要托他做什麽。
「嗯,有什麽事情吗?」他靠近过去,无意间发现王安石眼中的疲惫。
是因为一晚没睡吧?
满室的书香,现下带著那清晨的寒意。
他递出了一封信,一封看起来很沉的信。
沉的让人不敢接。
「麻烦你,帮我交给那送信差的官吏,请他交给目前在河南当官的司马光。」王安石笑的让人心神俱失、不能直视,他将信放在王安礼手上。
王安礼又愣了,他不确定地道:「司马光?」为什麽,如今还要将信交与他?
事到如今,还要这样子地牵扯吗?
「是的,麻烦你了。」王安石的笑,没有魂魄。
没有心。
只剩下,那带著哀伤的瞳眸。
王安礼无言地点头,走了出去。

那书房,不久传出的是那宛如泣音的琴声。
那哀鸣。
冬,已过了大半。
却依然冷。
河南,尽管比汴京稍稍暖了些,但还是那样的凉冷。
止不住的寒意。
是因为,已经见不到那人了吗?
那月下的美人。
司马光站在庭中,观赏著那没有花的绿丛。
吐出来的白色气体,旋即消失在空气中。
拢了拢身上的棉袍,司马光半垂著眼,沉思著。
今天,比往常要冷。

「司马大人,您的信。」一个小厮跑了过来,黝黑的脸上带著朴实的笑。
司马光对他淡淡一笑,接过那小厮恭敬拿著的信。
「谢了,阿福。」司马光道。
「司马大人,这人的字好漂亮呢。」小厮对司马光相当崇拜,觉得他既清廉又公正,为人又好的很,实在是不多得的一位好官人阿!
司马光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猛然一愣。
这是,真的吗?
他不敢置信,想不到王安石居然寄了信给他!不会错的,这字迹就是王安石的准没错!
真的,这真的是他的阿!
那带著与他秀丽外表不符的刚劲字迹,就是王安石的特色!
小厮看他见那封信愣征了半晌,不由得奇怪地看著他,疑惑道:「司马大人?您怎麽了?」小厮问。
司马光闻言对他一笑,带了点难以理解的苦涩与欣喜。
那让人矛盾的笑。
小厮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实在不了解司马光的笑是什麽意思。
「好了,你先进去吧,我留在这里再看一会。」司马光道,眼前这个朴实的小厮,是不可能了解他心里在想什麽的。
没有人,能真的了解,他心里的折磨。
「是的。可是,这里又没花,司马大人能看什麽呢?」小厮阿福奇怪地问。
司马光一笑,道:「阿福,即使没花,依然可以看见不一样的美阿,枯枝有枯枝的美、藤蔓有藤蔓的美、绿叶有绿叶的美、花更有其美的价值,每一件事物都有他的美,端看你如何看待。」
小厮阿福似懂非懂,对他憨傻一笑。
「好了,进屋里去。」司马光在赶人了。
「好。」
司马光让他离开之後,一个人依然站在那里吹著冷风。
就算那风透入他的衣物里,他也不在乎。
他的心,已经冷的同雪一样了。
他好冷。

盯著手上的信,司马光长长一叹。
王安石,你是又为何而寄了这封信?
又是为何?
他的心早已经陷落了,为什麽,还要让他感受到冰冷?
在给他的那一巴掌,他便知晓了,他已经毁了。
心,只为一个人跳动。
那一巴掌,让他的心几乎要停了。
为什麽?又要让他思念?
他可知,人总是贪心阿!
如今,寄了一封信给他,不是为了折磨他,又是为了什麽?!
为了什麽阿?!告诉他!让他的心,早点死去吧,不在为了谁倘血。
心会跳动,仅是因为那被深深埋藏起来的爱恋,那不该的爱恋。
颤抖的手,握紧那信。
颤抖,是因为天冷吗?还是心里那不可碰触却总是牵牵挂挂的那人?
今天,为什麽这样的冷?
那刚劲有力的字迹,看著真让他刺目。
带著些难以言喻的珍爱与眷恋,他将信紧紧靠在胸膛上。
迷离的目光,望著天空。
将信打开,里头的字,整都是王安石令人回味的熟悉。
快速的将里头好几张的信全部看了一遍,越看越无力,他想闭上眼睛,却依然止不住的想虐待自己那已经缺了口的心。
为什麽要那样的残忍?他不懂,真的不懂。
手上的信,终於滑落。
王安石,你好狠,连这点小小的、最後的一点爱恋都不能留给他吗?
为什麽要告诉他即将成亲的事?为什麽要让他再痛一次?
是为了逃离他这不该存在的爱吗?
也是,这爱是那样的不该、那样的禁忌阿!
他惨澹一笑,脸上没有泪,心却流著血泪。
他蹲了下去,抖著手捡起那信。
纵然,这是一封让他伤心欲绝的信,却是他除了回忆以外唯一对他的所有。
他唯一能占据的东西。
他,似乎是真的太傻了。
太傻了。
可,又有什麽办法?他不过是一介庸人阿!
目光,带著凄凉地看著那信末。

大哥,小弟安石即将成婚,恳请前来观礼。
请让我见你一面吧。

司马光闭上眼,狠狠抽了一口气。
他宽大的肩,轻轻抽动。
是不是在哭?
不是。
苦涩地笑了,望著天空,他决定去淮南一趟。
他是真的太傻了阿。




《西江月》第七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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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冷的让人难受。
一辆马车,停在一座小城门口。
马车里,是一个男人。
他愣怔地望著城门,忽然一笑。
他来到了淮南,他真的来了。
似乎,是太过痴傻了。
明知,会被伤的更痛,他依然是来了。为的是,再见一次那美丽的男人。
本以为,今生再度相见已是妄想,想不到,这是真能实现。
为了再见他一面,纵然会遍体遴伤,他也不管了。
这样的他,像不像飞蛾扑火?明知会死,却依然无法克制地想往那火靠去。
城门外的侍卫将那马车拦了下来,高傲地道:「喂,停下来!」
司马光对那些侍卫点点头,心里却无法遏止的对那些侍卫的反感。
「请问,有什麽事吗?」他低著声道,他实在想不通,为什麽有些人的势力仅是比一般平民百姓来的大了点,就会那样的不可一世。
「你忘了拿通行证出来了,快拿出来!」那侍卫这样道,狰狞的面孔让人无法不皱眉。
现在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司马光虽对他们厌恶,但也无可奈何地冷道:「不好意思,我险些忘了。」说著,他掏出了那张公文。
那侍卫一接到公文,看了里头的内容,赶紧陪笑道:「呃,不好意思阿,司马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刚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那谄媚的嘴脸,真让人无法遏止那令人想吐的冲动。
司马光蹙起眉,道:「我可以进去了吗?」他接回那张公文,表现的有些不耐烦。
他实在不想与如此的小人相处和谈话太久,这让他浑身都不对劲。
若不是他有这张县府特别颁下给他的公文,怕事他今日拿出一只普通的通行证,马上就会被那些侍卫藉机勒索。
他冷笑。
想必平时的百姓也被他们压榨多时了吧?
「这当然可以,司马大人,请!」司马光的位阶虽然大他们不是非常多,但地位依然是不一样的,他们也得要巴结阿。
司马光没吱一声,默默地驾著马车进了城。
路上,随处可见那躺在地上乞讨的乞丐也有那总是坑人的奸商。
时代,渐渐混乱。
快要见到了他。
是,就快了。
今年的冬,真的特别的冷。
彷佛,就要下雪了。
雪,依然是白的吧?

「这位小哥,你可知道判官王安石王大人的宅府在哪里?」司马光在路上问了一个人,王安石的居所在哪里。
那人愣了一下,跟著歪头想了会儿,方道:「你是说今年刚来韩大人底下的那个长的很标致的判官吧?如果我记的不错,他应该是住在城东,对了,听说他今晚要成亲呢!你是他朋友吧,来看他的婚礼吧?」那人笑笑,拍拍司马光的肩膀。
司马光笑笑,不语,只是略带苦涩地点头。
今晚要成婚哪,看来,他是逃不了这次的心痛了。
「谢了,小哥。」
那人对他一笑,道:「不会、不会。」
司马光对他一笑,跟著就离去了。
那人看著那马车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一抹凄凉。
「这是为什麽呢?」那人低著头,走著自己的路。


今夜,那居所的宅门上,挂著红色大灯笼。
那门内的客人,多的无法细数。
热闹非常,与平时的清幽相当不一样。
司马光走进那敞开的大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尽管,那脚步带著迟疑与些微的颤抖。
「唷,瞧瞧这是谁阿?这不是司马大人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冒出。
司马光一愣,回头,见著的人正是王安石之弟,王安礼。
王安礼不改其言语的讥讽,略带残忍的对他道:「怎麽?来抢婚的吗?先和你说说,这次可容不得你闹的阿,你最好安分点!虽然你会来绝对是和哥哥寄给你的那封信有关,但我得告诉你,这里没人欢迎你,哥哥也是,他根本就是要让你死心的!」王安礼眯了眯眼睛,低声道。
司马光一笑,道:「我知道。」他当然知道,知道王安石要他来观礼是为何?知道这场相识里谁才是最大的笑话!
可,他有什麽办法?能叫他不爱吗?
王安礼对他的回答有些不屑,似乎是觉得自讨没趣,想转身就走。
司马光一把拉住他,在他还没发火前便放了,道:「我想问你,你哥哥结婚,你难道不会难过吗?」王安礼,不是最黏他哥哥的吗?
王安礼冷笑,道:「我有什麽好说的,他是我哥哥,我当然该祝福他了,难不成还要同你一样,纠纠缠缠,做一辈子只爱一人的断袖吗?别开玩笑了,虽然我喜欢哥哥,但仅只有兄弟之情谊,休把我归与你是一类的!」他甩衣袖,转身就走。
司马光一个人站著,愣怔地苦笑。
望著天上那缺了一边的月,司马光无语。
那银色的月光,似乎更增添了这天的寒冷。
今夜,热闹非凡。
他举起脚,往那厅堂走去。
他正要去观礼呢!
挂在那门上的大红灯笼,被冷风吹得摇曳。
门上的两个囍字,红的刺目。
司马光缓步走著,厅堂内的人潮多的让他几乎无法移动,虽然他也想就此打住脚,远远看著就好,但,那份痴傻就是不放过他,执意要他迈起脚步更往厅堂内走去。
「时辰到──」一人呼喊,司马光闻言,手不自觉地握紧,掌心也被捏的白透了。
一抬头,隔著人海隐约见到的是一个身材娇小、脚步羸弱盖著红头巾的女子。
一身的红衣,让司马光的心整整震盪了好大一下。
被媒人搀扶著的新娘,缓步走向那站在厅堂前面对高堂的秀丽男子。
那穿著红衣、一脸冷然却又不得扯出微笑的男人,不是王安石又是谁!
新娘娇羞的模样、新郎意气风发的气度,在在让司马光苦的快流出泪。
移不开的眼睛,想是要把这让他心痛的场面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他能说麽?
他该说什麽?
在此时大闹一场、说王安石是他的?
他有什麽资格!他也不过是王安石的朋友阿!
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平庸的官吏罢了!
一个小小无用的文人哪!
无用的庸人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那小哥的声音,不断的不断的扎进司马光的耳里。
痛!好痛!心好痛!
他想阻止,他不要让王安石成婚!不要!
「等──」那最後的一声挽留与阻止,终究,还是破灭了。
连话都没来的及脱口,那让司马光再一次心碎的话语却是急著奔出。
「夫妻对拜──」
王安石一身的红衣,加上他耀眼夺目的外表,更加的让人无法抗拒。
然,那样的美,他却触及不到。
接下来,他也只能呆傻地看著那对璧人站在高堂前,继续著他们的婚礼。
「礼成,送入洞房──」直到这一刻,司马光才如梦出醒,跟著众人的欢呼声,离开了这让人几乎要窒息了的厅堂。
厅堂外,设了些许简单的筵席,这里的人稀疏了些,没有厅堂内的人那样多。
真的,很冷呢。
他不敢看著那对璧人进入洞房,他真的没有勇气。
能怪他麽?能怪他麽?
自己恋慕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与他人结婚,任谁的心,都是那样的痛。
他的心早已经破了一次,这是第二次了。
如今的他,兴许只剩下那些无用的碎片吧。
恋他,从不後悔。
从不後悔!
纵有怪罪自己为何要这般痛苦、折腾自己,但却从来没有後悔过一次爱上了同为男性的王安石。
绝不後悔。
纵然心碎不已,他也不後悔。
如果时光能够从来,他依然如昔、不会改变。
天上的明月,似是在嘲笑他的痴傻。
他一笑,反正自己是个庸人,那,嘲笑不嘲笑是又何妨?
一屁股坐在那偏僻的凉亭台阶,他拎了一壶酒。
这夜,很长。
这天,很冷。
这酒,很烈。
这居所风景著实不错,若在平时,约是相当清幽罢。
他想要醉,却又不敢醉。
想纵情於酒之中,却又不能放肆。
他怕醉了,会说出了那让人惊跳的话语,所以,他不敢醉。
虽然心痛的几乎要掏空他的胸,想要借酒浇愁,但,他也不是那样子的人,总觉得这样做好像就是要人知道他正在借酒浇愁。
他不需要他人的安慰,此时,没人能真正了解他的痛。
如此,甚好。
夜色尽管很美,但这天,却是相当的寒。
人们的喧闹,彷佛对他是最大的讽刺。
讽刺他的哀凉、讽刺他的痴傻。
不可否认,心痛是他自找的。
不可否认,这不能被世人所接受的爱,是禁忌的。
「好冷。」是,他的心与身都是那样的冷。
几乎,要结成了冰。
这淮南地带,会下雪吗?
会吗?
他突然,好想看看那雪。
是不是,还是与小时候看见的,那样的洁白?
呵,白色的雪阿。
司马光在王安石居所的某个隐密处躲了一夜。
他没有喝醉,真的没有。
在昨夜众人都喝醉了的时刻,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醉了的人的丑态。
也或许,他醉了,却不晓得。
因为,他早已沉醉在王安石这个人身上了,尽管伤的自己遍体遴伤,也在所不惜。
如此的他,到底是醉还是醒?
醉与醒,是怎分的清楚?
晨曦,透过那白色的冷雾,映照在司马光略显苍白的脸上。
天亮了。
手上的酒,早已枯尽。
看著庭内些许的脏乱,司马光默默不语。
他起身,酸麻不已的腿让他行动,他皱著眉,毅然决然地跨出步。
丢下那酒壶,司马光决定离开了。
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纵然一开始就晓得了,但他为何总是如此的不信邪,总要让自己受了伤才甘愿。
就说他傻吧。
那带著水气的雾,直直地穿透司马光的衣物,让他冷的不住打颤。
冷,真的很冷。
像是墬入冰窖一般,浑身冰冷。
连同的,那心也冷。
他的魂也被冰冻了。
他所有的理智,都不及自己的冲动一分。
他爱他。
真的真的好爱。
想大哭一场,此时,却没有泪。
或许,是他的心在流泪。
没有人告诉他,心痛,是多麽痛的感觉。
也没有人告诉他,当心丢了、碎了,是怎样的空洞、痛苦。
可,他不後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後悔。
他仅是,失去了一颗心罢了。
「站住。」後头,忽然传来了一声让司马光心惊又恋慕不已的声音。「大哥。」
那般熟悉的腔调、那般熟悉的呼唤以及那般熟悉的寒冷!
那,不就是王安石吗?
司马光脚步一顿,勉强回过头,对他一笑:「安石,恭喜你了。」回眸,所见的是王安石的绝美面容与固执的眼神。
那眼神里,似乎,还带了点他不知所云的难过与坚决。
「恭喜我?恭喜我什麽?」王安石站到他身边,抬头看著司马光带著苦涩的僵笑。
王安石目光柔和了些许,他并不讨厌司马光。
但他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他,就算喜欢了又能如何?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不能、也不行就为了私欲而放弃以前所有的努力。
他将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他当官是为了给百姓一个好生活,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他死了,有多少人会真正在意?
大概,就只有眼前这男人了吧?
几个月下来,那刚毅的男人似乎又更加的脆弱。
这是他的错觉吗?哈。
「当然是恭喜你娶了个美娇娘。」这话,说的好苦、好苦,可他却也仅能独吞这苦涩。
王安石的脸冷了冷,对於个毫无情分的妻子,他不予置评。
「难道我该感谢你的恭喜吗?大哥。」王安石忍不住这麽说,对於司马光的言语,他感到不悦。
面对一次又一次的不堪,司马光再也不能放任自己再一次受伤了。
他出自於本能,也忍不住发火了。
「安石,我是哪里惹到了你,你非要这麽对我不可?」他生气,音量也不自觉的变大。「我是哪里错了?我不甘心,为什麽我就要这样的受伤?而你却总是那样的冷淡,你知不知道,虽然我从不後悔爱上你,却後悔我遇见你!若是我不曾遇见你,我大可不必如此伤痛!你可知,一个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时,是多麽让人疼痛而幸福的感觉?」
王安石不语,见著如此失控的司马光,他无奈的苦笑。
这是他第二次见他如此失控呢,第一次,是他在那凉亭里,他哭泣。
而他记得,他说了相当冷酷的话。
同他一样,他也不後悔,他不後悔说出那样的话,真的。
对他,除了心疼,还能有什麽?
爱上他,本该就是注定他的伤痛。
他只有冷酷啊!
司马光见王安石不语,火气更盛。
冲动之下,他一把箝制住王安石的手腕,将人拖出了那居所。
拉著他,越跑越远,而王安石虽有挣扎一下,但却马上就放弃挣扎,任他带走了。
那刺目的囍字,越来越小。
迎面而来的冷风,虽然刺的司马光与王安石的脸很痛,但他们不在乎。
司马光将王安石带到了一间没人居住的小屋子,那是一间荒废已久的屋子。
看著司马光,王安石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那样刚毅的面容,只为他一个人脆弱,也只为他一个人温柔。
他眼中那被刻意藏起的感情,顿时更浓了点。
或许,只为了这一次的相聚,他想冲动一次。
是的,毫无顾虑的。

正当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时,司马光垂下眸,默默不语。
他思考著,要如何说出他的话,却在下一瞬间,被人拉下了头。
还没反应过来,怀中的那人便已先一步的吻上他的唇,甚至还不断的深入。
司马光愣怔,双目迷离了。
这清晨,是怎样的寒冷。



《西江月》第八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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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志渐渐迷失,那吻烈的像酒一样。
让人迷醉。
搂著王安石的腰,司马光从不敢想像这妄想般的事情会发生。
毕竟,那也只是梦境。
可,这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带著半苦涩半喜悦的心情,司马光吻著他,手也没閒著,在王安石的身上轻轻抚摸,试图勾起他最大的欢愉。
王安石勾著他的颈项,抬起那纤细的腿,磨蹭著司马光的腰间。
司马光眼神一黯,扯开王安石的衣服,却赫然发现那白皙的胸膛上有著那细细小小的红色痕迹。
这,想必是他那妻子弄的吧。
「怎麽了?」对於司马光的停顿,王安石感到不解,他微微起身,纤细的双手摸上司马光的胸膛。
司马光不语,仅是将他压在身下。
动作,不再那麽温柔。
他吻上那些个红痕,只希望,王安石只属於他。
纵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王安石对他这麽做,早已经是个不可能的事了。
如今的他,还能求什麽?
他已经贪心了,不能在贪心下去。
能有机会拥有他,已经是天赐的恩泽了。
他取悦著王安石。
「哈嗯、阿。」那浅浅的呻吟,更让司马光无法克制。
淫靡的声音回荡在这间小小的屋子,浓郁的色情,彻底的洗刷他们的理智。
缠绵,两人的体温,深深的烙印在对方心里。
在司马光一举侵入的同时,王安石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什麽。
不过,一切都罢了。
两人的喘息,只是添增了这情欲的色彩。
虽然,被侵入的疼痛直窜他的脑海,他却感到相当的温暖。
这样的温暖,除了他有谁能够给的了?
除了他,谁会了解他的抱负?
只可惜,他爱上了自己是个错误阿!
这样的冷天,有个人在一旁真好,至少不用一个人品尝冰冷的寂寞。
王安石累了,轻轻地靠在司马光怀里,缓缓上眼睛睡了。
搂著他,司马光眼里的复杂清晰可见。
他拥有了他,真的拥有了他。
可是,这是梦吧?
哈,梦就梦吧。
就当作是一场梦,至少不用在受伤。
眼角,滑出了晶莹的泪。
他不知道为什麽哭,却明白自己的胸口是这样子的闷。
闷到他将眼泪推了出来。
为什麽,他还要哭?为什麽,他的心还会痛?
明明,已经拥有了他,不是吗?
那,为什麽还要哭?
心里隐隐约约的答案,他却不想去正视。
他不要那样子的答案,不要。
那眼泪,是为了即将面临的伤痛而流的。
司马光的泪掉的更凶了,他仅仅抱著王安石,摄取著他的温度,希望温暖他的心口,希望能忘记那些伤痛。
只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徒劳。
抱著王安石,他呜咽地哭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王安石掌握在手里的玩偶。
他可以任他操纵,他不在属於他自己。
王安石阿王安石,你为何总让我心痛?
为何总让我流泪?
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庸人阿。
你到底,要我怎麽做?
这一天的清晨,冷的让人打颤。
脸上的泪水,好冰。
有多少人能知他的心事?
有多少人能知他的报复?
谁?有谁?
大概,除了老天爷之外,别无他人了。
司马光纵然知晓他的报复、纵然是最了解他的,却也无法真正了解阿。
是,他固执。
是,他无情。
但不可否认的,他终究是爱上了司马光。
义无反顾。
甚至冲动的在新婚後的那一天被他拉出去,甚至主动勾引他。
这是,他对他的歉意与爱。
但这一切,并非代表他就要与司马光远走高飞或是相爱一世,这是不可能的。
对他王安石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尊严,其次就是天下百姓。
只要天下的百姓安康,他便什麽也不在乎了,就算要与司马光在一起挂上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恶名,他也无妨。
但是,现下的百姓却是民不聊生、贫苦过日,他哪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与司马光在一起。
虽然这麽说相当矛盾,但事实便是如此。
为了人民百姓,他除了当个朝廷高官之外,别无他法。
但想要当朝廷的高官,除了良好的功绩之外、还要有相当的名声与支持,若是让他人知晓了他是一个断袖,那他往高官的路途就是不可能的了。
因此,他舍弃了司马光。
是,他自私。
是,他冷酷。
可,又有何办法阿?告诉他除了这样还能走上哪一条路阿?
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不後悔。
而他相信,司马光爱上他也是不後悔的。
纵然被他伤的痛不欲生,他也无妨。
司马光,一个傻子阿。
在这间破屋里待了一天,天都黑了。
这简陋的房屋里,总是有著从细缝钻进来的冷风。
旁边的男人睡了。
王安石挪挪身体,更往他那温暖的怀里钻。
这样的温度,是幸福的。
只是,当司马光一醒来,他便又要成了那个无情的人了。
他总是伤他那麽深。
只要他知道,他是爱他的,那就够了。
很多事情,心里知道,那就足以。
在心里,是不必顾虑太多的。
「司马光,你可知道,爱上一个人的痛?见不著他的痛?」挤在司马光怀里,王安石自言自语地道:「我想,你该是最清楚的吧?」王安石抚上他的脸。
司马光睡了,眉头总是紧皱著。
「你从一开始,就被我伤的透彻,我知道。先爱上的人,总是吃亏,不是吗?」王安石笑了,依旧是那样子的美。「所以,你要原谅我。」
「很多时候,我总是想著,爱上你对不对?心里装了个你错了吗?但是,终究是没有答案。」王安石自顾自地说著,那轻软的声音,让人舒服。
「你知道吗,其实,在那湖中凉亭见著你的眼泪,我相当惊愕,我以为,你是那样的坚强,泪水是不轻易掉的。」脸贴著司马光的胸膛,听著那令人安心的心跳。「但我後来才知道,你会哭,是因为心太痛了,让不轻易哭的你哭了──」
王安石抬起头,看著司马光的喉结,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司马光苦笑,睁开眼,道:「我什麽都听见了。」这时光,难得的平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气氛了。
司马光黑色的眸子望著他,似乎要将他洞悉一般。
「这是当然,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这语气,也是难得的俏皮。
似乎,又回到他们初见时的模样,他是那个还未动心的大哥司马光,而他是那个聪明爱笑的王安石。
「你难得在我身边,我是哪里舍得睡。」司马光说著,眼睫垂下。
王安石摸著他的脸,不说话。
「你刚刚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漏听。」司马光抱著他的腰,贴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那些话是不希望我又被你伤的太难过。」
可是,来不及了,他的心早已经破碎了。
在他成婚的时候。
王安石笑了,那笑,彷佛带著无法看透的温柔。
「你知道就好,大哥。」王安石亲密地躺在他胸膛前,微掩眸,小声道:「我的确是不希望你太难过,毕竟,过了今晚,我还是那个王安石,你也还是那个司马光。」
他知道,当司马光离去的时候,他会像之前一样,依旧是没有灵魂。
但他无妨,因为那魂是系在司马光身上的。
而司马光的心,也在他身上,这样就够了。
「我知道,过了今晚,你还是那个对我冷漠的王安石。」司马光无限落寞,他忽然又觉得好冷。
「这样是最好的。」王安石笑道,虽然,眼里带了那抹不轻易消逝的哀怨。
「我不了解。」为什麽非要这麽做?他真的不解。
王安石又笑了,有些苦。「我知道你不了解。」就算是最亲近他的司马光,也无法了解阿。
这时,沉默了。
「你可以再吹一次笛给我听吗?」王安石突然好想在听一次那样子清脆的笛声。
他知道,司马光的笛子从不离身。
司马光一顿,道:「好。」他起身,从散乱的衣服里找那只笛。
看著司马光宽阔的背影,王安石笑著,过了今夜,他与他回到原点。
在司马光找出笛子,要吹奏之前,用著轻到不能在轻的语气,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那语气,带著让人无法察觉的苦。
一曲笛,始於这夜。

那笛声,始终存在自己的心中。
王安石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时,已经是三更天。
踏入自己居所的厅堂,那一室的黑暗笼罩了他。
这样很好,司马光也要回去了。
如此,甚好。
「安石,你一天都去了哪?」那黑暗的一处,忽然冒出了王夫人的声音。
王安石诧异地回头,带著惊讶的口吻道:「娘,您怎麽还在这里,天晚了,这冷风是吹不得的!」他走过去,脱下身上的厚重外衣,盖在王夫人身上。
「回答我,安石。」王夫人的口气相当的冷。
王安石垂下眸,不语。
王夫人冷笑,将一旁的灯燃起,照耀一室的光明,也照的王安石无处可逃。
王夫人翻开王安石的衣领,道:「你这是哪个妖精弄的?」王夫人目光锐利,带著寒意地刺著王安石。
王安石依然不语,他不愿说明什麽,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母亲无法管,何况,这是不能说的禁忌,说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谁会那麽傻,说出自己是个断袖?
谁会那麽傻,爱上同是男人的他?
可惜,世上就有一人那样的傻,司马光便是那唯一的一个。
「王安石,你知不知羞啊?你好歹一介登榜及第、一介读书人,你居然这样的不知羞耻!我真是太失望了!」王夫人气地掴了他一巴掌,那白皙的脸上瞬间红了一道痕。
王安石依然不说话,他闭著眼睛,缓缓承受著母亲对他的怒骂。
他无妨,真的。
「你竟然在新婚的隔天边出去寻那柳巷女子!你简直要气死我了!」王夫人又掴了他一巴掌,她相当的火大,对於这样一个不受教的孩子,还能说什麽?!
「丢下自己的新婚妻子,你还当那女孩是你媳妇吗?阿?!」
王夫人面对他的默不作声,直接了当地转身而去,留下一句话:「你要怎麽样随你了!既然你认为你大了不需要我,那便罢了!」
王安石在後头淡淡苦笑,原来母亲当他去找那柳巷的女子阿,这样也好,寻妓总是比断袖好。
若是他的断袖让人知道了,那可该如何是好?
他准备回书房,去看看那只梧桐琴。
那只司马光送他的琴。
这是他,唯一能珍爱的东西。
睹物思人,是吗?

这一夜,那月的银光,被挡在那黑云之後。
唯独那倾泄的琴声,奔出那小小的书房。

那冷,窜入了心。
「夫君,早。」站在书房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安石之妻。
面对自己这样娇小可人的妻子,王安石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若是以前的自己,眼前的人便是他喜欢的姿态,然而,如今的他不是以前那个自己,他爱的是司马光。
他对这样的妻子不予置评,没有说她不好,仅是他心里有个人。
王安石冷淡的对她点头,道:「早。」说著,便走回寝室准备换衣物。
他一夜没睡,为的是思念。
过了昨夜,他也该变回那个冷漠的王安石。
「夫君,妾身冒昧问个问题。」那妻子一把拉住了王安石,抬起晶亮聪慧的眼睛,道。
王安石回头,看到这样的妻子,微愣。
「你问吧。」王安石知道,这女人不似外表柔弱,相反的,她相当刚强而聪明。
「夫君,我想知道,你昨天是否真去寻了那花街柳巷?」王安石的妻子微微垂眼,用著独特的温柔嗓音问著。
王安石一顿, 她想说什麽?
「是又如何?」他冷漠地回答,如今的他,不愿与任何人有所牵扯,包括他刚入门的妻。
那还是少女的妻子略为一顿,欲言又止,但那双明亮的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
「你想说什麽?」王安石有些不耐烦,他知道,眼前的少女不简单。
「如果夫君真的去了那花楼,那为何夫君身上会没有一点那花楼女子特有的胭脂味?夫君并不是去花楼寻欢的呀,为什麽要欺骗妾身?」王安石的妻子眼里快速的闪过那抹锐利的光芒。
王安石眯起眼,甩开衣袖,转身离去,道:「我能说麽?」哈,笑死人了,他能说麽?
说了,不是让那少女得了他的把柄?
说了,不是陷自己落於死亡的深渊?
他不是傻子,司马光才是。
他岂会让自己如此简单的失败?
「──夫君。」那小小声的呼唤,在王安石身後响起。
如此的女子,他王安石承担不起。
他承担不起。

那早晨,带著刺骨的寒。



《西江月》第九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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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回到了睽违已久的家。
迎接他的是母亲,那和气疼子的母亲。
与父亲司马池是完全相反的人,父亲相当不苟言笑而严厉,而母亲却是温柔的。
「娘,你怎麽出来迎接呢?天气还是相当的冷,你这是何必?」司马光下了马,过去扶著司马夫人。
司马夫人笑了,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带著慈祥。
「光儿,好多天没见著你呀,娘当然担心你嘛。」司马夫人说著,带著些安慰的拍拍司马光的手臂。
如今,孩子也大了,想当初,他还是个不及她腰的小娃儿呢。
司马光也已经成了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了。
「所以,娘你就特地出来等我了,是吗?」司马光扶著她娘亲进去屋里,不意外地看见桌上的有些凉的菜。
看著那些饭菜,司马光微微叹气。
「娘,你可以先食用的。」司马光这麽说,现在的他,居然还要年迈的母亲陪他吃著已经凉了的冷食。
「不要紧的,来,你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吃饭吧。」司马夫人拉著他坐下,成了碗饭给他。
司马光无奈笑了,转头望著窗。
风,呼啸地吹著。
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下雪?
真的已经好久没看过雪了。
此时的王安石,不知道好不好?
应该是不错的,至少,他会善待自己。
「光儿,你已经几岁了?」司马夫人忽然这麽问。
司马光愣了 一下,不晓得母亲问这个是要做什麽?但他依然回答:「孩儿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了吗?」司马夫人闻言,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见著母亲奇怪的反应,司马光疑惑渐深。
「娘,怎麽了吗?」司马光不解地问。
隐隐的,他心里开始有了不好的感觉。
似乎,有事要发生。
「光儿,你也该成婚了吧?」司马夫人看著他,眼中净是期盼。
瞬间,被那话语冲刷过脑袋,司马光反应不过来。
愣了许久,司马光才渐渐的回过神,他带著点不敢置信,也带著点不易发现的苦涩。
「娘,你说要我──成婚?」成婚?他哪能成婚?不过是糟蹋一个女人的人生!
「光儿,你也不小了,早是该结婚了,若不是你前些年服丧,我早要你成婚了!」司马夫人这麽说。
忽然,司马光一个劲的苦笑,摇著头,道:「娘,恕我不能这麽做,我并不想要成婚。」他爱的人,只有王安石。
这阵子,为什麽都是如此?
一下子是王安石成婚了,一下子,换母亲要他娶亲。
「为什麽?告诉我,光儿。」司马夫人皱起眉,不解地问。
要成婚,有那麽难吗?
只要找对了人,上门提亲,不就是这样吗?
司马光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了,娘。」这话说的慢吞吞的,却不掩其的坚定。
不愿结婚的坚定。
似乎,只为了给那某个她所不晓得人。
司马光放下手中的碗与筷子,默默地等著母亲的答话。
「你若是喜欢那姑娘,就前去提亲哪,娘不会阻止你什麽的。」司马夫人和蔼地笑了,她还以为是什麽大事情呢。
司马光依然是苦笑。
看著母亲平凡却总是慈爱的脸,司马光心里只有沉重。
但心中的那个人,却是他的全部。
「娘,我还是不想成婚,这与我心里的那个人有关系。」司马光扬起一抹笑,那笑,是带著司马夫人前所未见的温柔。
司马夫人讶异,却不甚了解他说的话。
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光儿?既然有喜欢的人了,为什麽不想成婚?难不成是那姑娘不要你成婚?可我也搞不明白,她为什麽要这样说,光儿,我被搞混了,你就说清楚吧!」司马夫人也放下了筷子,一脸正经地看著他。
是时候说了吧。
就算,被冠上个不孝的臭名,他也无妨了。
只是,无论如何也定不能让人知晓,他心中那人是谁。
是了,无论如何。
「娘,我不是不想与他成亲,只是,他与我是没法成亲的。」司马光苦笑,两个男人,如何成婚?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司马夫人愣怔,她又被弄混淆了。
「可是,光儿,我依然不明白,是那姑娘早已经是人家的妻子了吗?还是,她是一个青楼女子?」司马夫人问的心惊,她实在觉得这两个答案,没一个是好的。
幸而,司马光摇头。
「那,又是为什麽呢?」司马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她实在弄不清楚她家光儿的意思,这个这个又那个那个,为什麽这些看起来简单的词,会排成如此让她混淆的话语呢?
司马光苦笑,眼睫垂下。
总是该说的,不是吗?
「娘,我爱的人,是个男人。」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深深地震了司马夫人一下。
宛如天边的雷。
是的,他司马光爱的是男人,与他同是男人的王安石。
这,本该就是要说的,不是吗?
事到如今,据实已告本来就是已经注定的。
虽然这麽做,会让对自己期许甚大的母亲失望、深痛,但他并不後悔。
为了一件事情後悔,浪费许多光阴,这是他不屑的。
所以,他做过的事情,不想也不曾後悔。
包括爱上男人。

「光儿,你是在开玩笑的,是吗?」司马夫人巍巍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紧紧地抓著司马光的手臂。
司马光黯然地摇头,他说了实话,不是开玩笑的。
他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去戏弄他人,绝对不会。
感情的事情,岂可如此拿来戏耍他人?
司马夫人的脸色白了,本来没什麽血色的嘴唇,更加的苍白。
这是如此的不堪!
她优秀、刚毅的儿子,竟然会是个喜好龙阳的男人!
这让她如何面对?
司马夫人缓缓地扬起手,停在半空中。
司马光看见母亲的手,静静地闭上眼,等待体会脸颊上的疼痛,这是他注定要承受的。
司马夫人望著自己的儿子,想要往他脸上一挥,却感觉那手是如此的沉重,重到她无法下手。
光儿,是如何的孝顺,她自己心里明白。
但为何,他会是个断袖?
明白自己根本就打不下去,司马夫人放下手,表情更显颓老。
这是造孽阿!
司马夫人闭上眼,叹了一口气,不愿说话。

「娘,这件事情,我只让你知道。」司马光缓缓睁开眼,他知道,母亲心中再痛,也不愿打他,可谁又知道,他情愿母亲打他!「我知道我在造孽,可,娘,你知晓吗?若时间能重来一次,我依然会爱上他,不顾一切,这种感情,你能明白否?」这件事情从不被他质疑,他不後悔!
司马夫人沉默,仅是抿著嘴,叹气。
司马光呵呵苦笑,陪著母亲静默。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说什麽有益吗?如今,说什麽也都迟了。
他早不奢望能得到他人的谅解,也不奢望能得到世人的祝福。
被诅咒是一定的。
爱上男人是不该的,是造孽。
风,呼啸地吹过窗。
「──如果我说,我非要你成婚不可,你会照做吗?」司马夫人开口了,她该面对如此的事实,毕竟,事实就是事实,她无法改变什麽,光儿爱上男人,她也阻止不了。
老天,总是愚弄人不是吗?
命运,也早是注定好的。
司马光闻言,忽然一笑,道:「非要我成婚?娘,我是不会做的,绝对不会。」哈,成婚?他是没关系,毕竟他与那女人没感情,最多就是毁了那女人的一生。
也违背了他与王安石的感情。
最多就是如此,不是吗?
司马夫人见了司马光的笑,心中一痛,她瞧的出来,那是多麽深刻的情,多麽深刻的压抑。
但,总是要有人当黑脸的,现今,除了她之外,没有人更适合的了。
对吧?
司马夫人表情一凛,道:「倘若我已死相逼呢?」是的,无论如何,她也必须要将务入歧途的司马光拉回正轨。
就算,牺牲了她的命,那要何妨?
那样的恋,是不被世人接受的呀!在这条路上,他们将面对的是许许多多的污辱与讥讽,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到如此的苦呀!
就算她这个做母亲的认同了司马光,但其他人呢?
这样的苦,谁人能承受?
若是她当了坏人能救回司马光,那她情愿。
司马光望著她的那双眼睛,再一次失去了光芒,那样的黯淡。
司马夫人转头,她不愿见到亲儿如此的眼神。
司马光沉默了,这次,换他不愿回答。
这样的天,让人痛。
寒风刺骨。
司马光笑,那样的笑,让人太过心疼。
让人太过寒冷。
「──或许,我会因此答应。」司马光低著声音,这麽说著。
以死相逼,就算他再不孝,也无法抵抗母亲如此的逼迫。
好,要他娶妻,他娶!
但那女人一辈子也得不到他的爱。
只因,他的心早就已经伤痕累累,也不是他的了。
「好,既然如此,我就非要你成婚了!」司马夫人少见强悍地说道,她一双温和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同样的,司马光的坚定也依然。
但坚定,又有什麽用?
在母亲的以死相逼之下,不过是废物。
司马光没有心情吃饭,他离开饭桌,回到自己的房间。
此时,他还能做什麽?
只能寄情於笛、盼望那风能将这样的情送到王安石身边。
他只能独吞伤悲。
若是让王安石知晓,他也要成婚了,他会怎麽想?
该是怒火冲天吗?
抑或是,冷漠以对?

他希望,是前者。
若是能醉,他希望是一醉不醒。
天,总是不从人愿的。
司马光携著那不离身的笛,坐在床前。
横在嘴边的笛子,没有声音。
纵然满满的哀怨,纵然满满的愤怒,他依然吹不出来。
他闭了闭眼,试图吹奏出些曲子,但,却总是那起起落落的单音。
断断续续,没一个完整。
最终,他放下笛,拳头紧紧捏著。
此时的他,已经无力了。
可惜,徒有满腹的情,却无能为力地为他做些抵抗。
「安石,此时的你,在做什麽?」在做什麽?是否,同他思念?
今夜的月,缺了一角。
不是满月。

好冷。
为何,这天要如此的冷,非要他这麽难受?
非要他如此心寒?
「这夜,冷的我好痛。」是的,这夜的冷风是刺骨。


淮南,安石住所。
王安石摸著笔的手,一顿。
心,无由地发慌。
不由自主。
「这是怎麽回事?」感觉,有东西正被一丝丝抽离他的心。
是什麽?
王安石忽然一笑,那样的绝美。
桌案上,放了一只信,一只刚写好的信。
他笑,漾著淡甜的。
「哥哥,我进去了。」王安礼敲了一下门,走了进去。
王安石回过头,看著他道:「什麽事情?」王安石见了他脸上的怒火,疑惑。
「哥哥,能不能管管你的妻子?」王安礼生气的对著王安石说著,他快要被王安石的妻子烦死了,成天问他夫君怎麽了?为什麽不理她?等等无聊话。
果然是个大小姐。
「她不干我的事。」王安石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转过头去,放下笔,端起他的琴。
轻快而悠扬的曲子由王安石的手指流泄而出。
那样的悠然。
「好歹他也是你过门的妻阿,哥哥。」王安礼这麽道,伴随著那琴声。
王安石专心一意,没有搭理王安礼。
王安礼叹了一口气,无奈。
他总是得等著一曲的结束才能等到哥哥的回应。
这琴,是哥哥不得他人碰触的珍物,谁也不可以,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行。
仅是因为这是司马光那家伙给的。
一个破烂的旧琴罢了。
这破烂东西谁稀罕?就只有哥哥那呆子会珍惜。
哥哥总是说他心高气傲,但依他来看,哥哥才是如此。可,要那样孤高的哥哥动了凡心,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你还想说什麽?没有的话,就离开吧。」王安石忽然这麽道,琴上的指没停。
「咦?」还以为王安石得要先弹完琴才肯理他呢!
「你到底想说什麽,一次说完。」王安石低著头弹琴,迳自说著。
王安礼呵呵一笑,道:「哥哥,可否劳烦你让那婆娘安静一阵子?」他快要被那女人吵到快疯了,若不是念在她是个弱女子同时是他大嫂,他早就呼啦一巴掌赏过去,女人,那样聒噪像什麽话?
「我不想理会她,她是个麻烦,你若觉得繁杂,尽管教训她,反正,那是她自己活该。」想起与司马光在那红花纷落的日子中,他弹琴他吹笛,那样美好的音色居然还缠绕在他耳边。
是那麽的美妙。
「唉,我知道了。」他知道,哥哥总是对那刚过门的妻子不假以辞色,可他实在不懂,那个他的大嫂看起来也不笨,为什麽就是要惹怒他?为什麽就是要挑衅哥哥的底限?
突然,一抹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难不成,那女人是为了引起哥哥的注意?
「安礼,你告诉那女人,我对她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感情的,绝对。」王安石冷漠地说著,他只爱司马光,纵然那份爱只能才在心里头。
王安礼无奈一叹,走过去搂了他王安石一下,旋即放开,道:「若是她执意问我原因呢?」想来那女人的性格肯定是会追著他不放,盘问为什麽。
再聪慧的女子有何用?到头来不过是被夫君嫌弃。
「你就说,我心里有个人,容不下她。」王安石皱眉,现在的他,相当不习惯弟弟的搂抱与碰触,明明之前是无妨的。
「我知晓了,我会转达的。」哥哥心中的那人,不就是司马光吗?哈,想不到司马光真能让他哥哥动了心。
王安礼走了出去,独留王安石与那轻快的曲声。
一曲即将结束,王安石弹的起劲而入迷。
啪!
那琴弦,却在那最後的音断裂。
王安石的指,被划了道殷红。
艳丽的红珠,低落在琴上。
「──大哥?」司马光,怎麽了?




《西江月》第十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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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黄灯孤。
春到。
这场婚宴,虽小却热闹。
司马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语。
望著天空的眼,迷离著,心不在焉。
这是新婚夜。
坐在床上等待自己夫君揭头巾的女人,不安地搅著手底下的裙子。
司马光不想理会她,他只想要一个人静静,谁都不要靠近他。
那女人似乎受过良好的教育,一动不动,明知司马光就在房内,也不轻易开口呼唤。
兴许,她也不是那样愿意想嫁给他的吧?
隔著窗,那月异常皎洁。
彷佛是在讽刺他一般。
司马光回过神,终於转头望向那刚过门的妻。
「你可是甘愿嫁给我的?」司马光走过去揭下那女人的红头巾,一瞧,是个相当清丽的女子。
可,他却不得自主的比较她与王安石,再怎麽秀丽的脸,还是没有王安石的美丽。
或许,这女孩有更好的夫婿可以嫁。
「这,妾身当然是甘愿的。」女人垂眸,她不晓得司马光问此做什麽,故而回答敷衍的假答案。
司马光坐到她旁边,目光呆滞在外头的月,道:「我要你说实话。」不知为何,他就是感觉她在说谎。
那女人沉默,笑了一下。
「实话?」女人笑的很美丽,却不是那样的由衷。「妾身说的不是实话吗?」
司马光眼神掺满愁,头也不回地道:「你没说实话,甭想些什麽,我只是想知道事实而已。」他相信,那女人会嫁与他不过是形势所逼的。
女人苦笑,道:「是,我的确不是甘愿嫁与你的,可我又有什麽办法?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我能孤老一生吗?」
「你宁愿孤老一生?」他问。
「是,我宁愿孤老一生,也不愿被囚禁在这个小小的鸟笼!」她说。
「你叫什麽名字?」司马光想,这样的女子,嫁给他真是太可惜了,而自己更还要糟蹋她的青春。
自己,并不爱她。
「名字?你可以叫我莲儿,不过,这是我的小名,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本名。」莲儿这麽道,她清秀的脸上漾著无奈。
「为什麽不让我知道本名?」他问,但他并不期待答案。
莲儿笑了一下,道:「那是因为,我的本名早已随著我的心与爱著的人死了。」
司马光笑了,他晓得,莲儿正是与他最契合的人,因为同病相怜。
「既然如此,你与我便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如何?」司马光这麽道,望著莲儿的眼充满了坚定。
莲儿一愣,道:「夫君如此希望,那莲儿也会照做的。」
司马光知道她明白了,旋即坐到一旁,望著天上的月,拿著成天携在身侧的笛。
他思念王安石。
只能寄情於笛了。
莲儿安分地坐在床上,她晓得,司马光也是有苦衷的。
他也不想与她成婚。
一曲,方始。
莲儿一听那曲,心中一动,沉醉了。
这曲,竟是那样的绮旖、那样的哀沉、那样的充满了说不出的情。
司马光吹的曲子,正是他第一次给王安石听的曲子。
在那汴京城内的住所、在那所凉亭,他与他在月光下谈笑。
那银月下的美人,他所思念的人儿。
此生,还能有多少面可见?
此生,还能有多少情可爱?
安石,你可知我的成婚了?若是知晓,是不是勃然大怒?
还是,对我已无情了?

司马的居所,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人坐在厅堂里头,望著四周喜气洋洋的摆设。
他沉著脸,等著那负心的男人。
「王安礼?」司马光一见到来人,是惊愕与不知所措。
王安礼一见到他,马上站起身子,猛力往他的肚子打了一拳。
司马光猝然被殴了下,他倒退几步,苦笑望著他。
「想不到,哥哥结婚,你也跟著结婚了。」王安礼冷著脸,道。
他早就知道王安石对他是有情的,所以在那场婚宴上狠狠嘲弄了司马光,却没想到,王安石是如此的爱他,爱他到连新婚隔天完全不见人影。
这样深刻的情,他也知道无法从心中剔除了。
他本也想就这麽放著王安石,让他继续爱著司马光,可,他现在觉得王安石的爱真是不值得!
这样负心的男人,哪里值得王安石爱!
「你来这里,有什麽事情吗?」司马光回避著王安礼尖锐的话,他轻声问著,眼中净是无奈与担忧。
王安礼冷笑,道:「本来,我是来拜访朋友,顺便替哥哥转告你,他相当的思念你──可现在,我想我可以直接离开了。」他转身就走。
司马光一把拉住他,急忙道:「别告诉他!」他不想让他知道,他不想让他心痛,他更不想知道他听见消息时会有什麽样的反应!
王安礼面无表情,口气凛冽地道:「为什麽?既然你已负了心,他为什麽就不能知道?难道还要将他埋在鼓里?」王安礼眼中充满了鄙视,他不屑地甩开司马光抓住他的手。
司马光叹气,道:「如果,养你生你的人以死相逼要你成婚,你会怎麽做?你以为我是愿意的?天下在美的女子在我眼里根本连王安石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你说我会情愿?」他瞠著目,口气隐忍地道。
那压抑了不满与深深眷恋的口吻。
「哈,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司马光,哥哥是会傻傻受骗,我可不会。」王安礼双手环胸,瞪著他。
「你若是不信,我也无可奈何,但事实便是如此!你知道吗?我恨世上的礼俗!我恨为什麽我得成婚!我恨为何苍天要作弄我!我恨我为什麽爱上男人!我恨为什麽我要服从命运!我恨王安石为什麽不是女人!我恨!我恨这一切!若是没有这一切,我会多开心!若是没活在世上,我该少了多少烦愁?」不知为何,他情绪爆发了,他恨这一切的一切,他可以恨所有人,却始终恨不了那个自己爱恋的人儿。
他恨,恨自己依然不後悔爱上他。
恨自己为什麽要那样傻。
司马光颓然地往身後的椅子一坐。
王安礼明显一愣,不语。
「王安礼,你若是要告诉他,我阻止不了。」他苦涩一笑,又道:「倘若他面无表情,那他应是对我死了心。倘若他怒不可遏,那他便是恨我入骨。」他有什麽办法,爱上个男人是禁忌。
这情,不能明说。
这怨,谁能了解?
王安礼沉默半晌,问道:「那麽,你期望是什麽样的答案?」他想知道,面对眼前两个皆不是好结果的答案,他会选择哪一个?
司马光淡淡苦笑,带著凄悲,道:「我期望,是後者。」是了,他宁愿王安石恨他,也不愿他死心。
「为何?」
「至少,他恨我入骨,也能一直记著我。」恨他,无妨,他只要他记著他,那便足矣。
「我懂了。」王安礼虽面无表情,但眼睛中,却是复杂的。「告辞了。」他带著半怀疑的态度,准备离去。
「不送。」司马光瘫在椅子上,苦笑著摇头。
或许对他来说,王安石的爱是奢望,他仅能希冀著,王安石还能记著他。
王安礼走了出去,迎面而来的是一妙龄女子,王安礼一愣,那女子应是司马光的妻,但为何两人皆是如此的──哀凉?
司马光的爱是卑微的。
而眼前的女子,却是无爱,只因心已死。
「司马光说的或许不错,他不是甘愿成婚的。」想来司马光也是可怜的。
王安礼走在这春的路上,这一趟的访友,是对的吗?
春,还有些寒。
春,来的不知不觉。
王安石坐在那庭院的凉亭下,手捧著琴。
虽然天还有些寒,但他并不在意。
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弄著那琴弦。
倏地,他笑,那样的动人。
閒閒拨弄著琴弦的指,开始加快,一曲就淌泄了出来。
他眉开眼笑地弹著,跟著轻轻哼起了声。
那琴韵依然是那样的美,和著曲子的悠扬和他的轻哼,便不只是简单的音律了。
宛如天音。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为我徬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最终,他唱了起来,轻轻的一个音,将整首曲子带入哀凉与思念。
这首诗篇叫做凤求凰,据说是汉代时的司马相如向卓文君求爱的歌曲,但,曲子已经失了,留下的只有这篇文字。
王安石相当喜欢这首,也为其再一次谱了曲。
王安石自得其乐地弹著、唱著,却不知道有人从身侧而来。
「夫君。」一声夫君,终止了那琴声。
停在琴上的指有些僵硬,王安石淡淡回首瞪她。
「你有什麽事情吗?不是同你说过,没事不要来烦我。」王安石回到琴上,一曲淡恬的曲子又这麽流泄而出。
「对不起,可金儿只是要夫君去吃个饭罢了。」那唤坐金儿的女人,正是王安石的妻子,她低垂著首,小小声地道。
王安石哼了一声,道:「得了,你们吃就好,我不想吃食。」他挥挥手,丝毫不愿理会金儿。
金儿一咬唇,道:「是的,夫君。」望著王安石优美的背影,金儿觉得五味杂陈。
王安石是那样的美丽,甚至比她这个妻子美丽,她实在不甘,然而,却臣服在他的脚下,指盼望他能瞧自己一眼也好。
但她实在不懂,为什麽王安石要如此憎恶她?
为什麽要如此疏远她?他们是夫妻不是吗?
王安石在地上的影子动了动,他轻轻弹著,道:「你还要再这里站多久?不回去吃饭吗?」这口气是冷厉的。
金儿被他一惊,搅著裙襬,转身便离去了。
「哼,麻烦精。」王安石冷哼一声,继续弹著他的琴、唱著他的歌。
对他来说,抚琴是对那人的思念,以前,抚琴只是为了消遣。
走了一人,却又来了一人。
那人静静地坐在他旁边,听他弹琴、唱歌。
王安石微微一瞥,是王安礼。
王安礼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些不知所措。
琴上的指,没有停歇。
王安石道:「去一趟淮南,有见到你朋友吗?」那纤细修长的指移动在琴弦间,本该是乏味的音如今却是美妙儿多变的曲。
王安礼听著他的话,一愣,然後轻笑。
他点头。
他知道哥哥要问他什麽,所以他等著。
琴弦振出令人痴醉的音律,王安石面露一点难为情,接著道:「那你有见到他吗?」眼神带了些期待与不安。
「谁?」他明知故问。
王安石瞪他一眼,彷佛在告诉他,得寸进尺。
「司马光。」王安石口气变冷。
王安礼看王安石已经快要恼羞成怒了,连忙陪笑著,道:「欸,哥哥,别恼阿,我是有见到他了。」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成婚了。
这样的消息,决定在他是否要说。
「那他人怎样了?生活的好吗?你可有告诉他我的思念?」王安石停下手,抓著王安礼忙问著,此时的他,不想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如何,他已经说过,自己要冷漠,但事与愿违,他面对司马光的事情时终究无法冷漠。
没法,因为他爱他。
纵然他万分不愿承认,但他依然爱他,爱他入骨。
王安礼看著他,不知道该怎麽办,要说?还是不说?
「他人现在很好,在那里也几乎没有什麽困难。」然後呢,就这样吗?
如果说了,事情会演变的如何?
王安礼无法肯定。
他是狂怒,还是毫无反应?
他也好奇,却不敢妄下定论。
王安石见了他的欲言又止,知道他还有事情在决定要说还是不要说。
有事蛮著他。
他一把抓住王安礼的肩,将他拉著对上自己的眼睛,冷著声,道:「你还有事情蛮著我,快说!」口气不容置喙。
王安礼本就在挣扎著,被他一激,便马上脱口而出,道:「他在淮南被他母亲逼著成婚了!」
王安石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道:「你说什麽?再说一次!」他口气已经有些不安了。
王安礼吞了吞口水,他发现王安石的表情已经相当难看了。
「他被逼成婚了。」加上被逼两字,会不会让他们间的冲突小一点,或许,还能阻止这场无奈?
只可惜,事与愿违,老天爷不会顺著人们的希冀去走。
王安石惊了,也呆了。
他顿时无力地放下手,恍神了。
这春,还有些寒。
不信、错愕、疑惑、恨怒全都在王安石里里一一闪过。
这般的复杂。
「被逼?成婚?」王安石愣愣说著,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著难过与无奈。
是阿,哪个正常的男人不需要成家立业、传宗接代?
而他自己不也是被逼著成婚吗?哈,这一切的一切就得怪他们两个都是身为男人。
「他成婚?他成婚了。」他手撑著额,双眼痛苦地闭上。
他无力地坐上的一旁的石椅,双眼无神。
这能怪得了谁?不就是老天爷吗?!
哈哈,为什麽?为什麽命运就这样的折磨人?
「哥哥,你没事吧?」王安礼带著忧心,望著自己的哥哥。
这算什麽样的反应?是冷漠吗?还是勃然大怒?
但似乎是两者皆非。
王安石苦笑,道:「我没事。」有事的是他的心。
他好恨,真的好恨。
恨司马光为什麽要结婚、恨自己为什麽不是身为女子、恨自己这样的无能!
爱有什麽用?碰上了现实,什麽都不是。
什麽都不是阿。
他巍巍地站起身子,脚步虚浮地走向自己的卧房。
「哥哥,你──」王安礼有些不忍,他说不上些什麽,只能祈求他不要想太多。
但,这哪里可能?
爱了一个人,总是对他魂牵梦萦,怎麽可能无法不想他的事情?
怎麽可能不想太多?
王安礼苦笑地望著王安石,眼中带著些许无语的无奈。
一瞥,见著了放在石桌上的琴。
琴弦上,停了片落叶。
他轻轻伸出手,拨了下琴弦,一声清脆。
那声音颤动了王安礼的心,他一愣。
他坐下,开始好奇研究这琴,并小心翼翼地抬起这琴身,深怕将其弄毁。
若是他弄坏了,後果不堪设想。
他意外的发现了两行字。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这是怎样的两句话?居然带了这样的无奈。
王安礼放下琴,沉思著。
落叶,飞过他眼前,刹那间,他似乎懂了。
只是,他也不晓得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答案,懂了的瞬间却也不想懂了。
「唉,情难为。」

春,烦人的春。
王安石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将房门锁起。
他捂著脸,任著眼角流出晶莹的泪珠。
他不能哭,哭了就让自己软弱了。
胸口,竟是如此的闷。心,竟然是这样的痛。
他还以为,他的心早已遗失在司马光身上了。
「司马光,你叫我情何以堪?」王安石沉著声音,泪滑下了白皙的脸颊。「原来,你当时见我成婚时的感觉,居然是这样的痛、这样的无力、这样的悲伤。」情,为什麽这麽深?
情越深、心越疼。
爱越重、恨越沉。
想不到,他爱他入骨,也恨他入骨。
他想对他无情,却依然是莫可奈何。
谁叫他爱他?
谁叫苍天作弄人?
他坐在一只木椅上,无意地拨弄著自己的头发。
「夫君,你怎麽了?」金儿本来在房里偷哭的,她忽然觉得有人进来了,连忙擦擦脸颊,发现是王安石。
王安石背对著她,看著窗外的阳光,不语,只是任著眼泪淌下。
「夫君?」金儿心中一働,她赫然发觉,她居然只是个笑话。
王安石根本不曾属於她。
从一开始,王安石本就不打算娶她,本就不爱她。而她居然傻傻地缠著他,傻傻的为他动情。
他的心,从来没在她身上过。
她觉得自己很好笑,也觉得好憎恨。
「不要吵我,让我静静。」或许,这次他真的得无情,对司马光无情阿。
他不该为他有如此的情,不是吗?
他将是个成大事的人,怎能因为那无聊的情爱而抛弃了理想?
呵......但他真能无情吗?
王安石带著哭音的嗓子刺进了她的耳里,她慌了也怒了。
「夫君,你──哭了?」哭了?为了谁哭?是为了哪个贱人哭的?!
王安石闭上眼睛,任阳光打在他身上。
「你管不著,让我一人静静。」好吵,难道他连安静都没有办法吗?这女人,真是聒噪。
金儿也掉了眼泪。
是谁?是谁让他动这样的情?是谁?到底是谁?
是谁......能够让他掉了魂魄?
为什麽,她得是个可笑的笑话?
真的可笑,不是吗?

而王安石,也是可笑的。
可笑他,不过是一个失了魂的男人。




《西江月》第十一章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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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怎麽过的。
他不知道,只能如此浑浑噩噩地过著。
只能静静地哭著。
「司马光,你到底要我怎麽做?」他只能无声地问著,得不到答案。
泪流不止。
时间,是飞逝的。
他从此没有写信过,只能一个人坐在凉亭前弹著琴,夜半低回那段自己放不下的情。
纵然再怨再恨,依然放不下那样深沉的情感。
他也晓得,司马光是爱著他的。
无奈母命难为,这也是他知道的,只因他也同样是如此。
两年,两年的时光。
他不写信,也不愿到河南去探望他。
这样,甚好。
他害怕,见到那让他既恨又怒的场景,司马光抱著一孩童,与旁边美丽贤淑的妻子和乐融融,这是他不想见到的,就算只是想像,也让他恨得几乎要发狂了。
他王安石,这辈子的情绪波动没有动过多大的起伏,直到遇上了司马光,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的疯狂。
爱到快发狂,恨到快疯了,这是从前他无法想像的自己。
可是,如今,他便是这样的人。
如今,司马光也已经二十有七了吧?
哈,离而立之年不过是短短的三年。
这样的两年他都过去了,那接下来的三年算什麽?
而立之年,他将前去找他。
不为什麽,仅是因为念他。
等到他而立之年,他就找到了个藉口,恭喜他到了而立之年,前去探望他。
不过,这样的藉口,骗的了他吗?
这样的藉口,听来就很可笑。
不过,最多三年。
他的思念,最多忍耐到三年过後。
他就会去找他,一定。

夜凉如水,这样好的夏季。
热,也热不过他对他的思念。
王安石与往常一般,走到了那凉亭。
曾经,他也与司马光在某一个凉亭前谈笑,那是令人回忆的夜。
听著他吹笛,望著那星空。
月光映照在他两身上。
那上头,摆著一只琴。
一只,嵌入满满爱念与回忆的琴。
那只梧桐琴。
王安石坐下,眼含爱意地摸著那琴,那表情,他不曾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平时,也仅是冷著一张脸,这样妩媚、眷恋的表情,有酒只有司马光一人瞧过。
在那间小小破屋里。
琴声,无止尽。
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思念、那样的系入人心。
金儿,抱著一名娃儿,眼含爱恋与哀伤地望著王安石。
这样一个男人,她不能拥有,只能为他生下孩子。
越是与他相处,越是能发现他的可爱。
无法不让人爱上的一个人。
「你有什麽事情吗?」话语依然冷漠,却没了那一份疏离。
王安石能有这样的转变,她已经相当开心了,纵然他对她没有爱,但她好歹帮他生了个儿子,他也不至於总是嫌恶她的。
「夫君,婆婆要你过去吃饭。」金儿微微一欠身,道。
「我知道了。」指一弹,一声哀伤。「你同她说,我晚点在过去。」
「夫君,还有一事商量。」
王安石抿著唇,道:「说吧。」脸上的眷恋,依然显目。
金儿心一颤,她晓得,那样的情,不是给她的,只是他在思念她一个所不知道的人。
「雩儿已经快弥月了,是否该为他开了筵席?」婴孩的弥月,是值得庆贺的。
王安石一顿,沉思了会儿,道:「就随你意吧!」这孩子,他对他纵有父爱,却远不及对心中那人的爱,他无法对他投注太多的关注。
这让他太过费神了,思念一个人已经够累了、替百姓著想也够累了,若是再加上一虚人让他费神,他岂不是早早就升天了?
哈,或许,连等个三年不到,就归西了。
「是,我知道了。」金儿接著便抱著孩子,往回走去。
留下那个月下的美人与寂寞的琴声。
三年。
司马光,你得在这三年内,活的好好的。
不要让我前去探望你的时候,是一堆枯骨。

只是,他没想到,他不必等到三年,就马上见到了司马光。
朝廷传来了一份信。
要他前往汴京接新的职位。

淮南三年的任期已满。
王安石回到了京师去听候新的任命。
这地方,令人怀念。
往事一景一景地从现在他脑海中。
那司马光居所的小凉亭、那他曾经居住过的房子、那凉亭。
是了,这是他的回忆。
「如今的你,好吗?」在河南的日子,过的可好?
有妻子的陪伴,是否多过对我的思念与爱恋?
恨,又能如何?
爱,又是怎样?
王安石带著身後抱著王雩的妻子金儿以及母亲走在大街上,走马看花地面对一切。
「安石,你是要晃到哪儿去?我已经走累了,你就找间客栈吧!」王夫人,也就是王安石的母亲皱著一张脸,生气地对著王安石道。
王安石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无言地点个头。
对於妻子与母亲,他不想说任何多馀的话。
没有意义。
接著,王安石领著身後的一家子,走进了一间客栈。
「客人,这边坐。」小二热情地走了上来,招呼著王安石一家人。
王安石冷冷地虚应一下小二,道:「一间两人的上房。」说完,他丢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
「等一下、先生、您确定一间两人的上房便已足矣吗?」小二连忙拦住他,一张脸皱地奇怪,他问著王安石。
「我不会回来住,我会跑去找我朋友。」王安石冷冷地甩著袖子,离开。
「这……」小二不敢作主,转头望著掌柜的。
掌柜对他点点头,表示尊重客人。
「客人慢走。」小二对著王安石这麽道,相当恭敬。


王安石跨开脚步,慢而无心的四处张望著。
这里,依然人稀。
曾经,他与司马光在这里争过、吵过。
那是让司马光难堪的一个回忆,对他,亦同。
此时,这处凉亭四周已经开满了鲜美的荷花,多麽的清美、可爱。
「若是,你能瞧见这样的美景,该有多好?」若是能与他一同看著湖的荷花,两人谈笑,他吹他的笛,他谈他的琴……
但,事总是不如人愿,不是吗?
他思念他,却不想前见他与妻子的恩爱。他好恨,恨苍天为什麽总是作弄人?
王安石阿王安石,你是如此的冷情,对我总是残酷。
司马光从经对他说过这麽一句话,那是在他们交欢时他对他说过的话。
本来,那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後来,深深的惦怀时,才真正想起这麽一句话。
「是吗?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哈哈,他总是在伤人,不是吗?
这湖,那样的美丽。
那样的春意盎然。
王安石坐在石椅上,静静地想著那天的事情。
他跟著他滑进了冰冷的湖水里头,他也在那时知晓了他对的情。
「这样的情,来的太震撼,你知道吗?」司马光,你也是那样的伤人阿。
不只是我,你也是。
风,吹动了那湖的涟漪。
也吹动了王安石心中了波动。
没有冷,因为这样的天,让他感动热。
思念,无法遏止。
此时,好想来一曲琴。
聊表心中的思念与爱。
他无法遏止自己对司马光的爱与恨,再怎麽的装做冷然,还是会有破绽的呀。
他眺望著远方,那只有一处的来方。
人影,晃动。
一身儒服、高挑的身影、飘逸的黑色长丝。
那人,熟悉的不可思议。
陌生,也熟悉。
王安石哈哈一笑,轻声对著自己道:「哈哈,难道思念成了幻想了?」那人影,不过是自己的幻想,不是吗?
想不到,自己已经疯了。
是阿,为爱而疯。
想来,他已经无法终止自己的情了。
那人影,不断地靠近著。
王安石被一个黑影笼罩住,他一愣,抬头向上望去。
猛地,他落进了一个温暖的的怀抱。
他愕然。
「安石,你……过的可好?」那声音,正是睽违已久的声音。
司马光。
「你……」王安石说不出话,这样的情况,让他不敢置信、太过震撼。
激动。
他紧紧地回拥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好想你,你晓得吗?」司马光这样道,像是要将王安石压进自己心中似的,用力抱著。「这几年,我一直找不到你,一直等不到你的信,寄出去的信,始终等不到回音……」
王安石淌下了泪水。
他又何尝不是,何尝不是阿!
今天,见了面。
他无话可说,激动的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他对他的情太深了,他亦同。
这湖,盪漾著。
心中的涟漪,一圈圈地摇起。

「我该说什麽?」王安石问,紧紧地抱著司马光,不敢往他身後望去,害怕,会瞧见那让他心痛的情景。
会害怕,这只是梦。
「你想说什麽,就说吧?我也有许多许多的话想问你。」司马光捧著他的脸颊,轻轻一吻。
「你成婚了,是吧?」问,那样的无奈。
司马光眼神一黯,低声道:「是,我成婚了,却非出於自愿。」司马光带著落寞,紧紧抱著怀中的人。
王安石没说话,也只是默默地流著泪。

那风,吹的人心痛。
风,似是无情。
「你怎麽会来这京师呢?」司马光捧著王安石的脸颊,替他擦拭掉眼泪,问道。
怀中的人,是那样的柔弱,这些年不见,瘦了许多,是因为他吗?
司马光垂下眼,爱怜地摸著他的脸,看著那双盈满泪水的眼中是否有他的存在。
「淮南的任期已满了,我回到京师准备领命新的职位。」王安石静静地说道,他躺在司马光怀里,感受司马光给他的爱。
司马光头发垂在胸前,一丝一丝,轻轻撩拨著王安石的脸颊。
王安石轻轻皱眉,拂开那些发丝,将其放在掌心把玩。
「原来如此。」司马光淡笑,在王安石脖子上印下一吻。
王安石眨著媚惑的眼,问:「你呢?你又为何而来京师?」他声音带著些疲惫,多少年来的煎熬,折磨的他如此劳累。
司马光不舍地摩蹭著王安石的脸颊,没有回答。
见司马光不回答,王安石也没说什麽,只是更加往司马光怀里挤。
「不能回答我吗?」这天,亮的好刺眼。
他抚上司马光修长而带著些握笔而长出死茧的大手,王安石轻著声音问著,口吻里却带了点强硬。
「回答你什麽?」显然,司马光刚刚没有注意听著王安石的话语。
王安石笑了,美丽得无法让人直视,那样强力的逼迫。「真是,我刚才问你什麽你没有听见吗?」他伸出手,摸著司马光刚毅如刀削的下巴,眷恋著。
司马光苦笑了一下,低著声音,道:「拥抱你都已经来不及了,我哪能听见你说的话?我担心,我所见的不过是一场梦,你知道吗?安石,我无法不这麽担心。」多年的爱恋,没有因为时间而减少,反而因为回味、惦怀而更加深沉。
王安石摇摇头,面对司马光这样的情,他除了以爱回报,也不能说什麽了。
「我刚刚问你的是,你回来京师又是为了做什麽?」漾起那笑,他感动著,对司马光的情。
「我?如果我说我回来京师只是因为我觉得你一定会来这里,所以我才跑来找你的,你信不信?」司马光勾起一抹大大的笑,他似乎已经很久没这样的开心了。
王安石也笑了,他道:「我才不相信呢。」世上,哪有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真是让我失望,安石。」司马光笑了,脸上丝毫没有失望的表情。「我回来的理由同你一样,也是等候新的任职的。」他抱著王安石,温柔至极的一抹笑挂在他脸上。
「想不到这样的巧,我们又再一次相逢了。」王安石将司马光的手抱进怀里,珍惜地。
司马光眼神一闪,他下巴抵在王安石肩头上,道:「安石,若是我们在一次分隔两地,我要怎麽找到你?」口吻带了点感伤,带了点无奈。
王安石一愣,没由来地想起了司马光已经成婚,有了个妻子,他眼神一黯。
胸口,又闷了起来。
难受到会心痛。
「我不想被你找到,大哥。」王安石这麽道,眼角又淌下了泪。
司马光瞧见了那眼泪,又听见了王安石地回答,他一急,连忙又将王安石抱进怀里,手慌忙地擦拭掉王安石那惹人心怜的眼珠。
没由来的一阵心慌意乱。
「为什麽?安石。」司马光瞠著眼睛,焦急地问,他的爱还不够吗?还不够吗?王安石不是也爱著他吗?
难道,那该死的官路与天下百姓都要来的比他重要吗?
他想,他贪心了。
「大哥,我爱你,真的爱你。」王安石一顿,眼泪又无法遏止地流下。「可是,我们为什麽要爱的这样辛苦?」为什麽,上天要对他们这般捉弄?
他忌妒,忌妒他的妻,忌妒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守护在司马光身边。
他憎恨,憎恨他自己,憎恨自己为何总要这样地爱著司马光。
司马光紧紧抱著王安石,口气焦急:「安石,告诉我?为什麽你要这麽说?你若觉得累了,我可以让你依靠,千万不要放弃对我的爱。」跟著,他也激动地落了泪。
自己,为何总是那样的无用?
这是怎麽一回事?他已经不清楚了。
是自己的贪心惹的祸吗?
「你有了可以陪伴你的妻子,我始终是个男人呀,大哥!」王安石啜泣著,道:「你可知晓,那时从安礼口中得知你成了婚,我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麽样的反应,我愤怒,也伤心,也想放弃对你的爱,但是,我做不到!都是你害的,我已经爱你爱的太深了,拜托,我们不要想以後的事情,不要想会再度分隔两地,我们拥有现在就好了,可以吗?」他流下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彷佛是那断了线的珍珠,泪水不断地落在司马光的衣裳,消失不见。
王安石紧紧揪著司马光的衣服,不放手。
这话,差点让司马光昏了,他开心,也难过。
若是,他能带他离开,那会如何?
「安石,你让我贪心了。」司马光低首,吻了他颤抖的唇。「在我对你的爱没被发现之前,我是如此的不敢奢求你会在我怀中,我仅只希望你心里有个我,那就好了。」
「但,你可知道,人总是贪心的。我停不下来对你的欲望与情感,我爱你,爱的如此深沉。」司马光深深吸一口气,擦了自己挂在脸上的眼泪。
王安石抬头看著他,眼中有著伤痛。
「我们不说以後,我们只把握现在,我一切都听你的,安石,我的命也是你的,无论如何,我爱你,我也请你──不要丢下我的爱,拜托,不要再让我的心碎成粉墨。」司马光挽了下王安石那柔软的发丝,卑微、祈求地道。
王安石握住他的手,道:「我不要成为恶人,大哥,请不要这麽说,你这样让我更加难过。」

「我们不去想以後,不去烦恼分离。」
风,是无情的吗?





《西江月》第十二章·完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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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自己当初在历史眈美同人的作品,只有一阵无言、惭愧、鸡皮疙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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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真能,不说以後吗?

这次的领命,他留在京师。
而王安石呢?他不知道,他是被派去了哪里。
同样的御花园,不同的心境。
那花,绽的漂亮而可爱,却没有心中那人儿的美丽。
若是,王安石知晓了,那他该有多少伤心?是再说一次为何我们要爱的如此辛苦吗?
司马光苦笑,对著明媚的天空,轻声哀伤地道:「我何尝不想,就如此带著你远走高飞?何尝不想?」天空中,飞过一对雁。
这时节,怎会有雁飞过?
「但我若真要将你带走,只怕──你也会被那天下百姓束缚住。」哈哈苦笑,司马光目光攸远地望著苍天。
是阿,因为是王安石,就注定要被天下人的生活给束缚。
所以,爱的辛苦,也是注定的,不是吗?
他不求能够如何如何,只希望能够得到他的爱,这样就够了,再贪心便会什麽也没有。
明明不是皇帝,却要比皇帝忧国忧民,哈哈,这算什麽?
他司马光,爱上的是这样的人。
爱著他,也爱著天下苍生。
从他们相见的开始,就是注定了这场困难的爱恋,不但拖累了自己,也拖累的别人,牵扯出那些无关的人,例如两人的妻子。
他俩都各自有了儿子,有了一个在正常不过的家。
难道,要他就此放弃吗?不,他不放弃。
爱的再辛苦,他也觉得值得。
只要他不要放弃他对他的爱,那一切,都不重要了。
司马光阿司马光,你真是没用的可以。
司马光站起身子,慢慢地往回走去。
他无话可说了。



「安石,这几日你怎麽总爱往外跑?」王夫人瞠著眼,带著些火怒地望著坐在一旁的王安石。
这带著盘问意味的语气,让王安石本来就烦闷的心情更加烦闷了。
今天,司马光去领命,而他还在这里等待。
心里,总带著一份不安与烦闷。
「没什麽。」王安石无聊地道,抱著自己的儿子,默默地逗玩著他。
那还是婴儿的孩子笑咯咯的,伸出小小的手,握住了王安石的指。
王安石淡淡一笑,这样天真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他晓得,司马光无法带给他这样的儿子,再说,要生也是他生。
他苦笑。
「没什麽你还会一天到晚的出去,你在说谎吧?」王夫人冷冷道,又转头瞪著金儿。「而你,也不做好妻子的本分,让他一天到晚的往外跑,你像什麽话?」口气责问,不悦。
金儿低头揪住自己的衣服,咬著下唇,默默不语。
王安石更加不高兴了,他觉得这件事情没必要扯上他人,更重要的是,他相当不喜欢母亲的态度。
隐忍了多少年,母亲这样的态度只让人觉得不堪。
「娘,够了。」王安石冷冷地道,这样的语气,让人心惊。
「够了?!」王夫人的声音高了八度。「王安石,你说什麽?你居然这麽说我?你看看你自己,都已经是个为人父的,还四处去寻妓!你知不知羞阿?你丢了王家多少脸?!」
王安石越听越难受,他一把将孩子放到金儿的手上,站起身,道:「我今晚不回来了。」说完,他转身离去,不理会身後母亲的叫骂。
随她怎麽说,在待下去,他一定会烦死。
走出去的王安石漫无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觉,竟然又来到了那个他曾经待过的居所。
那红花纷落的庭院,以及那个他与他曾经一同奏曲的回廊。
不晓得,那回廊还在否?
隔著墙,他探头一望。
景物依然。
一株木兰花、一个小小庭院以及那个回廊。
回廊上,躺了一个睡著了的孩童。
如今,人事已非。
王安石一笑,继续走著,他望著四周,走马看花。
不愿太过深思,那会让他有感触,随意看过,那便足矣。
依然走到那湖中央的凉亭,看著满湖的荷花。
王安石秀丽的一笑,醉了那风。
凉亭里,已有了人占据,那人不是谁,正是司马光。
他坐在那里,饮酒。
「安石,你来了。」司马光淡笑,斟了杯酒给王安石。
这样的情景,识曾相似。
此时的王安石,面对司马光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或许是无意间看见他眼中的无奈与哀伤。
他不敢开口,只能默默地接过那杯酒。
不想谈论以後,这是多麽无知而幼稚的想法。
是自私。
也是笑话。
王安石的心,越跳越快速,他晓得,有事情要告诉他。
他实在不愿接受。

荷花,摇曳生姿。
湖水的涟漪,是表象。
手脚冰冷,无法遏止的恐慌。
风,吹的他心乱。
「你想说什麽?」握著那酒杯,王安石手脚微颤地问著。
司马光静静不语,看著他,喝下那酒。
陷入窒人的沉默。
「安石,别光捧著酒杯,喝下去吧。」司马光如此地道,平静无波。「那是我从宫里偷偷让人带给我的。」
「我知道。」王安石说著,一口喝下那酒。
司马光笑了,却带著些无奈。
他爱怜地望著王安石,此时的他,竟然也感到不安。
他有点难过,不为别的,只为他们自己。
「大哥,你是不是想说,你最後要哪里去赴新地任职?」他们,约略是又要分开了吧!这次,又会是一个多少年的无法相见?
他真的不想就这麽的与他分开,真的不想。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幼稚也好,他就是不想与他分开。
「我留在京师。」司马光淡淡地道,口吻中带了点哀怨。
「那便是我要离开了?」王安石笑了,那样的苦。
远方,风带动叶子的声响传进了他们耳中。
半晌,司马光才开口道:「我能要你留在我身边吗?」他也不想与他分开,但,他肯吗?
王安石一愣,旋即了然地闭上眼睛。
「我懂了,不是你要离开我,而是,我要不要离开你?」是了,决定权在他手上。他苦涩开口,道:「司马光,你恁的太狠心,居然要我从你与天下百姓间选一个!」
因为,是他要离开,不是司马光。
他想留在他身边,却又放不下天下百姓。
这样的抉择,对他来说,太难。
这是司马光对他唯一一次的考验,是一生中唯一一次的,他知道。
闭上的眼睛,从眼缝中流出泪水。
无论是哪一个选择,他都会痛心。
司马光看著他,心乱如麻。
这是他,对自己的赌注。
自己将所有的一切全赌了出去,若是输了,那他的心便永远的被丢在了地狱中,不再复活。
他也晓得,这麽做是如此的伤人。
但他有什麽办法?他爱他,却始终感受不到,那样安心的感觉。
那样恐惧的感觉,让他模糊了王安石对他的爱。
他当然晓得王安石爱他,可他也明白王安石爱著天下人!所以,他不得不要他从他与天下间选出一个,不得不阿!他不能否认,这是他的自私。
可,他是人哪!哪能不自私?哪能不为自己的爱想想?
总说,真爱是不求回报的,他也确实是不求回报,他只想知道,他与天下间百姓,他会选择谁?
如此,就够了。要他做牛做马,他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是,我是要你从我与天下百姓选一个。」司马光看著他脸上的泪水,伸出手,想为他拭去眼泪。「我不想要求什麽,就只有这个希望你能告诉我答案。」他想要,知道是怎样的结果。
纵然,自己可能会万劫不复。
王安石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他一把挥开司马光的手,怒吼道:「你要我如何选?司马光,你在伤害我!」他大哭著,任著风吹冷他脸上的泪水。
司马光放下酒杯,苦涩一笑。「不这麽做,我无法安心的活下去。安石,我不是圣人神仙,要我存著不安心的活著,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也只是一个陷入这情的庸人阿。」如今,说这麽多有什麽用?
他看起来像是为自己的伤害行为做辩解。
那样的可笑。
他苦涩的笑著,这样的苦,比吃了黄莲还要难受,苦的他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心已经在淌血了。
王安石的心,是不是也难过的流血了?
他真是害人不浅。
王安石流著眼泪,用力挥开桌上的酒壶与酒杯,浓浓的酒香,溢了出来,徘徊在他与司马光的鼻尖。
酒,滑入了湖中。
醉了满湖的荷花。
「我不想去思考,大哥。」盈了满袖的酒香,也让他快醉了。
他不想思考,想藉著那酒香醉了自己,不能思考。
只是,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想思考,也得思考。」少有强硬地道,司马光无奈地看著他。
过了半晌。
王安石露出一抹凄绝的笑,缓慢地道:「你想知道答案?好,我可以告诉你。」他说的冷漠,有说的心痛。
司马光忽然不想知道答案,因为他已经晓得了,他不会是王安石的选择结果。
「我会离开,离开你的身边,我选择天下百姓。」如此的选择,让他心痛。
他活该心痛,他也活该心伤。
若是他不要他做选择,或许,他们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在一起。
但,两人似乎都是一般的固执。
听到答案的司马光,身子一震。
纵然早已做好跌入深渊的准备,但,事到临头,那样的冲击还是让他险些站不住脚。
眼泪,终於滑落刚毅男儿的脸颊。
他转身,低头看著那湖里的荷花。
泪水,滴进了湖。
浸染了那荷花,一湖的哀伤。
「你的选择,伤了我,也伤了你自己。」司马光这样道,带了点哽咽。
王安石颓然地坐著,跟著道:「无论我做什麽样的选择,我都伤了自己。」而你,至少有一个选择是快活的。
这样的结果,对谁来说都是伤。
「这是我的自私。」司马光道,此时的他,倾颓。
「我知道,我知道。」而他,又何尝不自私?
这样,甚好。

酒,醉了那湖的荷花。
也醉了那样子哀伤的天。

这样的结果,可满意?
苍天,可满意?
尾声。

是不是,就如此结束?
问苍天,苍天回答了吗?还是,直接地给予了那残忍的事实。
「我想,这是我们此生最後的一次了。」司马光的声音悠悠地传来,那样的哀伤。
天空上的明月,并不圆,缺了那样的圈。
唯独那星子,还在一闪一烁著。
这样的夜晚,好伤人。
因为,过了今晚,他们不再是彼此熟悉的。
「是阿,那就放纵吧。」王安石那样妩媚、那样可悲的声音,深深地扎进司马光心里。
他们,会深深记著对方。
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深刻的情。
「你说的对,是该放开了。」心里,虽然无法割舍下,但他还是得笑笑地说好。
为什麽,王安石就可以这样潇洒地放下这段情?为什麽,他要放弃这段情?
纵然怨他,却还是爱他。
「我想问你,你为什麽这样的潇洒?」他不懂,真的不懂。
难过,是一定的。
「潇洒?」王安石笑了,那样的凄绝。
谁说他潇洒来著了?这不过是他的伪装。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舍下那面子,这固执,他也不知所云。
这固执,也害了他们两人。
他潇洒?别骗人了,他哪里潇洒了?
哭,有用麽?
若是没有用,那不如笑著说不再相见,表现冷静地道永别。
他心里头的痛,不过是伪装在冷静底下,有谁能够明白呢?
「我想,你是不愿说吧。」司马光眼角依然含泪,这样的夜,好残忍。
他怨,他恨。
可又有什麽办法可以挽回?
挽回,那是多麽可笑的字眼?多麽不堪的字眼?
「你知道,那便行了。」
「说的也是。」那样的话语,他不想再回顾。
残缺的月,被那黑云遮了住,不见踪影。
今夜,放荡。
今夜,荒唐。
今夜,不堪!

离开,不过是那样的短暂。
而回忆,却是那样的长久。
假如、假如、假如,有多少的假如可以让他们满足那不可能实现的梦?
这一切,都是命定的。
映照在江上的月,是那样的虚无飘渺。
多麽的虚幻。


多少年过去了,他们都已名动一方。
王安石的变法,却是司马光的极力反对。
「司马光,你这麽反对我,是因为当年吗?」你对我,真是如此的恨?
如此的怨?
「不,不完全是。」司马光冷著脸,不愿多谈那样子让他心揪的事情。
多少年了,心,还在隐隐作痛。
「是吗?那是因为我的变法中,有太多的不适罗?」他问,苦涩的。
司马光的默不作声,已经回答了他。
「我懂了,那我走了。」王安石起身离开。
「等等。」司马光唤住他。
王安石笑著回头,如今的他,已经苍老,纵然看的出年轻是美丽的,但此时的他不过是个衰老之人。
司马光亦然。
「还有事情吗?」王安石笑著问。
司马光看了他一眼,问:「我问你,你认为,是天上的月亮美丽,还是照映在江上的月动人?」
王安石愣了一下,笑了。
「我想我不知道。,对我来说,无论是天上的月或是江面上的月,都是那样的无法触摸、遥不可及,因此,我不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你懂吗?」他笑著,带著淡默。
司马光对他一笑,道:「我懂了。」

无论是天上的月,或是江上的月,都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西江月》番外
更新时间: 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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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番外。
梧桐琴,那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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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我是一只千年之梧桐树。
一只,屹立於那毫无人烟山脚旁,我是那样的孤独。
风吹雨打,依然只有我在那山脚旁。
我对著天空说话,但他没理我。我对著那条小川说话,可他没理我。我对著四周的东西说话,但他们一个也没理我。
我是那样的孤独。
我知道,我仅只是一抹魂魄,一抹可有可无的魂魄。
我流著泪,我是多麽希望,有哪一个人能够陪伴我。
多麽的希望。
我依然站了百年之久,直到有一天,我想我的愿望成真了。
有个背著一把银色斧头的男人,走到我身边。
他摸摸我的身体,过了半晌笑著说:「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材料呢!」说完,他摘下他身後的那把斧头,用力的往我身上砍。
我忍著痛,任由他将我砍成两半,我晓得,他是要将我带走,只有这个办法,我才能够跟著他走,我想,跟著他走,我是不会寂寞的。
果然,後来我又经历了一场痛苦的磨难,他将我分割,拿刀子削我,将我做成了一把琴。
而我知道,那人还在我的背後写了一些字,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字。
最终,我被制成了一只琴。
我不後悔,相反的,我相当的欣喜。
後来有一天,有个男人将我买走了。
那男人叫做於俞伯牙。
他是当时著名的乐师,一个相当惊人的乐师。
不只琴技惊人,连他的声音,也是那样清冷而孤高。
他有个相当漂亮的外表,入了人世,我晓得了什麽叫做美丑。
「这是一把好琴。」我记得,他是这样对那制造我的人说。
「好说、好说。」制造我的人也相当得意。
俞伯牙冷冷一笑,付了钱便将我带走。
我不晓得,他为什麽要笑,但我只知道,他并不开心。
在他家,我遇见了另一只用千年木做的琴,他被俞伯牙取做「怜魄」,他同样也是个用有灵魂的琴。
「阿,想必你是主人新买回来的琴吧!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与我同样有著灵魂的琴呢!」记得,当天晚上,他化身形态,对我说话。
我笑了笑,有些不怎麽习惯的同他化身,对他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第一个遇见的琴。」眼前的他,与我同样是光著胸膛、长著一头长发的男子,不同的是,他看起来比较老。
我问他是为什麽,他说他化身的是青年的模样,而我则是少年模样,他会老,是因为活的比我久,阅历也深我许多。
我不知道什麽叫做阅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以後就会懂了。」他笑著拍拍我的肩膀。
那一霎那,我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将我心里的感受告诉他,问他这是怎麽了。
他有些尴尬的对我说:「我想,这是好感吧。唔,对了,先跟你说说人的情感吧,虽然我们不是人类,但有的时候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样的情绪。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只有三种感觉,一种叫做喜欢、一种叫做讨厌、一种叫做没感觉。先来说说喜欢吧,一开始,这种感觉只是一种觉得和他亲近很好的感觉,可後来,那感觉会越来越深,你会觉得不够,这样子不够,想要独占那个人,这便是最基本的喜欢了。至於讨厌和没感觉,我改天再和你说。」他笑了,外头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显的很美丽。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
这种感觉,就同他说的,很好。
「喔。」我笑了,拉著他的手晃阿晃。
我们常常在晚上谈话,他很亲切,对我很好。
但有件事情,我十分不解,为什麽俞伯牙只用怜魄演奏呢?我很不解。
怜魄发出的声音,很美、很好听,我常常听著、听著就恍了神,那样的声音,让我欣羡。
我ㄧ直不知道我自己的声音,到底是怎麽样的。
我没有听过。
我只是被丢在一旁生灰尘。
「怜魄,为什麽今天那个男人对弹琴中的主人说了几句什麽高山流水,主人就那样的雀跃呢?」我问著怜魄,拉著他的手,环住我的肩膀。
怜魄对我淡淡一笑,道:「那是因为主人找了了知音阿。」
「知音是什麽?」
「就是了解主人的音乐。」怜魄这样说,他抱著我,摸摸我的脑袋。
我笑笑,倚在他怀里,道:「怜魄,我想我是有点喜欢你的。」
「傻瓜。」他笑著说。

隔天,那个知音的男人又来了,听怜迫说,他叫做钟子期。
而我,又在一旁看见主人脸上那个大大的笑,听怜魄说,他也没有看过主人这样笑过。
「子期,你真是我的知音。」主人清冷而带著让人心悸的声音传了过来,奇怪地看著那个被叫做子期的男人。
「哈哈,这还用你说嬷吗?」那个男人带笑著说,他目光温和,整个人虽然魁武,但却是相当的让人亲近。
那夜,我问著怜魄:「那个钟子期是不是喜欢主人?」他戳戳他的肩膀,问著他。
怜魄温柔地看著我,道:「这是当然了,主人的心意我很清楚,不然,他也不会当著钟子期的面,弹出那一曲带了满满情意的曲子了。」他将我抱进他的怀里,虽然我们都只是魂魄,但是我们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对方的触感。
「唔,那你喜欢我吗?」我问著怜魄,看他的脸淡淡红了。
他笑了,道:「傻瓜,我当然喜欢你了。」他摸摸我的脑袋。
我看著他,也笑了。
我们是单纯喜欢对方的,仅是这样。

只是,这样的日子不长久。
「唉。」主人看著怜魄,不断的叹气。
他为什麽要叹气呢?我实在不懂。喔,对了,今天那个钟子期没来。
听说,他是回去了老家。
主人手指放在怜魄身上,轻轻地拨动著,轻轻地弹奏著,不知道为什麽,我听著竟然有些难过。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我难过的想要呐喊,但我发不出声音。
那样的音乐,让我难过。
「子期阿子期,你要何时才会回来?为什麽,我心中会这样的不安?」主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无限的思念与寂寞。
那样的寂寞,我像是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感觉。
我捉摸不住。
又是一晚,我问了怜魄。
「主人,只是太思念一个人而已。」怜魄垂著眼睫,有些落寞地说。
见他这般,我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说,只是又问了他一个我ㄧ直很想问的问题。「怜魄。」
「嗯?怎麽了,还要问什麽吗?」怜魄相当温柔的问,他靠在我的脑袋边,亲了我的脸。
「嗯,我只是想问,为什麽主人不曾弹过我?」我看著他,也在他眼中看见了一抹愣怔。
他随即回过神来,敷衍地笑笑,道:「乖乖,我想主人改天一定会用你弹奏出曲子。」他抱著我,接下来不语。
我有些无心的笑了,道:「是吗?」他知道,他是在敷衍我。
他脸上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担忧。
这一夜,我们没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依然每天只能听著怜魄的声音,始终无法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真的有些难过,甚至也些忌妒。
但是,我什麽也不能说。
而主人那样的琴声,却是越来越悲伤,主人,又变的没有了笑容。
「怜魄,告诉我为什麽,我需要知道!」我抓住怜魄的手,问著他。
我不知道,我流了眼泪,但我是为了什麽而哭呢?我不得而知。
「梧桐,我不能告诉你,不能!」怜魄伸出手,想要拭去我脸上的眼泪。「梧桐,不要哭,拜托你,不要哭。」
我挥开他的手,不再理会他。
而他,也仅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梧桐,我是不愿伤了你的心哪!」说著,他落寞地转身。
这一夜,我们依然无语。

有个人来到主人家,带来了一场灾难。
或许,该说,那灾难是我带来的。
「钟子期,死了。」那人有些慌张的对著主人这样说。
正在弹琴的主人,手指顿了一下,嘴唇开始颤抖。
「你说什麽?这是不可能的!」只是,说是这样说,主人脸颊上已经多出了条泪痕。
「是真的,伯牙,他已经丧命了!」
主人脸上顿时失去了一丝精神,流著泪,呢喃道:「怎麽会这样?为什麽,要丢下我?怎麽会是这样?」主人笑了,却是那样的让人心痛。
忽然,他站起了身子,走向我这里。
我还以为,主人终於是要弹奏我了,但可惜,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只琴!若是我不要带回这只被诅咒的琴,那就好了!子期,也不会离开我了。」他的眼泪,滴到了我的琴弦上。
我的心狠狠一颤。
「伯牙,这是怎麽回事?什麽被诅咒的琴?」那个报消息过来的人,奇怪惊疑地看著他。
主人依然是瞪著我,他用力将我翻过去,指著我背後的那些奇怪文字,冷冷道:「你看,就是这些文字,这是那些族人所设计陷害他人的诅咒!那天,我是不应该将这破琴买回来的!」
原来,我是一只被诅咒的琴。
原来,这就是主人从来不弹奏我的原因。
我是个诅咒,是吗?
接著,我只感动一阵疼痛。
然後,也接连听见了那破裂的声音,我听的清楚,那不是我的声音,那是怜魄的琴声。
那样撕裂的声音。

「梧桐,我是喜欢你的。」那残弱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踏入我的灵魂里。
「知音不在,我还弹什麽琴!留这样的琴有什麽用!」
我只知道,我听见了心被撕毁的声音。
怜魄,被弄毁了。
「怜魄,我是喜欢你的。」我哭著说。
而我,却依然完好如初,是因为那诅咒保护我吗?
哈哈,我笑了。

我是个诅咒。

最後,我不断的被人移转、流传,虽然,背後的那些文字被人弄掉了,可那诅咒却依然存在著。
那诅咒依然存在著。

而那个王安石,也是被我诅咒的对象之ㄧ。
他,被我诅咒。
我想,我永远就只能诅咒别人。

我是个灾害阿。

我笑了,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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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看完全部的人一定会想扁我= =
这是我当初历史眈美同人小说徵文时候的作品。
其实後来看一看就只有那种看了很想打的滥。
唉唉唉,怎麽会写出这麽恶心的东西阿~还是悲剧的说~
其实,当初一直在响到底是要悲剧还是喜剧。
然而,有时候喜剧就显的很没张力= =||
可是,悲剧又悲的莫名其妙,整篇下来就只有肉麻和恶心。

泣。

後来也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改成喜剧,但也一直没下笔。
我想,就让他维持原样也好。

之前说过,我不会让我的孩子们受苦的,我会给他们一个欢欢喜喜的喜剧。
然而,这一对很显然的并不是′`
其实,写久了对这一对的感情很深。
心里头也是难过的,不过,故事终究是要结束的。
嗯哼,看看哪天能不能生出个漫画版,给他们恶搞XD
[我很喜欢你的文章,送朵给你!] [我对你的文章有点意见,扔个给你!]
顶端 Posted: 2007-01-25 15:25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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