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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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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贴]Iris ’paradise bird’(天堂鸟) by 天戒& 流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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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被 介末 从 原创耽美文学 移动到本区(2008-03-29)
授权帖1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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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沈凛篇)
  「之前收到校方的通知,说你已完成本应四年的学业,身为你的上司,我也觉得高兴,只是,你打算怎办了?还有一年啊,有兴趣提早回来工作吗?」
  「提早回来?是提早被你榨光所有精力吧?总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那张嘴还是没变…我只是担心,当年你入职时,所有人都略略说过自己的背景,但唯独是你,话最多,却从没说过一句是关於自己的,原以为你是最早离开的,谁知你却一直留著,我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你喜欢这工,而是你根本懒得去改变,你根本不在乎自己…」
  「母校请我回去当植物保养员,香港那边,还是停了它吧,我会补辞职信给你。」
  「凛,要辞职,必须要有一个月的通知,你不会忘了吧?」
  「放心吧,我早已寄信给总部了,刚好毕业那天正式离开。」
  「刚好?是早已计算好吧,凛,我不知道你有什麽过去,但也猜到事情是发生在英国,也就是你的母校里,为什麽你还要回去?」
  「当然是人工高,哪像政府,用六千大元请我回去,然後用尽了每一分每一毫、榨光我每一分精力?除了可出国进修外,你说,我继续做下去又有何意义?别说笑了,我可不想继续当笨蛋,至於你嘛,你绝对可以继续做下去,反正你的朋友、兴趣和生活都是围绕著那地方,离开了,你还有生存意义吗?我怕你会死。」
  「沈凛!你怎可以这样说话?你明知我一直待你如弟弟…」
  「多谢了,但我没打算要一个哥哥呢,所以请收起你的恋弟情结吧!」
  「你…」
  「我什麽了?说不出话,就代表我说中了吧?」
  「像你这麽冷血的人,根本不适合做园艺这一行,你根本没有爱心!」
  「爱心?我多的是,但不是属於人类的,更不是属於你,请你过主吧,晚安。」
  说罢,沈凛便直接放下电话,不再让自己的前上司继续说下去,那个老好人,他的确是不错,但以一个上司来说,他却放了太多的关心到自己身上,多得令自己讨厌。
  是从何时开始,自己这麽抗拒他人的关心?好像是七年前吧?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沈凛是Friend’s School里的大哥,含著金锁匙出生在赫赫有名的家族里,在学校得到老师的信任,对学业有著天赋,身边有班好兄弟,加上样子不错,深受女性欢迎,可说是有钱有权有容貌有智慧,集千宠万爱於一身,那时的沈凛,充满著自信和倨傲,光芒四射…
  然後,在一日之间,所有事都改变了,一直位於最高峰的沈凛,犹如花火般绽放出最美的一刻,尝过了最甜美的一刹,接著,被扯进无止境的黑暗中,永不超生。
  就是从那时开始吧?沈凛无法再信任自己,更无法再信任任何人,一直活在黑暗中。
  序 (慕南篇)
  「程慕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麽?你竟然与邻校学生打架,更把对方的肋骨打断数根?你知否这样的行为,我是可以把你赶出校的?!」
  「啊?是吗?好啊!我正想你这样做呢!」
  「在这个时候,态度还这麽嚣张?程慕南,我告诉你,若不是看著你父亲的面子,你早已被我赶离这所学校!」
  「面子?是银子吧?哈!若我离开这所学校,一年一百万的捐款也会化为乌有吧?那时… 嘿!校长,你真是名誉金钱全扫地!」
  「你… 你!」
  「你什麽啊?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因为这里收了我,那老头子才会每年捐款吧?所以呢!你还是好好的把事情处理好,然後等著数银纸好了。」
  「程慕南!你不要以为自己有一个富豪父亲就可以这样得意!你再这样下去,你父亲一定会放弃你的!那时候,我看看会有那所学校收你这种不良份子!」
  「是吗?我等这一天的到来。」
  「还有,我告诉你,你可以作威作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已经从请来一个负责教导你的老师,他最擅长对付像你这种人,我看你还可以嚣张到什麽时候。」
  「哦?是吗?那我就看看他有多少能耐~」
  「程慕南,我还没说完,你不要走!」
  伴随校长咆哮声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不要走?少说笑了!废话已经听得够多了,还要再听下去吗?他不觉得厌,自己也觉得闷。什麽父亲想自己成材,什麽父亲辛劳赚钱培育自己?全部都是狗屁不通!自己在他心中有多重的地位,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迎面走来的猪朋狗友们在看到沈慕南後即把他拉到一旁问长问短,更告诉他若校长把他撵走,大家也会跟随离校。对於他们的决定,程慕南听後不禁莞尔一笑,虽然并不完全相信他们真的会与自己甘苦与共,而一起离开的说法也只是随便说说,但这种安慰,还是让自己有种被关心的感觉,心头在一刹那间甚是一暖。
  其实程慕车想要的,并不是金钱,亦不是权力,是否在名校读书,於自己亦不重要。程慕南想要的,只是一点点关心,一点点的爱。但一切在最珍爱的人离开、被仅剩下的至亲遗弃後,自己已不再渴望…
  领著众人离开校园时,程慕南淡淡的道:「光头胖子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位新导师来整治我们。虽然他极相信那个人能收服我们,但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稍顿一下,程慕南才再开腔:「等著瞧吧!谁整治谁,现在还言之尚早!」
  沈凛篇 1
  今天是学期的开始,在远远逃离这地方七年後,我终於回到这地方,在这里,我曾经风光过,也曾沦落过,这里是我的梦的开始,也是我的梦终结之地,原以为在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之时,自己一定会百感交集,然而,在我真正步入校舍时,心情却比想像中平静得多。
  我不禁讪笑,毕竟事情已过了七年多,自己也曾在社会里打滚过数年,很多事,早已改变了,变得连自己也不再熟悉,包括站在校长室前迎接我的人。
  我说的人是校长,但他跟我印象中的模样…嘿,可说是完全不同了吧?我怎样也想不到一个人的身体可以像吹气娃娃般…胀得连皮肤也快撑破的样子,还有那闪闪生辉的光头,我差点以为他是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冒牌和尚。不过,我认不出他,他也认不出我,在脱下笨重的眼镜,一头淡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透出金色光芒,双耳上一共九只耳环後,我已从当年的乖宝宝,变成了校长眼中的不良少年。
  「你变了很多。」
  「这个嘛…我看大家都变了不少吧?以前你从不穿这种昂贵的西装呢。」
  我无意在这种关头得罪自己的金主,之前在香港,辛苦工作一个月後才有六千元,在这里,只需一星期,所以不管我如何讨厌那虚伪的问候,但还是脸带笑容,表面上温和地回答,如我所料的,他在闻言後,脸色马上一变。
  「没办法,谁叫今天是学期的第一天,当然要穿得体面一点。」
  只见校长的脸色很快又回复过来,理所当然地解释道,而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装作了解地一笑,继续听著他的说话。
  「我也明白你是多麽不想回到这里,不过,能够对付程慕南的,就只有你一人,希望你能尽力帮助他。」
  「其实那孩子是不错,我是看过他的成绩表才愿意收他为生,谁知他一来到,所有事都变了质,他完全不愿意读书,上堂时睡觉,考试测验时交白卷,我真不知怎办了。」
  怎麽办?如七年前把我踢出校般,直接赶走他便行了,不知怎麽办,是因为那每年的九万多英镑吧?我不禁冷笑起来,但说出来的话,却与心中所想的完全不同。
  「又是那些富家子吧?」
  我轻蔑地说道,但其实,我看不起的又哪会只有程慕南一人?
  「算是吧?但他的情况有点不同,你自己看看资料好了。」
  校长的表情有点怪异,一边说,一边把程慕南的资料递给我,我接过後也没有看,反而毫不在乎地站起来,轻说一句要准备开学典礼便离开了,在木门关上前一刻,我听到校长从房内扬声:
  「可以的话,请你把头发染黑…」
  我不禁轻笑起来,回到位於学校对面马路的小房子,那是一栋石砖建成的双体屋,一大栋房子从中分开,可以供两家人居住,而且另不相通,是英国的特色之一。
  开学典礼在我和校长见面後半小时开始,那时,我的头发已变成乌黑,也戴上了一副笨拙的眼镜,九只耳环也被微长的头发遮住了,身上更穿上一套可笑的西装,当校长介绍我,而我也慢条斯理地走出来时,只见台下的一众男人都露出不以为意,甚至是轻蔑的神色。
  呵,他们大概以为我很没用吧?我不禁再次轻笑一声,清清喉咙说道:
  「各位好,我叫沈凛,多多指教。」
  只介绍名字及说了一句客套话後,我也不想多说,更不愿解释自己的来历,转过身便回到座位处坐下。大概,校长以为我会说上一段时间吧?所以在我极速回到座位时,只见校长的表情变得有点尴尬,匆匆地走出来沈默了半分钟才继续演说,见状,我不禁笑得更高兴。
  开学典礼後,当然就是工作的开始,不过,只要是曾经身处在园艺这个行业里的人都知道,园艺的工作是急不来,每次到新地方工作,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找到该地区的地形,什麽地方有建筑物、大、中和小型植物,所以我第一件做的事,就是问校长拿学校地图,然後带备著纸笔,来到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慕南篇 1
  又是一个新学期的开始,但… 新学期又如何?对我而言,生活还是一成不变的。我还是如常的在前一晚兼职,在早上赖床,再拖著疲惫不堪的身子吃早饭参加早会。
  唉… 原以为这样的生活应该维持不了多久,在经过那次的殴打事件後,学校会因我的恶行而把我驱逐离开,却没料到金钱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让我继续留在这所所谓的贵族学校,过著那种不知所谓的群体生活。
  到底… 我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南,听说这个学期会有一位新导师啊!」
  当我走去礼堂时,站在旁边的Bruce悄声对我说。
  「啊?那件事我早已知晓,你的消息太慢了。」
  「什麽?知道又不告诉我?你太见外了!枉我把你当好兄弟!」
  「我刚刚才见到你啊!想告诉你也来不及。好了!让我好好睡一觉,昨晚我差不多三时才睡。」
  只见Bruce吐一下舌头,便站在我旁边发呆起来。
  Bruce对於我来说,是这校内第一个亦是唯一一个的朋友。不知怎的,这家夥好像特别喜欢中国人,第一次见到我时就拉著我聊东聊西,一时说中国历史,一时又说中国名星,特别是谈到李小龙时,他更是眉飞色舞,口若悬河,甚至为自己起了Bruce这个名字,绝对是个典型的李小龙迷。
  而他亦知道我在课後会干些什麽,所以总会让我在早会时好好睡上一觉,然後在完结时提醒我要离开。
  钟声响过,我便如断了保险丝的电表箱般昏睡起来。这个站著睡的绝技,我个人可是十分自豪。熟睡时既不会打呼,也不会流口水,更不会东歪西倒,连头也不会点一下,这样的绝技还有谁比我强?有的话,我把头砍下来让他当小板凳好了。
  正当我睡得香酣之际,Bruce突然拍打我一下:
  「南,你看,那个新导师啊!」
  「什麽新导师啦?反正我没怎麽去上课,他长得怎样与我何干?」
  「你先看看吧!」
  不甘不愿的张开惺忪双眸,我不禁有点愕然起来。那个新来的、所谓要整治我的老师,竟然是一个架著厚重笨拙的眼镜,带有浓烈书呆子气息的文弱书生?天啊!他那一副只要一吼便会吓得如泪眼小白的样子,不要说我,连其他学生也不会怕他吧?光头胖子啊!你到底在想什麽?请这样的人回来,是想让我良心发现,然後乖乖受教吗?
  就在我疑惑之时,那个书呆子已经走到台上。正如我所料,大部份学生都看不起这个新老师似的,对他投以轻视的目光。
  「各位好,我叫沈凛,多多指教。」
  只是简单的一句,书呆子便离开讲台,遗下一脸尴尬的光头胖子呆呆地站著。看到他的那副样子,我的心情还真矛盾。对於他找人回来对付我,我是感到十分不悦。但看到他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觉得他像被人耍了般的可怜。
  早会过後,我随便上了几课後便躲在一角补眠去了。一觉醒来已日落西山,但我精神却十分饱满。不错,现在才是我一天生活的开始。每天放学後,我便会到附近的小士多打工,然後再到酒吧当酒保直至零晨时份。当然,即使要给那个书呆子来个下马威,今天的工作程式还是不例外。
  在小士多的工作结束後,我回到位於学校附近、沈凛的居所,光明正大的走到其院宅,要来一个大破坏。意料之外的,宅邸中没有一丝灯光,静悄悄的如同无人一般。也好也好,他不在现场,也不会太过受到惊吓吧?我可不想看到泪眼小白呢!而且,我在众目睽睽下肆意闯入并把房子破坏,想必他也会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而不敢管我吧?
  心里在盘算时,手已挥舞起金属球棒,用力地敲打落地玻璃,乒乒乓乓的玻璃碎片声随即传入耳内。
  冷眼看一下自己的杰作,正当我转身要离开之际,沈凛竟然出现在我面前!
  不!那个…真的是我今晨所见的书呆子吗?一头金发,双耳戴上数不清的耳环,没有架起笨拙眼镜的清秀面孔及高挑瘦削的身材,再配上那杀人般的凌厉目光,怎麽看都不会是那个书呆子啊!
  若果眼前人真的是沈凛,那我可以肯定地说:全校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被这个骗子欺骗了!
  沈凛篇 2
  学校…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呢,残旧的校舍依然让我觉得死气沉沉,已二百多岁的栎树还是让我觉得很壮观,壮观得教我忘记了呼吸,还有那数棵樱树,那数不清的蓟花,还有…那数株跟香港的鸢尾兰同科的草本植物。
  我不知这植物的中文名,或者…这植物根本没有中文名,我只知这种带著幽幽香气的紫蓝色花朵,有一个很美的名字-Iris ‘paradise bird’,硬是要中释的话,就是爱丽丝•天堂鸟。
  这花并非每年都会盛开,在记忆中,这花只开过一次,对了…就是在七年前,我和那个人一起看,那时我被那阵幽香薰得有点醉,接受了那个人的表白,在这株花前印下定情的热吻,跟那个人结合,成为我自以为天下间最幸福的人。
  然後在十二小时後,花谢了,梦也碎了,我逼不得已地从虚幻的幸福里清醒过来。
  果然,即使在七年後,即使在回到此校的一刻,我是可以若无其事,但站在这里时,心还是会痛。
  不看了不看了,反正这处人烟罕至,地方僻静,也没有人会来这里吧?我几乎马上决定不再理会这里,任由这里的植物自生自灭。匆匆地记下植物的位置及名称後,连忙离开现场,回到我的『办公处』,也就是这学校唯一新建的东西-温室,并一待便待了大半天,在把自己应做的都做完後,才发现天色已黑,已是晚上的七时多。
  我真是笨蛋…我怎可以忘了自己的工作时间?他妈的,在这里超时工作,是没有加时可计的!(因为沈凛本身就是住在学校里)一想及此,我马上收拾好资料,回到自己的宿舍,洗了一个热水浴,回复真正的自己。
  「嘿,我还是喜欢这样的自己。」
  向著镜中的自己冷笑著,拨拨自己金色的发丝,换上一套舒服的便装後,我便咬著烟,首先先到附近的酒吧喝酒,喝到半醉才到外卖熟食店买晚餐,身体有点虚浮,但意识清醒地『回家』,谁知还没到家,我已从远处看到有人正打破我家的玻璃窗。
  是那个程慕南吧?想不到我还没打算开始对付他,他已自己送上门了,既然他这麽『热情』,那我应该如何回应他?
  可说是兴奋地想著,一直被封印著的恶念也在此刻冲出,我缓缓地走到程慕南的身後,等待他的回首,等待著他的反应,就如我所料的,当程慕南满意地转过身看到我时,在他嚣张的脸上,我能看到的,除了是惊讶外,还是惊讶,只懂怔怔地看著我说不出话来。
  「既然有勇气做这种事,那你应该有勇气承担後果吧?」
  放下手上的热食,我从口袋中拿出一支香烟,就在他面前抽起来,只见程慕南的脸上,除了惊讶外,现在还多了被骗的神色,我不禁笑得更冷。
  「我想…你心中…应该有著踏不出这里半步的心理准备吧?对吗?程慕南。」
  只见程慕南脸上马上露出怪异的表情,握紧了手中的金属球棒便冲过来,不是存心想攻击,而是希望以手中的武器吓我,然後突围而出,只可惜,动作太慢了,而且,既然被我看穿了他心中所思的,我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没战意的人是注定会输得一塌胡涂,所以高举著金属球棒的程慕南,在被我握著球棒,再往旁轻轻一拨後,他的中门便大开,小腹马上被我轰上一拳。
  呼~这程慕南,绝非普通的富家子,他的小腹有著捱苦得来的结实肌肉,无可否认,这一拳不但令他痛,连我的拳头也有点隐隐作痛,我不禁更觉快感。呵,这不是很有趣吗?越难击倒的对手,才越让我情绪亢奋啊!
  我不禁笑得更灿烂,犹如一只嗜血的野兽般,避开程慕南勉强而软弱的攻击,在身体一个回旋後,以脚跟击向他的胁下,只见程慕南的双眼马上翻一翻白,倒在地上不断地呻吟。
  「听说之前你打断了邻校某学生的肋骨?嗯…现在你也尝到这种痛吧?」
  一脚踏在程慕南的身体,只听到他马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我不禁笑得更冷,脚上的力度也加重了,继续悠閒地吞云吐雾。
  「放心吧,我的攻击没你这麽狠,我有放轻力度。」
  「我想你也无法再动吧?既然如此,那好心的我便扶你到屋内休息吧?」
  轻蔑地说毕,我便蹲下来,拿起自己的热食,再一手扯著程慕南的臂膀,走到自己的宿舍里。
  「别想著反抗,你是赢不了我的。」
  慕南篇 2
  书呆子…不,现在应该称之为金毛骗子吧?他无声无息的在我背後出现,已经有够让我惊吓的,但他的反应更让我感到意外。普通人看到自家被破坏,不是吓破胆似的就会是破口大骂地叫嚣吧?沈凛没有这样的反应之馀,反而还冷冷地看著我、对我说话。
  「既然有勇气做这种事,那你应该有勇气承担後果吧?」
  竟…竟然在学生面前以纯熟的动作抽起烟来?他这样还是为人师表吗?我敢肯定,这家夥才不是什麽泪眼小白,而是一个小混混来!
  「我想…你心中…应该有著踏不出这里半步的心理准备吧?对吗?程慕南。」
  的确,会走进来这里,我就抱著会被责罚的心理准备,反正那根本就是我的期望。但眼前人的态度实在太让我讨厌了!那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态度,像把我视之无物般。那感觉…与那个人第一次见我时的态度根本没两样。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那个人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所以他对我有何观感,我也会不痛不痒。当然,眼前人也一样。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否则我会赶不及回酒吧。
  在决定了该如何离开後,我手紧紧一握,随即向沈凛作出攻击。我不想伤害他,所以也只是装凶作势!殊不知沈凛的动作那麽快,就在我作势要打他、要趁他避开而逃走时,他一手把金属球棒握在手中,在推开我之时更用力在我肚子上打了一拳。
  呜…好痛!没想到这个外表软弱无力的男子,打人会是那麽痛的。幸好平时有锻鍊,腹部有些肌肉作缓冲,若是学校的公子哥儿们,想必已经痛死了吧?
  打架从没输过的我,又怎会愿意这样认输?再次紧握起拳头,我奋力的向前冲,誓要搁倒沈凛为止。只是刚才那拳的痛楚让我出不到全力,拳头轻弱无力的,一下子沈凛便避开我的拳头,再趁空档时补上一脚。这一脚的力度比刚才的拳头有过之而无不及,痛楚立时席卷全身,我不得不捂著肚子倒在地上。
  「听说之前你打断了邻校某学生的肋骨?嗯…现在你也尝到这种痛吧?」
  是又如何?是那个人活该,连小孩子也要胁。正当我抬起头要狠狠的盯著他时,沈凛又用力的踩了我一脚。妈的!真的痛死了!但我不想示弱,只是闷哼了一声。但沈凛这混蛋,竟然愈踢愈兴奋,不断把我当成沙包般踢著,我只能紧抿下唇强忍痛意。
  「放心吧,我的攻击没你这麽狠,我有放轻力度。」 是吗?但我却觉得你恨不得要打死我的样子啊!
  「我想你也无法再动吧?既然如此,那好心的我便扶你到屋内休息吧?」
  话声刚落,沈凛便一把把我拉起带到房子中。我奋力地挣扎,但疼痛的身体却施不上一丝力气,我只能任由他把我带到房子中。
  「别想著反抗,你是赢不了我的。」
  沈凛一脸轻蔑的把我推到地上後便不知走到什麽地方。我想趁机逃走,但一转身又被沈凛抓个正著。明知现在的自己是打不过他,我还是奋力出拳,但沈凛简简单单的就把我的手捉起,并取出麻绳牢牢绑紧我双手。
  在这一刻,我心慌了… 开始口不择言地叫嚷起来:「喂喂,你绑什麽啊?你要打要宰,悉随专便,我不会反抗的!」
  「但我不是想打想宰,就只是想绑著你啊。」只见他对我冷冷一笑,便坐到沙发上把烟点上,缓缓地吞云吐雾起来。
  「你变态的吗?那麽喜欢绑人,绑你自己好了!死金毛骗子!」
  沈凛轻吐一口气,像是看到什麽有趣事物般,以玩味的眼神看著我。虽然眼中是充满了笑意,但我却只有冰冷的感觉…让我感到有点心寒…
  「骗子?我骗了什麽啊?」
  「装成一副好宝宝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一个不良少年!」随便的一个答案,连自己也觉得可笑。但就算这真的会让人笑破肚皮,我也不在意,对现在的我而言,重要的是如何逃走。我气他,是想让他的注意力不会落到我那正在尝试松绑的双手上。只是我的计划又失败了… 沈凛像发现到我的企图般,用力地拉了绑在我双手的麻绳一下。
  「这又有什麽问题了?」
  其实是…没问题的。学校要请一个怎样的人来当老师,我也懒得去理。就算请回来的是杀人犯,与我也是毫相干的。但不知为什麽,看到沈凛那副目空一切的嚣张嘴脸,我就自然地产生一种反抗的心态。
  「堂堂一个教师却一头金发,还戴了多双耳环,没有一个学生会听你说的!」
  「我不算是一个老师,就算是,我也早已下班了。你的逻辑不是这麽差吧?」
  无言以对… 他说的都是事实。下班後的沈凛如何,不要说我,连校长也管不到。而且上班的时间也快到了,我也不想再与沈凛拌嘴。虽然不想认输,但准时是我最大的美德,我不能容许自己迟到。
  「你到底想怎样,快说!我不能在这里耗时间!」
  「我?我想你闭嘴。」伴随沈凛那邪魅笑容的是他那俊脸的大特写。在我还在思疑他又要耍什麽花样时,他一手把我的头抬起,薄唇随即贴到我的嘴上,让我再也吭一出一声。
  「你很吵啊,知不知自己有多烦人了?」
  刚刚…刚刚…刚刚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沈凛…他…吻我?
  沈凛篇 3
  程慕南,香港某富豪的私生子,却在十六岁前从没见过亲生父亲,一直跟母亲同住,直到母亲因意外而离世後,这个单亲少年才算是见到亲生父亲,但随即又被送到外国的贵族学校里寄宿,说得好听点,就是一尽做父亲的责任,给儿子最好的教育,然而难听一点,就是流放,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至於答案是什麽,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了,所以我了解这个人的性格为何如此偏激,甚至不多不少的,觉得拥有这种别扭麻烦的人是件很有趣的玩具,忍不住想戏弄他。
  但我不过是绑著程慕南的双手,但他竟然骂我变态?他到底知不知什麽才是变态?不,既然他说我变态,那我便变态给他看!想著,我的理智还没开始运作,我已用最直接的方法来堵著程慕南的嘴。
  对,就是我的嘴。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做,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我又不是处男,更早已没了初吻这回事,所以有损失的,也不会是我,而是程慕南。
  但我想不到他会这样说。
  「神经病变态心理不平冲!」
  只听到这句话在脑中不断地回盪,重复又重复的,扩大声浪,然後跟他人的声音重叠起来,四方八面地向我袭击,把我的心…刺得很痛。
  我疯了,天,我想我真的疯了,我不否认自己的话经常地很毒,说话总是不留馀地,但我从没试过专挑他人的痛处来践踏,我明知程慕南的母亲是为了保护他而死,我明知他的父亲把他流放至此地,我明知他是一个私生子,但我竟然说他是有爷生没娘教的狗杂种,还说他是恋母癖,这是多麽伤人的话?
  不理了,现在是程慕南伤我在先,那我反击,以十倍的份量回敬,这也是正常得很,我没有错,错的是程慕南。
  「放开我,死变态!」
  「变态?骂得好啊,很遗憾的是,从明天开始,你便要跟我这个变态一起住!不如买贞操带给自己,好不好?哈~ 」
  「为了好好地调教你,校长已发下命令,要你与我一起住!我真期待呢,哈哈……对了,打破玻璃那里,我会为你隐瞒一下的了,我可不想这麽好玩的玩具被送走呢!」
  自从那件事後,我一直没试过抓狂至如此地步,也未试过为了一个人,而暴戾焦躁到这个地步,会不惜一切地攻击一个人,要看到一个人坠进无边无际的绝望里。既然程慕南这麽讨厌我,也这麽讨厌变态,我就要他跟我一起住,要他无时无刻地担心著自己的安全!
  说罢,我便不再看程慕南一眼,转身回到楼上。在过了不久後,便听到楼下的一声咆哮。呵,程慕南是逃走了吧?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一起渡过呢,我会好好地期待著的。
  回到楼上,打开外卖盒子,只见内里的炒饭依然温热,散发著淡淡的饭香,但我却胃口全失,只吃了一半便再吃不下去;想把手头上的植物资料输入电脑中,然後再找出应用的护理方法,但我却做不到,只把电脑开了,打了两个字便咬著烟,什麽也不想做。
  我只想到程慕南,在认清到这事实後,我不禁讶然,自己有多久没尝过想人的滋味?虽然在印象中的程慕南,给我的感觉很坏,然而无可否认,他是这七年来,第一个可上心的人。
  闭上眼,把身体仰後,在脑中描绘出程慕南的模样,虽然与他的相处时间不是很久,然而,也足够让我对他印象十分深刻。只记得他粗眉大眼,眼神不算凌厉,却很有神,也很坚定,是那种很清楚自己要干什麽的人;神态的确有点愤世嫉俗,有点偏激,但总括来说,他只是个不满於现状、想由自己选择自己的路向,一个渴望他人会看到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只看到他的钱、他的身份背景的小孩子,处事不成熟,也很青涩。
  果然是个很有被玩弄欺负的价值,但一向不会主动与别人扯上关系的我,为什麽会想到跟一个与自己不认识的人一起住,而且还打算为了跟他住而跟校长交涉?
  可能一直独自生活的我…真的太闷了,想要一件玩具来调剂一下。
  慕南篇 3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可说是狼狈不堪,满身是伤,手亦被人绑了起来,活像刚被强盗打劫的样子。街上的人不断对我投来奇异目光,对我指指点点。但与这副可耻的样子比起来,沈凛对我的所作所为,更让我觉得自己受到侮辱。
  我并不是那种歧视同性恋的人,在酒吧中也常常有同性恋者结伴光顾,我与他们更可以谈得上是朋友。但不歧视是一回事,自己被同性夺去初吻却是另一回事。试问世上有哪个男生会喜欢与另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性亲吻?至少我不会喜欢。
  或许初吻被一个陌生人、更可以说是自己讨厌的人夺去,让我失去理智吧?所以明知道说话伤人,我还是口没遮拦地一口气狂骂对方。而沈凛…竟然如发疯了的狗般骂我有爹生没娘教。
  在那一刻,我那自来到英国後一直抑压的怒意终於完全爆发起来。有爹生没娘教?那个人他知道什麽?我想有爹没娘的吗?他什麽也不知道,他凭什麽这样骂我母亲?我本来…一直都与母亲一起生活的。但母亲却…因我而失去生命…而我…亦迫不得已的被流放到这里…
  回想起自己的母亲,我真的觉得她很伟大。明知没有丈夫在身边、要单独把孩子抚养成人是多辛苦的事,她还是不理会自己父母的反对把我带到这个世上。她牺牲了最宝贵的青春、时间,含辛茹苦的扶养著我。怕我会生活得苦,每天清晨便外出工作;怕我学习得不好,晚上不论多累也会陪我温习;怕我闷,假期时也不休息带我四处游玩。不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母亲都给我最好的,还不断对我循循善诱,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最後还…为了保护我,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试问这样一个伟大的母亲,怎可以被人如此侮辱?
  也不理会沈凛将再说出什麽更羞辱我的话,我不断骂他死变态神经病,总之所有骂人的说话,除了粗口外,我全都骂了出来。只是那些说话对沈凛好像没有杀伤力,他只是留下谜般的一句话便不再理我。既然对方不理自己,我也不留在那里自讨没趣。
  三步拼两步的跑到酒吧,甫一进门,慰问的声音即此起彼落的向我袭来。
  「小南,怎麽这麽迟?咦?怎麽被人绑起了?你被人打劫吗?」
  「被打劫也没我这麽惨…KEN,先替我松绑再说。」听到我的要求,KEN立即取来一把锋利的刀子为我割断手上的麻绳。在这一刻,我的手才可以放松起来。
  「那到底发生什麽事?以你的身手,应该没什麽人可以打劫你。反而…打劫你的人可能被反打劫…」
  「说起来就生气了!我学校… 咦?什麽东西那麽香?」
  我相信,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极饿鬼转世般,口水流得满满一摊的在地上。但谁叫我自午饭时间後便什麽东西也没吃进肚子?平时我总会利用两份工作中的那一小时空档去弄点吃的,但今天却被沈凛那变态冰男破坏了!
  看著老板瑞出香喷喷的海鲜批,未等他吩咐,我已经一手抢去最大最多配料的一件送到口中。嗯~ 老板弄的东西还是这麽好吃,我真有口福。
  正当我为自己可以吃到美食而郁闷暂时被扫走时,胃部突然产生一阵剧痛,痛得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食物。以为休息一下便没事,但时间过得愈久,胃部抽痛的感觉就愈严重,甚至在吃了胃药後还没有起色时,我才惊觉到沈凛曾在不久前狠狠地抽踢我的身体,胃部更是首当其冲的地方。现在的痛,就是胃部受伤的结果。
  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眼巴巴地望著众人一脸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平时在酒吧的打工时间,是我一天中最轻松最快乐时光。和蔼的老板及爱玩闹的同事,还有亲切的老顾客,都能让我的心灵得到一丝慰藉。但今天,胃痛的折磨及「只能远观不能饱嚐」的悲哀,我不再享受到这样的快乐。
  这一刻,我对沈凛的怨恨,简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暗自发誓,我一定要把沈凛的假面具拆下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可能是我怨念太重,今晚的自己绝对到了生人勿近的地步。平时总爱逗玩我的客人,今天都不敢坐到我面前的吧位上,可想言之,我的脸色一定是比臭豆腐还臭。或者老板不想我吓怕客人吧?好言安抚我几声後便著我回家休息,而我亦不好意思拒绝,交待好再离开酒吧。
  回到宿舍,脱掉衣服,在调好闹钟後,我即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清醒时已经是早上七时。正当我想拿取浴巾及校服,先来个晨浴才上学时,我才发现,我的一切物件全不见了!天!这是什麽贵族学校的附属宿舍?怎会发生盗窃事件?我的东西啊~
  沈凛篇 4
  次天一早,我一反常态,老早便醒过来,用一洗即脱的染料把头发染黑,换上一套土到不得了的衣服,架上笨重的黑色眼镜,我便从不良少年,变身成为懦弱没用的笨蛋。在镜前再三检查自己呕心的外表後,我便出发前往学校,而今天,我的第一站并非温室,而是校长室。
  对,为了我日後的无限乐趣,我决定向校长提出让程慕南跟我一起生活,想当然,我是以避免他再次在宿舍中闹事,而且方便管教为由,恳求校长答应。
  要命,听著从自己嘴里吐出的虚伪,我不禁毛骨悚然,而且,我相信校长也知道这并非事实,然而,我更相信校长正头痛著程慕南的事,狠不得把他赶走,所以,我的提议刚好解决了他的烦恼,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
  但,在老头子开口答应前,还是问了一句:
  「你…不是对程慕南…对不起,我不太应该这样问…」
  老头子果然是在意了…在意曾经有『前科』的我,会否对同是男生的程慕南有任何不轨企图,又或者,担心曾经受过那种『伤害』的我,会下意识对同样是男生的程慕南报复,总之,让我和程慕南一起住,的确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同时也带来了不少不知名的隐忧。
  对老头子来说,程慕南自然是一个大麻烦,留在宿舍中也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闹事,然而比起程慕南,我是个更令人头痛的人,一个随时会爆的炸弹。
  嘿,当年的那件事,果让令校长留下阴影,成为此校的恶梦了。
  「我对程慕南…没什麽,充其量也只是想挫挫他的锐气,叫他不再嚣张,懂得珍惜现在拥有的东西。」
  「可能由我来说,好像不太可信…哎,我应该说,不管你信不信也好,把程慕南丢到我那里,始终比留他在宿舍中好吧?」
  与其说我在请求、说项,倒不如说我在威胁吧?我知道校长会为了当年的阴影而答应,毕竟…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学校再次被黑色平治房车包围吧?虽然我相信,校长这种老奸巨猾的老头子…一定会老早便预备了後路。
  「嗯…其实不管你对程慕南有什麽,又或是你对他有做出什麽也好,对我校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合约上,你并不是老师,最多也只是高级校工吧!」
  「没有人会要求校工行为良好得媲美老师,也没有人会要求校工对对学生所做的事要小心谨慎得如老师般,因为你并不是老师。」
  啧,姜果然是越老越辣,我威胁,老头子则早已留了後路,准备不管我强暴了程慕南也好,爱上他也好,学校都不会惹上官非。哼,真是的,把自己的学生请回来工作,却一直跟我勾心斗角,一方面要我对付程慕南,一方面不让我闹出任何大事,他根本就是存心利用我。我不禁越想越气,但脸上却依然带著灿烂的笑容。
  「这也是我的人工为何会这麽低的原因吧?不过听到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当你已经答应。」
  说著,我便微微地向校长鞠躬,转身离开,来到宿舍。
  这Friend’s school是英国的贵族学校,排名仅次於北爱尔兰的超级名校-圣嘉芙莲,然而,听闻这校的学生设施是远比圣嘉芙莲奢侈,一栋五层高的大楼竟有著升降机(通常五层或以下的只有楼梯),每个寄宿生都有著一间独立的小套房,套房中应有尽有,连浴室也有一个,只差没有厨房,所以,通常学生也很享受在这里寄宿。
  但看来,程慕南是一个例外,当我偷偷走进他的睡房时,赫然发现,这人的所有东西,都早已放在行李里,嗯…应该说,他从未把属於自己的东西放在房中,他根本就准备随时离开这里,他从不属於这个由亲生父亲所挑选的地方。
  程慕南不想留在这里嘛,那我便帮帮他吧,嘿嘿,不知道当他知道後,会有什麽反应?拉著程慕南早已收拾好的行李,我一边在心中暗想。
  这问题的答案,我在工作後不久便知道了。当我正蹲在一角,为接待处种一些瓶栽时,程慕南冲了进来,劈头就是一句:
  「沈凛!你这个天杀的混蛋,你凭什麽要我跟你这个变态一起住?」
  「就凭我是专门管教你的人。」
  我头也不抬,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正如我所说,我的爱,是属於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所以当我还是在护理植物之时,我不会如昨晚般暴躁。
  只不过,今次我不暴躁,却是程慕南粗暴,只见他突然冲上来,一手拨过我的瓶栽,再一脚踢翻了我刚播种不久的培苗盘。天呀,那可是我几经辛苦才培植出来,极为难找的非洲紫罗兰种子啊!
  这个程慕南,到底知不知非洲紫罗兰有多难受精?而它的种子,又多难才可发育成熟?他又知不知道,这些种子有多小?一旦被打翻,而且还是倒在草地上,我根本无法找回那些小种子,而非洲紫罗兰这种麻烦的苦苣苔科,即使种子能够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那是对非洲紫罗兰来说)发芽,幼芽也只会夭折。
  只感到左边胸口痛得要命,我不禁蹲到地上,欲哭无泪地望著一地散沙,从口中挤出一句咬牙切齿的话。
  「给我滚!我不想在这里杀了你!」
  慕南篇 4
  望著应该摆放行李的位置,又望一眼应挂上校服的衣架,我整个人茫然起来。怎样看,我的东西都是被盗窃了吧?η惘η然 我理应找光头胖子理论一番,要他赔偿我的损失。但…看看镜中的自己?身上只穿一件t-shirt及短裤,这个样子叫我怎好意思回校?
  想了一会,我终於想到解决的方法。提起放在柜上的钱包往电话室走去,我想也不想的便打给Bruce,请他借我一套校服,而他在听到我的要求後,即答应把校服带到宿舍借我。
  换上校服後,我跑到校长室,要求光头胖子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意外地,平时看见我总是神色慌张的他,今天竟气定神閒,像早料到我会出现般,笑盈盈的问我发生了什麽事。
  「我的行李被人偷了。要嘛你替我找它们回来,要嘛你给我赔偿。」
  既然他主动问我,即代表他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吧?那我亦不需要客气,直接点明此行目的。只见他笑意更浓,像等待看一场好戏的样子嚅嚅开口:
  「哦?沈老师没对你说吗?由今天开始,你便要与他一起生活啊!你的行李,就是被他带走了。」
  不是吧?我真的要和那个混蛋一起住?昨天我以为他随便说说吧了,怎麽今天竟变成事实?
  正当我想再问清楚时,校长那得意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程慕南,你不是很想离开宿舍吗?现在愿望成真了,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你记得要好好感谢沈老师,是他特别向我要求,要当你的监护人,好好照顾你呢!」
  妈的!什麽好好照顾啊?沈凛那混蛋根本就是想玩我!但不论我怎样说,也改变不了光头胖子的决定吧?看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我明白到,他一早便知道了沈凛的真面目。他是想看我和沈凛斗个你死我活,而自己来看好戏吧?
  正当我想著怎样也不会屈服而提步离开校长室之际,光头胖子那虚伪的话语又再次传入我耳中:「沈老师可是我校难得的高材生,各方面都很出色,而且亦是一位热心助人的好学生。你可要好好向沈老师学习啊!呵~」
  这… 这是一个校长应该说的话吗?既然那麽讨厌我,乾脆把我赶离学校好了,何必花那麽多心思?难道…那个人的影响力真的这麽大,为了不让我回港,便让校长耍那麽多花招?
  愈想愈气下,在询问得知沈凛的工作场所就是温室後,我气冲冲的跑进温室,想也不想的劈头就骂,而他,还是一如过往般给我冷冰冰的回应。
  「就凭我是专门管教你的人。」
  又是这种自把自为的态度!可恶!你们凭什麽可以不顾我的意愿把一切决定好?为什麽没有人会问问我的意愿?我也是有生命的,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有我自己的选择!我为何要这样受到你们摆布?
  愤怒的情绪完全占据了我的理智,完全不理会这里是什麽地方、又或沈凛手上拿的是什麽,只是眼看到的,我便去破坏、去践踏。我把一切的不满,全都发泄在目睹的一切上。
  就在我发疯似的破坏时,沈凛那带著愠意的声音响了起来:「给我滚!我不想在这里杀了你!」
  「你们凭什麽决定我的生死?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对於沈凛那种如同可操纵我一切般的说话,我真的气炸了!我感到不受尊重,这使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有伤在身,亦忘记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打架高手的向他挥拳。
  正当我以为将会再受到一顿痛打时,「碰」的一声,沈凛已硬生生的吃了一拳。在这一刻,我真的讶异极了,眼前的男人怎麽会不还手,还乖乖让我打他?就在我狐疑地盯著沈凛时,沈凛亦闭上双眼,定定地站在我面前。
  「你想打便打,我不会还手。我不想在这里打架。」
  在这一刻,我终於明白到沈凛刚刚为何那麽生气,亦明白到他怎麽会不还手任我打他。原来一切只为保护这温室内的植物…
  低下头望著那一堆被我破坏得残破不堪的植物,我有点惭愧起来。看沈凛的样子,他一定很珍惜这些植物、花了很多心思裁种的吧?但我却那样恣意妄为,把人家的心血破坏…我这样的行为,不是也很不尊重他人吗?我自己也感到可耻。
  「怎样?你不想打了吗?那,请你立即离开!」
  看著沈凛一脸痛惜的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及植物残枝时,我更是心生歉意。蹲下来想替他收拾一下,却被他一手打开我伸出的手。唉…也难怪人家会生气…
  「对不起…」
  我知道无论自己怎样道歉,对方也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道歉。而沈凛的反应,亦一如我所料,对我不理不睬。
  意兴阑珊的离开了温室,我亦没有心思去上课。百无聊赖地过了一天。在小士多後我再次走到沈凛的居所,一方面,我想再次道歉,另一方面,我亦想表明意向,要求沈凛打消同住的念头。
  一进入屋子,我便看到沈凛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看来…我今早的行为真的太过火了。我再一次向他道歉,但他还是没有理会我。既然他不接受我的道歉,我也没办法,我只好要求他把我的行李还我。
  「就在楼上左手边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
  「不…我是想拿回我的行李…」不知怎的…看到沈凛那个样子,心里有种於心不忍的感觉浮现,说话亦变得结结巴巴的,如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沈凛望了我一会,再缓缓开腔:「既然校长不想你留在那里,你回去又如何?」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但总觉得那是沈凛对我的一种关心。心里虽然有点感激,但我却心意已决。
  「我会找地方住的。」
  或者是我的眼神太过坚定吧?沈凛也没有再劝说,只是说随便我怎样便没再理我。而我,亦在沈凛回房後来到应该属於我的房间,把我的行李带走,回到酒吧。
  沈凛篇 5
  坐在电脑前,无意识地敲打著键盘,一边抽著烟,在事情过去了整整大半天後,我才突然冷静过来,并忍不住後悔。为什麽我不留著程慕南?他打破了我的玻璃瓶栽,把我辛苦培种出来的非洲紫罗兰种子打翻,而且还在我的脸上打了一拳,为了这三点,我应该把他绑起来,再狠狠地他全身的骨头敲碎,但我竟然没这样做。
  等,程慕南不是说自己会找地方住吧?换言之,这人还没有地方可住?那麽…我只要令他找不到地方的话,便已经好好地报复吧?反正以我的力量,要做到这一点是容易的,只需一个电话,又或是寄一个电邮的话…
  但我没这样做,尽管我的电脑就在面前,电话就在床边,但我就是没这样做,反而情愿他直接住到我这里。
  嗯…是因为程慕南这人真的太单纯、太青涩吧?事实上,有著如此家庭背景的人,性格多数阴沉,满脑子都是卑劣的点子,喜欢计算别人,然而,看来我的想法需要改变一下。我从没见过有人可这麽容易被人影响,只需我一句话,一个动作,已足够控制他,看样子,程慕南的妈妈把他教得十分好,算是个好女人,难怪在我说有爷生没娘教时,他会这麽生气。
  这不是很好玩吗?这种喜怒形於表面,这种轻易地被我牵动情绪的小孩,在我眼中,无异跟一只可爱的小狗没分别。
  「真对不起,你那可爱的儿子,我接收了。」
  抚著档上的名字,我不知道对方的样子,也知道对方早已死了,不可能有任何回应,但我还是轻轻地说道。
  次天放学後,我少有的没有回到住处,反而跟踪著程慕南,来到镇上的酒吧-Holidays的外边。Holidays吗?想当年…我也很喜欢到这里喝两杯,跟酒吧的老板聊聊天,是消磨时间的好去处,而程慕南…跟Holidays有关吗?我不禁犹豫起来,望著程慕南换上便服,离开酒吧,却迟疑地不敢入内。
  酒吧的老板…会知道当年发生於我身上的事吗?如果他不知道,并问我为何会在高考前突然消失,我又应该怎样回答?
  迟疑地推门进入,只见四处一片昏黄,还是下午的酒吧内没有任何客人,我站在大门前看著,回味著七年前的趣事。某某个角落,是我们一众中七生在考试後,一起喝酒玩闹到天光的地方,某某更在沙发上写上友谊永固;而某某个角落,是某人失恋後,发酒疯站上小桌子上,大唱情歌的地方。
  很多很多事,其实都是在七年前发生的,但当我站在这里,望著那一模一样的格局及摆设时,我却觉得…一切彷如昨天…
  「凛…你是凛吗?」
  一把不知是陌生还是熟悉的声音突然自我背後响起,我不禁打了一个突。这声音…我肯定自己一定听过,却忘了这人是谁,只知…这声音引来自己由心底发出的惊恐,我缓缓地转过身,对上那双惊喜的眼眸。
  「果然是凛,你变了很多啊!凛…当年…」
  「我来并不是为了那件事而来,我来是为了程慕南的事。」
  我连忙退後了两步,心脏的跳动快速沉重得像要从口中跳出来。我认得这个人,是这个人说我活该,是这个人…在我最需要救助之时,落井下石,然後转身离开。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是老板吗?这里已人面全非吗?
  「程慕南暂时是住在这里吧?我是他的监护人,他是一定要住在我这里的。」
  「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跟他谈谈。」
  还没说完,我已经开始往後退,然後话一说完,便按著手腕跑离酒吧。
  天,怎会遇上这个人?怎会遇上这个…一定会令我想起七年前的事的人?我以为没有人会留在这个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我以为不会有人记得自己,更不用说会认得我吧?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样?
  手腕上彷佛传来一阵炽热的刺痛,我不禁更用力地捏著手腕,希望可让自己镇定一点,谁知,还是不能,我的双手不断地颤抖,根本谈不上让自己冷静,反而更令我察觉到,自己是如何介意当年的事。
  不…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沈凛,我已经获得新生了,所以我不会再受到伤害!
  随便地走进一间酒吧中,我叫了一杯威士卡加冰,点起烟,缓缓地喝著,四处地张望,以目光挑逗著所有被我吸引的女人,然後如引诱似的,把嘴里的烟喷向对方的方向。未几,便有一个穿著黑色胸围,鲜红色吊带短裙的女人坐到我身边。
  「可以请我抽支烟吗?」
  那女人自己手上也有烟,在深深地吸上一口後,便直直地往我的脸喷去。我不禁一笑,知道有鱼儿上钓了。
  「之後吧…」
  我笑著,取过对方手里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熄後,便任由对方扯著我从後门离开,在门关上的一刻,二人的嘴唇已紧贴在一起。
  一掌粗鲁地揉上对方的胸脯,而另一只手,也直接地探到裙下的秘地,太快了吗?不,这女人在我爱抚著她时,也开始解下我的裤子,而且,这女人根本没有穿内裤,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就是寻找一夜的快慰。
  「唔…」
  抑压的叹息在对方跪下来,含著我的分身时发出。要命,这女人一定是经验丰富,否则她的技术又怎会这麽好?犹如在体内冲刺的快感,舌尖勾划分身所带来的颤栗,以嘴来为我戴上安全套的触感,我只知自己无法再忍下去,在急急使劲地扯起对方後,便托起对方一条腿,刺进那还不算湿润的地方。
  「啊啊…啊…」
  女人在我的疯狂律动下,发出一声一声娇媚的呻吟,身体更是配合的随著我的动作而摆动。看著那饥渴的神态,我不禁皱起眉头,加重了腰部的力度,低下头,如野兽般噬咬著那雪白的胸脯。
  「啊…要死了…啊啊…」
  不,为什麽要这麽淫荡?为什麽要张开双脚,迎合著我的动作?我知道…自己已不像做爱,而是粗暴得如强奸一样,为什麽还是一脸喜欢的样子?明明是充满恶意,为什麽还要张开双脚来迎合?我真的不明白,抬起头望著对方,到底在我眼中,我看到的是谁?
  我突然觉得,手腕上的旧伤口,好像更痛了。我不禁更疯狂地占有眼前的女人。
  慕南篇 5
  拖著那不轻不重的行李步离沈凛的屋子,我的心情有点轻松起来。可以说,在今天开始,我自由了!不用住在代表被那个人供养、称之为宿舍的「家」,现在的我可以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这种感觉很实在很满足。
  或者我应该要感谢沈凛吧?若不是他要求让我离开宿舍,又默许我不需住在他家,我想,我要到会考过後才可以离开吧?想到这里,我对沈凛的怨恨已经所馀无几。我觉得,只要我努力渡过这学期,那我就可以完全脱离学校这个牢笼,亦与那个人斩断关系。
  但…世事岂会尽如人意?
  「小南,你老实告诉我,你可以离开宿舍,并不是因为校长嫌你太过恶劣,而是因为沈凛要求校长,让你与他同住?」
  当我在作开店的准备时,老板直接问我。看来…沈凛曾找过老板,并道出事实。记得老板曾经说过,当宿舍中再无我容身之地时,这里才会变成我的栖身之所。但就老板看来,现在的我应该还有地方可去吧?这里并不是我最後的避风塘…
  「还有…前天的伤…是沈凛打伤你的?」
  怎麽…老板会知道的?
  看到我狐疑的眼神,老板再道开腔解释:「今天沈凛曾来找我,告诉我他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但因为早前曾和你起了一些冲突,所以你不愿与他同住。」
  意外於沈凛的如实道出,我发现我真不能以常人的推论去想这个人。一般人是不会告知他人,自己曾与学生起冲突吧?
  「小南…我…唉,只要你跟他一起住上一段时间後,你便会知道他并不如表面般可憎。」
  对於老板的说辞,我不禁有点意外。他的语气…让我觉得…他…像是认识沈凛这个人?
  但我很快就找到答案。老板是Friend’s school的毕业生,而沈凛亦是这校的旧校生,他们是旧识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而且我相信,老板并不是因为与沈凛认识才替他说项。
  「老板…我个人并不是很讨厌沈凛…只是…我想自力更生,我不想与那学校的人扯上太大的关系…我不想…让那个人施舍我…」
  「若果你是那样想的话,那你可以放心。沈凛那个人是不会让你倚赖他的。自己的事自己做是他的原则。」
  「老板… 你好像…与他…很熟?」
  犹豫…我看到老板在犹豫…
  「我与他是否相熟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你救他…」
  「救他?」
  「不要问我原因…」
  看到老板一脸为难的别过头,我亦不想再追问下去。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所知的往事。强迫他人说出,无疑与在伤口撒盐没分别。
  「老板,你只要告诉我,这里是否不收留我?」
  「要是你真的与他相处不来,这里永远欢迎你。」
  看到老板那和蔼可亲的笑容,我不再说什麽。我不想让老板为难,亦不想连累老板。我知道,若我再坚持下去,让沈凛甚至那个人采取法律行动的话,老板会很麻烦的。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连累他人。
  不再作无谓挣扎的我,为了让环绕在身边的沉重气氛消散,我耍赖的要求老板给我加人工。想当然,老板怎会那麽轻易答应?只是…我实在是太无赖了,什麽交租什麽饮食费,总之任何可以让老板加人工的藉口我也说了出来。当然,议价了得的我最後争取到加薪,由本来的每小时四磅九的薪酬增至六磅。
  争取成功後,我更勤力的工作,就算老板愿意让我早点收拾行李到沈凛家,我还是待到打烊时间才离开。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在我拖著行李远离酒吧时,我听到老板说一句:是我欠了他…
  纵然答应了老板与沈凛同住,但我还是不认为他是我的监护人。对我而言,沈凛只是把房间租给我的房东,除此之外,我们可说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是不相干的人,那我也不用去「救」他吧?而且…我连自己的事也顾不了,更遑论去救另一个人?
  正当我如散步般往沈凛家方向走时,小巷中的一声嘤咛吸引了我的注意。好奇地往小巷处走去,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竟然出现在我眼前。
  「变态冰男?你在这里干什麽啊?」
  沈凛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瞟了我的行李一眼,然後像意会到我将到他家似的,掏出一串锁匙交给我著我回家。我是想直接回去算了,但看到沈凛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於是在走了几步後又走回头,拉起沈凛要送他回去。
  只是…我的好意完全被白费了。就在我拉起沈凛之时,他亦把我推开。就在他推开我的一刻,我真的感到很受屈辱。我只是想帮他也要被他讨厌?但…唉…就算我再怎样不满沈凛的态度,我还是担心他,没有真正的离开,只是於他的视线范围消失,躲在一边等待。
  「你还在等?」我想,沈凛怎麽也没想到我还在等他吧?在看到我的时候,他真的是一脸诧异。
  「还能走吧?」
  「还可以…」就在我想再伸出手扶他一把的时候,他突然冷冷的对我说:「要是我又去找一个女人,跟她玩一夜情,你也打算一直站在这里等吗?」
  龌龊!姑且不论他是否为人师表,这样的话是一个男人应该说的吗?他怎麽可以随便与女人做那种事?太不负责任了!我讨厌这种不是建立於爱情上的性接触,我讨厌这种把异性(甚至同性)视作发泄工具的人。
  「你要怎样也与我无关!」
  我收起伸出的手转身离开,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人。以他的性格,应该是在尾随我时,讪笑我的这种心态吧?为此而感到气愤的我,回头想著他走快一点时,却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该死的!那混蛋又跑到那里去了?真是…已经醉了还给我周围蹓躂?我真的很想撇下他,但可恨的同情心又不断发作,让我不能遗下他一人。最後,我决定再次等待。
  但见到他时,我不禁後悔起来…
  「不会喝就不要这样喝!」
  「呵…这不好吗?什麽也忘记,不会再痛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啊!」好心的去扶起他,他却如同烂泥般赖在我身上,使我举步难行。唉…算我倒楣,遇到一只醉鬼。无奈下只得背起沈凛,拖著不轻不重的行李带他回家。
  把沈凛安置好,又为他敷了暖毛巾後,我开始在这个「家」四围察看。不论是组合柜又或是餐桌,所有的家俱全都是一律的白橡木,再配上米白色的布制沙发,感觉上是很柔和的。家中的影音器材不多,只有电视及数码影碟机,让我有种沈凛是一个简约主义者、并不特别喜欢娱乐。而没有怎麽布置的偌大大厅,在此种黑暗寂静的环境中,更让人感到一阵孤寂。
  再走到浴室及厨房,还是一样的陈善乏味。除了必需品外,我没有发现到其他不必要的点缀。特别是厨房,餐具欠奉,冰箱亦空空如也。我可以肯定,沈凛没有把这里当成家,而只是一个睡觉及休息的地方。
  其实这和我又有何分别?在宿舍中,我的房间还不是一样?随便放在一边的行李,没有任何一件小摆设,显示我从没把那当成家。
  观察过後才回到沈凛为我准备的睡房,没想到…我开始有点喜欢起这里。并不是因为床特别大特别软,又或是内里有什麽特别设施给我,我更可以说这房间与客厅一样单调。但在床头位置天花板上的一个可活动天窗真的为我所喜爱。透过这天窗,我可以每晚观天入睡。或者在某一天,我会打开天窗,爬到屋顶睡觉吧?躺在床上时,我不禁这样想著。
  沈凛篇 6
  宿醉的後遗症无情地把我痛醒,张开眼一看,映入眼中的,是那一片熟悉的天花板。等等…为什麽我会回来了?昨晚发生什麽事?抚著头,我努力地尝试唤回昨晚的记忆。昨晚我重遇一个自己死也不愿再见到的人,我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来跟他说话,接著来到另一间酒吧,跟一个女人玩一夜情,在做完之後,那女人吻了我一下,柔软的触感却令我呕心。
  然後呢?我好像扶著後巷的墙壁乾呕了很久,最後无力地倒在地上,在心中反覆地问著同一个问题,就是问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不断地抚心自问,却找不到答案,只知自己很想报复,但向什麽报复?我又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很痛苦。
  我只想把痛苦发泄到别人身上,但谁知到了最後,痛苦的还是自己…
  不禁抱著头,把脸埋到双膝之间,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以为已痊愈的伤口,原来一直存在著,正流著血,一滴一滴的往心里流去。
  对了,就在这个时候,我见到程慕南。程慕南正拉著行李,在幽暗肮脏的後巷里,居高临下地望著痛苦的我,我真的觉得这目光…很讨厌。只是,此刻的我不想跟他吵,也不想开口说一句话,更不想让任何人触碰到现在的我,所以我不发一语,掏出锁匙递给他,并甩开他那只充满『善意』的手。
  这算什麽?同情我吗?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这麽好心!
  然後…我又做了什麽?我好像挑衅著程慕南,故意说些下流的话,使他鄙夷地望著我,然後呢?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目光…令我有种彷如触电的快感,痛苦与兴奋交缠著,再也分不开。
  当我再次回复意识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十时多,我不再在酒吧或後巷,而是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四平八稳,还盖上了被子。
  是程慕南那小子做的?我还以为他恨透了我,更鄙视我这种玩一夜情的人,谁知…唉,算了,反正不管程慕南是怎样想我,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爬起床,沐浴更衣,把头发染黑和架上眼镜後,我拿过一排止痛药来到厨房,想看看还有没有面包馀下来,岂料,面包的确是没了,但桌上却放著一碟煎蛋和香肠。
  这算什麽?煮给我吃的吗?程慕南为什麽要煮早餐给我吃?厌恶地望著眼前的早餐,我不禁有股冲动,想把早餐倒到垃圾桶里,然而,肚子却诚实地咕咕响起来,我只好坐下,食不知味地吃著不知有多少年没吃过的早餐。
  到了十一时,我才施施然回到学校,开始工作。坐在温室里呆了一会,我从温室後的仓库里推出剪草车,前往剪草。剪草,是植物保养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最悠閒的一环,我只需调较好剪草车的刀片角度和高度,便可轻松地修剪,而唯一的缺点是…这工作需要很多时间,所以,当我修剪完毕,拿著面包回温室时,已是下午三时多。
  其实,比起剪草的过程,剪草前的准备功夫,还有剪草後的维护工作才是最麻烦的。首先,在第一天,也就是昨天工作时,我已经纪录草的高度,以及泥土的流失程度,接著又把各草地分类为美景、休憩和运动草坪,然後又猜测上一次的剪草日期。可能有人会好奇,不过是草地一块,没必要这麽麻烦吧?而事实上,剪草就是这麽麻烦。
  不同类型的草地有不同的剪草频密度和剪草高度,而所用的草地类型,每次剪草的角度也各有不同,但最悲哀的是,前任花王不过是糟老头一个,根本不知道要做纪录。接著,每一次剪草後,我也要检查、清洁及为草车加润滑油,还要清理草碎,相比之下,剪草时要做的,便简单得多了。
  无可否认,我的确是个很懒的人,怕麻烦,不想生事,更不想在自己的生命中、在自己的心头上,再加添一个人的存在,我只希望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只有自己。
  然而,我发现到,有人开始闯进了我的世界里。当我完成所以工序,拖著疲劳的身体回到温室,想瘫软在那张藤制安乐椅上时,竟发现有人先我一步,舒舒服服地窝在我的安乐椅上酣睡,是程慕南。
  讨厌,我最讨厌看到别人在我面前睡得这麽熟、这麽酣,特别是那张不设防,天真纯净的睡脸,看在眼中,我只觉得刺眼,很想毁灭这张脸。
  「喂,你快给我醒过来,臭小子,再不醒,我便打醒你!」
  嗯…其实我现在己算在打程慕南,正在轻掴著那充满年轻、弹性的脸,只见他皱皱眉头,转过身背对著我,嘴里喃喃的不知说些什麽,接著又好像痛苦地缩起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不过想当然,我是不会同情任何人,包括眼前的人。
  这算无视我吗?他妈的,我好心轻声地叫你起来,你竟然不理?我忍不住扬起手,准备狠狠地掴下去。
  「妈…妈……别丢下我…妈……」
  隐约听到程慕南轻轻地低声梦呓道,我不禁停下来,瞪大双眼望著这个狗嘴永远长不出象牙的臭小子。叫妈妈?这个一脸臭屁的小子竟然发梦呓叫妈妈?这算是恋母情意结吗?哈哈哈哈,堂堂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竟然是个恋母癖?嘿,我好像发现到些很有趣的事呢,程慕南这小子,果然是件有趣玩具。
  扬起的手轻轻到贴到程慕南的脸上,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坏主意,我很想见到这个人痛苦的样子,想见到他的每一丝情绪波动,都是因我而起,想他成为我手心的玩具,想他为了我而笑,为了我而哭,为了我而生气…没有任何原因,只有单纯的恶意…
  想著,我忍不住眯起眼轻笑著,弯下身,吻上程慕南的嘴角。我的睡美人,是时候醒来了,是时候…坠进我为你编织出来的游戏里。
  慕南篇 6
  想起来,我也觉得自己是太好心了。到英国後从来没有自己动手煮早餐的自己,会一反常态之馀还留起一点给沈凛?他好像不太喜欢我,我煮的东西,他也未必会吃吧?感觉上自己是多此一举。但…反正已经煮好一份了,煮多一份也没差,他吃也好不吃也好,我也控制不了。吃的话,以後多煮一份,当是额外租金。不吃的话,我也可以省回力气,只专心於自己的事。
  不想了不想了,难得有历史课,我应该专心上课才对。听著老树皮(教师的腻称)口沬横飞的侃侃而谈,我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睡得如死猪般,反而愈听愈起劲,努力的动笔把重点抄下。
  以前我最爱的科目分别是中文、中国历史及世界历史。现在的我虽然还喜欢中文及中国历史,但英国没有这两科供我选修,因此我只能寄情在世界历史上,亦为此在此课上特别留心。
  另一个可以让我专心的科目是家政科。Bruce曾经问过我,堂堂一个大男生,为何会选择这种专为女生而设的科目。无他,因为这科可以让我不用花额外的金钱就可以填饱肚子,亦可以多了解食物的配搭,而且我个人亦喜欢在閒时煮一两道小菜,可以说这个科目,绝对是兴趣与实用并重的科目。
  一个早上的时间,我全都花在这两个科目身上。而午饭过後,我终於抵受不了睡魔的诱惑,跑到温室补眠去了。不是没有担心会在温室遇到沈凛,只是温室实在是一个很好的睡眠地点,有舒服的安乐椅,室内温度又够暖和,再加上那柔和的阳光,沈凛这个缺点,绝对是不能抵过这种种的优点。
  幸好,到达时我亦没有遇到沈凛。松一口气的躺在安乐椅上,不消一刻,我便沉沉入睡。
  睡梦中,我梦见那既佻皮但体贴的母亲,她的笑容,既轻松,又如和煦般的阳光温暖。在脸上,我感到那柔和的触碰,好温柔,好舒服,那感觉直教我留恋不已。谁知,突然间眼前一黑,母亲的身影於我的视线中消失无踪。我好怕,我不断大叫,但母亲还是没有出现,整个世界中只得我一个人,孤伶伶的…只得我一个…
  又过不了一会,唇边出现了一种如同被蚂蚁所咬般的麻痒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母亲不让我睡时的恶作剧,我不禁皱起眉头,伸手要拨开「母亲」。
  「妈,不要玩了!」
  语气极为不满,而眼神亦充满不善,我坐起来,想以一脸的臭相去警告我那爱玩闹的母亲,但…眼前所见的,并不是我最想见的人,而是沈凛。
  面对我那诧异的神色,沈凛只是似笑非笑的望著我。那盯著我的玩味眼光,让我有种如同被毒蛇看上的兔子般的感觉,使我背项发寒。wangъran
  「啊?怎麽不多睡一会啊?你不是睡得很舒服吗?我不介意你多睡一会。」
  「不必了,我已经睡够。」
  可以说是受不了他那种观察般的目光,我穿起外套,立即离开温室朝学校方向跑去。
  沈凛的出现,让温室也不再是一个安心午睡的地方。虽然他说不介意,但我却不信他。只是…要我割舍那样的高床软枕和舒适的空调系统吗?这又是没可能的。最後我只想到,趁沈凛离开温室时再溜进去补眠过痛快,大家河水不犯井水好了。
  不久後我发现到,我的设想其实是很多馀的。虽然我每次都趁他外出工作时才溜到温室,但每次清醒时,他都会在温室来干著自己的工作,对我不屑一看。久而久之我亦不理会那麽多,想睡便睡,就算到达温室时他正在温室内工作,我亦当他不存在,睡了才算。
  一起的生活也是差不多。我们从来没有碰触对方的物件,亦从来没有多说一句话,我有我的打工,他有他的忙碌,除了每天的早餐是两人份外,对方的存在对自己而言,根本与空气一样没分别。
  其实说把对方当空气,还不如说我们根本见面不多,在家中见面的时间比在学校见到的还少。上班上学的时间不同,绝不会一起吃早餐。我放学他还未放工,亦不会见到。就算是上酒吧前的一小时,我亦从未见过他逗留在房中。
  只是不论自己再怎样当他是透明,每当遇到他饮得烂醉如泥时,我还是狠不下心不理他。对於他的毫无节操,我是很反感,但他在醉後所流露的痛苦及悲凄眼神在告诉我,他自己并不想如此,他亦为某事所苦。而他的这一个目光,让我每次不论自己怎麽累,还是会背他回家再细心照顾一下。
  老板亦不时问我沈凛的近况,而我亦会如实道来。听到我的叙述,老板都会露出一副自责的样子,说是自己的错,然後郁闷一阵子。
  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好奇,但我却从来没有问。想想自己已经决定於会考後离开,那知太多来干什麽?我还是只想自己的事好了。
  不知不觉与沈凛相处了三个星期,我也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说真的,现在的生活比起在宿舍舒服多了,没有人管我,生活空间亦比较大。而今天我亦如平常那样在放学到小士多打工,意料之外的遇见沈凛,还看到他与女老板有说有笑。
  天…看女老板那种含情脉脉望著没有戴起老土眼镜的沈凛的样子,想必她已经被这个大骗子骗倒了…而她亦像感觉到我似的,转过头招我过去。
  「小南你真的太见外了,竟然因为担心我们忙不过来而没有对我们说。」
  什麽?我要说什麽啊?我觉得女老板的说话,如同火星语言般一样让人难以理解。
  「我也明白小南的心肠好,但小南你现在可是会考生啊!怎样也应该以读书为重。」
  这即是说…我被解雇了?
  如同看到我的疑问般,女老板再次开腔:「你放心吧!待会考结束後,你可以再回来工作。」她说时还嘴角带笑,眼角亦不时瞟向沈凛处。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沈凛的主意吧?
  「我可以兼顾读书与打工…」
  「放心吧!我会利用那段课馀时间督促小南读书。」
  「看,小南,你的老师对你多好,那麽担心你的学业成绩,愿意陪你温习。若我也有这样的老师就好了。」
  未等我说完,沈凛与女老板又侃侃而谈起来。我想告诉女老板沈凛的真面目,但看她那著迷的样子,她不会相信我吧?而且我也不能插话,到最後我只能任由二人替我决定一切,接受失去一份工作的事实。
  尾随沈凛回家,我们在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回家後沈凛还是一声不吭的态度,终於把我惹火了…
  沈凛篇 7
  其实我并没有好好地想一想,到底所谓的游戏是什麽。在那天吻过程慕南後,我一直没有计划过,甚至在次天便彻底地忘了这回事,专心地投入工作,把之前被忽略的,或是被荒废的地方,重新整理一次,种植新的品种。在这两星期里,我一直周旋在花商和校方之间,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差点连玩一夜情的气力也没有,更何况是玩弄程慕南?不,我甚至没气力叫他离开温室。
  每一天,我都在学校中的某一个角落渡过,放工後,便急急回家更衣、洗澡,脱下笨重的眼镜,把头发弄得乱乱的,然後便到超级市场,买一个三明治来吃,接著,我的目的地就是酒吧。
  有时,我会钓到不错的猎物,有时不会,而钓到的时候,我已经再没有气力如第一次般在後巷了事,有时,我会被带到对方的车上,有时则在对方的家中。
  如果在车上做的话,当晚,我便会回家睡觉,但如果在对方家中,我便会过夜,直到次天早上,我才会偷偷离开,回家沐浴更衣,之後才回校工作。但我从没试过把对方带回家中,理由跟我坚决要在做爱时用安全套一样,怕惹麻烦上身。
  而如果,当晚找不到猎物,我便会在酒吧里喝到烂醉,直到钱袋中几乎没钱了,才跌跌碰碰地离开,在附近的後巷处乾呕发呆。
  如果情况真的发展至这种地步,既钓不到猎物,也无力爬回家,准备在後巷睡觉时,我多数会遇到程慕南。每一次,在脑袋罢工之时,我只会呆呆地望著他一会,然後低著头,自嘲地轻笑,而每一次,程慕南都会把我背回家。
  我不知道程慕南在想什麽,是同情我吗?可怜我这只丧家之犬?还是他天生如此热心可爱、乐於助人?我无法猜度,只知每一次,他都会把我带回家,小心地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接著把盛著醒酒茶的保暖杯子放在床头,每一次都会如此,就如每一天的早上,他都会为我煮早餐一样。
  不想了,关於程慕南的事,关於我将要对他做什麽,什麽都留待我把学校中的事处理好才再作打算了,谁知,这一等,我便等了差不多三星期。
  三个星期後,我总算把早已过时、甚至被人蓄意破坏的植物换走,重新种上些多年生、而且花期长的植物,接著又把那些不知所谓的园景拆掉,重新布置过,让整间学校的外观都换然一新。对於我的成绩,之前一直反对大改革的校长,马上转了另一个口脸,死命地拍著我的肩膀说我做得好,还说要拍些新照片,放到新的学校介绍书里。
  啧,真是个势利的臭老头,跟他多说一句,就等於污染我的灵魂!轻蔑地想著,我决定不再理会那混帐老头子,而是转移视线,把目标放在程慕南身上。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管身边的人是什麽人,都要抱著怀疑,因为除却生自己出来的父母,其他的,通通都是陌生人,这是我一贯的行动方式。从三岁小儿开始,身边的人都向我灌输著差不多的思考模式,而我也一直以包容与宽恕,同时也怀著戒心与他人交往,然而,这种戒心却随著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时,慢慢被遗忘。
  於是便有了那件事的发生…我从惨痛的经历中成长,变得不再信任任何人,更不会再爱一个人,现在的我,在别人有机会伤害自己之前,首先伤害别人,我想,对程慕南这人,我也是抱著这种心态。
  首先,我到其他老师之处,向他们询问程慕南的事。自从七年前的那件事後,很多老师都离开了,现在的老师,都不知『沈凛』这个名背後…有一个怎样的故事,他们只知我是学校新请来的植物护理员,说话温柔,无论是表情或性格都很和善,而且还是出名的问题学生-程慕南的监护人,眼看我如此尽力地帮助他,都很佩服我,并把所有关於程慕南的事,全说给我知道。
  也多亏了那些老师们,我才可快、准、狠地打击程慕南,要他莫名其妙地丢了小士多的兼职工作。
  看著那想解释、却无法插话的委屈表情,看著他那无奈地认命的神色,我只感到畅快得很。对,这就是我想见到的,要别人为了我而痛苦、难过。所以我一直故意忽视他,继续跟女经理说话,然後又自顾自地离开,我在等,等他为了我而抓狂。
  「你到底在玩什麽?自问来说,我没有招惹你,你为何害我丢了工作?」
  回到家後,程慕南终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使劲地拍著餐桌,厉声质问道。呵,终於忍不住吗?我不禁笑起来,心情极佳地拿过衣服,到浴室洗澡。程慕南啊程慕南,到底你会怎样满足我?为我带来怎麽样的娱乐?
  「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何要我失掉工作!」
  哎…真想不到,程慕南会在外等了一会,接著又忍不住怒气,狠狠地把门踢开,走了进来。
  这时,我已经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满头的黑色染料也早已洗去,现在是金色的发丝贴在额上。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程慕南,全身赤裸的我,下意识做的,并不是掩著身上的重要部位,而是把解下绷带的手缩到身後。
  我的一切,什麽也好,都可让程慕南见到,但唯有左手上的伤痕,我是绝不会让任何人见到的!按著手腕上的疤痕,我的平和终於被打破,语气也开始尖锐起来。
  「你知不知这很无礼?你妈没教的吗?」
  为了尽快击败程慕南,令他落荒而逃,远离他可看到我手腕上的秘密的视线范围,我故意以他的母亲为武器,谁知,怒气使他察觉不到我的嘲讽。
  「我妈有没有教也与你无关!你也不见得有礼貌,乱对他人的上司说话亦没有对当事人说一声!」
  慕南篇 7
  那他妈的沈凛,害我丢了工作之馀,又不对我解释清楚,更把我当成透明的空气一样。试问世上有那个人可以忍得下这口气?就算真的有,那个人也一定不会是我!
  什麽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啊?我呸!他不给我解释,我亦不会放过他。以为逃到浴室洗澡我便奈何不了他?笑话!
  我一脚把浴室门踢开,进入浴室劈头就问。沈凛那家夥也没有避忌,眼睛眨也没眨的,就这样光著身子与我对峙,并以我母亲作盾牌,逼使我离开。
  那家夥是以为,只要抬出我母亲又或侮辱我母亲,我就会打退堂鼓吧?若他真的那样想,就是太小看我,亦太小看我那个神经有问题的母亲了。程语霖名言之一:对於让自己无理吃亏的人,可以不用给予礼貌及好面色对待,而沈凛正正是这种人。那我遵守母亲的格言,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没料到我会这样回应的沈凛,明显有点迟疑。只见他的右手紧捏收到背後的左手,像在想著要怎样对我反击。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情真是爽憋了!平时只会被他伤得体无原肤的我竟然可以让他不能反驳我,心情不爽才怪!
  就在我洋洋得意的时候,沈凛那低沉的声音再次於耳边响起…
  「我是你的监护人,你成绩不好,我也要负上责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火上加油!
  「你只是我的房东,才不是什麽监护人!你少管我!」
  「不,我不得不管,这是校长的吩咐!」
  校长的吩咐?呸!校长的吩咐不就等於那个人的吩咐?我一早便知道,沈凛与他们是蛇鼠一窝。表面上像是放我自由,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断想整死我。看到我要仰人鼻息,他们就不亦乐乎。
  冷哼一声,正要关门离开之际,沈凛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很想离开这里吧?」
  「是…又怎样?」
  若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沈凛的一番说话的确成功。我转过身再次面对沈凛,只见他正从容不迫地倒了一掌洗发露,不断搓洗头上那把比不良少年更加抢眼的金发。
  「告诉你吧,以你的成绩,一定会留级。到时…你真的可以离开吗?」
  「会考过後,不论成绩如何,我都会离开。」
  「那老头子是不会让你离开的。对他而言,你是他的赚钱工具。」
  「十八岁过後,他管得了我吗?」
  不错,只要一过十八岁,我便是成年人,我有自己的权利到任何地方,可以找到工作,做自己喜爱的事。过了十八岁,便没有人可以以监护人的身份自居,阻碍我走我想走的路。
  「只要你还是他的学生,他就可以阻止你离开,包括找你爸解决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是顺利从中五毕业比较好?还是弄出一大堆麻烦才离开比较好吧!」
  沈凛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又犹如一盘冷水。不能否认,他看得比我透彻,他的分析亦比我正确。的确,以光头胖子那视钱财如生命的性格,只要我一天不离开,学校就会不断有资金注入。而那个人呢?亦为了避免我回港而不惜大洒金钱吧?呵…一心以为十八岁过後就可以离开的我,看来是太天真了。
  虽然明白沈凛话中的意思,但我又真的拉不下面子,明确表明赞成对方的话。有点发侮气的,我用力关上浴室门,回到房间爬出天窗,一边享受入秋的凉风,一边细心思考前路。
  遥望开始泛蓝的天际,我不禁这样想:我那所谓天衣无缝的计划,原来那麽一文不值。可能是沈凛这人太高明,又或是事情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与我构想的背道而驰。我现在只知道,我未必能在十八岁时顺利离开这里。那…我到底怎样做才能没有麻烦的离开?难道除了沈凛说的『勤力学习』外,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我还要赚取生活费的啊…
  想了片刻还是找不到答案,我索性不再想下去。回到睡房换上休閒服,我没有理会沈凛的存在,一如往常般回到酒吧工作。想当然,见到老板後我不断「哭诉」自己的惨况,而老板则只是笑说这是会考前的过渡期,只要捱过便万事休矣。
  尽管我抱持「捱过就好」的想法,但真正处於这种状况时,我却觉得如坐针毡。会有这种感觉,并不因为我讨厌读书,而是因为…沈凛…
  以为只要放学後乖乖回家做功课,他便不会再理会我,怎想到他以要追回落後进度为理由,开始每天替我补习。天啊!他是性格大变还是吃错药又或是烧坏脑子了?怎麽…突然待我那麽好,替我补习?那不会是另一项阴谋的开始吧?
  没有理会我的怀疑,迳自坐下拿起习作查看。只见他在看到空白如新的习作後皱起眉头,然後示意我坐下,开始细心地教导起来。
  「首先把x调过来,和z交换,接下来就…」
  不否认,沈凛的教导比学校老师的更显浅易明,但无奈我这个人是数学笨蛋,看到一堆数字会自动进入昏睡状态。所以不论沈凛怎样教,我也听不入耳,只是撑起头,在书角上涂鸦起来。
  「程慕南!」
  「哦~怎麽了啊?我现在已经乖乖做功课了。」
  「但你有听吗?我说了什麽,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撇撇手,我又打一个呵欠,而手,亦继续画著。「x和z嘛!之後就…怎样了?随便好了。」
  「程慕南!」怒喝一声,沈凛一手把我的笔打走。在我面前一直沉稳的他,竟然会生气,这让我玩味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与趣听清楚了?」
  「没有。」
  呵~今次我还不气死你?走吧走吧~我不用你鸡婆管我~
  沈凛篇 8
  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大烂人。对於这一点,我从不否认,所以不管我是为了什麽而要求成为他的监护人,更不管我心中是盘算著如何玩弄程慕南,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好,我还是会尽当监护人的责任,这是我的原则,於是在我跟程慕南吵架之後的第二天,我便以其他老师提供给我的资料作为蓝本,为程慕南设计了一连串的读书计划,当然,当中是没有太多的恶意。
  不过,程慕南还真是个超古怪的男生。通常男生都不会选修家政吧?但程慕南不但选修了,而且成绩还是全级之冠,相反,他的数学便惨不忍睹了,同样是全级之冠,却是从最尾数上来的。
  至於生物化学物理,天,我不想说了。看著他的成绩,我不禁想,我和程慕南…可能是那种天生相冲的人吧?我擅长的,程慕南不擅长,程慕南擅长的,是最令我头痛的。
  或者…这也是好事吧?这样我便不需烦恼著,如何去教历史和家政了。
  「要做功课要温习,我会自己努力,不用你鸡婆。」
  看来我还是有需要烦恼。毕竟我想教,对方不愿意学,也是个很麻烦的大问题,但我绝对想不到程慕南竟然以鸡婆来形容我。
  他妈的,我到底为谁著想,在为谁的成绩而吃力不讨好啊?
  「那你就好好地做,我也不需要鸡婆!」
  「我不习惯有人在我旁边唠唠叨叨。」
  ok,我发现我和程慕南真是如水和油混在一起,不管怎样尝试,也绝对无法混和的。我们的情况,就是在我看他不顺时,他也极度地讨厌我,我们根本无法相处在同一地球上!
  「我离开。」
  拿出香烟燃点起,然後狠狠地抽了一口,我在抛下这三个字後,便用力地甩开门,绝尘而去。
  我想,我真是要重新而仔细地考虑一下,关於把程慕南继续留在家中的事,还有继续当他的监护人的事。
  没错,程慕南的确十分可爱,也十分的有趣,是百中无一的存在,他是极度难得的,在一眼之间,便让我下定决心要玩弄他戏弄他,要他为了我而难过,要他为了我而痛苦,要他被我玩弄得团团转,但,现在呢?
  唉,我只要想到程慕南这个名字,太阳穴便开始剧痛,再想到未来的一年里,我们也要会这种相处方式,继续同居下去,我便有点想死。
  照现时的情况看来,在程慕南满足我之前,我已经被他气死了,感觉上,这是亏本生意呢!我怎会这麽蠢,拾了一个大麻烦回来?不管程慕南是件多有趣有好玩的玩具也好,也弥补不了现在我的精神损伤!
  或者…我应该回去跟校长辞去程慕南的监护人的一职?在抽掉不知多少支烟後,我才带著这个不知是疑问还是结论的想法,来到程慕南的睡房。
  「混蛋…竟然偷偷地溜走了…」
  看著空无一人的睡房,我不禁气得咬牙切齿,从牙缝狠狠地挤出一句话。到底温习是对谁有好处了?我吗?他妈的,难得成绩极佳,会考6A3B的我愿意为他补习,希望他可以合格,但程慕南不但不领情,而且还完全无意努力学习,你说,这算什麽?他不想合格吗?他很想留级吗?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我从没见过有人会这麽不懂得为自己著想的!
  程慕南以为自己的反抗很了不起吗?不,看在我眼中,我只觉得程慕南这人很任性,也很孩子气,为了报复自己讨厌的人,也为了抗拒自己讨厌的父亲,不惜牺牲自己的前途,还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真是愚昧!要是想报复的话,就应该活得比以前更好…
  「对…要活得比对方好…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喃喃自语地说著,只感到心中有著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涌起,有点讨厌,也有点呕心,更牵动出心脏的一阵苦闷痛楚,我连忙拿起程慕南放在桌上的数学习作,强迫自己检视著他的功课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唉…这人绝对是数学白痴!」
  「哈嚏!」
  「?有人在外吗?」
  凑近早已被打开的天窗,把头探出去细看一下,却见到程慕南正躺在屋顶上呼呼大睡,我不禁气结。
  这人…是笨蛋吗?虽说只是秋天,但晚上的气温还是很冷啊,他竟然睡在屋顶上?
  真後悔,这是我第二次後悔於自己的决定,我竟然拾了一个专门玩对抗、别扭而任性,而且还白痴至极的笨蛋回来。不不,我看我还是放弃好了,跟这种人住在一起,恐怕连我也会变成笨蛋的!算了…我不玩了。
  拿著一张被子爬出窗外,轻轻地为程慕南盖上,只见程慕南在感觉到暖意後,便紧紧地拉著被子,满足地轻哼一声。我不禁坐到他的身边,以指尖勾划著那年轻的睡脸。
  「唉…要我放弃这麽好玩的玩具,我真是舍不得呢!」
  「别骚扰我…唔…」
  大概是感觉到脸上的酥痒吧?只见程慕南皱起眉,一手拨开我的手,我不禁越笑越是灿烂。
  「呵,真好玩…那这样呢?」
  我没有放弃,反而把手指移到程慕南的嘴唇上轻抚著。大概是嘴唇被触摸的感觉并不好吧?在我摸了不久,程慕南便转过身,背对著我。
  「算了算了,待你醒後再玩吧!」
  说著,我也真的罢了手,静静地坐在程慕南身边,拿出香烟,一边看著晚星,一边一支接一支地抽著。
  看来,我真的不愿意放开程慕南这有趣的玩具呢!算了,不放开便不放开吧。
  慕南篇 8
  与沈凛一起生活也有一段时间,而今天,可以说是我最开心的一天。看到平时总是冰冷的面孔露出另一副模样,我的心情真是爽得快可以飞天。
  为了让他更生气,我不断口不择言,说出一大堆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务必要气得他放弃对我的管教。但没想到…他竟然相信我的瞎掰,以为我在做功课时不能有人待在身边。沈凛啊沈凛,你聪明一世,却笨在一时。想我在港时,母亲总爱在我做功课时在我身边当苍蝇,对於打扰,我完全习惯了。我又怎会这麽容易受人影响?
  其实这样也不错,以此为由,沈凛不会再在我身边指指点点。纵然他的教导是很高明,但我真的对数学一窍不通,怎样教也不会明白。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比较好。
  再次试著计算,我不得不再次承认,我和数字绝对有深仇大恨。呜…怎麽怎样也看不明白啊?什麽三角函数什麽cosine又或是什麽排骨饭定理(即毕氏定理)…完全不会啊~看来…我还是放弃,去补眠好了。
  打开天窗爬出窗外,任由凉风吹拂於身上,我呼呼大睡起来。睡眠中,我感到一阵寒意,又好像打了一个喷嚏。紧抱身体,但还是感到寒冷。然後过了不久,又感到轻柔的暖意…
  好舒服…好温暖…我不禁紧抓起那温暖的东西,身子更往内缩。
  嗯?怎麽…又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啊?是那只不识趣的苍蝇在搔扰我啊?讨厌!
  挥挥手要拍掉苍蝇,它不止没有离开,还往我的嘴上爬?啊啊!真是一只好不要脸的苍蝇啊!可以不搔扰我睡觉吗?我长期睡眠不足啊!
  转过身以避开苍蝇的搔扰,而它亦如我所愿的不再打扰我。好了,终於可以安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睡得十分舒服,打了一个呵欠,想回房再与那堆数字搏斗时,我赫然发现沈凛正坐在我旁边,目不转睛的盯著我看。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啊?」无意识地抓紧手中的东西,我的身体明显往後退了一下。他…没对我干什麽吧?
  「待你醒来重新教导。」
  「我说过不需要。」
  正当我想爬回睡房时,一失神便让沈凛抓起我的下巴,脸上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我身子不禁一震。
  「你敢?」
  现在的姿势,可以说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沈凛那过份贴近的面庞,伴随那灼热的气息,竟然…让我有一丝心痒的感觉。
  等…心痒?怎麽我会有这样的感觉啊?这样的感觉让我感到诧异,更让我感到害怕。为了掩饰这种心理,我连忙拍开沈凛的手,口中说著不需要沈凛的教导,如同落荒而逃的爬回房间。
  就在这时,我终於发现到一直在温暖我的东西是什麽了。是一张被子。思索了一下,我不记得自己有带被子到屋顶,那这被子从何而来?想到刚才在我旁边的沈凛,我立即知道刚刚的暖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谢谢。」
  回到房间,我再次於桌前坐下,一边搔头一边与数学战斗著,但我还是惨败於数字的淫威下…正当我再次想举手投降时,沈凛那充满嘲讽意味的声音於我身边响了起来。
  「不需要?你以为你的成绩,可以顺利毕业吗?」
  「我只要其他科目考得好就够了。」反正会考只要六科及格,而我的英文、法文、历史及家政成绩都不错。只要在某两科多努力一点,要过关也不会是难事。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期待你下一次的成绩表。」
  「我的成绩怎样,也与你无关。」
  只听到沈凛轻笑一声,在我不为意之时,飞快的在我脸颊吻了一下。天!怎麽突然吻人了?不!我差点忘了,那家夥是个变态,总喜欢突如其来的亲吻他人!
  「再不温习,下一次…便到嘴唇。」
  不要~被自己不喜欢的人亲吻,一次已经好足够,我不要再试一次!
  就在我不断後退时,沈凛以极其诡异的目光望著我的嘴唇。那种视线,让我有种被人脱光衣服扔到北极的寒冷感觉…
  「正如你所说,我是变态嘛!你还是好好温习好了。」
  呜…好可怕…不要看不要看,我不要再看到那种如毒蛇般的眼光。若果乖乖做功课就可以避免可怕事情的发生,我绝对愿意一天计算一百条数学问题!
  「这样便乖了。别逼我每次都要这样威胁你啊!」
  虽然不忿於被威胁,但我真的很不喜欢那种感觉。接吻这回事,应该与自己喜欢的人进行嘛!怎麽可以随便对他人做的?我相信沈凛不喜欢我,甚至还有厌恶的感觉。而我呢?也对他没好感,更惶论是爱恋之感。既然双方没有那个意思,何必只是为了区区的功课而贱卖自己的吻?原则,比解决难题更重要。
  自这天开始,每天放学回家後,沈凛都会指导我做功课,若果在上班前不能完成,他便会待到我下班後再作教导。他的细心他的坚持,让我觉得他并不是戏弄我,而是真心想我进步。或者这会是我的错觉?但不否认,这种有人陪伴在侧及孜孜不倦的教导,让我有种被关怀的感觉。我好久…也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被流放在这里,我是生是死,我的成绩怎样,从来…没有人理会…
  不知由那时开始,我渐渐喜欢上让沈凛指导我,亦渐渐喜欢上听他那精癖独到的见解。比起学校的老师,我更留心於他的授课。只是…我从来没有把这心态表达出来,还是每天与他冲撞,常常骂他是变态。唯一能表达的,就是月底那份全部及格的成绩单。
  慕南篇9
  取来成绩表,自己也吓了一跳。原以为数学会不及格,但成绩表上显示的却是不俗的分数,连坐在旁边的Bruce也感到啧啧称奇,以为我吃错了什麽药,又或是教师计算错误,误把我的评级提升。
  对於此次的评分,我不得不承认那是沈凛的功劳。因此想法,我把成绩表放到显眼的地方,在心里多少期望沈凛会取来一看。不需要赞美,只要看看,关心一下我的成绩,我就会很满足。
  人生充满意外,我今天充分明白到这句话的意思。正当我在房间做功课时,沈凛拿著成绩单走进来,而脸上挂著的,并不是以前那种冰冷或充满嘲讽的笑容,而是淡淡的、温柔的微笑。这样的沈凛,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这种笑容,他却是第一次对我展露出来,这让我不禁看呆了眼。
  「现在的成绩不是不错吗?不要未尝试就放弃。」
  这麽充满鼓励性的说话,是沈凛对我说的吗?有点怕自己听错,望了沈凛一眼,却还是看到他嘴角带笑地评核我的成绩表。那种神情,我竟然有种…耀目及可观的感觉…
  「你这样笑起来,好看多了。」
  咦咦?我到底说了什麽啊?只见沈凛那本来愉悦的样子倏地黯淡下来,尔後出现的,是以往那种戏谑、玩味的笑脸。
  「怎麽了?你这样说…是爱上我吗?」一边说,沈凛一边凑到我身边,指尖在我脸上轻划,并发出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笑声。
  我真後悔自己刚刚的感动,会觉得沈凛好看,一定是得到全合格成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那家夥再怎麽高明,我再怎麽喜欢他的教导,本质上,他还是变态一名,我还是要小心为妙。
  「你去死!」一手推开沈凛,我背对坐著,专心地开始做功课,把背後的人当成空气,不再理会。
  得知我取得好成绩,老板亦替我感到高兴。为了庆祝,老板更给我弄了丰富的菜肴,让我可以大快朵颐。怀著这副轻松愉快的心情,下班後我以轻履的步伐,一边喝著我最爱的利宾纳果汁一边走回家。
  「喵呜…」
  怎麽…会有猫叫声?在好奇心的推动下,我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那只每天都紧黏在母猫身边的小黑猫。我伸出手想摸摸它,但它却如害怕什麽般弓起身子,更对我露出白森森的利牙。
  对於小黑猫的态度,我感到十分奇怪。以往我上班遇见它要摸它时,它总会温驯地让我抚个痛快。甚至我要抱它,它都会让我抱。但今天它的态度实在太怪异了!
  「怎麽了?你不认得我吗?」
  我再走前一步,小黑猫即充满防御的退後一步。它的身後,有著一团黑茸茸的毛团。我再想走前细看,它即跳到那毛团面前,露出利爪恐吓我,企图让我不再接近。
  但我的好奇心实在太大了!不论小黑猫怎样戒备,我还是继续走前,誓要知道那毛团是什麽。看到时,我真的感到心酸。原来那个毛团是母猫的尸体,看身上的伤痕,应是不知那来的顽童不断毒打所致…
  可以说是感怀身世,我抱起小黑猫不断安抚。只是…丧母之痛实在是太深了,小黑猫已经认不出我,它不断的挣扎,以其利爪抓我,又以口中的尖锐的牙齿噬咬我…
  「乖…没事的…我不会伤害你…」
  我紧紧抱著怀中的小猫,不让它跳离我的怀抱,手亦不时轻抚它的皮毛,希望让它安心,而它亦像感受到我的善意,开始不再挣扎的平静下来,更缩到我怀内,微微发抖。
  「乖…现在没事的了…」悲伤的望了那黑色的毛团一眼,我顿时感到怀中的小生物与我一般,我们是在这世上最了解对方的存在。
  「我们…都是没有妈的孩子呢…不如…你随我回家,让我好好照顾你吧!」
  脱下身上的外套,我把小黑猫包起,一边走一边告诫它:「你千万要乖乖,不要出声啊!家中有个变态大魔头,若被他知道你的存在,我怕他会宰了你。」
  如同回应般,猫咪叫了一声,脸在我手臂上磨蹭一下,便静静的让我带它回家。
  甫一回家,我便见到沈凛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若是平时的话,我会打一声招呼才回房,但今天我的整副心思全放到小黑猫身上,我只想快点把猫咪带回房,不让沈凛发现它的存在。
  「你怎麽了?」
  天!不是被沈凛发现了吧?不行…我不能让沈凛知道我把黑猫带了回来。
  「没什麽。」不再作其他回应,我迅速往房间处走去,而对於我无视的态度,沈凛亦不太高兴,一把拉扯我的手臂,阻止我离开客厅。
  「你听不到我说什麽话吗?」
  拉扯再加上手上的抓伤,让我痛得不能再护著黑猫。我以为他会对我咆哮,要我把猫咪扔弃,正在想应怎样争取黑猫的饲养权时,却见沈凛伸出手要抚摸黑猫,而小黑猫则送以其峰利的爪子攻击作为回应。
  「唔…这猫像是…很害怕的样子,发生什麽事了?」
  想到那躺在路边的母猫尸体,我的心脏开始绞痛起来。有点如同哭诉般,我把所知的情况告知沈凛。
  「猫妈妈死了…看身上的伤…应是被顽童欺凌致死。所以…小猫现在很怕人类…」
  听我说後,沈凛也没说什麽,只是把烟狠狠抽了一口,静静地望了黑猫一眼,再对我怀中的生物吹出那口烟。只见小黑猫不太舒服的以前臂揉揉脸颊,但脸色明显比刚刚镇定。而沈凛,亦像了解到到黑猫的情绪已稳定下来,从我手中接过猫咪,爱怜地亲吻起那粉色的鼻头。
  「可怜的小猫咪…」
  我要再次说一遍,人生真的充满意外。那个只对植物有情的变态冰男,竟然不会责骂我,更好像对小黑猫有著喜爱。自以为对他已有某程度上的理解,但在这刻,我发觉我还是完全不了解他。或许,他在本质上,是个温柔体贴又有爱心的人,只是能够得到他爱的对象,永远不会是人类。
  沈凛篇 9
  我发现自己真是个口硬心软、满脑子下流的鬼主意,但到最後却空馀一把嘴,只懂口花花的死变态。
  在犹豫著应否放弃程慕南这玩具不久,不到半天,我又发现自己实在舍不得,接著痛定思痛,决定承担所有把他占为己有的责任及後果後,我跟程慕南,已经同居一个多月,而这一个月的生活,我只能以惨绝人寰来形容。想当然,那是对我而言的惨绝人寰,但对程慕南来说,大概是爽翻天了。
  就如我曾经说过,我是一个大烂人,脾气臭、没耐性、喜欢动手打人、想见到他人为我而生气、痛苦、难过,最好便抓狂,却又奈我不可,只能咬牙切齿,暗地里痛骂我的画面。我更希望见到他人为了我的非礼而退避三舍,尴尬难为情不已,总之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但,也正如我所说,我有原则,不管我心中如何希望去玩弄程慕南,想看看他可爱有趣的一面,在工作的时候,我还是会认真地工作,而所谓的工作,就是指为他补习。
  工作时工作,游戏时游戏,我是会分得很清楚,我是绝不会在教导程慕南时,突然出手挑逗戏弄,但游戏的时候,他最好不要妄想跟我说工作的事便可有效阻止。然而,我发现…程慕南开始懂得利用我的原则,来为自己带来安全。
  事情是这样的,每一天放工下班後,我都会陪程慕南做功课,要是他有什麽不明白的,便指导一下,我称这是额外加时工作。然後晚上八时,程慕南便会到酒吧工作,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则是我的吃饭及正式工作时间,从编写时间表、工作日志,到上网找资料及跟花商交涉,都是在这段时间内进行,直到程慕南在半夜二时回到家中,这才是我计划中的娱乐时间。
  我喜欢工作完毕才娱乐,也不容许自己在应该工作之时却跑去玩,这种想法很正常吧?但我想,程慕南大概是知道了,所以才这样做。
  他这混蛋,明明下午便可把功课做好,之後才回酒吧工作,但他偏偏把数学及生物科的工作拖至最後,更经常待自己从酒吧回来後才开始做,身为监护人的我,再怎麽想玩,也不得不控制自己,甚至要迫著自己撑大双眼,来陪他或教他做功课。
  天呀,真是亏本至极,我从没试过做这麽损己利人的事,而我唯一的回报,竟然是全部合格的成绩表,及收到成绩表时,嘴里所讨的一丁点便宜。
  或者说,我能够做的,能够玩程慕南的,就只有在嘴里讨讨便宜,吓吓他,看他慌乱的样子。我知道,程慕南很讨厌我,对我,是抱持避而则吉的心态,要非看出我是认真教他,大概也早已跑了,我知道,程慕南在贪免费的补习。
  唉,不知为何,心中有点郁闷呢!坐在客厅的安乐椅上,我咬著烟,托著头,望著窗外的车子经过,不满於自己在个多月来的表现。我这算什麽?明明满头金发,满嘴粗言秽语,满耳都是耳环,还满脑子卑劣的点子,却是个热血、热心教育的麻辣老师-鬼冢吗?我操!鬼什麽冢啊,我可没有这麽伟大的情操啊!
  不行,待程慕南回来後,我一定要好好地戏弄他啊!想著,我不禁把烟当成程慕南,狠狠、死命地抽了一大口,静候著他的归来。来吧来吧,快点回来让我娱乐一下吧,但我的决心,却在程慕南回来时,如制作失败的豆腐,自动散开了。
  嗯…好像是…不,应该说,应该发生了什麽,令程慕南大受打击吧?我不忍心。
  「猫妈妈死了…看身上的伤…应是被顽童欺凌致死。所以…小猫现在很怕人类…」
  在我发现到程慕南怀中有一只小黑猫,并被它抓了数爪,令我忍不住开口探问後,程慕南才伤痛欲绝地回应道。对啊,程慕南也没有妈妈的啊,所以他才会更觉难过,因为他在小黑猫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那孤苦伶伫的自己。
  唉,高涨的兴奋情绪,好像被突如其来的冰水淋熄了呢!这也没办法,谁叫我还没有仁慈到可以在别人伤痛得哭不出眼泪时落井下石,让对方好好地哭过够?再说,小黑猫的处境也有够可怜了,它可能是亲眼看著母亲被凌虐至死呢。
  「可怜的小猫咪…」
  接过小黑猫,让程慕南伤痕累累的手休息一下。看著在手中不断颤抖的小身体,看著那徬徨的碧眸,我不禁轻吻那粉色的小鼻头,又爱又怜地说道,然後看到程慕南瞪大双眼,惊骇地望著我的动作。
  我的良心虽然小,但不代表他不存在啊!算了,就当我今天吃错药好了,谁叫我在看到小黑猫後,同情心和爱心都泛滥了?算了,分一点给你吧!
  抱著小黑猫到厨房,我倒了些牛奶给它,却再次被程慕南嘲讽,说我没有常识,不知道要用暖牛奶来喂猫。我没有说话,只是看著程慕南的手不语。我果然还是心软了,看著他死气沉沉的样子,听著那有气无力的嘲讽,我实在找不到理由攻击他,这样的程慕南大概不会有反应、更不会露出那有趣的表情吧?太没趣了。
  唉…怎麽今天的我,同情心泛滥到如此地步?现在的我,只想为他疗伤。
  「你的手…」
  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这已是我的极限了,谁知程慕南竟不领情,说一句死不了便走到洗手盘前冲洗还在流血的手。程慕南欠扁吗?难得本人愿意帮你,你竟然拒绝?当下,我便二话不说,拿过挂在厨房的急救药箱,拉过程慕南的手便开始消毒。
  「可能会有点痛,请忍著别叫。」
  跟著步骤为程慕南消毒、涂药膏及包扎,感受著对方手中传来的暖意,我不禁茫然,自己有多久没尝过这麽温暖的感觉?我好像有点怀念。
  沈凛篇  10
  呵,想不到在同居个半月後,我到了现在才知道另一个戏弄程慕南的方法呢!原来偶尔待他好,他就会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望著我,然後尴尬地道谢。我真的不想否认,这样子的程慕南,真是太好玩了!
  突然觉得,程慕南不像一个人,竟像极了一只可爱的沙巴狗,害我很想好好地疼爱他,以手狠狠地捏他的脸颊呢!
  这种想法,让我在看著程慕南抱著小黑猫离开後,便默默地坐在厨房抽烟。对程慕南好一点吗?我相信这绝对会令一向讨厌我的程慕南大吃一惊、不知所措,到最後不得不难为情、而且忸怩地跟我道谢,只是…真要待他好一点吗?对於这一点,我真是忍不住要疑惑,还有不停地犹豫。
  曾经…我也试过待一班人很好,视他们如兄弟,但最後呢?到最後,我才发现在那臭皮囊之下,通通都是禽兽,甚至是连禽兽都不如。
  我知道的,我不应该再对任何一只禽兽好,因为到最後,受伤也只会是我,我需要的,是一重又一重的自我保护,在别人有机会伤害自己之前,先攻击对方;在对方背叛自己之前,先行怀疑对方…怀疑又怀疑,不断地怀疑,而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不再把任何人放在心中。
  那…如果是怀著恶念的好意呢?这应该没问题吧?
  「喵~」
  一声猫叫声把我沉思的思绪扯回现实中,低头一看,我只见小黑猫正窝在我的脚边,亲腻地磨蹭著,而程慕南则气呼呼地瞪著小黑猫,恶狠狠地怪叫道:
  「利宾纳!你竟然这麽没义气?」
  利宾纳…果汁吗?这是什麽鬼名字,难道人可爱的话,就会连改的名字也这麽有趣吗?我知道程慕南很喜欢喝利宾纳果汁,但总不能连猫的名字都叫利宾纳吧?
  正当我想提出抗议时,程慕南又开口说道:
  「你竟然跑去找这个魔头?」
  「魔头?」
  「不,我更正,应该是变态才对!」
  变态…我早就知道程慕南很讨厌我,也视我为没有礼义廉耻的变态,但在亲耳听到他这样说,而且还要很理所当然地说时,我就不禁感到一阵心痛。这算什麽?最近一个月里,我有非礼他强吻他吗?除了在嘴里讨讨便宜外,我还有做什麽?真不明白,我到底为了什麽而坚守原则,强忍著不太戏弄他!
  「魔头又好,变态又好…不是都跟我很相像吗?」
  抱起利宾纳,强忍著那在我脑袋中不断回响的一个字眼-变态,不知是自嘲还是邪魅地笑起来,向程慕南回应道。
  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说我是魔头,我就做魔头给你看,以後我也不想了,想做便做!
  程慕南当然不知我心中所思的,只是蹲下身,柔著声叫利宾纳跟他回去,但很可惜,利宾纳不但没理会,更在我的大腿上卷起身体,缩起来要睡。眼见这一幕,程慕南不禁气得脸色发青,骂了一句没义气便离开了。
  活该!任由利宾纳在我大腿上睡觉,我一边托著头,一边偷著烟暗暗想到。嗯,明天我们还有事要办呢!
  次天,我让自己提早下班,下午午餐过後便从学校里人间蒸发。这就是香港和英国的分别,园艺工作不比其他工作,园艺需要的不是长时间的工作,而是工作过後的效果,在这里,工作时间短不是问题,最重要是真的做得好,物超所值,但在香港呢?每一分一钱所计的,并非你的成果好或坏,而是你的工作时间。
  在香港从事园艺事业,真的令人很灰心,这也是当初我选择来这里工作的原因,至於遇上程慕南,则是额外的BONUS了。
  总之下午三时,我买了个外卖汉堡回家,再洗一个热水澡後,便抱过利宾纳,到兽医处检查及打针,医师告诉我,利宾纳是只可爱而健康的小公猫,因之前受了惊,所以现在很依赖我,著我好好地照顾它。听到医生这样说,我突然觉得很高兴,觉得自己像突然多了一个儿子般,教人既紧张,也兴奋至极。
  看过兽医,我便带著利宾纳到另一个目的地,就是黑猫妈妈的伏尸地点。这时不过是下午三时多,但天色却因为厚厚的云层而开始昏暗,加上後巷处没有街灯照射,使我更看不清眼前的景物,然而,那带著哭音的说话,还是清楚地钻到我的耳膜里。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昨天我只是一时生气…」
  「算吧,快点走了,这里怪阴森的…」
  「为什麽昨天你不阻止我?你知不知我从小…便看著它,看著它长大,看著它生下小猫咪吗?」
  「谁叫那臭猫抓伤我了?再说,你不是打得很高兴吗?算吧,不过是野猫一只…」
  「所以便可以背叛吗?」
  听著那两人的对话,我也大概掌握到昨天发生的事,知道杀害母猫的,竟然是它的『朋友』,一个从小便看著它,一直到它大的人。我几乎马上便意会到,有人背叛了母猫,然後有人觉得即使这样做了,也没什麽大不了。
  我不禁抱著利宾纳,踏前一步,冷冷地开口问道。我只感到…心中有一个最黑暗的角落,随著那二人的说话,慢慢地打开,充满恶念的杀意也开始溢出,吞噬著我的心。
  「不过是野猫一只,所以它就可以被你喜欢时疼爱,不喜欢时便打吗?」
  也不知是畏惧著现在的我,还是害怕眼前的杀人凶手,利宾纳颤颤的悲鸣一声後,便跳离我的怀抱,站在远处望著我们。
  「那我可以说,不过是禽兽两只,我可以高兴时便打你们一身吗?」
  那两名少年在听到我这样说後,不禁怒吼一声,从不知某角落处找来木条,握在手中,向我扑过来,而我也疯狂地笑了一下,赤手空拳地迎上前。不,我很清楚,我不是在打架,其实嗜血的我现在做的,是如野兽般的厮杀,现在的我,是真的充满了杀意,不见血便誓不罢休,我几乎用尽了自己所知道,最狠的招式。
  「利宾纳…你知道吗?人是种…很喜欢背叛他人的动物…」
  当那两位少年被打到满嘴是血,扶著对方一拐一拐地落荒而逃後,我才稍微冷静下来,为自己点了一支烟,一边笑著抽著,一边向正站在远处的利宾纳说道。
  只见利宾纳以绿油油的双眼望了我一会,然後缓缓地走到我的脚边磨蹭。
  慕南篇 10
  人绝对是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生物。明明平时绝顶聪明,却会不知道生冷食品对动物肠胃不好。明明对一个人没好感,但还是可以一脸温柔地替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子疗伤。而在我面前,就有一个我认为是全世界甚至是全宇宙最难以明了的人。
  大概知道沈凛对动植物都怀有无比的爱心,但我可不是那些可爱的小动物小盆栽啊!他怎麽突然那麽关心我,会留意到连我自己也发现不了的伤口?是我撞邪还是他吃错药了?
  只是…在沈凛替我疗伤时,除了惊愕的感觉,我还感到一丝的温柔、一丝的体贴。柔柔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不断叮嘱,心里立时有种既怀念又充实的感觉。在那一刻,我真想时间就此停住,让我可以多感受一下这种感觉…
  但时间还是会流逝,在伤口处理完毕後,虚幻的时光亦会结束。向沈凛道谢一声,并把盛牛奶的碟子洗乾净,我抱起小黑猫回到房间,取来一条大毛巾弄成一个小小的窝,让小黑猫睡在其中。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家。我们都是没妈的孩子,是难兄难弟呢!」我一边抚摸小黑猫的头,一边这样对他说。而它,亦像很享受我的抚摸,眯起双眼叫了一声。那个样子…真的好可爱啊~
  「对了,我应叫你什麽?总不能小黑猫小黑猫的叫你吧?」听到我这样说,猫咪抬起它的头,以其明亮的绿色眸子凝望我。
  想了一会,记得发现我这位好兄弟时,我正在喝利宾纳果汁,不知那来的突发奇想,我决定替他命名为利宾纳。
  听到这个名字,利宾纳像是很满意般在我脸上舔了一下,然後像是想到什麽般,跳下温暖的小窝,开始抓著房门,如同要我开门让它离开。
  对於兄弟的要求,我当然是义不容辞。打开门,我跟随利宾纳走下阶梯,但我却被眼前的景象气得七窍生烟了!利宾纳这混帐,竟然跑到沈凛身边示好?它到底知不知道是谁带它回来,让它有家的啊?
  也明白这样的自己是很小气,猫咪亲近沈凛,而沈凛不排斥,甚至疼爱有加,我应感到高兴。但看到这个与自己有同样身世的黑猫在第一个晚上已经不搭理我,我就感到苦闷。不理会刚才沈凛待我多好,我再次胡言乱语,不是骂沈凛是魔头就是变态,以发泄我心里的不满。
  但不论我怎样骂沈凛,他还是不为所动,反而承认自己就是魔头或是变态。我…不是有意这样说的,我只不过是一时气结,随便说说吧了…
  纵然知道自己说话过火及伤人,但我却拉不下面子道歉。唉唉~ 被母亲知道的话,她一定会迫出两滴泪水装哭说妈妈从来没有教你有错不认,然後给我一记什麽霖霖飞腿以作惩罚吧?
  去去!怎麽又想到这麽不知所谓的事啊?不想了不想了!我蹲下身柔声劝说利宾纳随我回房,一来是想小猫多亲近自己,二来亦不知道沈凛对利宾纳的接受程度有多高。虽然看他的反应是不反对我收养利宾纳,但他未必愿意让利宾纳这样黏他吗?
  呜…我怎麽会想到我的这位兄弟,竟然是如斯没义气?它不但没甩我,反而还亲腻地卷缩在沈凛大腿上,舒服的呼呼大睡,而沈凛亦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任由自己的大腿被当成枕头。气死我了!沈凛,我恨你~
  次日放学後,我跑到宠物店,打算替利宾纳添置一点生活用品。那家夥就算再没义气,始终还是我的好兄弟,我当然要给它一个舒适的家。而宠物店的年轻店员也很细心教导我一切育猫知识,更提醒我替利宾纳打预防针。
  套用香港人常说的话:择日不如撞日,趁著酒吧放假,我打算在今天替利宾纳完成一切的准备事项。取得有关资料後,我决定先回家带利宾纳到兽医处打预防,打道回府时才再到这里添置育猫物品。
  欢天喜地跑回家,我热情地不断叫著利宾纳的名字,但回应我的,只有寂静冰凉的空气。我猜想,利宾纳是被沈凛带了出去了。环顾一下这个空无一人的家,我那热炽的心在一刹那间冷却了下来。其实…我知道自己为何感到郁闷。我在期望…有人在家迎接我,我不想自己一个留在这空旷的居所,我想这里有家的感觉。
  躺在沙发上等了一段时间,我终於等到沈凛与利宾纳回来。该死!利宾纳那混帐竟然给我紧黏在沈凛身上?那家夥到底是否知道我才是它的主人?我老大不高兴的从沈凛身上接过小黑猫,眼神明显显露气结。
  「你把利宾纳带到那了?」
  「……」
  得不到答覆,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沈凛就是这样的,总把我当成空气,喜欢的话就应我一两句,甚至还会逗玩我,不喜欢的话就不吭一声,当我不存在。看来在他眼中,我除了是他工作上的责任外,便什麽也不是。
  既然他不理睬我,我也不要寻根问底,免得又被他出言讥讽,然後吵起架来。拿起宠物店店员给我的资料及相熟兽医的地址,我抱著利宾纳朝外边走去。
  「等,我已经带利宾纳去打预防针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知道一人一猫刚才的去向。但现在我比较在意的,并不是刚他们之前跑到那里,而是我的责任怎麽会由他人替我负上了。
  「这件事与你无关吧?利宾纳是我带回来的,它的事我自然会处理。」我相信,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十分难看。但我就是讨厌沈凛那种自把自为的态度。
  「打针花了多少钱?」
  「我忘了。」不知怎的,在我询问预防针的价钱时,沈凛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笑容,让我看得好不安,心里有种异於平常的感觉。
  「喂…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累吧?」
  啧!原来只是觉得累,枉我还担心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又或生病了。
  「累就应该去休息。」随便的叮嘱一声,我从背囊里取出钱包,斟酌一会再取出一些钞票交给沈凛。「这是打针的费用,应该足够吧?」
  摆摆手,说了一声不用了,沈凛迳自转身走上自己的房间。但我还是死心不息,在他把房门关上前强行把钞票放到他的手上。为了不让他把钱推回给我,在他接到钱的同时,我已经抱著利宾纳离开家门。
  再次走到宠物店,我替利宾纳买了一大堆日常用品,不论是项圈、猫沙及食物,抑或是清洁用品,我都选最合适及最好的。
  此时我发现,利宾纳真的很怕陌生人。在我选购的时候,店员曾经想逗逗利宾纳,但它却一直缩在我脚边警诫,怎样也不肯让对方摸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购物後我带著利宾纳匆匆离开。
  让利宾纳跟在身边,我们一边散步一边回家。走到学校附近时,利宾纳如像心有灵犀般朝温室方向跑去。害怕走失,我唯有紧跟其後,虽然曾经失去踪影,但最後还是在温室附近的一个小土堆前再次寻回它的身影。只是…利宾纳…它当自己是狗吗?怎麽在泥土上翻来覆去啊?呜…脏死了…
  慕南篇 11
  纵然经历了不少的人情世故,亦算是半个社会人士,与同龄的少年相比亦较为成熟,但实际上,我还是一个孩子气的人。也难怪利宾纳会比较亲近沈凛吧?他比较清楚利宾纳需要什麽,亦比较能让利宾纳安心。看著眼前的母猫尸身,我是这样的想…
  原以为利宾纳喜爱在泥上打滚,初时我还有点不满,觉得脏兮兮的,清洁起来不容易。後来在它把泥土挖松,让猫妈妈的尸首显露出来时,我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原来…那微微隆起的土堆是母猫的坟墓,利宾纳是想多亲近母亲。
  想到母亲刚去世时那不愿离开其身边的自己,我不再阻止利宾纳。再次把母猫埋葬,我任由黑猫继续打滚。
  静坐在旁,利宾纳在滚动时仍不时朝我望望,像在告诉我现在的自己玩得有多开心。看著那可爱模样,我打从心底笑出来,亦开始感激起沈凛。
  自从收养利宾纳後,我察觉到更多沈凛不为人知的一面。学校中的沈凛,是一个沉静、有点懦弱的老好人,我还曾经看过有学生在他面前嘲笑他,他亦不为所动。在我眼中的沈凛当然不是这样,他飘忽不定、喜怒无常,缺口德又暴戾,比猫更难了解。但不论是在学校或是在我面前的表现,其实都是假像。就他对利宾纳的态度来看,他实际上是个温柔体贴、有爱心,懂为人(其实是动物) 设想的人。
  不知那来的想法,我想多看看这样的沈凛,不想看到他在我面前戴上假面具。或者,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他当成朋友吧?
  失声一笑,我把思维拉回现实,发现天色开始昏暗,是时候要回家。把利宾纳身上的泥土扫除一点,我抱起利宾纳往家的方向走去。看到利宾纳依依不舍地盯紧墓地的眼神,我答允每天都到此散步,听後小猫才收起那目光,脸开始在我身上磨蹭起来。
  甫入家门,取出一堆清理用品,我把利宾纳带到浴室,准备替它洗澡。或者感到势色不对,就在我把利宾纳带到浴缸时,它开始挣扎起来。
  「不行!你看你满身是泥,一定要好好清洁。」
  无视它的意愿,一把扭开花洒,温暖的水即倾泻到利宾纳身上。呜…真的好脏啊!从利宾纳身上滑出的水都是咖啡色的…不好好清洁,怎可以让它睡在床上?
  但利宾纳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还与我抗衡,除了在冲洗时发出杀猫的叫声外,还趁我替它抹清洁液时乘机抓我一下。混帐啊!我已经那麽温柔,还在搓洗身子时替它按摩,它还有什麽不满啊!它真是「猫咬程慕南,不识好人心」!
  几经艰苦才替它洗得乾乾净净,身上还散发出阵阵清香,正当我打算替它抹身时,它竟然给我逃走!
  妈的!以为逃到沈凛那里,我就奈何不了它?实在想得太美了!
  「沈凛,抓著,不要让它逃掉!」
  听到我的呼喊,沈凛只是轻抱著利宾纳,一边轻吻利宾纳一边柔声细说:「这不是很好吗?现在利宾纳很香啊!」
  若是平时,我一定又会诧异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但现在我并没有感到惊讶,除了明白到沈凛对利宾纳的宠爱外,最重要的还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它还未抹身啊!麻烦你配合我一下。」
  呆呆地伫立於原地,沈凛就这样抱著利宾纳让我替它抹身。难得利宾纳没有反抗,我当然乘胜追击,取来吹风机替小黑猫吹乾身体。
  「不吹乾的话,可是会感冒的。对对,沈凛,就是这个姿势,维持著。嗯嗯…麻烦你,把背转到我面前。」
  好…好有趣啊~ 我说的不止是利宾纳,还有沈凛!看到他一脸呆相、如同机械人般让利宾纳摆起各种姿势,而利宾纳亦一脸无奈的任由他这样操纵自己,真的是…一件超好玩的事!
  以手确定利宾纳全身再没有一丝多馀的水份後,我才停下手上的工作,轻抚起利宾纳小巧可爱的头部。
  「替你洗澡,比打仗更辛苦呢!」
  「喵!」如像反驳我的话,利宾纳扭过头不望向我,转而在沈凛身上撒起娇来。看到利宾纳的举动,沈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低下头再次亲吻怀中的小猫。
  「你怎麽弄到自己要洗澡?要不是你贪玩,就不会要洗澡啦!」
  「它在猫妈妈的墓地上打滚啊!弄得那麽脏,不能不洗澡。」
  说到猫妈妈,我想起了沈凛为利宾纳所做的。能够给母猫那麽一个清幽的葬身处,我真的好感激沈凛。在不知不觉中,我低声向沈凛道了声谢。
  「怎麽突然道谢?」
  「猫…猫妈妈的墓…」
  「那只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与你无关。」
  对啊…其实那也真的与我无关吧?但我就是在不知不觉间把利宾纳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觉得沈凛为了我干了一些事而心存感激。
  不知怎麽把这想法说出口,我把目标转移到利宾纳身上,试探地询问对方今晚的归处。或许是记仇吧?利宾纳只是打一个呵欠便在沈凛大腿前卷缩起身体,示意不要打扰它。
  真是…混蛋!陪陪我也不行吗?只知道黏著沈凛。轻骂一声,我把摆在一边的清洁用品带离沈凛的睡房。
  「但我今晚不想陪它,你来吧,你今天不是放假吗?」
  他是在同情不得黑猫欢心的我吗?以为把黑猫让给我,我就会高兴吗?我想要的不是强迫性的陪同,我想利宾纳真心愿意待在我身边。
  摆摆手,说明我尊重利宾纳的选择後,我回到房间坐到桌前,打算与功课搏斗。甫坐下便看到放在桌上的钞票,我开始感到不悦。利宾纳是我的责任,我不可以让沈凛为了它而花一分一毫,而且,我不想欠他。把钱放到一边,想著待有机会的时候再把钱交给他,我便开始做功课。只是刚打开作业,便听到沈凛说要外出喝酒。
  对啊…利宾纳有选择的权利,沈凛也有啊!我不能因为利宾纳喜欢黏他,就硬要他陪同利宾纳吧?
  打开房门,我对利宾纳示意,要它过来,但它还是对我不瞅不睬。而沈凛在察觉到利宾纳的不愿,硬把它塞到我手中便转身而去。只是过不了一会,利宾纳开始抓房门,告诉我它要离开。
  随便它了!既然它不喜欢伴在我身边,我也不便强留。打开门让利宾纳离开後,想专心的做功课,但不知那来的烦躁感,让我无心在写下去。罢了罢了!不写就不写,与其让我因计算失败而把习作撕毁,我还宁愿欠交课业。
  怀著这样的心态抱头大睡,不消一会我便进入梦乡。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在听到声声猫叫才辗转清醒过来。望著利宾纳,只见它一脸担忧,不断以口拉扯,著我到某个地方。环顾空旷的屋子并不见沈凛,我的心开始不安起来,直觉认为沈凛出事了,连忙尾随黑猫寻找。
  混蛋沈凛!又给我喝得烂醉的睡在巷子里!对於我的规劝,他还是不屑一听。对於这种不听忠告的人,我应该不理他,任他自生自灭。但为何我还是要背他回家,还为他放上毛巾及准备醒酒茶?我愈来愈不明白自己了。
  看著利宾纳担忧的伏在沈凛身边,我不禁轻问一声:「若果出事的是我,你会担心吗?」但利宾纳却没有理会我,还是不断轻舔沈凛。为自己无稽的期望笑了一下,留下一人一猫,我回到自己睡房,决定不再期待。
  沈凛篇 11
  「沈凛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看他以後还可以怎样招摇。」
  「发烧?真巧啊,这样我们就不用怕他反抗了,好好地教训他吧!」
  「自作孽,这都是你自找的。」
  「凛,告诉妈妈,到底是谁害你这样,我帮你报复,我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傻儿子,你为了他们而自杀,心痛的也只有我们,这值得吗?」
  「凛,放心吧,没人可再伤害你的了,我会保护你,我会爱你,所以忘了那件事吧。」
  是吗?这就是你们的爱吗?这就是你们这些嘴里说爱我的人,给我的爱吗?就是充满著欺骗、背叛、强迫及伤害吗?要把我逼至走投无路的,这就是爱?如果爱就是这样的存在,那我惰愿不要。
  「凛!你疯了吗?你竟然拿刀刺你妈?大逆不道!」
  「我不要…你们爱我…也不要爱你们…」
  「你…你给我滚,以後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当从没生你这人!」
  我好像…想到些不太好的事,一些在六、七年前,我以为自己忘了,也很应该忘掉的事,但在听到那少年,口口声声说自己很爱利宾纳的妈妈,却又亲手…活生生地打死母猫时,我突然想起很多事,却想不起如何爱一个人。
  如果爱真是那种丑陋的东西,那我情愿不要,不管是别人给我的,还是我给别人的。
  但,在想起那些事後,会难受的,还是必然的事,而我能找到的解决方法,也就是唯一的方法,就是到酒吧把自己灌醉。
  只要喝很多很多的酒,人便会变得神智不清,脑袋一片混沌,手脚酸软,发不了力,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思绪才可停下来,休息一会,忘了如何计算别人,也忘了别人如何计算我。只可惜,喝到这种地步,别说寻欢作乐了,我连回家的力量也没有,能够顺利地爬到後巷,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好,然後一觉睡天光,已算我够运及厉害。
  然而自从程慕南出现後,这种生活便开始改变了,我不再睡到後巷,而是在每次喝醉後,都有一只忠心耿耿的犬科动物莫名其妙地出现,把我叼回家,把我放到床上安置好,更为我准备好和暖醒酒茶。
  很明显,说程慕南像极了一只狗,并非我的恶质,而是事实胜於雄辩,世上哪有人,可以每次都从不同的阴暗小巷子里,把一个人拾回来?他一定有很灵敏的嗅觉!
  看著程慕南为我准备的早餐及醒酒茶,我由衷地想著,心中的郁抑感也开始消失。
  「我说呢…小南啊,你真的很像一只狗狗。」
  在利宾纳加入这个家不久,某天,程慕南硬是要我吃饭,著我乖乖地坐著等时,我望著他穿著围裙的背影,忙碌地在厨具前左转右转,只觉得这模样的他可爱至极点,活著一只为主人叼拖鞋报纸的狗,我不禁托著头,笑咪咪地说道。
  至於小南这个名嘛,既然他是可爱的狗狗,而我又是他的主人,那主人为宠物改名,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只见小南的背影闻言後一僵,拿著长筷子的手也停下来,从侧面看来,一张年轻的脸几乎马上苦得皱起来,我的心情便更是高兴,差点忍不住冲上前,揉搓那张趣怪可爱的脸。
  「小南真的很可爱啊!好像沙皮狗!」
  「沙…沙皮狗?」
  只听到小南从牙缝间,努力地挤出一句听起来也很僵硬的说话,我不禁笑得更开心。
  「是啊。」
  「我…我有哪一点像沙皮狗啊?」
  哎呀哎呀,那张脸好像开始抽搐起来啊,看起来更像一只沙皮狗了。小南啊小南,你知不知道?这样子的你真的很可爱,令我很开心,我很久没试过这麽高兴,也很久没试过不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便能忘记过去的事,小南,你真是件好玩具,又或者是一只很可爱的宠物。
  「哪一点?我就是这样觉得啊。」
  「去你的!」
  但小南却不懂得欣赏,竟然一脸乌黑得像中了剧毒般,把手上刚炒好的食物大力的放在桌上,脱上围裙即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房。
  我真不明白,像一只沙皮狗不好吗?我个人觉得沙皮狗很可爱啊,看著程慕南离开的大门,我可谓是满肚子莫名其妙地抱起利实纳,疑惑地说道:
  「像沙巴狗不好吗?我倒很喜欢,很想疼爱他啊!」
  「喵~」
  咦咦?利宾纳在回应我吗?难道连利宾纳也这样觉得?嘿~看来我的想法没错呢!利宾纳,你真懂我心意。
  沈凛篇 12
  自从沙皮狗一事发生後,小南对我和利宾纳的态度便更是冷淡了。之前不知为何,小南已经是对我们爱理不理的,喜欢时便抱著利宾纳,跟我说一、两句话,甚至要我跟他们吃饭,但不喜欢时,态度却是一个极端,即使我主动逗小南说话,他都只是胡乱地应酬一下,接著便消失於我面前。
  而现在?小南竟很喜欢理也不理的,直接消失於我们面前,即使在半夜,我等著他回来做功课,为他解决功课上的问题时,小南也再没有道谢,甚至连正眼也没看我一眼,完全地把我当成透明人魔。
  混蛋,这是宠物对主人的应有态度吗?我不是没想过要好好地教训小南,让他知道谁是主人,但在看到那双眼睛时,我又不忍心了。
  天,这不是传说中,被遗弃的小狗之眼神吗?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眸,那有点像苦瓜乾的表情,真的超像一只沙皮狗,看著这样的小南,与其说我不忍心欺负他,倒不如说我在见到的同时,便彻底地忘了玩弄他的事,心里就只想到冲上前抱著他,再揉搓那张脸。
  没这样做,只是因为我怕小南因此而受惊,反咬我一下。
  日子就是在这种小南在闹情绪,而我则坐在一旁欣赏中渡过,转眼间,已经是十二月的开始。
  通常在这种时间里,是没有转校生的,即使有,也只会留待圣诞节假期後才出现,会在这种时候出现的,多数都是在学校里犯了事,被人赶出校,而家中又凑巧的很有钱,於是父母便急急地把儿子送到外国。这种事,在七年前已经经常发生了,只不过,我想不到,到了现在,还有这等老土的事发生。
  今年的十二月,老土的事真的发生了,而在转校生到达後第四天,校长突然召我一见。
  我大概猜到,更加老土的事…好像快要发生了。转校生是个香港人,听闻他一来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南晦气,说他没本钱便不要在这里读书,接著藉小南上班时跑到我家,彷佛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似的,说著些好像是威胁的威胁,更折断了我的花,一脸嚣张的样子。
  看著这种情况,我已知对方的大概身份。他就是小南的同父异母弟弟吧?果然有尽了肥皂剧中,同父异母兄弟之间的恶劣关系,也有著本家孩子的骄纵和嚣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恃势凌人。面对这种人,我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告诉他,刚才他折断的植物是有剧毒的,回到宿舍记得把手洗乾净。
  只见对方一听到我这样说,脸上马上便如章鱼般,转眼间便变了好几种颜色出来,接著落荒而逃,到这一刻,我才抱著利宾纳哈哈大笑起来。没知识就是没知识,什麽有剧毒了?是有医药成份才对吧?
  然後,便是校长的召见。
  「苏文迪昨天来找我,说你跟程慕南一起戏弄他。」
  只见校长一脸的凝重,待我关上门後,便压下声线说道。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著校长不语。如果他是聪明人的话,那不用我解释,他都知道那是谎话,戏弄那混蛋的,就只有我一个。
  「我知道的,程慕南一星期工作六天,他根本不会在家的。」
  「我知道谁在搞事,只不过…以程慕南的身份,他惹不起苏文迪的。」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这混帐老头子的做事方式,在说出一堆正气凛然的话後,才是意思几乎完全相反的正题,又或者,应该称为命令。
  「你想说什麽?」
  我还是一片平静的,看不出有什麽情绪的,木无表情地问道。
  「名义上,你始终是程慕南的监护人,我希望你可以看著他,别让他闹事。」
  闹事吗?我想,会闹事的人不会是小南,而是那个他妈的苏文迪吧?自从苏文迪来到这里後,小南便一直闷闷不乐,做功课时总是心不在焉,令原本半夜两时便可完成的功课,竟拖至差不多半夜四时才完成。想当然,我这个补习老师,也只能一直伴著他,直到功课做完为止。
  「我明白了,我会试试。」
  表面上是这样说,但我的心底话却是…你这算什麽?教我做事,还是命令我了?你令我很反感啊,所以…我才不会理你啊!我根本没打算限制小南的行为,更没打算理会苏文迪啊,最好他永远都不再出现於我面前,否则?哼!
  回答过校长後,我便离开学校,回到家里,却见刚放学回来的小南正坐在书桌前,呆呆地对著功课,拿著笔又什麽也没有写,只是无意识地画著些不知所谓的画。苏文迪的出现,影响不是这麽大吧?竟然令小南看不到正坐在桌边的我?太可恶了,身为宠物竟漠视主人的存在?罪无可恕啊!
  於是我弯下身,轻轻吻了小南的嘴角一下。嘿~看你怎样忽视我,来来,快弹起来,怒气冲冲地指著我,气到不知说什麽好吧!
  「你发什麽神经了?已经有做功课,为什麽吻我?」
  谁知预期中的反应并没有反应,小南只是定定地望了我一会,接著才平静地开口。我去你的平静啊!我想小南像过往般,向後退三步,然後惊愕地指著我说不出话,而不是如现在般,还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啊!
  「看到你这麽死气沉沉,所以便帮你打打气,让你精神一点嘛,谁知你还是这样子,闷死了。」
  「你闷又与我何干?难道我真的是你的狗,在你闷时表现给你看吗?」
  我还以为…小南听到所谓的亲吻是打气後,会气得指著我来臭骂,说我是变态,谁知他还是…一脸的平静,平和地回答道。
  气死我气死我啊!见到这等反应,我不禁气得夺门而出。奇怪了,为什麽生气的是我?
  慕南篇 12
  看著手上前女朋友寄来的信件,内容说自己已有新男朋友,介绍新男朋友是怎样的好,又说新男朋友怎样爱自己,更说什麽再见亦是朋友、她还是很想念我,在外地读书要加油云云之说,我真是百感交杂。在自己离开香港的一天,我已预见分手的下场。而逐渐变少的信件亦在告知我分手之时。其实年青人之间的恋情就是这样吧?经不起距离的阻隔,亦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但不论自己怎麽早有准备,而自己也不是非她不可,在收到信件时,我还是感到一阵郁闷。我始终都不会成为某人最重要的人吧?这世界上,会有需要我的人吗?
  天…我竟然会因为一封分手信而出现热带低气压,这实在太不像我了!不行!我不能让自己再这样阴沉下去。看看身边的一本烹饪书籍,我决定要弄一餐好菜让自己大快朵颐,好好平衡自己的思绪。
  外出买菜时恰巧遇到买了外食的沈凛。天啊!那家伙又吃外卖了?太没营养了吧?不知为何,我有点受不了只吃外卖的他,於是邀请他一起吃晚饭。难得的他没有拒绝,亦没有说出一些混帐话,这让我快活起来。
  只是…我没料到沈凛在我煮饭时说我像狗,更说我像沙巴狗…他妈的!我煮饭给他吃,他还骂我是狗?除了有时因不愿见到利宾纳与他亲近而不理他外,我现在也没有违抗他,有好好的做功课。他干什麽骂我是狗?
  也不知道怎麽完成这顿菜,只记得把它们放到沈凛面前後我便离开回房。被人骂是狗的感觉真的好差,特别是…那个人曾经骂我是狗杂种,说我不是他儿子…想到这个,我更是生气,亦更是悲哀。
  自这次之後,我与沈凛更是没半句话说。就算他为了教导我而迟迟不睡,就算他教我解决了无数的理科难题,我也不再感动。什麽良师益友?呸!在他眼中我只是一只狗,一只只会摇尾乞怜的狗。既然他这样想我,我又何必当他是朋友,又何需为他而感动?
  如同秋末初冬的英国天气,我的心情与灰色的天空般一样充满阴霾。而上天,像是嫌我心情不够坏似的,在这个冬季中,送来了一个这世上我最不想见到的其中一人。
  「啊?我还以为是什麽人,原来是姓程的野种啊?」
  会这样说的人,除了苏家母子,我真的不作他选。而出现在我眼前的,正是我那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弟弟─苏文迪。
  「怎麽了?你怎麽不说话啊?看到我有那麽让你惊讶吗?」
  不,一点也不惊讶。以你的那种性格,会被送到外国读书,只是时间的问题。但…那个人的神经也太大条吧?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私生子就读的学校?不怕出问题吗?
  「不过说到惊讶啊,我更惊讶呢!想你这野种,哪有这麽多钱读这种名校?若不是我父亲,恐怕到这里观光也不行吧?」
  我真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单亲家庭一定是穷等人家吗?是谁规定的?我妈生前可是高级行政人员,月入三万。外祖父外祖母是知识份子,年青时亦有可观的收入。若我真要到外国读书,绝对是可以负担的,只是我觉得没必要,想留在香港吧了。
  「呵~若我叫父亲停止你的供学,你认为怎样?」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有更棒的想法。只要我打他一身,那个人一定会停止供学,要光头胖子直接赶我出校吧?只是…我没有这样做。虽然我很想给这个嚣张的小子一点教训,但我只是紧握拳头,没有作进一步行动。
  看我没有回答,苏文迪那家伙终於按捺不了,说话开始刻薄起来。看来,他是那种自认自己是中心人物、别人不能无视自己的人吧?
  「狗杂种,没钱就不要在这里读书!滚回香港乞食好了!」
  真想…一拳打在他那扁塌的鼻子上,让他连鼻子也没有。但意想不到的,我竟然还是没动手,只是转过身,脸上挂上笑容,语带嘲讽的说:「总好过某些人,藏毒被校方发现,在香港的学校成为过街老鼠,再多钱也没有学校敢收。」
  咦咦?我以为那只是流言,没想到真有其事?看到苏文迪在听後脸色变青再变红,嘴角亦不断抽搐,原来藏毒一事不是流言,而是事实。
  但…与我无关。这个人的事,与我有什麽关系?我们根本是毫不相干的人,关心他,还不如关心沈凛好了?
  等等…怎麽…我会想到沈凛啊?我为什麽要关心他啊?我为什麽要关心一个曾经骂我是狗的人?我在心底不断的想,但还是想不出答案。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我知道是时候要上课,没有理会一脸愤恨的苏文迪,我转身离开走廊,朝课室走去。
  苏文迪的出现,的确让我感到一丝心烦。他的存在如同苍蝇缠绕他人般,让人感到讨厌。但与这只小小的苍蝇相比,内心的紊乱更让我感到烦躁。
  我不明白,眼前有一个大好机会让自己离开,我为何没有任何行动?只要一拳,真的只要一拳,我就可以离开这个牢笼,回到充满母亲回忆的香港。但为什麽我就是动不了手?心底声音告诉我,因为我会後悔。那我又为何会後悔?我会後悔什麽?因为不舍?那我又不舍什麽?学校?我讨厌这所学校。朋友?除了Bruce及酒吧内的人,其他人都不是朋友。对他们,我虽有不舍,但却不能说服我长留此地。利宾纳?我可以带他回港啊!当然,大前提是它愿意跟随我。沈凛?有可能吗?我会不舍得这个骂我是狗的人吗?
  好乱!我的心好乱!不论我怎麽想,我还是想不出答案!到底有谁可以给我答案啊!
  就在我烦躁不堪的时候,沈凛却来戏弄我!什麽死气沉沉什麽打气?我死气沉沉与他有什麽关系?他觉得闷又与我何干?难道我真的是他的狗,在他闷时表演给他看吗?对他而言,我的表演是暴跳如雷吧?只是,我没有这个精神,亦没有这个心情『表演』给他看。
  平静的给他回应,没想到发脾气的会是他。他气什麽?是气我没有给他预期的反应,还是气我没有好好的做功课?唉~看来他真的把我当成是狗,他说什麽、他想什麽,我也要跟著办…
  想到这个,我顿时更感苦闷。为何…一想到沈凛把我当狗,我就觉得难过?那个人骂我是狗杂种时,我的心也没现在这麽痛。在初时我真的很气,所以对他不瞅不睬。但後来我却为他找理由,想那只是玩笑,叫自己别在意。但不论我怎麽对自己说,我就是耿耿於怀。一想起他,就想到他骂我是狗。为什麽我会这样?为什麽我会在意这个自己一直说要划清界线的人的说话?是因为我真的把他当成一个重要的朋友,不想这个朋友小看自己吗?
  不知道…我还是什麽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对於沈凛的吻,我不再抗拒、亦不再觉得讨厌…
  沈凛篇 13
  哼,混帐,他妈的混蛋小南,身为宠物竟然惹主人生气?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个十分小气的主人,宠物惹我生气了,我是一定会报复的,所以你最好小心一点!程慕南!我跟你誓不两立!我一定会令你气得弹起来的!
  抱著这种心态,我开始更变本加厉地惹小南的注意,从言语上的挑逗,到行动上的大吃豆腐,总之就是做些平时会令他大发雷霆,指著我来臭骂的事,只可惜,我失败了。
  小南这混蛋,还是如过去般死气沉沉,双眼无光,态度有点呆滞,总是平平静静地应付著我,我说了些挑逗的话吗?小南便叫我别胡说八道,像个疯子般;要是我直接非礼小南,吃他的豆腐,甚至亲吻他,他都只会如之前般,问我发什麽神经,问我为什麽要这样做。
  为什麽?我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我只知道想做便做,我想见到小南弹起来,精力旺盛的样子,但到最後,我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活像一只正叼著网球,哀求主人陪自己玩的狗狗。
  我去你他妈的狗狗啊!到底现在谁是主人,谁是狗狗啊?
  在察觉到这一点後,我便知道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到底我对程慕南…是抱著什麽感觉?从一开始,我把他当成一件玩具,没有生命,总之是任由我玩弄的物件,但到了最近,小南荣升为宠物狗狗,同样是娱乐我,为我带来欢笑及快乐,但这一次,我知道他是有生命,需要我的尊重及爱护。
  或者是因为小南尊重我吧?所以我慢慢地消除敌意,开始懂得去了解他的好。小南很照顾我,总是不问报酬地照顾我,除了把酒醉的我背回家外,便再没有介入我的生活里,一直他有他生活,我有我忙碌。
  其实某程度上看来,一直都是我介入小南的生活中,而不是他骚扰我。
  算了算了,我想我又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不管小南如何像一只可爱的狗狗,但他始终是个人,理所当然地有著人的劣根性,我想我还是不应该太亲切?既然玩也玩过了,小南连反应也没有了,我想…应该是时候去回复一切吧?
  总觉得有点黯然。
  在打定主意後,我用了一天的时间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复之前小南口中所谓的变态冰男。每天一早便起床工作,放工回家便看著小南做功课,然後在他上班时,开始自己的工作,有时我会到酒吧喝一两杯,意在放松一下,但总算没有再钓女人了;有时,我则会藉小南不在的时候补补眠,但每一次,我都会在半夜一时坐在小南的睡房里,等待对方回来。
  然而,这混蛋竟开始给我变本加厉。以前小南总会在一时半左右回到家中,但现在呢?时间却大大不稳定了,有时一时便回来,有时却在两时多才出现,然後慢条斯理地做功课,给我拖至四时多才完成。
  身为补习老师,外加一点点的责任感,我当然会等到小南把功课做完後才离开,然後,身为植物保养员,外加无数对植物的爱心,次天的一早,我便会老早回到学校的温室,开始我的工作。我算过了,最近我平均每星期睡不足三十小时。
  不管我如何自虐也好,每星期廿八小时,似乎真的…过份了一点,而最过份的,是小南十二月的成绩竟然退步了,虽然没有任何不合格,但之前是乙级的,现在却降至丙级。
  小南的老师不是没跟的说过,只是…基本他们都说,小南能够全部合格,已是一件好事。听是这样听,但我还是觉得不忿气,身为他的监护人,我很清楚小南的情况,他根本没有尽力而为,他只是在放纵,任由自己堕落下去。
  我知道小南一定是有点烦恼,更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麽,然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地泡一个热水浴,舒缓肉体上的酸软疲劳。
  嗯…很累,现在是什麽时候了?下午两时,对,我早了下班,还有一点时间,先睡一睡吧…
  唔…头很重…喉咙很乾,当我再次张开不知何时变得肿胀的双眼,我隐约见到小南正坐在床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单音。听小南说,我疲劳过度,加上又在浴缸中睡著,泡了两小时冷水,所以便冷病了,发烧和喉咙发炎。
  我默默地听著,软软的任由小南喂我喝水和吃粥,服侍我吃药及上厕所,总觉得有什麽不妥,但剧痛中的脑袋根本什麽也想不到。
  不想了,既然想不到,便不要勉强自己,想做什麽便做吧。
  「小南…陪我睡…」
  不得不说,发烧生病的感觉,真的跟喝醉酒没分别,同样是头重脚轻,也同样地什麽也想不到,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我还有多少意识,大概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如果感觉好的话…便做吧。
  慕南篇 13
  若果我真如沈凛所说的像一条狗,那沈凛在我眼中就是一只猫,而且是一只反覆无常的猫,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天气还可以预测,但沈凛的行动及心中的所思所想,却是无论我怎样猜度,也不会知道。有人会预想到,早两天还会刺激我、戏弄我的人,在两天过後会冷漠对待?
  这样也好,我想有多些私人空间去想想自己的事、为自己多计划一下。而且,我自己不太知道怎样去面对沈凛…
  相处愈久,认识沈凛愈多,我就觉得愈来愈不明白自己。我讨厌没有爱的亲吻及亲蜜接触,但我不抗拒他的这些行为。我讨厌人家介入我的生活,但我却放任他接近自己。我不渴望与谁成为朋友,但我却把他视为友人。沈凛不断让我打破原则,让我变得不认识自己。
  回复成我初认识的沈凛,的确让我松了口气,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他不再理会我,任我自生自灭。只是…为何我心里有一阵失落感?
  十二月是酒吧比较忙碌的月份,除了要布置酒吧,还要多准备不同款式的酒类及各种圣诞食品。身为酒吧头号员工及老板首席爱徒(自称)的我,当然也会忙得不可开交。装饰、点算的工作自然不在话下,另外为了即将莅临的圣诞节,我亦要多学几种酒类的调较。因这些原因,我每天差不多接近三时才能回家。亦因为体力及精神的消耗,课业更是难以顺利完成。
  对沈凛,我是很抱歉。每次他待在我房间,指导我功课直至零晨四五时,我就想请他不用指导我。但每每想说出口,却在接触到他认真的眼神时,话语都吞回肚中,只能默默尽力把功课完成。
  但这样的情况,要得到好成绩,简直比登天更难。在月初接收到成绩单的一天,当我知道自己成绩退步时,我决定请沈凛不要再花时间在我身上。而这天,总会在客厅等候我的沈凛,竟然一反常态不在家中,看来,我还是被放弃了…
  有点难过的走回房,我发现利宾纳不断轻抓浴室木门,更发出呜呜叫声。浴室内发生什麽事吗?抱起利宾纳扭动门把,沈凛他…竟然在冰凉的洗澡水里昏睡起来!
  「喂!沈凛,你怎麽了?喂!」
  不论我怎样叫怎样摇怎样拍打,沈凛还是没有反应。手,只感到火烫非常;眼,只看到眉头痛苦的紧锁。再浸在水里会更辛苦吧?我拿起放在旁边的毛巾,替他把身体拭乾再背他回房。呜…好热…他到底在干什麽?再累,也不应该睡在浴缸里啊!
  为他穿好衣服後,我打电话回宿舍请校医为沈凛诊病,而校医接到我的电话後,亦答应我尽速赶来。放下电话,我回到沈凛身边,一边著利宾纳不用担心,一边替沈凛抹汗,避免他再次冷倒。幸好宿舍离这里不算太远,不消十分钟,校医便出现於家门前。
  「老师,麻烦你看看他怎麽了…他好像烧得好厉害啊…」
  「他疲劳过度了,看来是数晚没睡,又坚持回校工作的後果吧?不过怎会发这麽高的烧?」
  「我发现他时,他浸在浴缸中…」
  听我说後,校医正在准备针筒的手即顿了一下,只见他一脸怜爱的望著沈凛,柔声轻道:「难道是在浴缸中晕倒?难为这孩子了…」
  「他不会有事吧?」
  「恐怕这四、五天也无法上班的了,毕竟沈凛的身子本来属於虚弱的一群。这几天你要小心留意他的身体,给他吃清淡流质食品,著他准时吃药。还有千万不能让他再著凉,知道吗?」
  「哦…」
  注射过後,校医把几天份量的药交到我手上,千叮万嘱要我看紧沈凛。送走校医,我想给沈凛一个冰袋,希望他会舒服一点。但我却忘了,这个家根本是百无之家,不要说是冰袋,连一颗冰也没有!我只好以冷水把毛巾湿透,把它放到沈凛额上,暂时权当冰袋。
  沈凛疲劳过度而病倒,主要原因是我吧?若不是我…他就不用捱夜晚睡,然後睡眠不足的回校工作。若我乖乖把功课做妥,他便不用这麽操劳吧?他的病,是我的过失所致,所以我有责任照顾他。
  抱著这样的想法,我打电话向老板申请放假一天,好让自己能够好好照顾沈凛。
  『什麽?你不是很讨厌那个沈凛的吗?怎麽突然对他那麽好?你不是爱上他了吧?』妈的!我真後悔找Ken传话!那家伙狗口吐不出象牙的!
  「你想爱你自己去爱!快点叫老板听!」
  『啧!干嘛那麽凶?说笑也不行。老板,小南找你。』
  『喂?小南?』
  「老板,对不起…沈凛感冒发烧,我想请假一天照顾他,可以吗?」
  『什麽?凛病倒了?没问题,你就留在家好好照顾他吧!酒吧的事不用担心,今天工作不多,我和Ken可以处理。』
  「谢谢你。」
  放下电话,我趁沈凛还在睡时,连忙洗米煮粥。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就在我把清粥煮好回到房间时,沈凛开始清醒过来。
  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吧?对他详细说明後,我喂他吃粥及吃药,而他呢?向我投诉药太苦!真是的…还是小孩子吗?他应该明白苦口良药的道理吧?
  又是一轮服侍,陪他上洗手间後,他竟然要我陪他睡!天啊…我知道人在生病时会像小孩子般想倚赖他人,但我怎样也想不到,沈凛想依赖的人,会是一个年龄比他小、害他生病的我。
  争持了一段时间,什麽冷什麽暖水袋不够暖的藉口也说出了,我终於屈服於沈凛的撒娇下,爬上床充当他的人型暖炉,让他整夜温暖。
  「小南…你…没洗澡吗?」
  怎麽…没头没脑的问这个问题?
  「有啊!我起床时有洗的。」
  「难怪有怪味…去洗澡!」
  妈的!什麽怪味啊!我可什麽味道也嗅不到!而且说冷的是他自己,要人陪睡的也是他自己,现在怎麽赶人走?
  「明早才洗吧。你不是说冷吗?」
  「我可以等…去洗澡!」
  「不是说了早上会洗吗?」也不差这一晚吧?
  「你不去吗?」刹那低沉起来的声线,使我有种不良的预感,而我的预感亦在几秒後应验过来。那只反覆无常猫!为了让我洗澡,他咬我!而且不是手臂之类的位置,他是咬在颈上!他当自己是吸血僵尸吗?
  颈项被啃咬所带来的麻痒感觉让我背项发寒,身上的寒毛亦竖了起来。这种感觉,我不讨厌,但亦不是喜欢,只感到怪异非常。有点害怕的轻推开沈凛,我答应了洗澡的要求,替沈凛盖好被子、取过清洁的衣服後便朝浴室走去。
  慕南篇 14
  我发现除了反覆无常外,沈凛还有一方面很像猫,就是他总爱钻到他人怀中睡觉。是生病使然?还是他根本就有这癖好,我无从稽考。唯一的感觉是,这家伙绝对是利宾纳的同类,亦难怪…利宾纳那麽黏他吧?
  洗澡过後再次爬到床上,沈凛大猫即钻到我怀中。我问他为何要钻进来时,他就只答我他喜欢。喜欢吗?那你又何会喜欢我的怀抱?我比你矮,你那样缩起身子,好像不太舒服啊!只是…我没问出口…
  「小南不喜欢吗?」
  不喜欢吗?不…我没有不喜欢。但喜欢吗?好像…有一点点…我不太清楚…
  为了转移话题,我随便给沈凛一个答案便著他睡觉。而他,却好像不太满意我的答覆,转过身远离我,不再理我。
  我说错了什麽吗?我只是答他谈不上喜欢或讨厌而矣,这样的答案有问题吗?为什麽这样也会惹他不高兴?沈凛果然是世上最难以理解的人。
  「沈凛,你睡了吗?」
  没回应…是睡了吧?也好…这样…我才有勇气道歉及把心底话说出来…
  「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便不会生病吧?你这样为我的功课著想,我是很感激,我亦不应视而不见。只是我最近比较忙,亦没有这个心情。苏文迪的出现的确是影响我心情的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看到利宾纳只与你亲近,我就好妒忌…还有你说我是狗…这让我…很难过…你知道吗?我叫那个男人做爸时,那个男人把一份文件打到我身上,说没有认我这个狗杂种为儿子…」
  一个转身,沈凛再次钻到我的怀中,并轻轻拥著我、亲吻我。我想,他是睡糊涂了,把我当成布偶之类吧?我不太为意,还是自顾自说著自己的事。
  「其实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不是在骂我,但我就是觉得很不舒服。或者是因为…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吧?所以听到你那样说後,我就觉得自己更不能面对你,把你视而不见… 对不起呢…我以後会乖乖做功课,不会让你太操劳。」
  「傻瓜,你好像想太多了。」
  咦?沈凛不是睡了吗?他怎麽…突然张开眼,还说我想得太多?难道…他刚刚是装睡?那…我刚才的说话,他不是全听到了?天啊!糗大了!
  「我没你这麽幸运,一闭上眼便睡得著。」
  混蛋!那叫睡得是福!而且像我这种万年睡眠不足人士,若睡前还要辗转反侧一段时间,我还可以捱得了吗?
  就在我在脑中反驳他之际,他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更趁我未为意之时亲吻我,说是什麽鼓励!这算是什麽鼓励啊?他刚刚才骗我啊!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连生病的时候也要骗人!」我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窘态,但却好像造成反效果?他不止没有放开我,还像早前迫我洗澡时那样咬我!
  呜…想我程慕南堂堂一个十七岁的青年,现在竟然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上,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一个病人!可恶啊!沈凛现在是恃病凌人吗?他是算准我不会对病人出手,才会这样胆大妄为吧?呜…我真为自己的善心感到可悲…
  看我不敢反抗,沈凛更是玩得尽兴。啃咬开始满足不了他,他开始在我的锁骨吸吮,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一个樱红色的印记。
  妈啊~他是病疯了吗?他不是想对我做出什麽苟且之事吧?不要!我还没有心理准备!不不!应该说,我从来没那样打算!什麽病人啊?我不理了!病糊涂也不能玩弄我的身体啊!
  没有理会我的推动,沈凛只是脸上带笑,以他修长的指尖在吻痕上轻划:「记著…你是我的…不管发生什麽,我都会…为你出…唔…」
  「我是你的?」抬起头望向沈凛,我想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亦想知道他接下来的说话,但眼前出现的,只是一个伏在我身上、睡得如同死猪般的人。
  「不是吧?这样便睡了?」
  失声一笑,我轻轻的转动身子让沈凛自然躺到我的身旁。替他换了个比较舒适的睡姿後,我移近至他身边,与他靠在一起。好暖呢!沈凛想把我当暖炉,但现在呢?反而是他当了我的暖炉啊!感受著这种温暖,听著枕边人均衡的呼吸声,渐渐地我亦进入梦乡。
  如同往常般,准时地在六时三十分起床,梳洗过後立即为沈凛准备早饭及药,希望能在亲眼目睹对方进食後才上课。但沈凛好像不这麽想,他誓死要起床回温室打理植物,就算我答应为他打理,又请他说明打理重点,他还是像怕我会谋害他心爱的植物们般坚持回校。
  呜…我不是那麽不可信吧?我并不是什麽植物杀手啊!怎麽不试著信任我?
  经过不断的磋商,我与沈凛愿意一人退一步,我答应让他回校,但他只可逗留一小时,而在这期间,他亦只能待在安乐椅上指点我灌溉各项植物的技巧。其实他好像不太愿意,想亲手为自己栽种的植物浇水,但我实在不能让他再操劳了!就算被人骂我专制或婆妈,我也不会妥协。
  来到温室,看到心爱的植物们,沈凛即像小孩看到玩具般愉快地笑了起来。看来他真的很爱这些植物,爱得连生病也要看到它们。真好啊…植物也有人愿意这样无怨无悔的爱它们,不知这世上是否有人愿意这样对我?
  不行!我不可以再想这种让人郁卒的问题!我来的任务是为植物灌溉。提起洒水器,我询问沈凛该怎麽办,而沈凛亦向我一一指示。
  看来…我一直太少看植物种植这一门学问。只是浇水,已有那麽多要注意的事!什麽南瓜的叶不可以被水沾到,什麽蝴蝶兰的花不能洒水,文心兰却没所谓,什麽仙人掌科植物不要淋多水,什麽食肉植物要阴湿环境…真的…烦死了!只是浇水已经有那麽多要求,那施肥照顾更不用说吧?我真的很佩服沈凛,一个人可以把温室的各种植物照顾得那麽好,更把学校的环境改造得美轮美奂。死光头胖子应该给沈凛加薪吧?
  就在我愤慨於沈凛的不公平待遇时,沈凛语带轻笑的声音从背後响了起来:「小南真的很像狗狗啊!」
  狗?怎麽…又说我像狗了?沈凛不是知道我讨厌被人家当成狗吗?或者…昨晚他其实什麽也听不到?那…他昨晚说的,也只是随便乱说吧?
  「小南,你不开心吗?」
  「没有。」这是谎话…纵然我知道沈凛没恶意,但我还是不想从他口中听到「小南像狗」这类说话…
  「已经一小时了,回家吧…」
  回家路上,我与沈凛再没有说上一句话。待沈凛睡著,再熬了一点清粥後,我背起书包便朝学校走去。
  希望…睡过一觉,再吃一点药,沈凛能够完全退烧、回复精神,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
  沈凛篇 14
  我之前便说过,感冒发烧的感觉,真的跟喝醉酒没分别,同样他妈的头痛,使不上劲,头重脚轻,而且还全身轻飘飘的,而且还可理所当然地撒野,有一种很爽的感觉,而生病比发烧更棒的,是我可以省下不知多少金钱,也同时更令小南担心我,待我更好。
  被体贴入微地照顾著,除了窝心,我实在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我说什麽,小南便会乖乖地听话,你说,这还不是窝心吗?
  「小南…抱抱…」
  当小南放学回家,连校服也没有换,书包都没有放下,一回来便冲到房中找我,见状,我忍不住张开双臂,轻著声向小南要抱。
  来吧,快点像神犬拉西般扑过来吧,我最喜欢最喜欢的沙皮狗。
  「还是小孩子吗?竟然要别人抱抱…」
  闻言,小南马上便别过脸,放下书包,从袋子中拿出书本,放到桌上。根据我对小南狗狗的认识,他一定是害羞,觉得难为情了,真可爱。
  看到小南那不敢望向我的侧面,我不禁更加嗲著声,变本加厉地求道:「小南…抱抱…」
  「不要!很难为情的。」
  「小南…抱…」
  大概是受不了我的烦劲吧,在我重覆同一句话三、四次後,小南终於没好气地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直直地望向我,语气有点纵容地开口:
  「怕了你,抱够便放手了。」
  什麽啊?小南应该热情地扑到我的怀中啊,怎样只走到我跟前,要我抱他了?算,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小事,由我来抱小南就由我来抱吧。
  伸手环抱著小南的腰际,然後把脸贴到对方的小腹上,即使小南并没有任何反应,但我还是觉得很舒服。我知道的,小南并不是玩具,更不是一只狗,小南就是小南,一个反应单纯可爱的人,但我更加知道,要是我完全把他当成一个人类般来看待,最後我一定会崩溃。
  要是不用这种思想分散方式,想著小南的这里很像什麽,小南的那里又很像什麽,我想,我绝不会如现在般这麽喜欢他。
  「小南…小南…」
  小南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站著,任由我抱著他不放。如果,我说我永远都不放开手,小南又会怎样?
  这一点,也是喝醉酒及生病之间的分别,喝醉时,我是什麽也想不到,生病时,我是什麽都不会想太多太远,对於自己的事,对於身边的事,我都只会想出最单纯最直接的答案,然後便不会再猜度,很坦白地承认。
  就如现在的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小南,也不得不承认,小南并不喜欢我,他不过在纵容著一个病人,任由病人撒娇。
  我忍不住要为此而觉得悲哀,但更忍不住,要在这麽温暖的怀中睡觉,我觉得自己简直是退化为单细胞生物了。
  是夜,当我醒来之时,已经是晚上十时多,小南应该早就上班了,只馀下我一人,手中抱著枕头,寂寞的从沉睡中醒过来。寂寞吗?我有多久没觉得自己很寂寞,很想有人陪著自己?现在回想过来,感觉就如十世纪之前。
  可能真是我太习惯小南的存在吧?从一开始的欺负及玩弄,到後来那种有点莫名其妙的相处方式,不管是吵架也好,平和地相处又好,甚至是互相辱骂都好,我还是习惯了小南。
  别说笑了,世上又怎会有人没有谁便活不了,又或是习惯别人的存在?
  咬著烟来到厨房,想找找有什麽可以吃,就在这时,我找到答案了。可能世上真有人可以彻底地单独活著,即使失去身边所有人都没关系,但那人绝不是我,也不会是小南。只见煲子里有一窝清粥,雪柜上贴著一张又罗嗦又麻烦的纸条,叮嘱我这个那个,我明白,这是小南习惯了我的存在的意思,不管到哪里了,小南还是会记得我。
  吃著那冰凉的清粥,我只觉得很满意,与此同时,也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沈凛,怎麽还没睡了?」
  小南在半夜十二时便提早回到家中,当他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我坐在床上,呆望著窗外的画面,只听到他见状後,便不满地开口问道。
  一反常态的,我没有反驳,更没有跟他顶嘴,只是说自己头痛,然後便任由小南把我拉近一点,轻轻地按摩著。可能…我们会维持一辈子这样的关系,可能…这就是我和小南的一生,可能这是不错的事呢!闭上双眼,我靠到小南的怀中沈思想著。
  小南好像有点惊讶於如此温驯的我,而事实上,我自己也感到奇怪,却只能轻笑不语。惘я然
  「快点睡吧,我坐在这里陪你。」
  相对之下,我对小南说得出便做得到,竟为了我,真的早早做好功课而感到惊讶,也觉得心中有什麽柔软处被触动了。小南…他是为了我的身体而著想啊…
  「小南…今晚…你还会陪我睡吗?」
  「啊?我还没洗澡的啊。」
  「如果你不想洗澡的话…我没所谓…」
  「不,我去洗澡吧,等我一会。」
  总觉得今晚的气氛很异样,我和小南…就好像…嗯,我很难说清楚,总之今晚的我们跟平时很不同,小南很在乎我的想法,我很关心小南的感受,是因为生病的原故吗?如果是的话,那当我病好时,一切是否会回复原状?
  不,至少我知道,我已不能回复原状,经历过这次感冒的我,好像变得很脆弱…
  沈凛篇 15
  其实我知道的,世上并没有任何不变的东西,也更加知道,我所想的,我所希望的,从来不会如我所求的,继续维持下去。真怀疑,我的前世是否与上天,又或是神有任何仇隙,令他总是玩弄我,喜欢看到满怀希望的我,尝到失望的滋味。
  我希望我的爱情可维持下去吗?他便开了我的玩笑;我希望跟小南的关系一直不变,永远维持在我生病的当晚吗?但在我退烧的第二天,小南便变回过往般,有点冷漠。
  或者我不应称小南的态度为冷漠,毕竟他不是没有理会我,也不是没有主动跟我说话,或者,我应该称他为…平静吧?我不知道为什麽,当我退烧之後的当晚,小南便在半夜偷偷离开我的床,回到自己的睡房,而次天,也不再拿清粥给我,更没有说要帮我洒水,而是静静地跟著我回校,再看著我离开才上课。
  我不明白,小南算什麽?关心我吗?如果真是关心我,小南又为什麽一言不发?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不想了!为什麽我要想小南的事?小南…只是我的宠物狗狗啊!我不管小南了,他喜欢怎样便怎样吧?至於我,你不仁我不义,他最好不要妄想我还会像生病时一样,会这麽听他的说话!
  也可能…我是拉不下面子,见到小南不太理我,我便不愿主动跟他说话,除了教他做功课,我才老大不愿意地开口外,便一直懒开尊口。
  而小南也没什麽所谓似的,我不说话,他也不太开口…气死我了…
  其实我不明白的,不是小南,而是自己吧?到底在看到一脸平静地面对我的强吻及讨便宜的小南时,我看到的是什麽?我又在气什麽?当我看到小南一语不发地来到温室,然後又沉默而态度强硬地帮我时,我又在失落些什麽?
  其实在吃小南的豆腐时,我期待著什麽我反应,又期望小南如何回应我?
  我很想知道答案,但我一直没有问,也没有说一句关於我心的说话,小南沉默,我也不会说话,只是默默地接受小南的『好意』,然後默默地报答。
  这一天,我难得不需要出外工作,一直坐在温室里发呆,陪伴著我心爱的植物们,然後突如其来的一阵心血来潮,令我随手拿起一个空果酱瓶子,放了些俗称为麦提莎的轻石及两寸厚的泥土後,便开始挑选一棵我认为最好看的非洲紫罗兰,把它做成瓶栽,再用保鲜纸封口,以保存水份。
  不知小南收到时,会不会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来挑选及移植?他会不会知道…这是我的感谢?他又会不会知道,我特意选一棵最漂亮的一棵,然後又特意弄得漂漂亮亮地给他?
  当我把瓶栽放到小南的睡房时,我的心充满著忐忑不安,不知道小南将会怎样对待这可爱的小瓶栽。他会丢了它吗?毕竟…之前小南好像为了我说他像狗狗而生气啊,又或者,他不会这麽残酷无情,虐杀我可爱的小宝贝吧?或者他只会把瓶栽还给我…
  想了半天,我竟然只想到瓶栽的下场…
  「谢谢。」
  「哦…不用谢。」
  当小南跟我道谢时,我终於可松一口气,但我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麽而放心。是因为我的瓶栽不会被虐待?还是因为小南接受了我的礼物?没关系,他接受便好了。
  我们之间的生活,就是这样默默地渡过,早餐时,小南煮了我的早餐,我便会坐下来一起吃,接著,我们便分道扬镳,我去上班,他便去上学,直到午餐时才再次见面,这时,小南便会翘课,有时会补眠,有时便会帮我一把,而很多时,我们之间都很寂静,没有太多对话。
  嗯,这算什麽?有时,我会这样自我安慰一下,说我们之间并不是冷淡,而是有默契。
  这样安慰过自己後,我便决定不再想下去,而是努力地习惯现在的生活,静静地跟小南『同居』,然後就这样渡过了一星期多。
  自从圣诞节假期开始後,小南的工作一直很忙,每晚都工作至半夜三、四时才回来,一身烟酒味的倒在床上昏睡,对於这个,我一直没有说过些什麽,只是偶然,真的是偶然啊,只要当小南回来时,我都未睡著的话,我都会帮他脱下袜子,再解开钮扣,让他睡得安稳一点,而我所做的,就只有这麽多。然後,这一晚,十二月中。
  「喵…」
  当我正和利宾纳坐在电脑前,无无聊聊地玩著超无聊的连环新接龙,视线不断徘徊在电脑上的时钟及纸牌时,大腿上的黑色小家夥突然悲鸣起来。
  「利宾纳,你怎麽了?」
  一听到利宾纳的叫声,我连忙抱起它,想看看发生什麽事了,谁知,利宾纳竟然更不适地低鸣著,还口吐白沫。
  天呀,到底发生什麽事,利宾纳中了毒吗?它吃错了什麽?
  「到底发生什麽事?利宾纳,你别吓我啊!」
  我努力地想著,却完全想不到答案,也不知在夜半两时时,我又可以做些什麽,我只能不断地抚著利宾纳的身体,希望它会舒服一点,然而,利宾纳还是不断地悲鸣著,而且叫声越来越轻…
  小南,你快点回来,好吗?别留下我一人,好吗?我很怕,我很怕失去利宾纳啊!想著想著,我的双眼不禁热了。小南…快点回来…
  慕南篇 15
  镜中花、水中月,都只不过是种幻景。那如同小孩般会任性地对我撒娇,但又会温驯地靠在我身上的沈凛呢?其实是一样的。早已知道,病愈的他会再次回复成冰男的样子,冷漠、不爱说话、难以亲近。只是我还是有一丁点期待,期待著改变。
  改变…也真的有一点。原来是平行线的我们,除了课业及利宾纳,可以说完全没交集,但现在,我们会一起吃早饭,我会帮助他搬运泥土,而倔强的他亦没有拒绝。对我而言,沈凛的存在已经是那麽的理所当然。但有时,我会想念那个在生病时需要我、依赖我的沈凛。
  我在想什麽?难道我希望沈凛继续生病,然後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吗?不可能的,我不希望看到他疲惫、痛苦的样子,我想他健康的生活。那我又为何想他依赖我、像生病时那样对我撒娇?这实在太奇怪了。
  算了,反正我怎麽想,也不会想出答案,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
  我与沈凛之间的生活,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但我隐约感觉到,有某种事在蕴酿,特别是在沈凛送我一个精致的瓶栽、我向他道谢及看到他露出的浅笑後,那种感觉就更是强烈。
  说到沈凛送给我的瓶栽,我可是爱不释手呢!透过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我可以看到带有毛茸茸质感的翠绿叶子不断茁壮成长,虽然还未开花,但小巧的蓓蕾像在告诉我开花之期。眼著看前这可爱的植物,我想,沈凛花了很多的心思弄这个吧?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打理,不能辜负沈凛的一番美意。
  英国的十二月与香港的不尽相同。在香港,天气是清爽、乾燥,但英国的却是又湿又冷。我不太喜欢这种天气,特别是零晨时份一人走在冷清的街道时,那种严寒的感觉就更让人吃不消。
  二十号的晚上,难得能够准时一时下班,正打算回家安睡於温暖的被窝时,甫一进门,便看到沈凛抱著利宾纳坐在沙发上。怀中的黑猫不时发出低鸣,那声音听起来教人不安。
  「发生什麽事了?利宾纳怎麽了吗?」
  我想,沈凛是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利宾纳身上,以致我已回家,他亦发现不了。只见他闻言抬起头,以茫然的眼神直视我。
  「我不知道…利宾纳突然很痛苦的样子…我…我不是已经带它打预防针了?怎麽会这样?利宾纳…你千万不要有事…」
  看著那双带有氤氲的眸子,听著那哽咽的声音,我的心莫明奇妙的揪痛起来。不想再看到沈凛难过的样子,我连忙柔声安慰起来。
  「放心,利宾纳会没事的,我们现在先带他看医生吧!」
  听我一说,沈凛立即站起来,急不及待的朝玄关走去。他想再病一次吗?现在外边可是很冷的啊!我匆匆把他带回房,取出一件比较暖的外衣,接过利宾纳待他穿上。但他实在是太紧张了,手不住的颤抖,钮子也不能顺利扣好,最後只能让我替他扣好钮扣。
  「对…对了…现在…会有…医生吗?」
  「上次你带利宾纳到那里看医生的?先到那里看看。」
  「哦…对…那名片…」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找了一段时间,沈凛才从最显眼的地方把名片找出来交到我的手上。「利宾纳不会有事吧?」
  利宾纳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其实我也很紧张,但我却不能慌的。沈凛已经慌张得失去了平时的冷静,若连我也不能保持镇定,那利宾纳更是没救。
  「放心,黑猫命很硬的,不会这麽易有事。」而且利宾纳可是我兄弟啊!我才不会让它轻易死掉的。
  下意识地拉起沈凛的手,我一边看名片上的地址一边寻找兽医。幸好那里离家不远,不消一刻我便找到门牌,想也不想,开始没品的按著。
  「如果医生不在…那利宾纳怎办?」
  「找第二家。」
  说是这样说,但在心里,我著实是捏一把汗。幸好这里是家庭式动物医院,下面一层是诊所,上面的楼层则是住宅。听到那如午夜凶铃的门铃声,不论是睡得多麽熟的人,也一定会被吵醒吧?当然,这所动物医院的医生也不例外。可怜这中年男子还不如道发生了什麽事,小黑猫就这样被塞到怀中。
  「医生,我的猫咪突然很不舒服,不知发生什麽事了?」
  医者父母心,特别是国外的医生,对於生病的生物,他们都不会袖手旁观。这位兽医也是一样,听到我这麽说,惺忪双眼立刻清醒过来,著我们在候诊室稍事休息後,他便把利宾纳带到诊疗室开始医治。
  坐在身旁的沈凛,此刻还是未能安心。像是很冷的,他紧抱自己的身体,肩膀明显正在颤抖。我脱下身上的外衣,轻轻披在他的身上,又拉下他的头,让他靠在我的肩上。
  「放心吧!利宾纳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
  在这一刻,沈凛才稍微平伏下来,身体不再颤抖。看著眼前这个卸下面具、脆弱不安的沈凛,我很想紧抱他,好想保护他,让他知道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个我可以倚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凛与我还是紧靠在一起。从诊疗室中走出来的医生,在看到依偎在一起的我们时,表情明显有点诧异。但不知怎的,我完全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样的我们很自然。
  「医生,利宾纳怎麽了?」沈凛率先站起来,向医生询问起利宾纳的状况。
  「你是指那黑猫吗?它没患什麽大病,只是经常舔舐自己的身体,吞下了不少毛,结果消化不良啊!你们没有给它吃帮助消化的药物吗?宠物店的职员应该有告诉你们的。」
  「我有啊!但利宾纳那混小子,总是把药吐出来!」
  「那让它吃像牙膏状的那种吧!或者试著把药弄醉再混到食物中。麻烦你们其中一人随我取药,另外那位可以把猫咪带走。」
  如像了解到对方会有什麽行动,我与沈凛没有说一句话,我跟随医生到药剂室取药,而沈凛则走到诊疗室把利宾纳抱走。
  回家路上,沈凛笑得像孩子般一样天真澜漫,如同获得珍宝般不断以脸磨蹭那乌黑的皮毛。而我,当然免不了碎碎念一番,就算利宾纳已经熟睡,根本听不到我说什麽,我还是口若悬河的念著。
  「谢谢你。」
  「?」
  「谢谢你…刚刚一直支持我…」
  「哦…不用客气。利宾纳是我的兄弟嘛!对了…你想…利宾纳待在你那里吗?」
  「嗯。」
  「那…我可以…今晚…到你房吗?我也想待在利宾纳身边…」
  这是事实,我的确很想留在利宾纳身边。而且…不知怎的,我亦有点想黏著沈凛睡。可能…我是生病了吧?否则,我不会有这种渴望。
  待沈凛点头答应後,我即回房取衣服再走到浴室洗澡。沈凛不喜欢我一身臭汗味的睡在床上,所以我一定要洗得乾乾净净。
  走入房间时,床上已留有一半空位,而沈凛,看上去像是睡著了。害怕会吵醒他,我放轻身体爬到床上。自从沈凛病愈、晚上如厕後无意中回到自己睡房的那一天开始,我再没有在这房逗留过夜。
  睡在沈凛身旁,我感到一股莫明的安心感。很舒服、很宁静。或者,我真的病了,患了一种不知名的病,导致我有这样的感觉。
  沈凛篇 16
  当我和小南硬喂了些排毛药给利宾纳吃,亦看著它排出一堆混著毛的大便後,事情总算划下一个句号了,但我和小南之间的事,却一直得不到解决。
  没错,虽然是得不到解决,却让我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就是只要我愿意,那个爱护我珍惜我的小南是会出现的,并再一次给我温暖,让我安睡,只要…我愿意软弱一点的话;而我所明白的第二件事,就是我竟然突然发现,原来小南也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可以保护别人的人。
  我明白了,只要我软弱之时,我便可靠到小南的怀中,然而,比起这个…我还是比较喜欢当自己有心情时便吃小南的豆腐,而不是软弱时才靠近他。
  其实…我更明白,小南并不是变得冷淡吧?可能他只是一时不习惯现时良好的关系吧?(其实对我们现在的关系,我觉得毛骨悚然)基本上小南也想把时间停留在我生病的时候,至於我,大概想得快发疯了,特别在利宾纳生病痊愈後,这感觉便更是强烈。
  不管是利宾纳也好,小南也好,我都害怕失去他们…
  嗯…世上是没有永远的,最多…只能维持久一点。我知道,我很清楚,终有一天,不及人类长命的利宾纳会离我而去,然後小南会交女朋友,接著结婚生子,这是既定的事实,但至少…让我们在一起…多一会吧。
  所谓的多一会…又等於多久?下世纪?下年?下个月?下星期?还是明天?我很清楚时间的残酷,就是当你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时,命运之神便会突然敲门,告诉你Time Up。
  我们还馀下多久?还有足够时间让我记著他们,把他们的趣事刻到心中吗?
  在发现到小南和利宾纳已强闯入我心中後,我开始知道自己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珍惜他们,对他们好一点,然後把握每一段时间,为他们留下存在过的证明,证明他们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寂寞了七年,突然有人愿意珍惜我支持我,甚至保护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希望现在的时间、现在的关系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至於七年前的事?我想我已经忘了,我心中…就只有小南和利宾纳,他们填满了我的时间,填满了我的寂寞,填满了我心中的空洞感,更填满了我的生活,填满了我的生命。我承认我是个心胸狭窄、十分自私的人,当我的心载上了那一人一猫之时,它便再没有多馀的空间来承载他人。
  所以,利宾纳和小南就只可以属於我的,它们都是我最宝贝的宠物。
  「臭猫!别跑啊!」
  这一天,我拿著不知多久没用的傻瓜机,想拍些利宾纳的生活照,好让自己在它百年归老後,还有些纪念留在手中时,谁知那臭猫,竟然在闪光灯一闪时,飞快地从床上弹起来,凄厉地惨叫一声後,便逃离我的视线范围。
  我追著这黑色的闪电来到客厅,只见平时很黏我的利宾纳正窝到小南的腹上,喵呜的…好像在说是非的样子。
  「什麽事啊?」
  「别管我这麽多,就这样捉著利宾纳吧!」
  气急败坏地叫道,我连忙藉利宾纳还没回过神时,按下了快门,极速地拍下数张照片,然後又继续叫道:
  「继续!」
  「啊?你要替它拍照吗?早说嘛!」
  只见当小南意识到我在做什麽後,便开始轻轻撩拨利宾纳的下巴,而利宾纳也一副超级享受的样子。这混蛋臭猫,你是故意享受给我看的吗?
  「乖乖~拍照没什麽大不了的。」
  算了算了,现在拍照的事比较要紧,对於利宾纳藐视我的事,我迟点才算帐!
  「对对,就这样吧!」
  小南一直抱著利宾纳,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让我好好地拍过够。当我拍好後,小南便捧起利宾纳,一脸温柔地亲吻著利宾纳的鼻尖,我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心中好像有阵暖意流过,让我不自觉地按下快门。
  不知效果会是如何呢?我几乎等不及,狠不得马上看到,只不过,这绝对是没可能吧?我只好讪笑,然後拿著胶卷离开。
  啊!一小时,一小时真的很难渡过啊!但当我看到照片时,又觉得一切很值得。
  不错,真的很不错,站在街上看著,我越看便越觉得利宾纳这臭猫很上镜,接著,看到最後,小南亲吻利宾纳的照片。可恶啊!我吻了小南这麽多次,但小南还是没吻过我啊!我连猫也不如吗?他妈的,我不会让小南看到这照片的!
  把照片收好,我便愉快地回到家中,只见自己刚才咒骂的对象正呼呼大睡,利宾纳枕在小南的腹上,小南睡在沙发上。俯下身,抚著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我突然吻下去,吻在小南的唇上。
  嘿,小南吻利宾纳而不吻我的事,便就这样算了吧!想著,我便放下照片,带著秘密的一幅回到房中,把照片剪好,放到钱包中。
  利宾纳是小南的宠物,而小南又是我的宠物,换言之,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宠物,是我唯一允许,进驻我心中的一人一猫。
  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不会变吧?
  慕南篇 16
  幸福的定义是什麽?有人会说拥有上亿财富,有人则会寻求宗教上的心灵寄托,形形式式,没有既定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个人幸福的定义都不同。
  那我呢?对我而言,怎样才算是幸福?我想,现在的生活,就是幸福。
  自从利宾纳病愈後,我与沈凛及利宾纳二人一猫,一直都相处融洽。利宾纳不再只会在吃饭及散步时才接近我,不论沈凛在不在,现在的它,喜欢的时候就会向我撒娇,要我逗它玩耍。沈凛亦不再冷冷冰冰的,虽然还喜欢突然吃我豆腐,但他的心情明显比之前舒畅,亦常常流露出柔和的笑容。有时,我们会为一点芝麻小事吵起架来,但最後都一笑置之。有时,我们会为利宾纳的一点趣怪行为笑过半天,再一起逗玩它。
  这样的生活,给予我异於过往母亲在生时的幸福感。现在的我,有更深刻的温馨,甚至是甜蜜的感觉。若果一生的生活都维持在这一刻,我愿意生命线短去一半。
  那…沈凛呢?他又是否与我一样满足於现况?
  生活愈久,趣事便愈多,而且只要有利宾纳在,趣事就层出不穷。有谁会想到利宾纳这只佻皮猫,竟然会讨厌拍照?又有谁会想到,平时对沈凛言听计从,被训练得有点像狗的它,竟然会反抗沈凛?看著它躲开沈凛的镜头,缩在我身上外加说是道非的样子,我不禁莞尔一笑。
  我不知沈凛怎麽会突发其想的想要替利宾纳拍照,但我亦赞同他的行为,亦想为现在的生活留点凭证,於是我不断安抚利宾纳,让利宾纳情绪稍为平伏後再让他拍个痛快。好像拍了半小时吧?当胶卷用尽时,沈凛才愿意放过这「可怜的小黑猫」,带著胶卷去冲晒。
  等著等著,我在不知不觉间睡著了。醒来时利宾纳已离开,身上只有一叠照片。我拿起一看…哇啊!好可爱啊!利宾纳那家夥,想不到这麽上镜!我应该考虑带它当明星猫?
  携起照片,我走到沈凛房把我的想法说出,只看到他满脸笑意的与我一起欣赏照片,我真的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
  「沈凛啊!你这样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多这样笑吧!」
  我是真心这样期望,因为看到沈凛那种柔和的笑容,我就会莫明奇妙的觉得高兴。
  「我…笑得才不好看…」
  该死!我又说错话了!虽然我不知道我的话有什麽错处,但沈凛听後露出的沉痛表情,让我觉得自己惹他难过了。
  连忙转移话题,我邀请沈凛以後一同在晚上进膳。其实我早有此打算。一来,每天要老板供我膳食,我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另一方面,我真的受不了沈凛每天的晚餐是外卖,那实在是太没营养了!难怪他这麽虚弱这样瘦!与我一起住竟不会胖?我这烹饪高手的颜面何存啊?
  扰酿了一会,沈凛终於不得不屈服在我的烦功下答应了我的要求。由这天开始,我、沈凛还有利宾纳都会犹如一家人般,在晚上时段一起吃晚饭。
  园艺工作者的工作是不会有假期的,不论什麽时间,只要有需要,他们都要工作,沈凛自然也不例外。在这个圣诞节的假期,他还是每天回到学校的温室,替他心爱的植物灌溉、施肥、修葺。而我,虽然还有酒吧的工作,但因学校假期的关系,相较下比率清閒。亦因此,除了平时的早饭及晚餐,我还会替沈凛准备便当。
  这天,是假期快完的前一天,我如同平时般,在下午弄好便当後,带到温室给沈凛享用。难得地,总是湿冷的空气,总是阴沉的天空并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比较温暖、柔和的阳光及万里无云的风景。受到良好天气的影响,我的心情亦因此而轻快起来。
  「沈凛,我带午饭给你啊!」
  没回应?平时只要我一踏入温室,沈凛都会叫我把饭盒放到一边,然後自顾自忙。
  「沈凛?」
  走到落地玻璃前的安乐椅附近,呵!难怪我怎麽叫都没回应,原来沈凛正一边享受阳光一边睡觉,而且利宾纳也在呢!害我找这小家夥找了一个早上!
  把便当放到附近的小桌子上,我轻轻走到沈凛旁边,开始细心地端详起他的睡颜。他…怎麽睡觉也不脱下眼镜?这样睡会舒服吗?而且他并不是真的有近视,又何需这样戴著眼镜?
  小心奕奕地拿下眼镜,沈凛只是微微别过脸,脸颊又在我手上磨了一会,便在没有任何动作。沈凛啊!你真不愧是利宾纳的同类,行为与利宾纳如出一彻。这样想时,我自然地坐在地上,再继续傻呼呼的细看身边睡得正酣的大猫。
  一直不了解,母亲怎麽总爱在我睡时盯著我看,而我亦不喜欢看著他人睡觉。但原来,这种感觉还蛮温馨、蛮舒服的。不论是怎样的人,睡时都会放松自己,把自己最实在、最纯真的一面表现出来。我想,当年的母亲就像现在的我,为著眼前的纯朴的睡脸而陶醉。
  轻轻拨弄沉睡者那略长的浏海,回应我的是微微的嘤咛。我只是笑了一下,却放任自己的手继续抚摸那清秀的脸庞。不知不觉间,指尖已滑到嫣红的柔软,一直游移、一直徘徊不去。柔柔的轻碰,让我的心脏逐渐砰动起来。惊觉到这阵悸动时,我吓得得急忙缩手,怔怔地望著那副睡颜。
  「好软…」
  残留在指尖上的触感,眼前那微张的薄唇,粉舌轻舔的举动,都在蛊惑我、引诱我吻下去。真是的…我与沈凛接吻无数次了,那有什麽吸引啊?就在我在心里讪笑时,我发现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行动,双唇,已经紧紧贴合在一起。
  为什麽感觉会差那麽远?平时与沈凛接吻,我都没感到他的嘴唇是这麽的柔软,这麽的甜腻。我的心,亦从没像现在跳得那麽快,快得如同要跳出来般不断砰砰作响。
  「唔…」
  酥痒的感觉,突然地从唇瓣出现。如同猫般的舔舐,使我更沉醉於这香甜的亲吻中。我想,我是疯了,我竟然轻轻吸吮起沈凛的薄唇、舌尖,而且还想再深入一点,想汲取他唇内的芳香,想感受他每一串的温暖。
  「喵~」
  一声猫叫,吓得我把紧贴的双唇立即分开,亦使得散涣的精神再次清醒过来。看著眼前被吻得红濡的唇瓣,我才惊觉到自己干了一件多麽不得了的事。我吻了沈凛…我竟然…吻了沈凛…而且不是戏弄的,而是那种柔情似水的亲吻!为什麽我会这样做?为什麽我会沉迷於这个吻中?天啊~如果让沈凛知道,他会不会很生气?
  再望沈凛一眼,幸好他没有清醒过来。他…应该不知道吧?他睡得那麽熟,应该感觉不到吧?我不想我们现在的关系受到破坏,我不想他讨厌我,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做过这种事。思前想後,我最後能做的,只有逃,远远逃离这里,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然後再装成若无其事的回家,如同一切也没发生过一样…
  慕南篇 17
  忘了在那里听人说过,愈是简单的愿望就愈难实现。我从来都不信这说法,不是愈简单的事愈容易达成吗?看看那些数字恶魔,愈是简单的就愈容易被我打败。那简单的愿望,亦应该比高高在上的理想更易达成。所以,我想一直维持现在的生活,我认为这种平静但温馨的生活能持续下去,而这,并不会是痴心妄想。
  但我错了,而且是错得彻底。不论我再怎麽渴望,再怎麽想努力维持,现在的生活也会有完结的一天,只差在破坏的是沈凛?是利宾纳?还是我?而现在,破坏的人,是我。
  虽然说沈凛有绝大的机会不知道我亲吻他,我亦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心态上,我已有所转变。这一个吻,像告知我某种感情的产生,像告诉我沈凛在我心中,并不是一个普通朋友的存在。而我有预感,这些自觉,将会使我们的生活变调,甚至变质。
  只是…不论怎样改变,期待的心,还是没变。
  在街上处意蹓躂,我不急於回家。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到现在,还未有勇气回家面对沈凛。我怕,怕他知道我曾做过的事,又或是从我的神色中找端倪,然後赶我离开…
  「不要…停…停手啊…救…救命…」这是…求救的声音?
  我不承认自己是什麽正义之士,更不会锄强扶弱,但我的良心就是不允许我听而不闻。朝著发出求救声的小巷走入,我即时被眼前的景象所吓倒。
  一名身穿我校校服的瘦弱少年,衣衫正被围堵他的其中一名少年拉扯著,身穿的裤子亦已被除脱下来。他一手遮掩下体,另一只手则不断反抗,不让那名少年继续他的恶行。身旁另外两名便衣打扮的少年则不断叫嚣,著瘦弱少年不要反抗。
  「停手!你们在干什麽?」
  听我一喊,所有人立即转身望我。看到那副熟悉的面孔,我开始头痛起来。我真怀疑,那家夥是不是嫌自己藏毒还不够坏,现在竟然想对人施暴,而且对象更是男生!苏文迪那家夥,看来真的疯了。
  「呵!大家不用理他,只是一只狗杂种在乱吠,我们继续玩。」
  「不要…」
  话刚说出口,苏文迪再次拉扯起那男生的衬衣,空下的手亦不安份起来。见状我立即扑上前,而他的同伴即立即防范起来。
  「给我滚开!」
  想当然,他们怎会那麽听话,我说滚他们就滚?他们企图以武力把我迫走,但遭殃的绝对是他们自己。
  肉脚,他们真的很肉脚啊!这样的花拳绣腿也使得出来,看来这群公子哥儿真的是吃好住好,没什麽锻鍊啦!没理会被我打得头破血流的弱鸡,我一手把苏文迪提起打了一拳,然後脱下外套,放到那少年的身上。
  「离开这里。」
  「啊?」
  「我叫你离开这里啊!」
  「哦…哦…」
  目送少年离开,我再转身面对眼前一脸恨不得杀了我的苏文迪。唉唉…小弟,不要用这麽「热情」的眼光望我好吗?这样只会让我想多打他几拳,再多送他几脚啦!
  正当我这样想时,苏文迪即送上一拳,可惜速度太慢,我轻轻松松的已经可以避开。伸出腿轻轻一勾,他便跌个狗吃屎,鼻子撞到地上,鼻血流了一地。奋力的爬起来,他再次向我扑过来,我偏偏身,他便失去平衡撞到墙上。
  「混蛋程慕南!你不要逃!」
  我何时有逃啊?明明是他打不中我…算了算了,既然他这麽说,我就主动一点吧。快速的窜到他身边,呼的一声,我挥出一拳、两拳、三拳,全都结结实实的打在苏文迪身上。只是三拳,苏文迪便双脚发软,跪倒在我面前。
  「你们在干什麽?程慕南,又是你?」
  我干了什麽?只是打一些斯文败类而已。只是…以我的前科,不会有人相信我吧?唉唉~今次不知要被光头胖子训多久?我应该要准备耳塞吧?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在校长室等我的,不止光头胖子,还有刚刚那个瘦弱男生,以及…我名义上的父亲─苏正毅。
  看到父亲,苏文迪立即扑过去哭诉,说我无故打他,又说我平时怎样欺负他。呕呕!说谎不打草稿,那样的谎话也说得出,我快反胃了。而光头胖子则询问那名男生发生了什麽事。只见那少年身体还是不住发抖,看著苏文迪的眼神中明显充满恐惧。
  「与…与程慕南无关…与他无关…」
  「不要再问他了,人是我打的,我不会否认。」
  「但…」
  「我明白了。葛雷同学,你先离开吧!还有苏同学,先去找保健老师处检查一下,再好好休息吧!」听见校长那麽说,那个名叫葛雷的少年及苏文迪在训导主任的陪同下离开校长室。室内,只剩下我、光头胖子及苏正毅。
  「你干嘛打他?」
  「?」
  「狗杂种,我在问你,你干嘛打文迪?」
  「程慕南,到底发生什麽事,你要与你弟弟打架?」
  「他才不是我弟弟。他被打死是活该!」
  「是吗?我就知道你这狗杂种是养不熟的,我真後悔让你在这里读书,给你机会伤害文迪。校长,我申请让程慕南立即退学。」
  等等?他说什麽?退学?为什麽我要被退学?不要!我不要被退学!我不想被退学!我还要留在这里!
  对於这刻的心态,我自己也不明所以。一直以来,我也想离开这所学校,现在应该是梦想实现的时候,但我却抗拒起来。虽然感到迷惑,但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容我想原因,我只知道,我要力挽狂澜。
  「为什麽你的儿子做错事,被退学的是我?现在是你儿子企图强暴他人啊!他被我打死也是活该!」
  「啪!」
  抚上被掌掴的脸颊,我只感到好热…脸…真的好热…但心却是一阵冰冷。痛…那是脸上的,亦是心上的。
  在这刻,我知道我们的父子关系到此已断。这一巴掌,完全把我对父亲的心打碎…我对他,已不再会作出一点期待。
  「就算文迪真的干出这种事,也不容你打他。反正只是个男的,被上一次也死不了。狗杂种,你给我记著,在这世上,钱就是万能。」
  听到这话,我身子不禁一颤。这是人说的话吗?为什麽世上会有人会这样看不起人、会这样不理会他人的生死?程语霖,你为什麽会爱上这麽一个冷血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应为你所爱。
  「对…钱是万能的…所以让你抛妻弃子,当另一个女人的男妓。」
  这句说话著实把他气到。看到他再次举起的手,我知道自己将会受到怎样的待遇。就在我咬紧牙关再等著捱这一下时,校长室的门砰的一声突然打开,只看到沈凛脸色阴沉的匆匆走入,一拳打到苏正毅的脸上。
  在快被退学的这刻见到沈凛,心里的依依不舍及骚动,使我终於明白到以往的种种异常思想及那一直不被明了的异样情愫。我不想离开学校,因为我想留在沈凛身边,我想一直与沈凛在一起,我想与他欢笑,我想成为沈凛生活的一部份。在这刻我了解到,原来打从很久以前,我已经爱上了沈凛…
  沈凛篇  17
  如果…我、小南和利宾纳能够一直以这种相处方式,一直一直地生活在一起,我想,这绝对是我难以想像的幸福吧?在脑海中,我已经可想像到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屋中,有两个年近中年的人,在为了一只老黑猫而吵架著,然後很有默契地一起停下来,相视而笑,轻轻地拥抱对方。
  好像太美满了吧?如果可以实现,如果可以成真,如果我和小南可以真的在一起,如果我们二人一猫之间的时间可以停下…
  不知有谁说过,如果…是世上最虚伪、最可悲的词语,因为所谓的如果,代表了不可能实现的事。我不相信,我和小南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从互相仇视敌对,到现在连吵架也变成生活情趣、关系越来越好的现在,你教我如何相信,我们之间的关系会突然以反方向,往坏的一方进发?
  但原来…如果真的代表了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我和小南,一起渡过了一个明明应该很寒冷、却因为对方而变得温暖的圣诞节假期。没错,我的确是别扭地认为这种关系很毛骨悚然,但那只是嘴里说说,毫不认真。我想,要是小南真的终止了现有的关系,我大概会宰了他呢!
  谁知…小南这混蛋,竟真的要破坏我们之间现有的幸福。
  这一天,我难得地不需要处理太多事,於是早早回家,却见不到小南,只好把利宾纳拐走,回到温室里睡觉,原以为唤醒我的是小南,而我也计划好了,打算藉小南叫醒我时,狠狠地吻他,而且还是热辣辣的亲吻。
  岂料,睡了很久很久,唤醒我的,是来自校长室的电话。小南打架时被人抓著,他打的对像是混蛋苏文迪,而且混蛋加三级-苏正毅也来了。
  听到电话後,我连忙回家一趟放下利宾纳,接著也来不及更衣染发,便急急地回校。小南这混蛋,他到底在想什麽?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为什麽还要闹事?为什麽要这样做?难道…直到现在这一刻,小南还是一心想著要离开?对小南来说,现在的幸福…根本不算一回事吗?
  混蛋,小南忘了谁是他的主人吗?竟敢擅自作主,还斗胆想离开?不可饶恕!我发誓,一定会好好教训他,非礼他,甚至乎强暴他,总之,我要他离不开我!
  一脚把校长室的大门踢开,我带著满腔的杀气冲进房内,映入眼中的,第一个当然是小南…脸上那道红色掌印,然後第二个看到的,就是跟小南很相像,却年长不少的男人,正举起手,一副想打人的样子。
  他妈的,别以为自己跟小南很像便了不起啊!打狗还需看主人,你竟敢打我的小南?我管你是什麽有名商人,就算你是我妈,我都会想打便打!
  「你!」
  我还是满腔怒火,杀气腾腾的,但对象不再是小南,而是那臭男人。恶狠狠地瞪著苏正毅,我想也不想,也没有考虑的,当著所有人的面前,挥拳轰向苏正毅的脸上。
  「给我滚。」
  否则我马上杀了你,然後以自己的精神毛病又再次复发来脱罪!
  「校长…」
  苏正毅比苏文迪好得多了,被我打了一拳後,竟然没有倒下,而是捂著脸,转向校长求助。嘿~别说笑了,校长是不会帮你的,因为我比你恶得多了。
  「这…麻烦你先出去稍候。」
  果然,校长一看到我的出现,还有出现後的举动後,一张脸马上难看得像吃了大便般,然後尴尬地请苏正毅离开。
  看著苏正毅离开後,我的怒火才正式发泄在正确的对象身上。我又再一次,当著他人的面前,狠狠地打向小南的腹部,这是你要离开我的惩罚A,接下来还有BCD,你等著看吧。
  「说,你到底干什麽?为什麽要闹事?」
  「我…我没有…」
  「你欠我一个解释。」
  说,你到底为什麽还要离开?为什麽要破坏现在的幸福?为什麽…还是要离开我?
  「程慕南说目睹本校一名中四学生被人围堵施暴,而施暴者是苏文迪。」
  然後,校长平静的一句话,令我的怒火熄灭,回复一片的冷静。正确来说,当人受到重大刺激,浑身冰冷之时,想不冷静也难。
  「施暴?」
  「我不是有意那样打他,但我真的看不过眼!」
  「放心,苏文迪没有得手。」
  我没有望向小南,更没有理会他,我还是定定地望著校长,冷漠得可怕地开口:「所谓的施暴…是如我所想的?」
  天,我知道自己快疯了,我看到那禁忌之门上的锁链开始裂开,我好想宰掉苏文迪,我好想…
  「是的。」
  「小南,你先回避一下。」
  我还是没有望向小南,漠然地开口说道。我不是讨厌小南,而事实上,当我知道事实的真相後,我已经不再生气,只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打算怎样?」
  当小南离开後,我来到校长面前,居高临下地望著那老头子,阴沉地说道。
  「怎样?那个男生吓得什麽也不敢说,虽然他的神态已经说明一切,但始终没有真凭实据。而程慕南呢?却人证俱在。苏先生已经说明不再供学,我无能为力。」
  我真想打扁校长那爱莫能助的脸,但…我却忍了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著小南。
  「我打一通私人电话,事情可能有转机。」
  但其实我真的不想打这电话,这电话…连系著我的另一个梦魇,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沈凛篇 18
  七年前,对我来说,一个最可悲的时间,我的青涩美丽的少年时代,我那比梦魇更可怕的记忆,通通都是从七年前开始。不,七年前并没有什麽天灾人祸,我身边也没有人死去,我更尝到了爱情的滋味,甜甜的,有点淡淡的苦涩,直到痛苦至不能自拔的现在,我还是觉得一生人中,第一件最美好的事,就是发生在七年前。
  但同样在七年前,我失去了我的童真,失去了信任他人的心,失去了爱人的感情,我甚至疯得用刀刺伤自己的亲生母亲,把自己的爱猫丢到微波炉中,更处心积虑地要跟所有人断绝所有的关系,想毁灭所有,我疯的时候,也是发生在七年前。
  到底我是得到最重要的,还是失去了很多?我不知道,我只知…除了蟑螂外,最令我感到恐惧及厌恶的,就是所有与七年前的我有关的人,包括了酒吧的老板,也包括了我的家人。
  我真的希望可跟七年前的一切断绝所有的连系,更希望自己一生不再见到他们。
  要不是校长那混帐老头子用重金来引诱我,我想自己大概不会回来。如果对像是老头子的话,我想自己是厌恶他,多於害怕他,毕竟是他把我赶出校,只不过,若是其他人的话,我是恐惧大於一切。
  那现在的我可否说,要不是为了小南,要不是我希望他继续留在身边,我想自己大概一世都不会打电话回家吗?我在想,这算不算是牺牲?
  「冽…对,是我,叫…叫妈听电话。」
  听到六年前没听到的声音,明明对方是自己最亲近的双胞胎弟弟,但不知怎地,我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怕,我不想再听到他们的声音,心中有把声音在跟自己说著,快点关上电话吧,别再等了,否则你会後悔的。
  但要是明知还有可能,却什麽也不做,眼白白看著小南离开,这样才真的令我後悔啊!
  「凛,真是凛吗?你有多久没回家,甚至连电话也没有了?你明知你爸只是一时生气,才赶你离开嘛!」
  「总之我不理,四月时一定要回来一趟,你已经有六年没跟你爸庆祝生日了!」
  「呃…我知道了,妈…」
  对,我所害怕的人中,其中一个就是我妈,樊奕珊,虽然现在她的话还是正正常常的,但我知道,话题很快就会转变,变得令我不想再听下去。
  快点摔电话吧,再不摔,便赶不及的了!我知道,但我要求人救小南啊!
  「我们全部都明白,那时的你正为了那件事而痛苦,但现在已经过了七年,难道还不可以忘记?」
  不,我很想忘记的,而我也早已在遇上小南後忘了大半,只不过被你再度提起後而记得,放过我,好吗?别再挖我的伤口了,好吗?你是我的妈妈啊,如果真的爱我,便不要再令我心流血…
  「别提那件事了,我已经忘了,我已经有新生活,我已经没问题,这是医生说的。」
  但我不知道,要是再被人如此提醒下去,今次我会不会把利宾纳丢到微波灯中煮熟,会不会再次拿起刀,刺向本来与我关系很密切的人,会不会再次被人绑著送去看医生,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控制自己,所以…别逼我,好吗?
  来,沈凛,深呼吸,想著小南,然後速战速决吧!
  「我想知道,你们跟苏氏有没有生意关系?」
  「最近有,大概上几千万吧?怎麽了?想我推了他吗?反正我不希罕苏氏帮我。」
  「不…我可以请你马上打一通电话吗?说要是苏氏不再供儿子读书,生意便免谈了吗?」
  「儿子?根据我所知,正室有一个,很受宠爱的,而另一个是私生子,叫程慕南…是他吗?」
  「凛,你连我们也不接受,拿著刀子叫我们别爱你,你为什麽会这麽介意程慕南?」
  「你忘了七年前的沉重教训吗?我们不想你受伤,你是我们最爱的儿子,冽最爱的哥哥啊!」
  如果不想我受伤,便别提七年前吧,我知道你们爱我,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以『七年前』来形容那件事,但我需要的,是你们彻底地别再说那件事啊!为什麽你们总不明白?为什麽你们还是要以爱之名来强迫我?
  因为所谓的爱,就是欺骗、背叛、强迫与伤害啊!不,别说了,别想了,快停下来啊,别再说了…
  「别再说那件事了!我现在很好,而且程慕南对我很好…也令我过得很开心,所以…别再说那件事…」
  对,别破坏我现有的生活、现有的幸福,好吗?我只是想跟小南在一起啊…
  「凛…你爱上了程慕南吗?」
  母亲的一句说话,就如旱天雷般,在我的耳边轰下,然後爆炸,把我整个意识炸至粉碎。从没想过自己是否爱上小南,也没打算想这种问题,我只知我很喜欢他,喜欢到希望与他一直在一起,但爱?不,我只是把他当成宠物般喜欢著,我依赖他,就如盲人依赖导盲犬一样,但绝对不是爱。
  「不,我绝对不是爱程慕南,而将来,也绝对不会爱他。」
  如果所谓的爱,就是要欺骗、背叛及伤害小南,那我绝不要爱上他,我不要…伤害小南,我相信,小南也不会如他人般伤害我的…
  「算了,不说了,希望你马上打电话。」
  我轻叹一息,关上电话,疲倦地闭上眼睛一会。我真的…没有气力了,单是跟家人说话,已经把我累至虚脱。
  而现在,我还有一只老狐狸要对付。
  闭目养神了不够一分钟,我便不顾自己还是虚脱状,硬是打起精神跟校长周旋。要快一点…一定要在苏正毅接听完电话前,先说服那臭老头子,在我的计划中,实在需要他的帮忙。
  「虽然说程慕南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但始终理亏的是程慕南,惩罚是一定会有的。在开学那天开始一星期,程慕南不得缺课,亦不得闹事,稍有行差踏错即需退学,而沈凛你身为他的监护人,亦因监督不周而将被革退,没问题吧?」
  「没问题。」
  交涉成功後,我终於真正地松一口气,放下心头大石了。
  事情就如我所料、我所设计般进行,苏正毅在我跟校长结束对话後两分钟冲进来,握紧电话大声问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而小南则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当然没有回答,也没有向小南解释,我只是说了一句,便拉著他的手离开,就如利宾纳生病当晚,他拉著我的手,支持我,给我温暖一样。
  小南,如果是我的话,你会救我吧?你会一直保护我…不会让我受到半点伤害吧?我几乎马上肯定了答案,并觉得七年前的自己…被七年後的小南拯救了。我不禁感动得紧紧抱著眼前的少年,凑上前想吻他,即使被他避开了也不生气。
  小南,你会一直…一直地保护我吧?
  「我…我…」
  「我爱上了你啊!我不想要这种恶作剧的吻!我不想你抱著玩乐的心态亲近我!」
  我哪料到…在小南避开後,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我只看到…那道一直被封印著的门…那些锁链在刹那间粉碎;我只看到…眼前的一切,都被从禁忌之门内所溢出的鲜血染得一片豔红…鲜豔得教我想毁灭一切的血红…
  手腕上的鲜红;微波炉中鲜红;妈妈腹上的鲜红,四周都彷佛被血雾遮蔽上,四周都是腥腻的血味…之前即使知道,却一直被遗忘的画面,通通都在这刻涌现出来…
  小南…为什麽…连你也说要爱我?
  慕南篇 18
  人,总是在失去前的一刻才会了解到什麽对自己是最重要的。就在我预计自己会被赶离校、将会远远地离开这个国家、离开沈凛的身边时,我终於明白到自己对沈凛的感情。对,我是爱上了他,打从熟悉他後便已爱上他,只是自己一直不自知,又或者…一直视而不见。
  看著沈凛紧张的冲进校长室,再看到他为我动怒打那个男人,我真的好感动。那是因为沈凛心疼我吗?我可以把这种著紧视为喜欢吗?虽然最後我也被沈凛打了一拳,但那是因为他气我生事才会打我吧?
  为什麽我要这麽迟才发现自己的感情?若早点发现的话,我一定会与沈凛好好相处,不会顶撞他,只会爱护他。
  被沈凛叫了出外回避,我只是站在校长室门外静静等候。对於面前那个与自己容貌相像的男人,我们并没理会对方,甚至是一点的眼神交接也没有。
  不知道沈凛与校长谈些什麽?是请校长不要赶我离校吗?但…这不是没可能吗?校长也只是看钱办事。现在当事人已经说明不再供学,不论沈凛再怎麽为我求情,事情也不会改变。而且…刚刚他还打了苏正毅这大混蛋…
  等等…沈凛打了苏正毅?天啊!怎麽我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以苏正毅那种性格,他怎麽会善罢干休?他一定会用尽所有丧尽天良的手段来向沈凛报复!不可以!我不可以让他这样做!与被逐出学校相比,沈凛的前途更为重要!
  就在我要警告苏正毅不要对沈凛出手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适时响起。苏正毅刚接听,我便听到他不断咆哮。什麽与樊家的生意往来,什麽资助的,一句我也听不明白。只见他在关上电话时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一手打开校长室,连珠炮发的对校长问起话来。
  没有理会对质的二人,我看到刚才还气恼难平的沈凛已经冷静下来。对於我的疑惑,他没有说明什麽,只是牵著我的手带我离开。
  以前总是觉得冰凉的手,今天却让我感到温暖。沈凛强而有力的紧握,既给予我现在所需要的支持,亦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心。好想永远永远地紧握著这只手,沈凛,我可以吗?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已经喜欢上沈凛的拥抱、亲吻,当时只是不自知,我才会抗拒,又或是不当作一回事。那现在呢?我想,我会渴望,渴望拥抱一刻所感受到的甜蜜幸福,渴望亲吻一刻所感受到的温馨细腻。只是…今次的吻,我不能接受。试问有谁人在享受过那种甜入心扉的吻後会接受得了恶作剧的戏弄?至少,我不可以。
  看到被我拒绝後沈凛的难过表情,我终於忍不住了。我表白,对他倾诉出自己的爱意,我想让他明白我的心情,但他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明白的…有谁会相信相识不过三个月,之前还一直水火不容的小男生会爱上自己?我想,他会觉得我连爱是什麽也不会懂吧?
  等了一会,我还是等不到回应,而沈凛的面色,则愈来愈难看。看来…我是被拒绝了。
  「那个…我好像带给你困扰了?那…你可以当没听过的…今天…什麽事也没发生…」
  「……」
  「甚麽?」
  我好像…听到沈凛在说话,但在我回头望他之时,却只看到他一脸惨白。看来…他是对我的表白反感吧?虽然他平时总爱亲吻我,但那只是戏弄罢了。实际上,他是厌恶同性恋吧?至少…我没看过他与男性鬼混,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异性恋。
  没有再理会我,沈凛抱起利宾纳迳自回房。是夜,我们没有一同进食,不论是上班前还是下班後,我也没有见过沈凛,甚至是翌晨的早餐时段,沈凛还是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我…彻底的被讨厌了……
  带著这种郁卒的心态,甫回校我便被召唤到校长室。那个光头胖子,没事找我干嘛?难道是为了昨晚的事?我的去留已经决定了吗?
  「程慕南,关於昨晚的事,我已经与苏先生商量好。虽然错在苏文迪,但你打人却是不争的事实。鉴於你也是救人心切,我决定保留你的学藉。」
  听到光头胖子那麽说,我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作出努力的不是光头胖子,我亦知道他没这麽大的能耐让那个人改变初衷,但我还是感激他,因为他绝对是作出最後决定的人。
  「只是,要继续留在学校是有条件的。在这星期内,你不能再无故旷课,亦不能再惹事生非,行差踏错。只要你有点过犯,我就会立即请你离开,而为你作担保的沈老师亦会因监管不力而被辞退,明白吗?」
  「沈凛会被辞退?」
  「对!他作过担保,说明你不会再犯错,所以我才愿意让你留下。希望你明白到他的苦心。」
  「是…我明白了…谢谢你,校长……我先走了…」
  没想到沈凛为了让我留下,竟以自己的前途作赌注。为了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值得吗?还是他对我这麽有信心,相信我绝不会闹事?当然…现在的我,已经没必要再去聊事生非。而且为了沈凛,我更要步步为营,不能犯一丝错误。
  但是…世事往往那会尽如人意?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此刻我是深深体会得到。
  我痛殴苏文迪一事,在上学的第一天,全校师生已经传得闹哄哄。因为苏文迪在学校干出一堆惹人生厌的事,所以对我的行为,他们不止没有指指点点,反而有种赞誉有加的感觉。
  不过这不代表我可以平安渡过这一星期。纵然讨厌苏文迪的人是不少,但看我不顺眼的,亦大有人在。这个「不能犯错的一星期」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个向我寻仇或出气的好机会。
  明知这点,我尽量避开与我有过节或看我不顺眼的人。幸好现在我要乖乖上课,不再有空到处蹓躂,而小休或午饭时间亦不离开课室,麻烦的确被减到最少。只是,放学时间的真空期呢?唉…避不过…
  被人拉到後巷,沿途被曾经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朋友』所目睹,而他们…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明知将会发生什麽事,也任由我被他人带走。早已知道这些人是见风转舵的人,我早不应该作出期待。
  妈的…好痛…怎麽打得那麽用力?我以前也没那麽用力打他们啊!我应该要反击吧?我应该让他们知道,程慕南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不!不行!我不能反击!我不能惹事,我不能再行差踏错!我被退学没所谓,但我不能连累沈凛!
  强忍身上的痛意,我只是紧抱著头,不让他们伤到头部。若被他人看到脸上的瘀伤,校长一定会以为我去生事!我要避免这种事的发生,我要…保护沈凛…
  不错…为了沈凛,我要忍下去。只要捱过这一关,一切便会雨过天青…
  慕南篇 19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又或有时光机让人回到过去,世上的遗憾事一定会减少。假使可回到过去,母亲出事当天,我一定不会与她外出,或是使用行人天桥横过马路,意外…便不会发生。就算我真不能避过这个祸,我亦不会听从社工的意见寻找那个人,让自己失去对父亲的幻想;又或是…在昨夜我不会对沈凛告白,使我们辛苦建立的和谐关系毁於一旦。
  後悔吗?我不後悔爱上沈凛。爱上就是爱上,感情一旦萌芽,就算是当事人亦不能控制。那我後悔什麽?我後悔自己太莽撞、太冲动。我根本不应该对沈凛表白,我应该把我的心情埋於心底,我应该继续装成若无其事。若没说出口,我相信,我们的生活一定可以维持,不会改变。
  但覆水难收,说出口的话永远不能收回。除了默默承受这个结果,我并无他法。而且细心想想,我能够留在沈凛身边,已是最大的福气,我还能要求什麽?
  一忍再忍,也不知过了多久,打我的人终於愿意停手了。可能他们打得累了吧?又或者觉得打一个不会反抗的人不大有趣,他们意兴阑珊的离开後巷,而我,则只能拖著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家。
  还是…见不到沈凛…
  人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模式,对於突如其来的改变,会格外忍受不了。同样,习惯了沈凛在家等待、习惯了利宾纳慵懒地迎接的我,对於现在只得冷清、孤寂的阴冷大厅,我也是不能久留。随便换过衣服,我没有留恋的直接跑到酒吧,寻求另一种的心灵慰藉。
  昨夜的事,老板亦略有所闻。而Ken,则为我不值,说要替我教训苏文迪。幸好老板把这头接近暴走的猛龙拦著,否则…我想他会把宿舍拆毁,甚至把苏文迪杀掉。(谁教Ken比我更为冲动暴躁?)
  让老板替我疗过伤,我开始做起功课,工作时间则努力工作。在此之前,老板有意让我放一星期大假,好让我顺利过渡,但最後却被我婉拒。我不能因为私事而影响工作,而且老板待我已很优待,我不能再让Ken接受不公平的待遇。
  回家後我还是没有遇到沈凛,看来他讨厌我的程度,已经让他连家教的责任亦想舍弃。我知道,那是我自作孽,我怪不了谁。
  在房中,我看到利宾纳正在等候。啊?它竟然会等我?奇怪了!咦咦?它口中咬著什麽啊?怎麽它那样欢天喜地的?它朝我走来时,我终於看清口中物…天!竟然是…蟑螂!
  看得出,利宾纳在为自己的战绩而自豪,而我,亦有同样的感觉。我可是真心认为利宾纳很厉害啊!能够把小强捕捉并送到我面前!想我一直在为小强无视我的清洁、肆意强闯到我家厨房的事而烦恼不堪,现在我真高兴利宾纳愿意为我灭绝它们。
  「利宾纳,你真棒!这麽难抓的东西也让你成功逮捕。好!从今天开始,我封你为『灭强大将军』,你以後要继续努力,知道吗?」
  「喵~」呵!看来利宾纳粉喜欢这个称号呢!
  「利宾纳真乖~那现在,把你的战绩交给沈凛看吧!他一定会好好赞你。」
  听我这麽说,利宾纳再次咬起小强的尸身,朝沈凛的房间走去。我想,沈凛会很高兴吧?利宾纳为我们的家作出贡献,他又那麽疼利宾纳,他一定会拍拍利宾纳的头,露出温柔的笑容,赞它是好孩子。然後…他会抱著利宾纳把事情告诉我,再让我们一起说说笑笑的赞扬它。
  想到这个,我无意识的微笑起来。我知道,只要有这些生活趣事,我与沈凛的温馨的生活,会再次建立起来。
  「啊啊啊啊啊~」
  发生什麽事了?那是…沈凛的叫声!发生什麽事了?我不再作假想,立即跑到对面的睡房,没有敲门的迳自走进去。
  「沈凛,怎麽了?」
  一看到我,沈凛想也不想的冲到我的怀内,身体颤抖的紧紧搂著我。他…抱我?他…不是讨厌我吗?为什麽…他会抱我?
  呆若木鸡的被沈凛抱著,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心情才稍为平伏下来。有点犹豫的,我嚅嚅开腔:「发生…什麽事了?」
  「蟑…蟑螂…」
  「啊?」
  手指,缓缓的朝床铺指向,而头,还是一直靠在我的肩上。我朝床铺一望,只看到利宾纳正以前爪玩弄那只惨遭杀害的小强,而它的样子,除了不亦乐乎,我真的想不到其他的形容。
  「我怕…」
  「啊?」
  「蟑螂…」
  原来如此,此刻我终於明白到,沈凛为何会不避忌的拥著我了!一切,原来只因对小强的恐惧。
  轻轻推开沈凛,我一手抱起利宾纳,一手拿起小强的柔软细长的触须朝厨房走去。以清洁液把双手洗净,我取来沾了消毒药水的绵花替利宾纳抹爪,再以清水濡湿的纸巾把爪子再抹一次。从沈凛那种极度讨厌(还是害怕?)小强的态度来看,我认为若不清洁妥当,他一定不会让我与利宾纳接近他的。
  「怎麽还不睡啊?」把利宾纳带回房间,我看到沈凛一脸迟疑的望著睡床。
  「刚刚…有蟑螂…」
  不是吧?我不是已经把小强送走了吗?他不是还在害怕吧?这个人…真的是沈凛吗?看他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杀毛毛虫手起刀落的样子,这教我怎样相信,沈凛会是个极度害怕蟑螂的人?
  「我带走了。」
  只见沈凛还是一脸的不愿,我索性替沈凛换上乾净的床单,这样他不会再觉得肮脏又或讨厌吧?就在我要把换出的床单带离房时,沈凛伸出手把我的手腕拉著。
  「陪我睡…」
  「啊?」
  「我说…陪我睡…」
  沈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现在的我,与早前照顾你的我,可以说完全不同。当时的我完全没有爱你的自觉,可以心无旁骛的伴在你身边。但现在的我,却因爱你而对这个提议雀跃不已,认为你对我有爱恋之情,更想亲吻你、与你相拥入睡。你明白吗?这种种想法,我是不应该拥有的。亦请你不要让我有误会,可以吗?
  「留下来…陪我…」
  受不了沈凛的哀求,到最後我不得不点头答应。先爬上那张宽大的床,待我躺好後,沈凛才像安心一点的睡在旁边,更如同生病时那样贴近我,完全没一点避忌。
  要命!心爱的人睡在身边,而且还是如此接近,我还睡得了吗?虽已著自己不要误会,并不断告诉自己,沈凛只是害怕,需要自己来平衡心理,但我还是紧张不已。到最後,我只得一夜无眠,整夜欣赏沈凛那安详的睡颜直至天明。
  沈凛篇 19
  好矛盾…现在的我…真是他妈的矛盾,而最麻烦的是,这矛盾实在不应该存在,从各个不同的角度看来,这件事应该很容易解决才对,但我就是犹豫著、烦恼著、矛盾著。突然觉得,自己在遇上小南後,生活、甚至乎性格都变得一塌胡涂,我更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玩弄的对象并非小南,是自己。
  这是自小南表白、说爱上我之後,我一直在想著的事。
  要解决这事并不难,从最简单直接卑鄙的角度来想,小南爱我,是小南的事,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大可以任由小南继续爱我,利用著他对我的感情,让他一直待我好,而自己却毫不付出。
  很简单,也很如意的方法吧?但我就是无法这样做,我只是不想小南爱我,我只是希望大家的生活可以回到一星期前,他纵容我的任性,关心我包容我,而我也可以放心地依靠他。
  爱这个字…实在太沉重了,至少对我来说,爱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你知道的,我这麽爱你…哈哈哈哈!」
  「你看?照片中的你多美多媚?你叫我如何不爱你?嘿~」
  「我会绑著你,不再让你走…你知道吗?我最爱的人是你,你只能属於我,脑中只想著我一个。」
  「我知道你很爱我的,因为我们打从一开始就在一起,我们除了对方,谁也不能爱。」
  这些…都是两个说爱我的人、两个我最爱的人说的话。无可否认,这两人的存在就如梦魇,也有如咀咒,他们分别占领了我所有的爱与恨,教我只懂厌恶著人,也同时在厌恶人的同时,要我忘不了。
  他们…一个是我恨透,却间中为了他而痛苦的人;一个是我爱极,却不得不逃离他身边的人,原以为他们早已占满我的心,让我再无法思念其他人,但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我会怜惜小南、心疼小南,在这段避开小南的日子里,虽然二人还是住在同一房子里,但我还是会想念他,在不知不觉间,小南开始占据著我心,牵动了一些不知名的感情。不知小南还又没有生事?有没有忍耐?我不是怕自己被牵连,而是怕他因一时冲动而被赶离。
  还有…不知道那对混蛋加三级的父子还有没有为难小南呢?如果有的话,我发誓会十倍奉还!
  我知道的,我很想跟小南一起生活,很想跟小南白头到老,有很多事,我都希望可跟小南一起实现;有很多将来,我都希望跟小南一起渡过,而我最最希望的,是自己永远都不会伤害他,他不伤害我,还有我们之间没有爱。
  然而,我更知道,令小南爱上自己的,正正是这种心态、这种依恋。矛盾死了。
  每一天,我就是怀著这种复杂的心情,抽著烟,坐在房中的窗边,看著小南离开後才离开,然後又提早回来看著小南回来,日复如是。到底我在等什麽?等小南偶而回过头时,看到正在凝望他的我吗?如果他真的发现了我,我又会怎样?
  天晓得了?我可能会避到一角吧?
  躲猫猫式的生活一直维持著,小南一直尊重我,没有主动前来,而我也一直犹豫,不知应否主动踏出第一步,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利宾纳这臭猫向我投放蟑螂炸弹後,才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尽管我对世上万物(人类除外)有著深厚的感情,即使是对著害虫,也尽可能只是赶走它们,而不是赶尽杀绝,但对著蟑螂这种两条长长触须、扁平的身体,有如大便般的颜色,喜欢突然从暗处冲出来,被人追杀时突然张翼起飞,却不是逃走,竟是直直地往追杀者的脸上飞去,再加上一些极度不好的回忆,这令我一见到出现在床上的蟑螂时,便惨绝人寰地尖叫起来。
  还幸小南突然出现,让我可以在差点从窗户跳出去逃避蟑螂时,有著另一个更令我安心的地方,让我可以逃去,直直地奔向他的拥抱中。
  我知道…小南不会伤害我的,我知道小南会保护我,我就是这样相信著。
  「留下来…陪我…」
  但心中却有把名为恐惧的声音跟我说,别再陷下去、别再接近一个人了,否则,历史便会重演,而我也会受尽又爱又恨的痛苦,然後既舍不得,却又非走不可,终生受到这人的咀咒。
  快点推开程慕南,然後远远避开吧,你一定要保护自己的。
  然而,我没有推开小南。当小南有点勉为其难地答应,并爬上我的双人床後,我极之自然地、彷佛我们一直都是同床共枕似的,爬上床,然後贴近小南的身体,不再受这床曾经有蟑螂出现的事实困扰,闭上眼缓缓入睡,更睡得极沉极酣。
  说起来,在没有小南的日子,我好像没有睡得这麽安稳呢!不是指自己会经常醒过来,而是指我即使睡了,却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睡一样,或者,我也想更进一步吧?
  危险危险!这种想法太危险了,你忘了那些说爱你的人怎麽做吗?程慕南就是其中一个说爱你的人。
  但贴近小南的身体,我会觉得很温暖;缩到小南的怀中,我会觉得很舒服;跟小南这样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会觉得很幸福…
  但当他们爱你,你爱他们的时候,你也曾觉得温暖、舒服和幸福啊。
  是啊…如果小南不再爱我便好了,我可以令小南不再爱我吗?这样我们便不会伤害对方,令对方痛苦了。
  只要狠狠地拒绝他便好了…
  是…狠狠地拒绝小南,让他对我死心便行了…
  沈凛篇 20
  接下来的一、两天,我一直身不由己,做出些明知不可为、但我却为之的事。有时,见到小南一副可爱+可怜狗狗的样子,不,其实应该说,只要见到小南,见到这个令我安心的大型犬科生物,我便会忍不住冲上前,用力地抱著他,像一个小孩子得到心爱的宠物般,抱得紧紧的不愿再放开手。
  小南抱起来的感觉…真的很棒、很舒服…很温暖啊,很多时,我都有一种幸福的错觉,希望一直抱到老的疯狂妄想。
  其实…小南抱起来,感觉不应该是这麽美好的,他的身段是不错,但他比我矮啊!我没有正式量度过,但小南大概比我矮两、三cm吧?每一次拥抱他,每一次靠近他,我都要特地把头弯得很低,时间一久,脖子便会酸痛,然而,我就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抵受不了诱惑,走上前抱著他。
  会感觉美好,大概真是感觉的问题吧?问题出在我的心中。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每一次拥抱,小南都不会给我任何回应。小南不回应的话,没错我是会觉得不满、有点怅然若失,但我更知道,要是小南给我任何回应的话,也只会令我的矛盾加深,更令我不知怎办。
  其实…每一次拥抱,也一样会令我不知怎办,令我在沈迷陶醉至极点时,突然惊觉自己做出些令他更没可能死心的蠢事,然後用力地推开小南,逃离现场。
  我到底做什麽了?我应该玩弄他、要他死心才对,但我却认真地享受著他的体温。
  我很努力地想著,犹豫著,思量著应该如何跟小南说清楚,让他知道…程慕南是我专属的狗狗,是我绝对无法放开手的狗狗,是将会跟我永远一起的狗狗,是绝对不会跟我分离的狗狗。
  天,你叫我如何放手好了?只要跟小南一起睡在床上,感受过那种温暖;还有吃过小南煮的菜,接受过小南的照顾的话,便会忍不住想留著他。
  老套点说,如果小南是个女的,我一定会娶他,要他当我的贤妻。
  在这样想著的同时,我不禁另外想到,如果小南知道我的想法,他会怎麽样了?他说爱我,所以他有可能会答应?但成为一个妻子,便意味著自己甘愿舍弃身为男人的尊严,小南真会愿意吗?
  咦咦?等,小南可能会因为这种不知所谓要求而对我死心啊!嘿嘿嘿,这可能是个好主意呢,只要向小南求婚,便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啊!
  如果小南答应,那我便可独占他了,至於爱不爱的问题…虽然是无法回报,但我会待他很好,不是吗?所以这问题并不算是问题。
  如果小南不答应,对我死心,事情便容易处理得多,我不再需要担心爱不爱的问题,不再烦恼著回应的问题,专心一意的,让小南成为只属於我的狗狗。
  嘿~明天便跑去跟小南求婚吧,真想知道,他在知道的同时,会变脸至什麽地步。
  然而,预想跟事实永远都是两回事。正当我一心打算往前踏出一大步,准备跟小南求婚时,却发生了一件令我极之愤怒的事。
  话说,今天是跟校长约定的时限的最後一天,而今天和之前六天一样,小南不能无故旷课,不能迟到早退,午餐时要乖乖地到饭堂吃饭,小息时更要找当值老师报到,换言之,直到放学时,我才可以见到他。
  不用怕,我会等小南的,我会一直等到小南出现在温室、接我回家的。惘Ф然
  要有耐性啊,现在距离放学时间,便只馀下十分钟了,很快我便可以见到小南,向他求婚。想著,我便深呼吸一下,走到连接温室的仓库,把刚送来的肥料分类。看看手表,还有七分钟…啊啊,现在只馀下六分钟了,好期待!
  「……汪…汪…」
  正当我蹲到地上,研究著各种氮磷钾份量不同的肥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犬吠声,不,正确来说,那是人扮的犬吠声。
  到底是那个不怕死的混蛋斗胆来这里打扰?我马上站起来,走到门上的窗前一看。
  「汪……汪……」
  一看之下,我的心马上寒了一下,然後又炽热起来。在犬吠的人…是小南,而在他身边的,是苏文迪那弱智儿童。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气死我了,不管是苏文迪也好,还是小南也好,他们都令我气得想杀人。苏文迪,你意图强奸一个男生,害小南差点被赶,这己是罪无可恕,但现在你竟然跟我抢人?还有,程慕南,你这混蛋加七七四十九级,你不是说爱我吗?你竟然跑去当苏文迪的狗?
  我不禁握紧了拳头,握得手掌都冒出血了,也不愿放松,而是以恨得血红的双眼望著窗外的一切。枉我一直在考虑著你的心情,不愿直接伤害你的心,但你竟然…竟然…
  啊啊啊啊啊啊呀!!程慕南,你竟然跑去当苏文迪的狗?看来…我也不必顾虑你的感受吧?你不仁,我不义,这可是你逼我的!
  看到这麽不堪入目的一幕,我哪里还有心情玩求婚?开玩笑!我没有即时冲出去打死他,已经是他的好运,也是我的仁慈!恶狠狠地望著他们离开後,我已经失去所有整理温室的好心情,於是便直接离开,做我很久都没有做的事。
  对,就是到酒吧,随便找一个女人来发泄,而且,我更是一反常态,把对方带回家中,就在沙发上大干起来。
  谈不上快感,谈不上兴奋,我不过在一个女性身上做著最原始的动作,等著小南回来。
  「沈凛!你在做什麽?」
  做什麽?君不见满地都是衣物,君不见满地都是用过的安全套、沾上秽物的纸巾吗?
  我抬起头,毫不意外地见到小南满脸苍白地望著我,忍不住邪邪地笑起来,跟靠在怀中的女人热吻一会,示意对方离开。女人倒没有说什麽,只是别有深意地一笑,穿上衣服,再见也没说便离开。
  好戏…是时候要上演吧?我穿好半脱的裤子,裸著上身,为自己点起一支烟笑道:
  「哦?回来了吗?」
  没有一贯的温暖,没有一贯的柔和,连自己也感觉到当中的寒意,还有数不尽的轻蔑。
  慕南篇 20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我理应能从沈凛身上找出他对我的感情,但偏偏,时间过得愈久,我就愈不能了解他到底喜欢我而否。
  那只反覆无常猫,明明在小强来袭的一夜对我依赖非常,但第二天起床看到我睡在他身边时,脸上即如看见死敌般露出厌恶的神情。自觉被他讨厌而疏远他时,他就会突然黏上来把我抱著;在我犹豫应否回应然後下定决心回抱时,他又会突然推开我,神情冷峻的离开。有时他更会在拥抱一会後狠狠的在我肩上或颈窝用力咬,留下深刻的齿印,让我感到痛楚。当我投诉时,他就会露出戏谑的笑容,笑问我是否不可以这样做。天知道我根本拒绝不了他!最後只能摇一摇头,任由他再次抱我或咬我。
  这样的态度,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啊?我试过问利宾纳,猫类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时,它只是随便应了一声便不理我。唉唉…有谁可以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
  有时我真想沈凛直接了当的拒绝我。纵然那一刻我会很心痛,但总比现在这种忐忑不安、似是疑非的心情好吧?至少…拒绝後我会死心,然後会试著把他当成朋友甚至兄长般的一起相处,直至生命终结的一刻。这样的永远,我想亦算是另一种幸福。
  每天准时的上下课,没有翘课,课堂上亦没有睡觉,老师吩咐干什麽便做什麽,在学校当『奴隶』,回家後努力的做功课,为沈凛准备晚餐,晚上还要回酒吧兼职,这样的生活,使我不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的,都可以说是透支过度。粗略计算,我每天平均的睡眠时间是三小时,我没有因此而蒙主宠召,可以说是我的幸运。幸好在我觉得快要捱不住的时候,已经是与校长约定的最後一天了。
  怀抱这样的心情,星期五的这天,我的精神再次抖擞过来。只要七个小时,只要再多过七小时,我的非人生活就可以结束了!时间啊~请快点过去吧!
  但我发现,原来我极有当八十年代悲剧漫画女主角的资格。那些漫画不是常常出现女主角在奋斗快要成功的一刻,被嫉妒的奸角破坏努力的剧情吗?天!我不是小甜甜啊!不要派那个卷发花痴女来阻碍我好吗?
  现实中的卷发花痴女,就是那个贱人苏文迪。其实我一直怀疑,怎麽这星期他都没出现过?以他对我的厌恶度来看,他恨不得我立即被赶离校,那他怎麽会没有耍贱让我犯错被赶走?
  「因为…看著你哑忍那麽久,在快要成功时却功亏一篑,比一早逼使你离校的感觉让我更爽呢!」
  果然是天生的贱人。我真後悔当初没让Ken这匹暴龙去把他的宿舍移平…或者我该趁Ken因突破二十次失恋记录而心情超差的这段时间,为他送上一个出气袋?
  「你想怎样?若想打一身,我站著让你打过痛快。」反正这一星期我已被人打过三次,多一次没差。
  「打你?傻啦!我可是斯文人,才不会做这种卑劣的事。」
  听到他这样说,我差点把昨晚吃的饭菜全呕出来。幸好我没有真的吐出来,免得被他说我以呕吐物作攻击然後诬告我。再怎麽说,今天是最後一天,我要忍!
  正当我要转身离开时,苏文迪那充满恶质笑意的声音从背後响了起来:「我要你当狗。」
  「什麽?」
  「我说,今天你要当我的狗。」
  妈的!若手边有最强武器的话,我肯定自己一定想也不用想,拿起便往他身上拍打过去。苏文迪应该要感谢这所贵族学校没有这等廉价货。
  「神经病!」忍…我要忍…他是时间要回青山(香港的精神病疗养院)作检查了。不用理他…
  「沈凛的工作…丢了也没所谓吗?」
  该死!我被他找到弱点了!纵然我对这所学校没留恋,但我却有必需留在这学校的理由,而且我绝不能因我的事连累沈凛。我不想离开他,就算他不喜欢我,我还是想待在他身边,照顾他、爱护他,直至他不需要我、爱上另一个人为止。所以,现在的师生关系是必需的!只要有这层关系,我便有理由待在他身边,不用离开。
  为了沈凛,我愿意做任何事。为了他,我愿意当一只狗。(但可以不用当沙皮狗吗?)
  看到我点头答应,苏文迪又是发出一阵嚣张的笑声。他与他的狐朋狗党把我带到温室附近後,便著我趴在地上学狗叫。为什麽…要在这里?他是有心要我在我最爱的人面前出丑吗?这一刻,我犹豫了…因为我知道,沈凛知道後,一定会看不起我…
  「啊?不扮吗?那…喂!你打我一拳,然後说是程慕南打我的。」
  真不明白…看人扮狗很好玩吗?还是他真的那麽喜欢干损人不利己之事?
  就在苏文迪那个同伴快要动手之时,我双膝跪下,学习狗儿在地上走动的样子爬行。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狗不是会叫的吗?快点叫几声给我听听!」
  我要忍…无论怎样…也要忍…想想,沈凛不是很喜欢小动物吗?而且他好像很喜欢狗的…我这要想著自己是他的狗不就行了?没错…我是沈凛的狗狗…是沈凛…喜欢的狗狗…
  「…汪…汪…」
  「哇哈哈哈哈~他真的学狗叫啊!真不愧是狗杂种,叫得与真的狗只一模一样啊!快点,多叫几声!」
  「汪…汪……」我是沈凛的狗…是沈凛的…不是苏文迪的…
  「哈!真好玩!再转几个圈给我看看!」
  之後,不论苏文迪叫我做什麽,我都如他所愿的做到。也不知他玩了多久,只记得他们一众在玩够後并打我一顿,他们才放过我让我离开。
  是不是世上每一个人,在爱上另一个人时都会爱得这麽没自尊?我爱沈凛,爱得甘愿当一只狗。若是以前的话,我相信自己绝不会这样做,又或是笑自己的愚昧。看来…我真的是无可救药的爱上沈凛了…
  我希望沈凛不会知道今天的事。就算我再怎麽爱他爱得不要自尊,我还是不希望他看到我落魄的样子,我希望在他心中,我不是低下得如同烂泥一样。但上天总是爱与我开玩笑,我的愿望总是不能实现。
  为什麽要让我看到沈凛与女人交欢?为什麽他要把女人带回我们的家?又为什麽要让他知道今天的事?他鄙夷的目光让我觉得寒冷,他嘲讽的语气让我觉得心痛…
  神啊…我是否干了什麽十恶不赦的事,让你要这样惩罚我?
  慕南篇 21
  若一个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二人的家与另一个女人亲热的时候,那个人会怎样?一,一个巴掌打下去。二,抓著那个男人死缠烂打放声痛哭,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三,破口大骂闹分手。
  我呢?一,我打不下。叫我伤害沈凛?门都没有。二,那不是女人的专利吗?再怎麽说我程慕南可是男的,我做不出那样的行为。三,更没可能。我与沈凛连交往也没有,甚至他是否喜欢我,我也不知道,又何来分手一回事?
  但目睹客厅内上映情欲戏的那一刻,我真恨不得自己是个女生,又或是失去冷静的做出一堆那样的行为。偏偏自己却只能呆立於地,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动不了,我真的动不了…室内的空气是那样的炙热,但我却感到混身冰冷;地上的一片狼藉、染上脏物的安全套,不断刺激著我的视觉神经,让我感到晕眩;伴随娇媚呻吟及沉重喘息,是我心碎的声音。
  不知看了多久,我几经艰苦才能挤出一句话,沈凛闻言後也只是一笑,然後与女子再亲热片刻才著她离去。
  沈凛,你不是知道我的心意吗?为何你要在我面前这样做?难道你已经不再在意我们的关系,愿意让他人闯入我们二人一猫的生活空间吗?
  我想,我现在的面色是很难看,而沈凛亦没有为刚才我见到的事作出一丝回应。他只是抽一口烟,冷冷的问了一声,只是一声…
  好冰冷的问话,好阴寒的眼神。看到他那个样子,我想逃,我只想逃回房间,缩到被窝中当什麽也没见过。但沈凛却没有放过我,拉著我不让我离开。
  「怎麽了?之前不是打你弟打得很开心吗?之前你不是毫不在意吗?为什麽现在又怕得要命啊?」
  我终於知道那如冰般的目光是什麽意思了!那是轻蔑、鄙视的眼神。沈凛他知道了我今天的行为,他…看不起曾经在苏文迪面前装狗的我。
  「怎麽了?今天不是当狗吠得很开心吗?怎麽现在又害怕被踢出校?」
  不要问我!不要迫问我,好吗?我不想再谈起、亦不想再想起今天的事。沈凛,放过我,好吗?
  「怎麽不说话了?今天不是吠得很大声吗?可怜的小南…」
  可怜吗?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我真的不想再从沈凛口中听到这段不堪的事情。沈凛,你可以当什麽也没发生过吗?
  「你是不想被赶出校吧?是因为我?你说你喜欢我。」柔和的声线、温柔的轻抚,是此刻我所感受到的。沈凛是明白了我的心意吗?他知道我是为了什麽而干出自己也不齿的行为吗?
  「是我…决定要留下…是我…想要与你在一起…所以…我要忍耐…」
  「难为你了…」
  那如微风拂过的轻吻,好舒服…这种被怜惜、被疼爱的感觉,是我一直渴望沈凛能给予我的。这一个吻,让我觉得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亦因这一个吻,刚才因沈凛与女子交欢而破碎的心灵,好像再次重整起来。
  「小南,你真可爱…」缠在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紧,我的身子不禁往沈凛处倾去。但在视线接触到他略为苍白的胸膛时,我下意识反抗起来。那不是太快了吗?我…不知道沈凛是否喜欢我啊!而且…就算喜欢,进展也不是这麽快吧?
  我把我的想法及疑问提出,沈凛闻言再次轻笑起来:「我怎会不喜欢小南?小南这麽可爱…」
  真的吗?沈凛,你真的喜欢我吗?原来…我并不是单相思。原来,沈凛也喜欢我,只是我不自知。
  就在我为沈凛的一句喜欢而感动不已时,沈凛的唇瓣已游移到我的颈项,并不时轻吻吸吮。他那带点冰凉的手,则不安份地滑至身下,碰上我的敏感并轻抚起来。「呵…而且还这麽的率直,真可爱。」
  咦咦?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怎麽…突然发展到这地步?而且…我还该死的起了反应啊!这绝对有违我的原则!我讨厌有性无爱!虽然沈凛说喜欢我,但我们还未交往,了解亦未深,怎麽可以先发生这种事?
  「沈…沈凛…唔…不…不要这样…」
  「怎麽了?你不想要我吗?」
  看著眼前可以称之为妩媚娇艳的笑容,我的理智差点烧贻尽毁。但我还是保持著清醒,我是不可以因一时的诱惑而干出混帐事!我要努力把持,我不能让沈凛觉得我是个轻浮的人。
  「我…我们不是…应该要先交往一下…才做这种事吗?」
  我肯定…沈凛对於我的这个想法,一定感到可笑非常。我看到他听後先是定了一下,再露出一个哑然失笑的表情。
  「嘿~你说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男人吗?这样的事也不知道?」
  哇啊!我何时被推到在沙发上了?喂喂,沈凛,拜托你不要坐到我身上,行吗?你这样做…教我怎样回应?而且,我真的想慢慢发展啊!
  只见我话甫说出口,沈凛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下来,让我有种如同被野兽盯著的可怕感觉。
  「慢慢发展吗?」
  理论来说,当沈凛稍微离开我时,我应觉得心安。但刚刚他的眼神太危险了,而每次当他露出那样的眼神时,总会有一些事情发生的。今次…会例外吗?
  就在我稍微移动身体,想看看沈凛要干什麽时,我看见他从地上散乱的衣物中找来一条皮带。望到这一幕,我的心更是慌乱了!就在我想逃开之际,沈凛用力的把我再次按下,刚巧他按到的地方是今天被打的伤口,这使我痛得不能用力逃离他的挟制。
  「沈凛…你…你想干什麽?」
  无视我的问话,沈凛一把把我双手拉高,手上的皮带牢固的绑在双腕上,并一手扯下我的裤子,大手用力在敏感处捏著。
  「像你们这种臭男人,也会想慢慢来吗?看!硬到这种地步,还说自己想慢慢来?」
  呜…好痛…沈凛捏得我…好痛…到底…我说错什麽话了?刚刚的气氛还不错的,怎麽突然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是做错了什麽吗?怎麽沈凛一副恨不得我死去的样子?有人…可以告诉我吗?
  沈凛篇 21
  我一直都想这样做…自从上次我生病过後,我便一直想这样做,把小南压在身下,抚摸他,亲近他,要他成为只属於我的狗狗。我很肯定自己有这种想法,也与此同时,我更加清楚,其实自己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跟我的小南狗狗接近。
  现在这一刻,小南心存爱我之意,但我却只想他当我的狗狗,还有,我刚与一个女人大战四大回合,筋疲力尽中,而且一身胭脂气味,根本不应该马上跑去抱另一个人。
  而更重要的是,小南这狗狗,在今天,竟卑躬屈膝地跑去当苏文迪的狗!
  看著小南在我的身下,露出那平时令我觉得很可爱,但现在却觉得很可恶的可怜兮兮、不知究竟的目光,我心中便觉得气了。别用这种他妈的小狗目光来看我啊!一想到今日下午,小南也是用这种目光来看著苏文迪,为求明哲保身而扮狗狗…
  只知我心中有一团不知名的烈火在燃烧著,把我的理智烧贻尽毁。随手拿过之前丢到一角的皮带,拉过小南的双手紧紧绑著,居高临下地望下去。
  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个人…令我狂飙至如此地步,同时也令我如此著紧。我不知道为什麽,但无可否认,程慕南是这七年来,第一个说爱我,却不会令我觉得很呕心厌恶的人,第一个我不想伤害,一直考虑著他的心情及感受,一个令我矛盾了很久的人。
  但这个说爱我的人,却在表白後的第七天,蹲在地上,当别人的狗狗,成为他人的拥有物,而且他还说…因为我。
  因为我这个因为我那个…因为想跟我一起,所以便可以当狗,然後吠吗?换句话来说,是不是我害小南变成狗了?
  『因为你太嚣张,所以不管我多爱你,还是忍不住教训你。』
  『都是因为你离开我,所以才会遇上这种事…我明明这麽爱你。』
  好讨厌,好讨厌这种感觉。男人这东西,永远都是这样子,喜欢以爱情为理由来推卸责任,喜欢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什麽都是因为你,所以我才会这样那样…说得不是很好听吗?在得手之前,说的,永远都是对方想听到的,什麽为了你牺牲,什麽想交往久一点才亲热,他妈的,这些话当中,有多少是真心的?
  爱我便可以伤害我吗?不管是言语上、精神上,甚至是肉体上,单凭爱我这一理由,便可以任意妄为、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後说是为了我而逼於无奈吗?我想不到…我真的想不到连小南都会这样做。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吧?
  我不禁感到脑中一阵剧痛,听到自己的心正不断嘲讽地笑著,笑著这个…竟然忍不住去相信别人的自己,然後…这种笑声开始跟别人的笑声融合。
  「像你们这种臭男人,也会想慢慢来吗?看!硬到这种地步,还说自己想慢慢来?」
  第一次说因为爱我,所以便会抛弃自己一向重视的自尊,去扮别人的狗狗,那麽,下一次呢?下一次,小南又会说因为爱我,所以才会这样那样吧?不行,我不容许这种事发生,我要保护自己…
  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
  「沈凛,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
  我忍不住冷笑,别这样?你不是早已硬了起来,硬得不像话吗?全身起了燥热的感觉,狠不得把我压倒吗?贱人,我想不到程慕南都是这种人…
  「去啊!去告诉校长,说我强暴你好了!反正我早有前科,我不怕的!」
  无意识地套弄著,丝毫不带一点感情,我不禁佩服自己的冷静,竟然还可以忍著,没有直接脱裤子长驱直入。
  只感到小南还在不断地挣扎,悲鸣著,抗拒著我…怎麽了?是我的话,便不愿当我的一只狗吗?天…我真是疯了,到了现在这一刻,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些什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麽而发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无法再自控了。
  「爱我?谁准许你爱我?你不过是玩具!」
  嘴角自动地往上牵起,我拿出橡皮圈,绑著快到达界限的分身,然後以指尖轻弹。
  「不过看到你今天扮狗吠…我倒觉得,当一只宠物也不错啊!给你狗食,你便会高兴地舔我的脚趾吧?」
  「玩…玩具?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作一个人看吗?」
  只见小南本是泛红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嘴唇颤颤地开口问道,见状,我只觉得痛快非常。对,你只能为了我而痛苦,你只能当我的狗狗…
  「以前是,现在是宠物。」
  翻过身,我坐到一旁点起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著小南双手被绑、分身昂扬却无法解放的样子。
  「爱我?我是没有爱的。」
  但爱吗?小南…我不会让你伤害我,我不会让你爱我的。
  「那…即是说…无论我做什麽,你也会不为所动?」
  「我的爱…是属於花草树木的,鸟兽虫鱼的,给人?」
  「你以为自己是什麽了?」
  但想当然,如果你愿意当我的狗狗,一切便另作别论吧?以指尖轻划著小南的分身,我在心中暗暗想道。
  「对啊…我根本…什麽也不是…没有人…我爱的人…都不会爱我…」
  只见小南的脸不只是发白,而且更发青了,双眼开始失去焦点,可谓是喃喃地低语道,然而,我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反而变本加厉地落井下石。
  「对,你以为自己是什麽了?像你这种人,你不配!」
  接著,我的小腹便被小南踢了一脚,跌坐在地上,看著小南挣扎著倒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来,如受伤的野兽哀号著。
  「既然不爱我,就不要这样对我!够了,我受够了!就算我什麽也不是,我也不要当你的玩具、当你的宠物!」
  等等…我没有预料到这种反应啊。看著小南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悲鸣著,我在莫名其妙的同时,也觉得心痛起来,嘴里不禁柔和地探问:
  「小南?」
  「不要再…温柔的叫我…无心的话…就不要…」
  我看到…小南哭了,没有一丝哭音,没有一丝哽咽,但泪水就是一颗颗地掉下,灼伤了我的双眼,刺痛了我的心…
  「我很累…我已经…在这里受够了…」
  只见小南一边喃喃自语著,一边发疯般、不顾自己会否痛的解下皮带,拉好裤子,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家…
  跌坐在地上,我抚著头,无声地呻吟著。到了这一刻,我才醒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我竟然忘了,小南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我竟然…这麽狠地伤害了小南…心…好痛。
  慕南篇 22
  到底,今天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我会在这里?为什麽…我会站在街上,任由滂沱大雨打在我身上?我…今天不是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吗?为什麽我会跑了出来?刚刚…发生什麽事了?
  给我递来的一把伞子,抬头面对的一个笑容,听来温柔的一句慰问,感觉上…有一点眼熟?是谁?眼前关心我的人,是谁?好像是…沈凛?
  沈凛?不!没可能…没可能是他,他不会给我关心的!他不会给我爱!我已经被遗弃了!对…我记起了…刚刚,我被沈凛狠狠地遗弃了…
  推开眼前伸出的援手,我漫无目的地在寒冷雨夜的街中游荡。雨,打在身上,好痛…但心,却痛得近乎麻痹;雨,打在身上,好冷…但心,彷佛已被冰冻,再感觉不到温度。
  若果说看见沈凛与他人亲热会让我的心破碎,那他之後对我的所说所为,就是让我的心粉灭。没有一丝声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於我的身体内消失无踪。
  『小南,爱一个人,是要牺牲一点的。』
  我知道…所以我愿意放弃自己的原则,牺牲自己的自尊。若是沈凛的希望,若他有一丁点喜欢我,我愿意为他当小狗。
  『小南,虽然付出的未必会有回报,但对於你的付出,总有人会感觉得到,然後给你回应。』
  有人会感觉得到吗?不…没有…不论我怎样努力,他还是感觉不到。因为…他从来没有把我当人看…我只是玩具,是死物…有人会给死物回应吗?
  『你算什麽?父亲?儿子?少说笑了!你这只狗杂种以为自己是什麽?我不是你父亲,你不是我儿子,你根本什麽也不是。』
  『你以为自己是什麽了?像你这种人,你不配!』
  对…我根本…什麽也不是…想想,连身为血亲的父亲也视我为无物,不把我当做一回事,那世上还有谁会需要我?世上还有谁会爱我?
  霖霖姐,失去你,我已失去所有…
  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可以说是我自找的吧?打从那个男人拒绝我的一刻开始,我应知道,我不该再作出期待。但偏偏…我还是在无意识中渴望,渴望关心我的沈凛会喜欢我,渴望依赖我的沈凛会需要我…
  我实在…太天真了…我竟然会在这段相处中,忘记了我们原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我们的关系只建基於师生关系上。他的关心,源自於责任,一个老师对学生的责任。他的依赖,源自於一时的心情,他实际上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比我更坚强,他根本不用依赖任何人。
  而且,我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沈凛…他本来就是个骗子。我忘了在初相识时的欺骗,亦忘了在认识後的玩弄,误把戏谑当成对我的温柔体贴而感动,误把玩弄当成对我的任性撒娇而沾沾自喜。
  其实…对他而言,这只是场游戏。所有的一切,亦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
  该是时候梦醒了吧?我不要虚情假意,我不要温柔的假像,我更不要没有感情的碰触。所以…沈凛,不爱我就不要再对我笑,不要再关心我,不要再对我做出那种事…
  至少…不要弄脏你自己,可以吗?
  忘记了怎样走到酒吧,我只记得老板在看见我时一脸的担忧,慌忙的把我拉到酒吧内,并给我递上乾毛巾及暖开水。
  「小南,你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你在哭?」
  哭?我在哭吗?老板怎麽说我在哭啊?我为什麽要哭呢?因为失恋?笑话…我才不会因失恋而哭。
  「我没哭,那只是雨水。」
  老板,你怎麽一脸的难过?发生了什麽事?谁让老板难过了?
  「小南,你与凛发生什麽事了?」
  发生什麽事?不…没有什麽事发生,我与他…从来没发生什麽事。那只是场梦,不是吗?只要睡醒,一切都会回到现实,什麽事都会回到原貌。
  「老板,我很累…今天我想请假,可以吗?」
  「没问题,反正这种天气,今天也不会有人光顾,而且…辛苦了一个星期,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谢谢你…」
  走到酒吧上的住所,放下一缸热腾腾的水,身子浸下去,却没有一丝烫热的感觉。擦拭身体时,对上双手磨损的红痕,轻按一下,不痛…一点也不痛…再看看被恶意玩弄的下身,发现到依然紧绑於上的橡皮圈,哑然失笑於自己的後知後觉,轻把它解了下来。
  原来…没感觉就是这样的…不论冷暖、不论痛楚,没知没觉的,什麽也不会知道。这样也好,那我就不会感到心痛,亦不会感到难过。
  离开浴室,我走到老板为我准备的房间中,一下躺在床上。或许一星期没有充足的睡眠,再加上精神上的折磨,我终於到了极限。闭上眼过不了一会,我即沉沉入睡。
  怎麽…突然有种脑袋痛得如同炸裂的感觉?身体…亦如同不像自己般动弹不得,连提起一根手指也无力。隐约听到一点声音,好像是老板的…另一个…是Ken…
  「好烫…小南发烧了…」
  「发生什麽事了?小南的生命力可与蟑螂比美,他怎麽会病倒的?」
  蟑螂吗?沈凛他…最讨厌蟑螂了…所以…他也讨厌我…
  「总之…我们先让小南休息一下吧…雨这麽大…也没有医生愿意来的…」
  「嗯…然後…………」
  听不到Ken之後说了什麽,我只是模模糊糊的再次睡著。
  梦中,我好像到了一个绿意盎然的地方。四处环视,一只小黑猫突然从草丛里跳了出来,是利宾纳!只见它拔足往某方跑去,我从後追赶,然後,它跳到一个男人的怀抱内,而男人亦笑意盈盈的把它抱起。
  『小南…』
  是沈凛…眼前正温柔地笑,柔声地叫著我的人,是沈凛…
  退後…再退後…我转身跑离这个地方,远远的逃开。
  不要…不要再对著我笑了…亦不要再以柔美的声音叫我了…请不要再让我陷进去,好吗?不要让我更爱你…可以吗?可以吗……
  沈凛篇 22
  爱爱爱…为什麽所有人都喜欢说爱这一个字?爱不是…会令人很痛苦、生不如死吗?这种例子,我看过不少,连自己也亲身经历过,小说也说过了不少。
  『是否要无怨无求、伤痕累累地追求…才算是真爱?』
  『爱情是一个五味架,上有甜酸苦辣咸,然而甜只占当中的五巴仙。』
  我不是没爱过,廿四岁的我,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两次,第一次,我爱到失去了所有理智、一切的道德伦常,第二次,我爱得甘愿献出自己的身体,抛弃尊严,在别人身下呻吟承欢。但结果呢?我得到了什麽?就是这副被爱情割得片体鳞伤的身体,还有残缺不全的灵魂。
  我说过不会、也不要再爱一个人,更不要任何人爱上我,我只要自爱便足够了,但到了这一刻,我却希望自己可以爱小南,也希望小南继续爱我。
  你疯了吗?你竟然想著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著的事?
  不可以吗?对方是小南的话,我愿意赌一次。
  赌?你还有本钱去赌吗?之前的死里逃生的教训还不够吗?
  彷如有著自己的灵魂,右手,伸到左手,用力地把手腕上那封印般的绷带扯下,逼近眼前,逼我看著,透过窗外的微微昏黄灯光,我看到那六、七道疤痕,颜色鲜艳得如血一般,隐约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看清楚吧,这伤口一直没有痊愈过,一直都是流血啊…
  只见心中的声音才响起,伤痕便突然裂开,冒出一片鲜红。为什麽会这样?不是早已成了属於过去的伤痕吗?为什麽?为什麽还会这样?我以手袖不断地抹著,却阻止不了眼前一切变成血色,然後看著白骨从伤口中露出来。
  「啊啊啊───」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扬起手,把放在沙发旁的灯子拨到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没有为我带来清醒,反而更勾起了潜在心中的疯狂。
  拿起掉到地上的抱枕,我所做的并不是抱著它,而是扯著它,用力地打向身边的所有,墙壁、窗子、沙发,甚至是电视机。不断地叫著,拍打著,任由双脚踩到玻璃碎上,最後用力地撕破抱枕,让内里的羽毛飞满整个客厅。
  我满意了,也平静了,脱力地直直跪到地上,看著羽毛逐片逐片飘下,充满毁灭性的,却令我觉得很美丽。
  我在做什麽?我应该跑出去,找回小南吧?
  找回来又怎样?你可以爱一个人吗?看著手上的伤口抚心自问,你还可以爱一个人吗?
  低下头,看著那不再出现血之幻影的手腕,那些疤痕是那麽的宽,也那麽的深,一再提醒著,当年的我有多痛…
  「我不知道…」
  犹如回答著内心似的,我抱著头,痛苦地喃喃自语著『不知道』这三个字,缩在客厅的一角,渡过了第一个没有小南的晚上。
  这一晚,我没有闭上过眼睛。事实上,在发生了这种事之後,如果我还可以闭上眼,好好地睡觉的话,那我根本不是人,而是无血无泪的怪物了。
  而没有睡觉的原因也很正常,因为只要我一闭上眼,我便看到小南哭泣的脸。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心痛?这个人…这个程慕南,他跟其他人一样,嘴里说爱我,其实是想来伤害我啊!为什麽我要觉得不舍?为什麽我要觉得内疚?为什麽我有冲动跑去找他?为什麽…我会下意识走到小南的睡房?站在小南的房中,我偷偷地问著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抚著放在书架上的书,我随手拿起一本三国志,然後又随便地打开,看到书中的曹操一脸骄傲地跟我说道: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
  本来,我只是想看小南爱看的书,接近小南所喜爱的世界,但想不到,我会在此找到答案:
  「宁可天下人负我,不愿我负天下人…」
  喃喃地说出答案後,我不禁抱著小南的书,崩溃的跪到地上。到了现在,我才发现到,我宁愿被小南背叛,被小南伤害,也不想伤害到他…
  对啊,小南不是伤害我的人啊…既然七年前,我没有向任何人报复,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来减轻自己的痛楚,那…为什麽…我要伤害小南了?
  抬起头,看著这间跟普通睡房没分别的地方,我忍不住悲鸣著,滴下数不清的泪水。
  我曾经说过,小南并没有把宿舍当成家,更没有觉得自己是属於那里,一直准备随时离开,但现在呢?看看那凌乱的睡床?看看那些随便放在桌上的书本?看看那些整齐地放在书架上的书?打开衣柜,看看放在里面的衣物?
  小南…把这里当成一个家,从来没打算离开,他信任我,但我又做了什麽?我背叛了小南…
  天…我竟然背叛了小南,背叛了他的信任、背叛了他与我之间的感情,我跟七年前背叛自己的人有什麽分别?意识到这一点後,我便觉得自己没面目留在这处,连跌带碰的滚回楼下那一片狼藉中,倒在地上哽咽不已。
  我背叛了小南,我他妈的禽兽不如,我跟伤害自己的人没分别…
  「小南…呜…对不起…对不起…」
  「喵…」
  「利宾纳?」
  抬起头,看到利宾纳正坐在不远处,一脸疑惑似的望著我,我不禁伸出手,求救似的开口轻唤道:
  「利宾纳…过来…好吗?利宾纳…」
  一反常态的,利宾纳没有走过来,亲腻地磨蹭著我,而是理也不理的经过我身边,走到小南的睡房处叫著。
  哈…连一只猫…都比我更具灵性…知道谁好谁坏…连一只猫…都比我好…比我更清楚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但我呢?我这种他妈的大混蛋…他妈的大禽兽…
  我忍不住握拳,用力地打向地面,疯狂地大笑起来…
  我根本跟那些人没分别…
  慕南篇 23
  我该何去何从?我以後应该干什麽?现在,我不再有顾忌了,沈凛不再管我,而我亦不用再去考虑他的事。我…算是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吧?我…应该可以随心所欲了吧?被打乱的计划,现在应再次实行了吧?
  但…为何…我还留恋此地?
  我以为自己睡醒,一切便会回复原貌。我不会再想沈凛,我亦告诫自己不去想他。只是…愈是抑压,思念就愈是源源不绝的涌溢於脑海中,挥之不去,怎样也忘不了。
  所谓的爱,就是这样?
  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爬下床,想找老板谈论一下今後的路向,却没想到只是移动一下身子,骨头像是要散般,怎样也动不起来。晕眩感迫得我躺回床上,而喉咙则乾得如同被火烧般,张口亦说不出话。
  混帐!我的身体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会连动一下也觉得疲惫非常?我到底怎麽了?
  「小南,你现在好点了没有?啊?怎麽不好好躺在床上?你发烧了,应该要好好休息。」
  对啊…昨夜我淋了冷雨,来到这里後便病倒了…难怪我的身体会全身无力,又会感到头脑剧痛非常。
  「今早我已经请了医生,幸好没有引起并发症。医生说只要休息三四天,你就可以康复。来,先吃点东西,再吃点药休息吧!」
  点头谢过老板,我把清粥全数灌下,再吞下一大堆药片。待我再次躺下後,老板柔和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
  「小南…可以告诉我,你与凛…发生什麽事了?」
  摇头…那样难堪的事,我说不出口。不因要保持自己的形象,而是…我不希望有人对沈凛作出任何指责。
  看来我还是什麽也把沈凛放在第一位吧?纵然我与他的感情是一场梦,但我与他的相处,却是千真万确。我爱他、想保护他的心情,也是真的,不会因为被拒绝而有所改变。有所改变的,是我不会再作出期待,不会期望他给我回应罢了。
  心如止水,是我现在需要的状态。
  「老板…我想…住在这里…可以…吗…」
  「我说过,只要你觉得与凛相处不了,这里随时欢迎你。现在…是这个情况吧?」
  不是相处不了,而是要断绝恋慕之情。我怕再一起生活,我会再次误会。而且,一次的刺激已经够可怕了,我怕再看到沈凛与其他女子亲热时,我不再会冷静对待。
  「唉…好吧…我也知道…辛苦你了。」
  我从来没觉得辛苦,相反,我还曾感到幸福。但亦因为太幸福了,所以沉沦其中,不能自拔。现在我得趁自己还可以离开前先行逃离,修正这个错误。
  我…是个懦夫…
  「老…板…谢…谢…你…」
  「不要这麽说…我只能为你做这点事…好好休息吧!」
  替我整理好被子,老板端起药物及碗匙离开睡房。清静的房间,只剩下风吹起窗帘的声音及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犹记得小时候每次生病,霖霖姐总会陪在我身边,喂我吃饭,喂我吃药。那时…我好像因为讨厌吃药水,偷偷把药水倒了吧?之後被霖霖姐发现,她便以糖果引诱我吃药水。最後本来是两天便能痊愈的病,我是拖了四天才能复原。霖霖姐更被医生训了一顿啊!想来真可笑。
  现在,我也想有人陪在我身边,但那个人不是霖霖姐,而是沈凛。这无疑是痴心妄想,我已经被他拒绝了,他还会照顾我吗?答案是肯定的:不会。但我的心,就是那麽矛盾。恶魔叫我不要再作梦,天使则告诉我沈凛并不是无情的人,若我找他,他一定会来探望,我只需要提起勇气,按下一堆数字,愿望便能实现。
  可惜我没勇气。拿起电话,一直迟疑,一直考虑,最後还是把电话放下,让自己缩在被窝中,等待药力发作,等待无梦的睡眠。
  持续著迷迷糊糊与清醒之间,周末及周日,我就这样在床上渡过。药物让我一直沉睡,难得的清醒亦只感到头痛,我根本什麽也想不到、感觉不到。
  或者沈凛有前来看我吧?或者他有打电话找老板问候我吧?或者他有关心过我吧?只是…就算有,我都不知道。
  约定日已经过去,从这个星期一开始,我可以回复自由身,想到那便到那,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Bruce为此请他的母亲给我弄了一堆精美的食物,无奈我大病未愈,完全没有胃口,一点也吃不下。对此,Bruce也只是笑而不语,著我想再吃时通知他,他会请母亲再作。
  看到Bruce待我这麽好,我真的很感动。还有Ken及老板…他们在我病时亦不断给予我支持及鼓励。想著他们给我的关怀、体贴,我决定,我一定要振作,不能再这样郁卒下去,不能再让他们担忧挂心。
  与Bruce说说笑笑的走回教室,我遇到一个料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眼前…
  「小南…」
  为什麽?为什麽沈凛会出现在教学主楼这里?他…不是一直都绝少踏足这里吗?怎麽…我会在这里遇见他?
  「沈…沈老师…你…你好…」
  其实…我好怕…我好怕再见到沈凛…我怕再见到他,我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湖,会再次泛起涟漪,更怕碰著他的温柔,我会再次期待,再次深陷其中…我…是很想逃…但另一方面…我又…想见他…
  只见他在听到我的称呼时呆了一下,然後一脸怜爱的伸出手朝我走过来。
  「你…脸色好差…病了吗?」
  退後…沈凛走得愈近我,我就愈是退後。我不可以再接受这种柔情的了,否则,我会再次误会,我会更爱沈凛的。
  「沈老师…对不起…我…感冒未好…我会…传染给你…」
  话刚说完,我便撇下Bruce,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开。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是狼狈不堪的,但我真的不能再待在沈凛面前了。再待下去,我一定会把持不住,感情一定抑压不止…
  「慕南,怎麽了?怎麽跑得这麽快?」
  没回答……
  「Bruce,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麽?」
  「我想请你替我到沈老师的家拿回我的行李,可以吗?」
  「你…与沈凛,发生什麽事了?慕南,我们是好朋友,告诉我,好吗?」
  面对Bruce真挚的眼神,我屈服了。除了沈凛对我做过的事外,我把我的感情全盘托出,我亦把沈凛的拒绝道明出来。只见Bruce一脸难以置信,我的心悬於半空,紧张不已。
  「你…讨厌同性恋?」
  「不…只是…有点难以置信…好吧!我替你把行李带走吧!」
  「麻烦你了…利宾纳…你让它选择吧…只要记著…给我带回桌上的紫罗兰…」
  对…那是…最重要的…因为那是…沈凛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它…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它…是我的宝贝…
  沈凛篇 23
  星期六,雨天,小南没有回家。我倒在楼梯下,哭完便发呆,呆完又哭,不停地重复,直到我在地上失去了意识,然後在利宾纳磨蹭著我的脸颊时才清醒过来。对啊,今天…我还没有喂利宾纳呢,我想,利宾纳就是因为太饿,才走到我的身边吧?
  开了一个猫罐头给利宾纳吃後,我便蹲到一旁,静静地看著。
  利宾纳,我很讨厌、很惹人憎恨吧?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七年前,我才会被人如此欺骗?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便要被人背叛?
  我想…大概是吧?我竟然背叛了小南,伤害了这个一直照顾我、一直保护我,一直相信我的大男孩,这条罪,大概是罪无可恕吧?易地而处,连自己也觉得过份,连自己也无法原谅的错,连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利宾纳,你也会看不起我吧?」
  我轻轻地问。其实不管利宾纳叫多少声也好,我都会认为利宾纳在认同我的话,然而,利宾纳的反应比我想像中更绝。
  只见利宾纳吃过迟来的晚餐後,便一声不响,头也不回地离开。
  哈…讨厌到不想理会我吧?
  星期日,阴天,小南还是没有回家。我缩在沙发上,看著客厅的一片狼藉,不停地吸烟,一支接一支的,直到气管开始剧烈地收缩起来,胸口开始疼痛了,我才停下来。罢了,与其折磨自己,倒不如去找小南回来道歉吧!
  强把利宾纳抱入怀内,一人一猫出门前往酒吧,在附近徘徊著。
  利宾纳,如果我诚心一点、满怀内疚地跟小南道歉,甚至乎下跪的话,加上小南又这麽善良,他应该会原谅我,应该会愿意回家吧?
  我想…希望会吧?毕竟…我做出这麽过份的事,把小南伤得这麽深,更在小南的伤口上撒盐,可能我要叩头认错吧?没关系,因为错的真是我嘛,那认错又有什麽问题?谁知,我还没有见到小南,已经被那个Ken捉个正著。
  「你还来干什麽?你还嫌自己害小南害得不够吗?」
  这个前来上班、一身便服的青年在见到我後,便直冲上前,扯著我的衣领大声咆哮道。看来…我想,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什麽事了,包括身为老板的Calvin。
  只感到脸上突然被冲击力撞得头昏眼花,我知道,自己被眼前这个冲动青年打了。
  哈…是我活该,不是吗?
  其实以Ken的程度,我要反击,也属轻而易举之事,然而,我没有这样做。一来,我正抱著利宾纳,打架的话也未免太危险,二来…现在我是来道歉,不是来找麻烦,我总不能踏著小南的好朋友的血走进去道歉吧?所以,我撤退了。
  既然去酒吧道歉是不可行的,那我只好改变计划,在星期一早上,还未上课前,到课室等待,我想,今次应该没有人阻碍我的了。然而…
  「沈…沈老师…你…你好…」
  天,这是何等生疏的称呼?闻言,我不禁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心中绞了一绞。妈的,这种痛真像被人活生生剖心啊!但这是我的错,不管多痛苦,我也应该承受的…
  要记著,现在最重要的,是跟小南道歉,让小南知道我的心意,让小南知道…我很希望他回家,我很希望可跟他一起生活…让他知道,我是真的关心他的。
  「小南…你的脸色很差,病了吗?」
  心痛地抚向小南苍白的脸颊,但…却被避开了…
  「沈老师…对不起…我…感冒未好…我会…传染给你…」
  只见小南沙哑而断断续续地回应後,便转过身,快步跑离了,而他的好朋友Bruce也跟著离开了,只馀下我,还有我的手一直停留在半空。被小南…拒绝了…
  我很难说出这是种怎麽样的感觉…有点痛,有点酸,还有一点麻痹的感觉,脑袋一片混浊,无法再思想,也无法想著现在应该做什麽,我只能呆呆地站著,接受他人奇异的目光。我只知道,小南真的不理我,不再要我了…
  当我重新有回意识时,已是下午四时,早已下课了,但我连自己是何时回到温室也不知道,我想…我已经呆了很久吧?
  回家吧?或者小南已经回家呢?或者…小南今晚会回家…或者…一切只是自我安慰。其实我很清楚,会有这种反应,就代表小南已自觉无法再跟我在同一空间相处,无法再跟我说话,无法再跟我一起…
  我很清楚这些事实,但我还是自我安慰著。没关系,我还有一次机会,即使小南真的决定了留在酒吧居住,但他还要回家收拾行李吧?换句话说,我还有一个机会可以把握。
  抱著这种心态回到家中,看著一片狼藉的客厅,我想了一想,便开始收拾起来。不可以让小南见到这麽凌乱的客厅,不可以在这种环境下道歉及要求『复合』的,我要小南坐得舒舒服服地听我说,我相信…小南一定会回来的。
  意料之内,是门钟真的响起了,意料之外,是来者竟是Bruce。
  「打扰了。」
  Bruce一脸平静地说道,但我看到,他的眼中带著无数的轻蔑,我不禁别过脸,不愿再面对这种目光。
  「慕南他请我替他收拾行李,还有…看看利宾纳是否愿意离开。」
  什麽?小南…请Bruce来收拾行李?小南真的狠下心不回来了?看著Bruce侧身经过我身边,我忍不住慌乱地想著。小南真的要离开我了?小南真的不要我、放弃这麽丑恶的我?不禁抱著正不断变冷的身体,感到有些什麽正从心深处涌出来…
  不要…小南…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的…失去你…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Bruce很快便收拾好,拖著一大一小的行李走下来,向利宾纳伸出手,问它要不要跟小南一起住,只见利宾纳看看Bruce,又回头看看我,犹豫不决,不知应该走向那一方。我突然觉得,即使利宾纳选择离开也没所谓了,我什麽都不想要,什麽都不祈求了…
  嘴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味道…是血的味道…还有…是疯狂的味道…
  慕南篇 24
  一直在等待…等待著Bruce的到来,等待著利宾纳的到来,更等待…沈凛的到来…
  自觉自己很傻,已经被他人明确拒绝了,自己亦抱持不可渴望的想法,但在看到沈凛因我的称呼而露出的难过表情时,我不禁…下意识的期待起来。
  或者,沈凛那样对我,只是他为我装狗的事而一时生气吧?或者,他有因为我的离开而感到难过吧?或者,他知道我住在这里,会来找我然後著我随他回家吧?或者,纵然我们不会相恋,但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吧?
  可惜的是,期待再次落空。来到酒吧的,只有Bruce一人,不要说沈凛,连利宾纳的身影我也见不到。呵…果然…那时是我看错了,我又会错意了。沈凛又怎会因为我的称呼而难过?他根本不会在意我的,不是吗?
  早说过…不应期待。
  「慕南,对不起…利宾纳不肯跟随我。」
  「嗯…我知道。利宾纳只会跟我或沈凛的。而它…比较喜欢沈凛。」
  「无情无义!」
  「不要这样说利宾纳吧!说真的…沈凛的确让它比较安心。对了,我叮嘱的那个呢?」
  「那瓶紫罗兰吗?在这。」
  如同获得至宝般,在Bruce把瓶栽放到我手上时,我即小心奕奕的捧在掌心,并轻轻亲吻那冷冰冰的瓶子。只见Bruce在目睹我的行为後,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你…不用这麽宝贝它吧?还不是普通的植物?」
  「这是沈凛送给我的。」
  「唉…真不明白你…他已经明确的把你拒绝,你为何还要那麽宝贝他送你的东西?」
  「爱他是我自己的心情,我不能强求他回应我。就算我对他的感情不能开花结果,我还是会爱护这棵小植物,期望它能健康生长。」
  「好一个情痴啊!你想当杨过吗?」
  「我个人比较喜欢乔峰。」
  「还能说笑,也证明你没事了。」
  「我还有好友,不是吗?」
  在我露出笑容时,Bruce也回以我一个微笑。不错,我还有好友,一群关心我、著紧我的好友。为了这些好友,我不能再沮丧下去。
  虽然说还未完全康复,但我已坚持要上班工作。老板当然是千般劝阻,Ken更是想以暴力迫我就范。可惜他们却拗不过我。一来,我休息太多了!我良心实在过意不去,二来,什麽也不干,要我待在房间发呆,我真的受不了。我需要忙碌,我需要以工作来麻痹自己的脑袋。我不想空閒,这样我便不会记挂沈凛。
  而思念,又那可说停就停?不论我是在擦杯,还是在调酒,又或是在抹桌子,我还是停不了想念沈凛。我会担心他有否吃饭,我会担心他有否好好休息,我会担心他会否於洗澡时睡著,又会担心会否有蟑螂突然闯入他的房间,把他吓坏…总之一切与沈凛有关的事,我都记挂。
  原来,我是怎样也割舍不了爱他的心情。或许…我不应勉强自己遗忘这段感情?
  一直心不在焉的工作至下班时间,在替老板处理好善後工作後,我才关上店门,准备回到楼上的居所好好休息。
  「喵呜……」
  猫叫声?从那里传出的?一月的天气可是很冷的啊!小猫咪会被冻死的。
  「喵呜……」
  声音…好近…好像就在附近?我朝声音的方向走去,赫然发现在酒吧门面旁的小巷里发现一只小黑猫。那是…利宾纳!
  看到爱猫瑟缩於冷风中,我立即趋前抱在怀中,不断磨擦,希望让它温暖起来。幸好,过不了一会,利宾纳已不再颤抖,开始懂得在我怀内磨蹭,更不时伸出粉舌舔弄抱著它的手。见它回复一贯样子,我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但我的安心,只出现了一会。安心过後,我开始担心另一只猫。不错!是沈凛!利宾纳会走到酒吧找我,一定是沈凛发生什麽事了!一想及此,我只对老板说声有事离开,便朝之前二人的家跑去。
  跑得快要断气,当我正想抽出锁匙入屋查察时,我才发现我离开得太急了,我没有带备门匙回来。无奈下绕到後庭,试著从活动式落地玻璃窗走进屋子,却在那时看到沈凛…
  他…怎麽一副颓然的样子?脸…怎麽好像有哭过的痕迹?是因为利宾纳的离开?还是因为我?但这…有可能吗?他已狠狠的拒绝我了,而且,他没有来找我回去。他…是不会为我难过的。
  好辛苦…每次想到沈凛冷漠的拒绝,我就会有种呼吸不了、快要窒息而亡的感觉。只是现在还会加上心痛。比较起自己的心伤,我更不想看到沈凛哭,我更不想看到他难过,他伤心,我就会心如刀割,比自己呼吸不了更难受。
  跳离我的怀抱,利宾纳藉著窗子与墙壁间的小缝隙钻到屋内。只见它迳自走到沈凛面前,跳到他的怀中并不断磨蹭,而沈凛在见到它时便一边哭泣一边把它拥入怀中。那是…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的泪水吧?这时我完全明白到,沈凛是因为利宾纳的离开而难过,并不因为我。
  果然…如此…
  沈凛,若果我真是一只小狗,你会如同拥抱利宾纳那样拥抱我吗?若果我真是一只小狗,你会如同关心利宾纳般那样关心我吗?若果我真是一只小狗,你会因我的离开而伤心吗?若果我真是一只小狗,你会如同爱利宾纳那样爱我吗?
  可惜…我不是小狗…我是程慕南。程慕南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论我想再多的若果,我也不会变成一只小狗,一只为沈凛所疼爱的小狗。或者…生为一个人是一个错误,因为…只要我一天还是人,沈凛一天也不会爱我。
  「喵…」
  猫的叫声,把我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之中,我感觉到沈凛正在逐步接近。飞快的跑离洋房的花园,我在街上飞奔起来。
  一边在路上奔驰,我一边细想:纵然我不是沈凛最爱的小狗,纵然他这生也不会爱我,但我还是会担心他、著紧他,这是抑压不了的一种思念。我不想再压抑了,这亦是我压抑不了的心情。正如我会希望沈凛送我的植物会健康成长,沈凛能够身心安泰,我便会很满足的了。沈凛,我可以为你的身体健康著想吗?我可以为你做一点事吗?放心,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困扰,请让我在你背後默默守护你,静静的爱你。这…可以吗?
  沈凛篇 24
  这里…这间屋…已经再没有任何小南的痕迹…人不在…物不在…这里已经不是一个家…我不需要了…那是否代表我做什麽也可以?
  如受伤的小猫咪般缩在小南的前睡房,除了小南独有的淡淡洁净气味外,还有什麽可证明小南曾经在这里存在过?我找不到…拉起床单,把自己的身体重重卷著,让自己被小南的气息包围著…当小南跟我同睡一张床时,感觉就是这麽温暖;当小南在我的怀里时,感觉就是这麽舒服,但一切…已无法再回来…
  小南已经不会再跟我一起睡了,小南已经不会再被我抱著,小南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想著,我不禁更是缩起来,像虾米一样,享受著短暂的宁静。如果小南知道我在这两天所做的事,不知他会怎样想?是我活该吗?还是会为我心痛?
  不知小南现在如何呢?没有我这大烂人在,生活得好吗?生活得开心吗?不知小南还有没有用心读书呢?不知他的身体如何?不知他的病好了没有?是否打算尽快离开这地方了?
  至於我嘛,生活跟之前一样吧?我是指…还没遇上小南之前。这两天,只要情绪一激动起来,只要想到痛苦之处,我便会找些什麽来发泄,当我心境平和一点,又或是想到伤心时,我便会缩到一角,看著这个家不成家的地方。
  这两天,我都吃得不安,睡得不稳。只要多吃一点,我便忍不住吐意,跑到厕所大呕起来;如果躺在自己的床上,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想起七年前的事,如果是躺在小南的床上,那我见到的,就是小南哭泣的脸。
  小南,如果你知道的话,请不要为我难过,更不要为我心痛,因为…一切都是我自己找回来的,是我活该。
  但…如果小南知道的话…小南根本不会回来,他又怎会知道?
  「喵…」
  是利宾纳…我想…我又忘了喂它吧?自从小南离开後,利宾纳一直对我爱理不理的,每天都跑到小南的门前,凄然地叫著,一再提醒我,小南已经离开的事实,只有在饿的时候才会来到我的面前,轻轻地叫著。
  依依不舍地离开小南的气息怀抱,我摸著黑,来到被我破坏得七七八八的地方。这两天以来,自从Bruce前来,把小南的行李带走,顺便宣布小南真真正正地不会回来的消息後,我根本无法再面对任何完整之物。看到这个残缺不全的家中,竟有著完整的家俱时,我便觉得很气,觉得有股冲动,想毁掉一切的疯狂,然後,当我回过神时,已有不少东西被破坏了。
  开了一个猫罐头给利宾纳,蹲到一旁看著,而自己也拿著面包,和著白开水一起吞到肚中,然後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丸。
  有多久没吃这些药了?四年?五年?好像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不过是一直以来,我为了以预万一,所以一直配备著这种药,用来抑制体内那股嗜血、喜欢破坏及毁灭的疯狂,只是想不到,我真有再次需要药物的一天。
  是药效的关系吗?我觉得心境…好像平静了一点,也想起一些很久很久前的事。
  小时候的我,身体很虚弱,医生说如果可以长大还好,这样身体会强壮一点,但问题是没有人知道我能够长大的机会有多少,总之在我的记忆中,就是冽担心的脸,数不清的药物,还有每次病发时的痛苦。
  天气转变时会病发,花开时会病发,空气污浊一点时都会病发,只要四周的环境有点改变,我便会病发,痛苦得只能躺在床上喘气、挣扎,於是四岁那年,妈妈把我和冽送到英国的爷爷处,希望外国的清新空气可帮助我。爷爷是唐人街的黑帮头子,很疼长得像妈妈的我,为了让我的身体强壮一点,他让自己旗下的高手教我功夫,什麽空手道柔道跆拳道,还有泰拳和射击,一切一切,就是为了让我不被欺负,还有希望我即使陷入麻烦里,也能尽快打倒对方,所有人教我的,都是最厉害的杀著。
  出生在商家里,我所听到的,尽是如何勾心斗角、如何侵占吞并,後来来到爷爷家了,眼中所见的都是打打杀杀,自己所学的,都是最快伤害敌人的招式,接著独立了,来到Friend’s school,我学到的,是如何彻底伤透一个人的心,最後我听到的,就是要报复。这些年来,我学到的尽是破坏和毁灭,我知道如何吞并他人的拥有物,也知道如何杀人,更知道如何令一个人伤透心…
  对啊,对我来说,破坏和杀戮只是件很简单的事…想著,我缓缓地把手伸到利宾纳的脖子,轻轻地捏著。很简单的啊,只需轻轻地在这地方一捏,一条小生命就玩完了…
  「喵呜…」
  「利宾纳,记得我曾经说过…人是种很喜欢背叛他人的动物啊,在那漂亮的臭皮囊下,通通都是丑陋的禽兽…」
  「而我…就是其中一只禽兽了…甚至是…禽兽不如呢!哈哈哈哈!」
  不知利宾纳是否听懂了我的话,又或者是动物的本能令它响起了警号,也可能是它被我的疯狂笑声吓怕了,只见利宾纳突然目露凶光,以爪狠狠地抓了我的手一下。突如其来的刺痛令我清醒了一点,臭骂了一声後,便提著利宾纳往外走去。
  这个家…什麽也没有,没有完整的家俱,没有利宾纳,没有小南,只有一个我。这个家…已经被我彻彻底底地毁灭了…
  我只懂破坏,我只懂毁灭,我只懂如何去伤害他人…我以为这样的自己很强,但到了这一刻,心中就只有无尽的痛苦及悔恨。为什麽没有人教我…如何修补被破坏的关系?为什麽没有人教我如何再去爱一个人?
  好痛苦,我真想杀掉自己…让我打消念头的,是一下微弱的猫叫声。在我差点杀死利宾纳、并把它丢到酒吧前之後,利宾纳竟然回来了。
  「为什麽要回来?我明明想杀了你啊!」
  「喵~」
  「对不起…利宾纳…对不起对不起…」
  利宾纳没有回应,只是从我的怀里跳离,缓缓地往落地玻璃窗走去,更不时回头看我,好像要我跟著它。模糊的脑袋没有想太多莫名其妙的,只是马上想到,小南来了!也对,利实纳只是小猫一只,又怎懂得自己回家?一定是小南,小南回来了,小南没有真的放弃我不要我啊!小南…
  原来没有,从来都没有,什麽都没有…窗外根本没有人…小南…并没有回来…我真是太傻了…小南…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慕南篇 25
  从我下定决心,要在沈凛背後默默守护他的那刻开始,我真的振作起来。我没有再坐在窗边发呆,我没有再在上课时魂游太虚,我亦没有再在工作时心不在焉。
  对於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身边好友除了感到惊讶外,亦感到安慰。他们认为我已经把感情伤害遗忘,觉得我已不再执著於沈凛此人,觉得我终於变回他们认识的程慕南。而最为此感到高兴的,是Bruce。
  其实,在这两三天的时间,Bruce一直陪在我身边,不断开解我,与我说说笑笑,希望我能因此而宽慰一点。这种情谊,我从未在同是中国人的身上感觉得到,想不到,我会在这异国,得到这份真挚的友谊。
  「慕南啊…我发现你…真的很爱下厨啊…中国人就是喜欢閒时弄菜吗?」
  这天,我趁著没课,借用学校的家政室下厨时,Bruce坐在旁边问道。
  「不是中国人喜欢下厨,而是,这是我的兴趣。好了,完成了!你等我一下,待我打包後,替我拿给沈凛吧!」
  「什麽?拿给沈凛?你不是已经忘了他吗?你…不要告诉我,你跑来这里,是为了做饭给他吧?」
  「有问题吗?」
  「天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这个人,重新振作了!你怎麽又为他做事?老实告诉我,你是否仍忘不了他?」
  小心奕奕地把煮好的菜肴放到早已准备妥当的饭盒,没有抬起头,我只是淡淡地笑著回应。
  「我想,我是此生此世也忘不了他。不知何故,我就是爱他、想关怀他、爱护他。他可是我第一个真心爱上的人啊!无论他会否回应我的感情,我还是希望为他做这些事。」
  「不求回报的爱吗?还真伟大!这我可办不到。但…你为何不亲自送给他而要委托我?」
  「因为…不好意思。」
  这是一个谎言。不亲自把饭盒交到沈凛手上,是因为我怕他会当面拒绝。虽说我不再在意他是否喜欢我或会否讨厌我,但我却怕自己的心血被白费。若连这一点小心意也被拒绝,我想我真的会承受不了。
  「放心吧!没有人会抗拒程慕南所作的美食。」
  如同知道我的心事般,Bruce说了这样的一句後,便拿起已放入饭盒及餐具的纸袋离开家政室,朝温室的方向走去。
  整个午膳时间,我一直在忐忑不安中渡过。不知沈凛会否接受这个饭盒?接受的话,不知他是否喜欢我所弄的菜肴?不知他会否把食物吃得一乾二净?若不接受的话,他又会有何反应?是礼貌地请Bruce把饭盒送回给我?还是狠心地把所有东西丢弃?
  想知道答案,但又不想Bruce这麽早回来。我知道,Bruce愈早回来,我被判死刑的机会愈大。
  再见到Bruce时,是午膳时间的半小时後。未等我开口问话,Bruce已把吃了一大半的饭盒放到我的手上,并告诉我沈凛没有嫌弃,只是份量稍嫌过多,才导致未能吃清。
  在这一刻,悬於半空的心才安稳下来。这代表了,沈凛没有想像中那麽讨厌我吧?他会接受我的食物,至少证明他愿意接受我的一点心意吧?纵然他可能把这视为一个普通不过的饭盒,但我还是觉得很安慰,觉得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
  自这天开始,若午膳时间前有空课,我便会跑到家政室为沈凛作饭盒。若没有的话,我便会提早起床,弄出最新鲜最美味的菜肴後,在午膳前把饭盒翻热,再请Bruce把食物送去。而每天,我都会收到一个空饭盒作为回应。
  但…这是否代表我可以放心下来?答案是…不。
  我可以每天给他丰富的午餐,让他温饱,但沈凛本人呢?他却不如我所希望般那样爱惜自己,他再次过起之前靡烂而颓废的生活。那是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发现到的。
  可能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发现到吧?在某一天的晚上,当我要整理那一堆废弃酒樽时,我在附近一个阴冷的後巷发现了喝得烂醉如泥、昏迷不醒的沈凛睡在一角。看到时,我真的心如刀割。这样的恶习,不是已经戒除了吗?为何要再次折磨自己?沈凛,为何你不多著紧自己的身体,多爱惜自己?
  如同以往般背他回家,如同以往般照顾他,如同以往般为他调制醒酒茶,不同於以往的是,当时的自己是因为不忍心,而今天的自己则多了几分怜、几分爱。
  之後的两天,我从不同的後巷中,都发现到这样的沈凛。看来,他是故意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吧?而我,因为这三天的经验,决定了在第四天寻找这个迷失於不知名後巷的大猫。
  果然…今天还是喝得失去意识了…
  叹了一声,把沈凛背到背上,一反之前的没有反应,今天的沈凛,竟然叫起我的名字来。是因为以前背他回家的都是我吧?这让沈凛下意识的认为,正在背他的人,是我。
  告诉他正在回家途上,并著他忍耐一会,他只是无意识的叫著我的名字,不断说著小南回来了。为什麽这样叫我?为什麽会这样说?是因为你想我吗?是因为你想我回去?还是…这只是一时的醉话?我不知道,亦分不清楚。
  如同前三天般,我从後门摸黑进入房子,然後凭著感觉把沈凛带回房间并安置在床上。其实,我是不太愿意踏进这所充满二人温馨回忆的房子,特别是从正门出入,因为,只要一进入,我便会想起沈凛曾在我们的家、我们一起欢笑玩乐的大厅与另一个女人欢爱的事。纵然我不断告诉自己,那是沈凛的自由,但每次想起,我的心,就会感到苦涩。
  以温水濡湿毛巾後放到他额上,调好一杯醒酒茶後,正想离开时,不留神的,沈凛拉著我的手不放,让我不能离去。
  「小南,别离开我,好吗?没有你…我会死的…」
  显然,沈凛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连自己说什麽也不知道。想想高傲、从不示弱的他,怎会说出离开一个人便会死的话?他是个相信一个人也能独活的那种人,他又怎会离不开我?这一切,相信只是醉话罢了。
  「沈凛,你喝醉了…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人,你是不会需要我的。」
  「小南…求求你…回来…好吗?对不起…」
  为什麽要说对不起?我并不觉得你有做错什麽。错的,是我。是我不该发现自己的心情,是我不该表白,把我们已建立的关系破坏。所以,请不要对我道歉。
  道歉之时,沈凛已坐到我的身上。紧贴的额,昭示著二人的贴近。我感到温热、带有酒味的气息不断拂晓在我的脸上,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心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想逃避时,沈凛已毫无预警地吻上我的唇,浅浅轻啄起来。
  「小南…」
  沈凛在吻我?他…竟然…吻我?吻这个他看不起的我?
  我应该推开他吧?但我却没行动,一想到这可能是二人间最後的一个吻,我就舍不得放弃。张开唇瓣,我示意沈凛的侵入,而他如了解我的想法般,软舌轻轻缠绕著我的,热情地与我交缠。
  大脑已停止运作,身体只是无意识的贴近对方,在他伸出手紧绕上我的脖子时,我只会本能地环绕上他的腰际。唇舌小心奕奕地回应,我希望,在将来我想起这个最後的吻时,不会有一丝突兀感,有的只会是甜蜜柔情。
  不知吻了多久,只感到开始呼吸不了,因缺氧而开始有点昏眩时,我才轻轻推开沈凛示意停止。双唇离开的一刻,沈凛紧紧的抓著我,并再次叫我不要离开後,才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
  别离开吗?这又是一时的醉话吧?有些人喝醉酒时会说真话,有些,即会发酒疯乱说话,我见得太多了,这叫我如何分办沈凛的话是前者还是後者?但…
  「纵然只是醉话,但你会这麽说,已经有够让我高兴了…」
  沈凛篇 25
  我不知道…利宾纳是如何回到家中,不知道它有没有见到小南,也不知道…小南是否曾经回到家中,我只知…背叛,一次便够了,一次的背叛,已足够让我一生在後悔中渡过,我发誓,要是我再敢背叛小南或利宾纳一次的话,我一定会割脉割到连骨都断掉,令自己即使不死,也要终生残废。
  但…发誓又如何?小南已经…不会再回来,不会再在我身边了…毕竟…我曾经令他伤透心…
  这认知依然刺痛了我的心,但在差点亲手杀死利宾纳後失而复得,并突然意识到利宾纳是小南拾回来的,杀了利宾纳,就等於再次背叛小南、伤害小南後,我的心依然很痛,痛得令我想亲手挖掉这痛苦的根源,然而,我不再疯狂了,总算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沮丧还是必然的事,每一晚,我还是一闭上眼便看到小南哭泣的脸,每一晚,我只能用大量的酒精来麻醉自己,让自己可以睡得安稳一点。
  在这段日子以来,我的唯一安慰,就是每天下午,由小南的好朋友-Bruce送来的饭盒。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我只知,那天晚上,我尽最後的理智把利宾纳丢到小南工作的酒吧的後巷处,然後回到家中继续发飙,把所有镜子打破,接著情绪崩溃地坐在地上号哭至力竭声哑後,利宾纳突然回到家中,还骗我说小南回来了。
  小南当然没有回来,而我抱著利宾纳,在小南的床上躺了一夜後,次天便顶著两只熊猫眼回到学校中,捧著盆栽呆呆地望出窗外。
  自小南离去後,我一直如此。有时会突然想破坏一切,看到身边的东西被的破坏时,我便觉得很高兴,情绪极度高涨兴奋,但易兴奋的同时,也极度容易愤怒,思维飞快转变,想得很多,想得很快,却没能力判断任何事,然而,有时我却情绪低落,做什麽都没有干劲,静静地坐在一角发呆,想著死的问题。
  「你的!」
  我想我真是呆得很过火,我竟然连Bruce走进了温室也不知道,直到他不知把什麽重重地放到桌上时,我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Bruce来这里干什麽?找我算帐吗?因为…我伤害了他的好朋友。
  「你…到底对慕南做了什麽?」
  小南没说过吗?我还以为…小南说过了,所以那天,我才会被Ken痛殴一拳,被迫落荒而逃…但这有什麽关系?没关系了,一切已经完了。
  「我忘了。」
  「是吗…介意我多问一个问题吗?」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慕南?」
  「你问错问题了,请走吧。」
  「既然没有好感,就不要做那种让他误会的事。」
  然後,耳根清静了。转过身,想看看Bruce到底拿了什麽来,只见熟悉的饭盒正静静地放在桌子上。
  是小南吧?
  才打开饭盒,熟悉的饭菜香味马上令我的鼻子酸了。
  小南…还关心我吗?
  吃了一口,我便忍不住蹲下身,无声地捧著饭盒哭起来。
  在我狠狠地伤害过後,小南…还是对我这麽好。
  好吃…一边哭著,一边把饭菜送入口中,脑中想起这段日子来,跟小南如何相处。小南对我…还有一点情义在吧?小南还关心我吧?小南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吧?小南还会回来吧?小南,如果你回来的话,我一定会接受你,努力地爱你的…
  日间,我就是以小南的饭盒作为精神食粮,努力地支撑过去了,但晚上呢?晚上的我,却找不到任何办法来排解心中的抑郁,也无法让自己入睡,所以…只好去喝酒。
  只要喝个烂醉,所有意识便会变得模糊,一切痛苦便可以暂时…封印著了。
  跟以前一般,喝酒喝至烂醉,倒在後巷处昏睡,醒来时回家洗澡,然後更衣上班,在温室里虚耗光阴,等待午餐的来临,然後又再次虚耗,直到下班去喝酒。每一天,我只吃得下一餐,每一天,我只能勉强地睡上四小时左右,不想吃不想做不想动不想睡,我觉得自己在等死。
  然後…我发现连续三晚,喝得神智不清的自己都诡异地从不知名的後巷处回到家中。是小南吧?我知道是小南,只有小南才可以在每晚不同的後巷处找到我,送我回家,小南终於愿意接近我吗?小南终於冷静下来了吗?小南…你愿意回来了吗?第四晚,我决定只喝至半醉,等待著小南的出现。
  我不知道自己会有多清醒,也不知自己会说什麽,我只能赌一赌,毕竟小南是不会接近清醒时的我,不是吗?我知道,我会说真心话,我会把小南留下的。
  但…我错了…小南并没有为我留下。
  没关系了,一切…已经没所谓了。我的心很平静,彷佛已不介意任何事,包括自己的生命。我明白,我给小南的伤害太深了,深得…令小南即使还爱我,他都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我和小南的一切,已经被我彻底地破坏。
  我真的明白…因为我也是这种人,不是吗?因为受过伤害,所以不得不永远逃避著。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而是自己能否面对对方的问题,当年的我无法面对,所以离开了,现在的小南也是如此。我只需知道小南还爱我,还关心我便够了,我已经觉得很满足,觉得自己已没什麽想做,没什麽需要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尝透了所有甜酸苦辣,没什麽想做了。
  如果人生在世,对生活已再没有所求,再没有需要,更没什麽想做的话,那馀下来要想的,就是死的问题吧?
  我一直过著重复又重复的生活,等待著死亡的来临,然後,有一晚,喝至半醉,以仅馀的意识走回家中,走在偏僻的後巷,察觉到有数人跟踪著自己,他们那种看著猎物的目光令我发寒,却没有发狂,嗜血的我没有马上回头撕杀,而是拿出电话,打给小南。
  我已经无力再挣扎下去了,我说的无力,并非针对现在的情况,而是…我已经无力再在这尘世中挣扎下去,我很累,很想得到永远地安宁,只是,在最後,我想听到小南的声音,再听他说一句…我爱你。
  「小南…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嗝…小南…你说爱我…是真的吧?」
  听到小南的声音,我便觉得很满足,嘴角不期然扬起一个笑容。够了,我的人生…已经无憾了,现在只馀下,最後一句我爱你。
  慕南篇 26
  忘记了那天是何时离开、怎样离开,我只记得当天的自己,如同未与沈凛深交前般,在早上煮了早餐,给利宾纳喂了猫食後,便直接回到学校上课。就某程度来看,这是一个好开始?我们就是从这步开始的,或许,只要花一点时间,我们可以回到往昔。
  可是…我还是提不起勇气,再走前一步。很多时,我只会抚摸这片与沈凛热吻过的双唇,回味当时的甜腻浓情。我始终害怕,当时的沈凛只是因为酒醉不清,才会与我这个黄毛小子接吻。我害怕若以此为由而误解沈凛的心态,最後得到的只会是他的嘲讽。若结果如此,我会失去这最後的美丽回忆。
  这回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的…
  之後的时间,一再重复上学、作饭盒、下课、工作、寻找沈凛的生活,我没有再想沈凛怎样看我,我满足於这个状况,我不想再破坏,不想再改变。
  星期日的晚上,一如以往般的清閒。该做的工作已经完成,老板趁著快打烊前的一小时,教导我和Ken一种鸡尾酒的调较方法。我个人很喜欢这个学习时间,一来可以多学习不同酒类的配搭,二来老板的教导很细心,我们不明白的地方总会悉心指导,从不会责备我们。
  想起来,沈凛的教导也是这样的。虽然他口气不好,对於我那一塌糊涂的数学总是皱起眉头,但他却从没有骂我笨,只会训斥我的粗心大意及不留神。我不明白的地方,他往往会以精癖独到的见解给我解释,好让我理解窍门。
  好怀念那时的生活呢……
  「小南?小南,你有听我说吗?」
  呀…看来,我又想沈凛想得出神了…老板平时虽然和善,但他却是一个严师。他不介意学习者资质平庸,却讨厌学习不认真的人。
  「老板,对不起,我会留心的。」
  「留神点!」
  正当老板准备再次向我们讲解时,我的手提电话竟然在这不适合的时间响起。啊…我明显感觉到老板的怒气,但电话却不能不接。打算尽快听过挂线,却想不到…来电者是沈凛。
  『小南…』
  「沈凛?怎…怎麽了?找我…有事吗?」
  没想到沈凛会在这种时间打电话给我,这使我紧张得结巴起来。而老板,在得悉来电者是沈凛後,怒气即平息下来,而他的眼神,则流露出一丝丝的担忧。
  『小南…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嗝…小南…你说爱我…是真的吧?』
  沈凛…说了什麽?他问我…是否爱他?听他不断打嗝,应是喝了不少,但他的声音听来是很认真的,一点也不像是醉话,他并不是在发酒疯。直觉告诉我,沈凛有事。
  「沈凛,你怎麽了?你饮醉了吧?我去接你,告诉我你在那里。」
  『嗝…回答我…』
  「先告诉你在那里,好吗?见面後我们再好好谈吧…」
  『我叫你回答我啊!嗝…』
  看来,只要我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便不会告诉我所在之处吧?纵然时机不太洽当,但我还是再作出一次深情表白。
  「是真的…我爱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从来不当我存在,我还是爱你…所以,告诉我你在那里,好吗?我来找你…」
  『谢谢你…我已经很心满意足…小南…嗝…我很讨厌…背後的目光…呜…』
  紧接著敲击声,我听到喀嚓一声的电话摔下的声音。不论我怎样叫著沈凛,他都没有给我回应。在这刻,我知道沈凛出事了。顾不得老板会否生气,我请老板让我先行离去,而老板亦担心沈凛的状况,著我外出寻找。
  沈凛…你不要有事…我现在来了…等我…我现在来找你了…
  走过无数的大街小巷,平时总会迅速找到沈凛的我,今天却遍寻不获。如发疯般只要见人就问,但不论我问多少人,就是没有人见过沈凛。或者,沈凛已经回家?在我推测他已经平安回家、准备打道回府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你好,是程慕南先生吗?有一位沈凛先生被刺伤送入院,请尽快到维多利亚医院。』
  「什麽?沈凛入院?发生什麽事了?严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麻烦…一定要救他,我立即赶来!」
  『情况不太好,病人的肾脏被刺伤,身上有数处骨裂,後脑也曾受过重击,更重要的是,病人没有求生意志,所以请尽量赶来吧!』
  怎麽会这样?以沈凛的身手,普通小混混根本难伤他分毫。而且…没求生意志?沈凛,你对这个世界没留恋了吗?你真的忍心,永远消失於我面前,要我一世痛苦吗?我不要…我不要永远也见不到沈凛……
  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医院,随便抓著一个护士询问沈凛的状况,只见护士先以怪异的神色望了我一会,然後著我到手术室门前等候。
  眼看「手术中」的灯号仍然亮起,我感觉到我的心正急促跳动。每次见到医护人员从手术室走出来,我都会气急败坏的走上前查询。不够血吗?我叫医生抽取我的;需要内脏作移植?我愿意损出我的。只要救得了沈凛,我愿意作任何事。
  又等了一段时间,手术终於完结,当医生告诉我沈凛已渡过危险期的一刻,我才稍微安心下来。陪伴在侧的走到加护病房,待医生及护士走後,一直抑压的泪水这时才如缺堤般汹涌而出。
  沈凛…你不要死…我不要再失去最亲最爱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当我突然听不到你的声音时,我是怎样的惊惶害怕?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因伤入院时,我是怎样的心慌意乱?你知不知道,当我在手术室外守候时,我是怎样的恐惧不已?你又知不知道,当我知道你没有生存意志时、快要失去生命时,我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我已经不能失去沈凛了,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想像不到,若他从我面前永远的消失,我将会变成怎样。他的生命已经变成我的,没有他,我不会再有未来。
  不在乎我是何许人,不在乎沈凛是否爱我或喜欢我,现在的我,只知要留在沈凛身边。要我当狗吗?要我当玩具吗?没问题。只要沈凛点头答应,不论他要我做什麽、当什麽,就算要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所以…沈凛,不要离开……让我待在你身边,可以吗?
  沈凛篇 26
  「先生,先生,你听到吗?先生!」
  微微地张开眼,看到模糊的光芒在眼前不断地略过,再略过,鼻间嗅到的,是浓稠的血腥味,身体感受到的,是来自小腹的刺痛,还有逐渐流失的体温。很熟悉的一种感觉,是渐渐踏向死亡的感觉。
  不知我躺著的床,是不是七年前曾经躺过的床?不知正在叫我的护士,是不是七年前曾经叫过我的护士?想不到啊,兜兜转转了七年,到最後,我还是回到这里。
  「先生,先生,如果你听到我们的话,请告诉我们,你叫什麽名吧。」
  我?我叫沈凛,是一个笨到极点的傻瓜,受过伤害,於是把自己囚在一个内外都是刺的甲壳里,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断伤害他人,甚至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一直爱护我的人,却不知,到最後受伤的,不只是对方,还有自己。
  如果上帝让我多活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地珍惜小南,好好地珍惜我们相处的光阴。
  「先生,你叫什麽名字?可以说话吗?」
  「沈…凛……」
  「沈先生,请问你有没有亲人?」
  亲人?没有了,什麽亲戚朋友,都在七年前跟我恩断义绝了,我只是孤伶伶一个…但我还是喃喃地说了些什麽,然後陷入黑暗中。
  突然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在那美丽的七年前发生的事。七年前,这里并不像现在如此和平,而是可称得上为动盪,由於算是离海不远,不时发生爱尔兰共和军的袭击事件,还有黑社会争地盘和排华的行动。爱尔兰共和军的目标是政府,与学生无关,至於黑社会,他们也不会到学校处惹麻烦,最烦扰的,是排华。
  所幸的是,学校的所在之处并不近排华排得最厉害的地方,平时也倒算和平,但不知为何,只要到周末,便硬是有人不怕辛苦,硬是来到这里破坏,不只是破坏我校,还破坏附近的一间女校,听闻有一次,有女生被强暴後自杀死了。
  我们是男校,旁边是女校,这如一条理所当然的方程式,我校有很多人喜欢到邻校找女朋友,特别是寄宿生,生活圈子小,大家就如乾柴烈火般,火速搞上了。
  当然,那时的我是例外,因为在家中,我还有一个最爱的人-冽。
  总之在强暴事件发生後,男生们为了保护女生,也为了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慨,於是便决定了,除了自保外,还要保护女校的人,然後每一个周末,男校和女校都会有人通宵看守。
  和我拍挡的,是一个叫邓正伟,中看不中打的人,样子很不错,人也不差,老是说要保护我,总会让我偷偷睡觉,然後天亮时请我吃早餐。我从没有说过,我是奕义集团主席的儿子之一,每个月的零用钱是他半年的分量,我更加没有说,小时候的我因身体问题,所以学了功夫来强身健体,能保护他人的不是他,而是我。
  没有说,大概是因为我觉得现在的感觉很好吧?没错,亲人们都很宠我,冽更是深爱著我,然而,就因为大家太接近了,也太熟悉对方的事,所以纵使他们爱我疼我宠我,他们都从不会说要保护我。我突然发现,原来偶然被人保护一下,感觉也不错啊!
  然後,那件事发生了。某一晚,我和邓正伟当值,我靠著他睡得正酣,却被一些吵闹声吵醒,张眼一看,只见一群人拿著棒子出现,正在敲打著女校的窗子。
  「放心吧,我已经打电话通知其他人了,他们正在赶来。」
  我们一直坐在暗角,他人看不到我们,但我们却看得很清楚,邓正伟紧紧抱著我,像怕我会被人发现似的,我不禁笑起来。
  我笑,不是因为邓正伟的害怕,而是因为我忽然觉得很开心。
  「我先打发他们。」
  情绪正高涨的我,安抚地轻拍邓正伟的手,便随手拿起一支铁棒,撕破身上的衣服做成布条,再以布条紧紧绑著手和铁棒便走出去。
  论打架和撕杀,在场的,都不及我这麽在行,起初的我的确处於劣势,然而,随著流出的血越多,形势便开始逆转。
  见到血的我更加兴奋了,但见到血的对方却更加害怕,加上我们的援兵到了,前来找麻烦的人们更是兵败如山倒,不久便束手就擒了。我听到人群中有人认出之前强奸女生的人,一班人在警察来之前,先殴打他们以作泄忿,但在我眼中,我只见到邓正伟,而他也只看著我。
  「你流血了。」
  「啊啊…没关系。」
  「你吓死我了…」
  我笑而不语,任由邓正伟紧紧地拥抱著自己,然後闭上眼。
  之後发生了什麽事?好像就因为这件事,令我在众人当中的地位提升至难以想像位置,我就好像众寄宿生的头子,有什麽问题,他们都先行问我的意见,有什麽麻烦,他们都找我来出头,而我也认为大家是好朋友,所以乐於帮助大家,连学校的普通学生也尊敬我仰慕我,大家都说爱我,而我也爱著大家…
  然後…然後又是怎样?我记得…我记得那天天晴,万里无云,天堂鸟花开了,香得令我有点晕眩,邓正伟为了什麽而叫我出来?
  「凛…我…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交往。」
  「我知道这很怪,我们都是男生,但我是真心爱你的。」
  「啊?这…」
  我看著这个一直伴在身边的男人,心中有种冲动想点头答应,我不禁伸出手。
  「沈凛…沈凛!」
  好像有人在唤著我…是谁?回头一看,我只见到刚才的美丽景物已变了样,变成漆黑一片。对了,我记起之後发生什麽事了,就是在这天之後,我的命运便彻底改变,陷入了恶梦之中。
  「沈凛,我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了,小南…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小南,你来了吗?你终於来找我吗?
  转过身,我离开还在等待的邓正伟,转身跑回黑暗中,向黑暗中的那双手伸出手…
  「程慕南…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和…Lover…」
  我终於想起…在失去意识之前,我跟护士说什麽了。在生与死之间,我想起这个从小没有父爱,之後又痛失母亲的人,一个说爱我,在被我狠狠伤害後,还要关心我爱护我的人。
  至少在最後,我应该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希望这不是最後。
  慕南篇 27
  第一天,我不分昼夜,坐在床边,轻握沈凛的手,在他耳边柔声细语,把我的感情一遍又一遍诉说出来,希望能感动他,让他清醒。第二天,再次向学校及老板请假,小心奕奕地清洁他的身体,为他包扎及喂他吃药,一切照顾沈凛的工作,我都亲力亲为。晚上还是待在医院,伏於床上道出绵绵情话,渴望能打动他。第三天,学校方面,我已经不能再请假了,被迫上学,但也只是「注意力集钟」的等待下课。沈凛…还是没清醒。重复著前两天的举动,我开始习以为常。
  不是没想过沈凛会一直沉睡下去的可能性,打从医生告知沈凛有可能永久昏迷的消息,我已经有一切的心理准备。我愿意花上我的心血去照顾他,我愿意花上我的一生去陪伴他,我不求什麽,只求永远与他一起,这已能让我满足。
  第四天,这个第四天,却使我再次心慌起来。当年霖霖姐,是在昏迷三天後,在第四天才撒手人圜的。我担心沈凛也会这样,对护士千叮万嘱,手提电话一直没有关上,只要听到电话铃声,即会心惊胆颤。在这一天,唯独这一天,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致电给我,我真的很怕,很怕一通电话,便使我与沈凛阴阳永隔。
  一反常态,我放学後没有赶到医院,而是先回家一趟。我想带同利宾纳前往,因为我真的很怕,很怕到医院时,看到的会是盖上白布的沈凛。我需要他人陪同,而利宾纳,就是我的最佳夥伴。
  但…家中的状况,实在让我吓了一跳。翻乱的家俱、满布於地上的玻璃碎片、凌乱不堪的客厅,除了我的房间,房子即如同台风过境般,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为何我们的家会变成这样?是谁把我们的家破坏的?是沈凛?还是…我?是因为我离开,沈凛才会心神不宁,才会要破坏发泄?是因为我的冷淡,让沈凛想摧毁身边一切,萌生死念?等等…沈凛说过…没有我,他会死,难道…那是…真的?
  我太笨太失败了!我亦实在太自私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後,我从来没有与沈凛好好谈过,只是一再逃避,然後怪责对方对自己太绝情。其实,沈凛一直有试著对我解释,只是我躲开了。就算他表白,我亦只当那是一时醉话,没有在意。我实在…太自私太自我中心了!沈凛今天会昏迷不醒,是我活该,是我的错!
  自我厌恶的一拳又一拳打到墙上,就算墙上留下血印,我也没有停止下来。而阻止我的,是脚边毛茸茸物体磨蹭的感觉。利宾纳…是利宾纳…
  抱起脚边的小黑猫,好轻…抚著脏乱的猫毛,此时我才惊觉自己这几天都忘了利宾纳,只记挂著沈凛。利宾纳这段时间,也过得好苦吧?整只猫也瘦了半圈…我真是个没用的兄弟!
  先替利宾纳清洁身子,难得地它没有反抗。以前总需花半小时才能完成的洗猫工作,现在不消十五分钟便完成。之後我带利宾纳到厨房,开了猫罐头,利宾纳即狼吞虎咽起来。
  看著小黑猫,我在心中暗自发誓,我以後也不会离开这个家,我以後都会妥善照顾利宾纳,还有…现在在医院中昏迷的大猫…
  待利宾纳把猫食吃得一乾二净,我即抱起它并收入怀中带到医院。鬼鬼祟祟的,我避过医生护士,如同小偷般溜进沈凛的房间。
  意想不到,沈凛竟然清醒了!我走过去,我想把沈凛紧紧拥入怀中,感受他的体温,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失而复得的滋味,实在让我兴奋了!只是一感到怀中的暖意,我又小心奕奕起来。
  「不要出声……」我四周张望一下,发现并没有其他人经过,即掀起被子,把利宾纳溜到沈凛身上。
  「利宾纳?」
  「对…嗯…你会想它吧?所以我把它带来了。」我不敢把真正的原因告诉沈凛,因为那是连自己也觉得可笑。「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头好晕…好重…」
  「是睡得太多了吧?你等等…」
  走到床後,我拉出控制捍,慢慢的搅动起来。随著我的动作,床背慢慢升起,直至到达倚坐的程度,我才收起控制捍,再坐到沈凛旁边,让他靠到我的肩上。
  「伤口有没有觉得痛?」
  只见沈凛摇摇头,然後像在考虑什麽。我定定的望著他,直至他嚅嚅开口叫我抱他时,我才明白,他是在犹豫,可否要求我抱他吧?
  如同以往般,我伸出手,轻轻地拥抱沈凛。其实,我是想用力的紧抱他,让自己更能感受他,让他更能感受我。但沈凛现在是伤患,太用力,只会伤害他。
  「小南…我…我会努力地令自己爱你的…」
  听後,我立即抬起头,与沈凛对望。他…说什麽?他说…他会努力爱上我?我不期待沈凛会爱我,一直以来,他会有丁点喜欢我,已经可以让我心满意足的。而且…他不是说过,他的爱只会给动物及花草树木的吗?那他…怎麽会想爱我?
  看到我充满讶异的眼神,沈凛开始道歉及解释:「对不起…以前发生了很多事…我不想再爱任何人…我…」
  「我可以问吗?」
  「不…对不起…」
  其实我是很想知道沈凛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让他会不愿爱人,让他会抗拒人。但我看得出,沈凛真的很不想提起过往的事。想必,那是一件难於启齿,一件让他极度痛心的事吧?我不想掀开沈凛的伤疤,好奇心…赢不过对沈凛怜爱的心。
  著他不用告之,让他靠到我的怀中,我不断轻抚那柔软的金发,试著在这个平静的气氛中提出再次一起生活的要求。只感到沈凛在听後身子颤了一下,久久没有开口。
  是拒绝吧?沈凛不愿意再与我一起生活吧?虽然他说会试著爱我,但对於这个一边说爱自己一边却逃避自己的男孩,他还是信不过吧?但我知道,我不可以放弃,我要努力让沈凛知道,我想留在他身边的心意。
  「在你昏迷的时间,我想过很多。我想到以前与你一起的生活,想到自己对你的感情,想到你对我的想法。但不论我怎样想,我还是只得一个结论,就是不论你是否爱我,是否讨厌我,我还是爱你,想与你一起。」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来看看我便算…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我们的一生就这样过…」
  「不…经过这次的事,我发现我真的怎样也离不开你。当我知道你重伤昏迷,有可能失去生命时,我真的好怕,好怕自己会失去你,好怕自己以後也见不到你。幸好…你没事…所以我决定了,不论你会否讨厌,我也要留在你身边。若果你要我当狗狗才可以与你一起,那我就当狗狗吧!」
  听到我这样说,沈凛还是有点迟疑似的。该死!怎麽只是过了一丁点时间,我却感到如像过了几个世纪之久?我明白自己不应该迫沈凛给我答覆,但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啊!试著再问沈凛是否愿意让我当他的宠物狗时,只见他露出柔和微笑,伸出舌尖轻舔我的唇瓣。
  那是…答应吗?我可以把沈凛的态度视作答应吧?而沈凛只是叫我自己想,没有给我明确答案。但从他亲吻及舔舐的感觉中,我想,沈凛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小南…可以帮我…找护士来吗?我想…上厕所…」
  停下舔舐的动作,当我听到沈凛的要求时,我立即走到外面寻找护士的帮忙。年长的护士一听到沈凛的名字,即给我递上一个便壶,著我帮沈凛方便。而年轻的护士,则一脸讶异的望著我,大呼小叫起来。
  「你就是沈先生的Lover?」
  「Lover?」
  「是啊,我们问他有什麽亲人时,他说程慕南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和Lover。」
  之後护士们说了什麽,我全都听不入耳。在我耳边,只响起Lover此字。沈凛对护士说我是他的Lover?那即代表…我是他的爱人吗?那我在他心目中,不止是一只狗狗那麽简单?会称我为他的爱人,即是说,沈凛爱我吗?
  啊啊~ Lover啊~ 我是沈凛的Lover啊~ 开心死了!
  沈凛篇 27
  听说,人在濒死的边缘时,会看到过去的景物,这一点,我知道是真的,毕竟我不是第一次接近死亡了,那…梦境是现实的倒影呢?这又是不是真的?在梦中,小南跟我说上一次又一次的绵绵情话,是真的吗?小南真的回到我的身边了?
  我知道,很快便会有答案。我开始感觉到身体的存在,感觉到拥有身体时的沉重感觉,换言之,灵魂和身体…快要回到现实中吧?
  多希望一张开眼,我看到的就是小南。
  不过希望还希望,我一直都知道,要希望成为事实,是一件极需要运气和福份的事,这些,都是我永远欠缺的东西,所以,当我张开眼,也见不到小南时,我并没有感到太难过,因为这结果是早已预料到的。
  唉,我又回到医院了。看著洁白得有点刺眼的天花板,我忍不住比较著七年前和现在的分别。好像没什麽分别呢,我同样讨厌医院,同样地孤伶伶一人,同样地刚从鬼门关绕圈子後回来,七年前和现在,到底有什麽分别?他妈的混帐,为什麽不让我直接去见阎王?这样子,我便不用面对这残酷的世界了…
  「唉…」
  讨厌死了,我都不想活了,为什麽还要我活著?现下好了,有谁来教我如何渡过未来的七年?我总不能如七年前般堕落和颓废吧?而且我刚刚才死了一次,还不想这麽快便死第二次啊!唉…不管怎样也好,先想想自己应该做什麽吧!
  我相信那些护士有通知小南,更诚实地把我的情况说出来,那…如果小南还是没出现的话,只能说,他真的不要我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回到家中,不想再在学校里工作,不想再留在这地方…那…不如…走吧?想著,我便开始盘算著如何写辞职信,还有离开这里之後,去什麽地方,做什麽好。
  在走之前,应该通知小南吗?不…我想,他不会再在意我这种人吧?
  算了,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所以只能勉强自己去承受。嗯,离开这里後,下一站去地中海国家吧?地中海四季如春,而且还有极多的香草种类,去研究一下好像也不错吧?
  「沈凛,你醒了吗?」
  但我一听到这把声音,听到语气背後的惊喜和欣慰後,我便马上改变了主意。去你的地中海,现在最重要的是复合!
  是我的不诚实…才让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恶劣至此的,我知道,难得现在还有机会,自己便一定要说出心底话,让小南知道我的心意,然而…很困难。七年前的事,对我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有很多我自知应该要说的,我不是说不出口,就是要犹豫很久才敢说。
  对小南的心意,对小南的感情,大概可用一个字来形容吧?但我偏偏说不出那个字眼,即使鼓起勇气,我也只做到要求小南抱著自己,还有…说会令自己努力地爱上他。
  其实我真的知道得很清楚,只要说出那个字,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可轻易地挽救,我更可让小南重拾笑容,更可让这个被伤害得太多的少年得到幸福,然而,我就是说不出口。
  每次,当那个字快到嘴边时,我便下意识顿一顿,然後到再次开口时,那个字便自动变成别的话。唉呀…我也知道,要让曾经受过伤,也曾经自我封闭的自己再次说那个字,是有一定的难度,但我想让小南幸福。
  算了,如果真的无法亲口说,那…就由他人转达吧!於是在舔舐了小南的脸一会後,我便支开了小南,设计让他跟护士说话。我想,那些三八女人应该会乱说话吧?
  想当然,除了靠别人外,我自己也要努力,希望可用行动来让小南知道我的感情。
  嗯…应该怎样做才可让小南知道我的感情?我又不想做得过於露骨,但又一定要清晰、简单,让小南很容易明白…呜…头痛死了。
  这时,小南也回来了,带著一脸傻笑的表情让我知道,他知道了。
  「怎麽这麽慢?我急死了。」
  我当然不会让小南知道一切都是计划之内,所以我只是不耐烦,皱起眉头地抱怨。
  「啊!对不起!我帮你吧!」
  等等,『我帮你』?小南想帮我小解?天,这是可让人帮忙的事吗?他妈的,这…这种事…不是很侮辱别人吗?然而,小南却完全不以为意,小心地扶著我坐到床边。嗯…既然小南没问题,那就算了,再说,这算是表达出心意的方法吧?
  跟猴子互相抓痒一样道理,都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善意吧?天,连我都沦落为动物了。
  接下来,我们就如过往跟说著閒话,说著利宾纳的事,说著学校的事,然後说到Lover的事。这个程慕南,三分颜面上大红!知道便知道了,为什麽还要问我啊!
  「到底你是不是告诉护士,我是你的LOVER?」
  他妈的,这叫我如何回答?如果我有勇气回答,我早便可以说出那三个字啦!
  「那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我不禁别过脸,故意不望向小南。真的…那天我想死,也以为自己死定了,这是真的事,同时亦因为抱著必死的心态,我才可以说出那番说话。
  小南,我希望你可以明白。
  然而,小南明显地没有想太多,反而一把扑到我身上抱著,语气带著浓烈的宠爱,温柔地吻著我的脸说道:
  「沈凛,你好可爱啊!」
  什…什麽可爱啊!我是一个廿四岁的大男人,堂堂一个大男人,又怎可以被一个比自己年轻七年的男孩说可爱?如果可爱是用来形容小南的话,这还说得通,因为小南是可爱的狗狗嘛,但我呢?我不是什麽小动物啊!
  为了这口气,我忍不住发了今天第一场脾气,转过脸想大声反驳,顺便教训这只嚣张的狗狗,谁知,意外发生了…我没料到小南的嘴唇还没离开,结果我的嘴唇轻轻地擦过了他的嘴。
  我的气突然全消了…
  我们突然都不再说话…
  空气突然变得很沉重…
  小南突然顺势吻了上来…
  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吻而失去平衡,倒了下去,半坐的靠在升起了的床上,而小南也轻轻压上来,抱著我的身体…
  我从没想过确定感情後的第一个吻会在这情况下发生的,虽然感觉还不错,但谁准许他在没有我的批准的情况下吻我?我们的感情只是刚刚开始啊,他怎可以这麽猴急?小南啊小南,你果然是只动物呢…而且…
  而且还是十分不乖的狗狗!看来我有必要好好地教导他了…不过…在此之前,先享受这个吻吧。
  唔──好棒…感觉很舒服啊…
  慕南篇 28
  很早以前,我便知道沈凛是一只任性、恣意妄为又高傲的大猫。在我眼中,这只大猫从来喜欢干什麽就干什麽,永不会有所顾忌,亦不会理会其他人怎样看自己。害羞?不好意思?这些字眼,与沈凛大猫完全无缘,在他脸上看到的红晕,永远只会是酒醉的证明,绝对与羞赧无关。而这只大猫与利宾纳最大的不同之处,是我从来都不觉得他可爱。
  只是…沈凛这个人真的不会害羞吗?不!这个人也会有害羞的时候,而且…他害羞的时候,可是超级可爱啊!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谁说二十多岁的男人不可以可爱啊?谁说冷酷的沈凛不能可爱啊?当他们看到沈凛不知所措的让我助他方便、当他们看到因为Lover问题而腼腆地别过头的沈凛时,我看看他们除了用可爱这形容词外,还可以怎样形容沈凛?
  不过…我是有点不明白沈凛呢!反正我不是没看过他的身体(而且不下一次),他为何会不知所措?还有,为何他胆敢向护士表明我是他的爱人,但却不敢对我承认?我不明白啊!
  不明白的事就要不耻下问,这是我做人的原则(烦人的数学例外)。为了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厚颜无耻的追问沈凛,却换来他更羞赧、更可爱的回应。呵!沈凛果然是猫猫啊!反应亦如猫猫们那种明明会接受你的好意,但还是别过头不理你一样。实在太可爱了!
  冒著会被沈凛打一身的危险,我扑到他身上,在脸上轻吻一下:「沈凛,你好可爱啊!」
  哎呀?沈凛…定型了?呵~想必从来没有人说他可爱,让他愣住了吧?嗯嗯…根据我对沈凛大猫的认识,他一定会打我,就算不动粗,也会破口大骂。来吧~沈凛,你打吧~所谓打者爱也,我会乖乖接受你的『爱』的~
  等了一会,又一会…怎麽还未动手啊?而且…怎麽唇边好像略过软软的感觉?我定定的望向眼前的沈凛,沈凛亦目不转睛的望著我。空气在这一息间凝住,病房外的拐杖的『的的』声、轮椅滑动的『吱吱』声,在这一刹突然完全消失,在我耳中,我只听到沈凛轻淡的呼吸声。
  闭上眼,我顺势地吻到沈凛唇上。好软…好甜…好舒服…与午後的温室那次一样,与酒醉那次无异。不同的是,今次我们二人都清醒,我们都知道这个吻代表的是什麽。这是我的爱,是沈凛的情,是我们对对方的感情,促成这个甜美、温馨的吻。
  按上比自己略大的手,手指轻轻缠绕於一起,另一只手则相互揽上腰际,让身体靠近,索取对方身上独有的温暖。贴合的唇瓣细意地吸吮,湿热的软舌温柔地交缠,宁静的空气中,只有在转换角度时辗转流出的叹息声,听在耳中,有如柔和的乐章,教人心醉。小心奕奕的汲取,我们不断交换口中的芳香,没有激情,有的只有柔情蜜意。
  不知道吻了多久,双唇稍分时,我们有默契地以舌尖轻舔对方那已经染上朱红的唇瓣,在完全分开时相视而笑。一反刚才的轻松态度,我双手紧拥沈凛腰际,深情地凝望他那艳红如殷的脸庞。
  「沈凛…我好高兴啊!听到护士告诉我,你说我是你的Lover时,我真的…好高兴啊!原来…我的感情不是单方面的。」
  「沈凛,除了当你的狗狗,我可以当你的情人吗?」
  「…可以……」
  如蚊呐般的声音,从耳边轻轻响起。我知道,沈凛并不像我,他是一个脸皮薄的人,而且,曾经受过某种伤害的他,对人始终抱持不信任感。愿意说出尝试爱我,又亲口承认我为情人,已经让他提起了最大的勇气吧?
  心怀欢喜的答谢沈凛对自己的感情,却听到沈凛没头没脑的说一句下不为例。什麽下不为例啊?我又做错什麽事了?
  「没我的准许,不准吻我。」
  呃…这个…也要问?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这样不是太见外吗?不是想吻就吻吗?要先得到批准才接吻,那样还像情侣吗?
  为著这麽一个吻不吻的没营养话题,我与沈凛周旋了很久。是不想失去主导权?沈凛坚持不准我亲嘴,就连Morning Kiss及Goodnight Kiss也只能亲在脸上或额上。呜!我才不要!我喜欢与沈凛亲吻的感觉啊!
  我不是接吻魔,但我就是喜欢与沈凛亲吻时那种细腻、甜蜜的感觉。一个吻,只要是轻轻的一个吻,就可以让我感到满足,让我感受到沈凛那倾诉不出的爱意。难道只是这小小的愿望,沈凛也不让我实现?呜!
  鼓起双腮变成鸡泡鱼,我要表明我的立场可是坚定不移的!对於沈凛与自己关系的一切,我都要极力争取!
  「好吧…气氛好的时候才说吧……」
  「这就差不多~」
  虽然答得有点无奈,但沈凛最後还是愿意再退一步。原来,努力争取就真的会有好结果,现在我才深刻明白到这个道理。就某程度来看,若果之前我也采取这种态度,我与沈凛便不用绕大圈子了?
  「你可以走了。」
  「啊?」
  就在我想著这个假设的问题时,突如其来的,沈凛把我赶回家去。真是的…我们才刚刚了解对方的心意,我还想多陪沈凛、多联络一下感情啊!他怎麽可以赶我走啊?
  「我想你…回家收拾一下…那里…你已经知道吧?」
  对啊…差点忘了,我们的家,被破坏得没一处是完好的。沈凛不想我住在这麽一个乌烟瘴气的家吧?当然,我亦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家变得这样凌乱不堪。我们的家,应该是整洁、清净、舒适的,是一个充满暖意的美好居所。
  「没有你在…我便觉得很焦虑,无法平静下来…除了破坏,我就只感到沮丧、难受…」
  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沈凛心目中是这麽一个重要的存在。或者…他比我想像中、亦比他自己想像中更著紧我、更需要我。但对情感不太了解的我、对爱情抱持抗拒态度的沈凛,一直都没察觉到这点,又或没有正视,使我们错过了一次又一次改变关系、走前一步的机会。
  「那以後,我当你的人形镇静剂,好吗?我不会…再让你难受了…」
  「谢谢你…我已经…不想再离开你了…」
  「我也是…我也离不开你…我不能失去你…看来,我们二人都已离不开对方了。」
  其实,我们并没有绕大圈子。这段日子,不论是沈凛还是我,都过得很辛苦、很难过。我们有过心痛、我们有过挣扎,我们有过後悔,然而,到了现在,我发现这些心路历程,都是值得一嚐的。试想想,要是没有这段日子,我又怎会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深爱沈凛,是怎样也不能失去他?如果没有这段日子,沈凛又怎会知晓自己是对我怀有感情,是怎样也离不开我?
  这一段艰苦的时间,使我们对彼此间的感情,变得坚定不移。试问连这段悲伤日子也捱得过的我们,会有怎样的难关跨不过?
  沈凛篇 28
  从今天起,我和小南…就是一对情侣了。我想这结果,是一个月前的我无法想像的吧?不,其实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一向抗拒著爱情,否定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我,竟然会跟一个人确定了爱情的关系…
  算了算了,我知道的…我不会後悔,因为想跟小南一起的心情,是大於一切的。
  但老实说啦,我并不是一个好情人,有很多情人间应该做的,我是一慨做不到,例如最重要的互相坦白。
  我对小南的认识,没九十巴仙,也应该有八十巴仙吧?由於当初的工作需要,所以我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的家庭状况,而在一起生活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後,我开始了解他的为人和性格,但对我呢?小南又了解我多少?
  不多。小南只知我的任性,但其他关於我的,我的过去发生过什麽?我的家人又是什麽人?他是一慨不知吧?
  我知道这很过份,但…我只是怕小南接受不了,所以在时间来到之前,我要他回家。
  当小南离开了不久,约定的时间也来了,一个一看便知是权威的医生走了进来,坐到我的身边说道:
  「是你找我吧?沈先生。」
  这人…是个精神科和心理学的权威,是我从别郡找回来的医生。
  「抱歉,要你专程从别的郡来到这里…这是我的医生写给你的信。」
  我点点头以示歉意,递上一直放在钱包中的纸条状信件,而对方只是笑笑,说自己最近一直在这里附近的大学做客席教授,前来这里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後便拿过信细看。
  「我这个学生啦,老是喜欢用纸条呢…」
  「嗯,他说你的情况并不坏,至少知道自己有问题,不过是情绪不稳定时难以控制自己吧?只要在情绪不稳定时才服药便行了,有什麽问题?」
  我没有回答,或者说…我不愿回答,只是再次从钱包中取出由医生写下,关於我的过去的纸条,递上去,然後低著头轻轻说道:
  「现在…我刚刚有情人了…是男的…所以我怕我们无法像正常情侣般亲热。」
  「嗯,我明白你的情况,不过性爱不是维系感情的必须品。」
  「还有我怕自己会再次伤害他…我很珍惜他,我不想他难过。」
  医生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轻拍著我的肩膀,拍了很久很久,而我,虽然不至於厌恶到要甩开对方,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僵硬了。
  「可怜的孩子,过去的阴影很大吧?令你厌恶著所有人。」
  「这是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简称PTSD,创伤後压力症。一般人在面对重大打击时,都会用尽全力应付,各种情绪反应往往要到事件过後,才会一一浮现。这些反应可能是立刻出现,也可能是打击过後数月甚至数年後才出现,脑海中反覆浮现当时情景,时常发恶梦,容易触景伤情,而且情绪非常容易激动。」
  「普通的PTSD可以借助自助方式、向他人倾诉和寻求专业人士帮助来解决,而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医生终於停下拍肩膀的动作,转为双手合什,抵在嘴巴处,认真地说道:
  「相信你已经试过吧?找一个安静舒适的地方,令自己松弛下来;回顾整个创伤事件,重新感受当时的情绪和生理反应,重新逐一体会自己的感受,但应该是失败了,自助方式并不适合你。」
  「自助方式只会令你觉得自己更无助,而你的情况也不适合向他人倾诉,因为没有人愿意跟他人说这种事,特别是…向一个自己信赖或有类似经历的人倾诉自己的经验和感受,这根本完全不可行。」
  「到最後,你终於逼不得已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其实以你的个案,从一开始便应该这样做。」
  「我只想知道…现在的我…适合跟一个同性一起吗?」
  他妈的,关於PTSD的事,我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了,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以自己的精神状况,适不适合跟小南一起,自己又会不会再次受刺激而伤害他,甚至…杀死他。
  要是我将会再一次伤害小南,那我情愿现在死掉。
  「你上次是为了什麽而发作?」
  「就是…他向我表白时…我难以自控地伤害了他的心,之後当他离开,不再理会我後,我觉得很难受,很想毁灭身边的所有…」
  「嗯嗯,这样便行了,你继续在情绪激动时吃药,和定期回来这里覆诊吧,我会介绍一个医生给你。」
  「什麽?这就行了?」
  我不禁抬起头,惊讶地望著这个老医生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的样子。
  「放心吧,因为你知道什麽才是最重要,什麽才会令自己最难受。」
  医生再次轻拍我的肩膀,安慰地笑著,然後弯下身,在我耳边低声地说道:
  「你真好运,竟然找著我的好徒弟,他啊,跟我介绍给你的医生,关系跟你和他一样。」
  说著,这个好像有点为老不尊的老医生便大笑著离开,只馀下一片愕然的我。天,我终於明白到自己的医生在最後一次见面时,说的话是什麽意思了,他妈的。
  他说:虽然很想叫他来接手,但…算了,要烦的话,还是烦教授好了。
  搔著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是沈凛先生吗?我们是警方,想来跟你录一份口供。」
  当我还在为自己被耍一事而啼笑皆非时,两名身穿墨绿军装的警察已悄然进来,态度认真地跟我说道。
  「请问这行吗?」
  「行,我没问题的,虽然对你们帮助不大。」
  天,我最怕就是现在的情况了,当时…我只顾反抗和抢回那重要的钱包,根本没留意对方的样子,现下可惨了,应该如何回答?他们相信吗?
  慕南篇 29
  冒著被护士发现的可能性,我把利宾纳留在医院陪伴沈凛,轻松的、愉快的自己一个人走到超级市场,买了一些新鲜的蔬果及肉类後才走回家。但一踏进家门,因与沈凛确认两情相悦的兴奋心情又低沉下来。
  唉…试问谁人在看到这个家的状况,还能维持刚才那开心得像飞天一样的心情?未明了沈凛的心情前,我已经为此心痛不已,在明了的现在,不禁更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当天的离开,除了因为我太自私、太自我外,亦因为我不相信沈凛。不相信他对我的关心,不相信他对我有感情的付出,只执著於话语的表达。其实所谓的爱,又那是片言只语可以道出来?『我爱你』三个字说了出口,就真的是代表爱?
  有时,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已经能把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我刚刚才理解到的、亦是我从此次事件中所学习到的。除此以外,我亦学会,信任亦是爱的一环。
  从今天开始,我要信任我最爱的人。
  避过地上的玻璃碎片,踢开混乱不已的垃圾,我打算先烹调沈凛的晚餐才收拾整理。但…厨房的状况,也让我头痛得差点哭了出来。先不论碗碟是否全摔破,亦不理会烹调用具是否完好无缺,只是看著翻倒一旁的煮食炉,我真要问问上天:我怎样煮食啊?
  拜托…破坏也不要到这里啦…肚子可是最重要的…
  可幸煮食炉只是被推倒,并没受到严重破坏,更可幸煤气总掣被拴好,并没有漏出煤气,否则,後果我真不敢想像。在把炉子安置回原位,并把煤气管子接好,我找出可以勉强使用的煮食器皿,熬起蔬菜肉片粥来。
  这刻,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若果我以前没有预先买进一些调味品,并把它们妥善收好,我想,今天的粥,一定会难吃得要命!
  调较至合适的火势,我再次回到客厅,开始思索起应怎样整理。先把家俱搬好?还是先扫地清理垃圾?这实在发人深省。最後,我决定不考虑那麽多,先完成比较易於处理的家务。体力劳动,留待探访後才开始吧!
  花了差不多三小时,我终於把所有不能再留起的『垃圾』全收拾掉。看看精心烹调的食物,亦在此刻完成。把清粥倒进新买的保暖壶中,我再次赶到医院,会我心爱的大猫。
  「即是说,沈先生是为了抢回钱包,才会被犯人刺伤?」
  想扭开门把进去,我听到一把低沉的男声从房内传出,立即伫立原地。凭著已开敞的一点点空隙,一名身穿墨绿制服的男子,手执钢笔,皱起眉头的抄写著。
  「是的,加上当时有点醉,比较冲动,不忿自己的东西就这样被抢走…」
  什麽?沈凛是为了抢回钱包,才会被刺伤?
  刺伤我可爱大猫的人,我当然不会原谅,恨不得警方能够找到他,然後让我踹他几脚。但更让我思疑的,是沈凛竟然不惜以身犯险的抢回钱包?想来,这个钱包应该有著不凡的意义,才能让沈凛如此珍惜。
  「那犯人的面貌呢?现在让你见到犯人,你能认得出吗?」
  「应该不行了。」
  「是吗?那…谢谢你的协助,麻烦请在口供纸上签字。若有什麽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两名警员从病房走出来时,我看到他们脸上明显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那又是…一心以为能从受害者中得到破案关键,但最後还是空手而回,拖延了办案进度,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失望。
  走进病房,自然地坐到沈凛身边,我把还是温热的粥子从保暖瓶倒到碗内,一匙一匙的喂到沈凛口中。有点腼腆,但沈凛还是温顺地让我喂著,并没有说什麽或有任何的不满。
  喂饱这可爱的大猫後,我们有的没的閒聊著。只是刚刚才清醒的沈凛,开始出现疲态,身体渐往下滑。我指一指自己的肩膀,示意沈凛靠上来,但他却拒绝我的善意,还说宁愿靠枕头或床边,也不靠到我身上!
  呜!我比枕头还差吗?自问我身材适中,不胖也不瘦,肩膀的软柔度算是适中,怎麽会差得过医院中那些硬梆梆的枕头?呜!我的弱小心灵方舟,就这样被沈凛一击即沉了!
  「别这样吧…我最怕看到你难过的样子…」
  一边说,沈凛一边靠到我的肩膀,我亦顺势的伸手轻搂他的腰际,使二人身体更是接近。
  是我离开的样子太可怜吗?还是之後我面对沈凛的样子真的那麽难看?沈凛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不论是Bruce、Ken还是老板,他们都异口同声的说不想看到我伤心的样子,并小心奕奕的,尽量不让我感到难过。
  呀…我何时变成这麽一个要人处处呵护的小孩子啦?
  感觉气氛有点凝重,我连忙打开其他话题,而那珍贵的钱包,正好成为转移目标的好藉口。「刚刚听警察说,你是为了抢回钱包才被刺伤的…」温柔地抚上沈凛那没甚血色的脸庞,我痛惜地凝望著他:「钱包被抢去就算了,身体最重要。」
  「我就是不想他们抢银包。」
  坚定的语气,让我更确信此银包为一重要的珍贵纪念品的看法。是一个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吧?到底是谁能让沈凛如此重视?只是一件身外物,也如此珍惜?
  「不是…只是…内里的东西…我想留著…」
  「里面有利宾纳的相片啊…利宾纳是我唯一的朋友呢…」
  我吐血!原来只是为了一帧照片吗?而且是利宾纳的?天啊!猫果然是难以理解的生物呢!我相信,沈凛大猫是忘记了,我有一大堆利宾纳的可爱照片,而且底片在我手上,他想要多少,我可以给他多少啊!
  「我…敢问你吗?」
  那个…对啊…那时我们好像在冷战中…沈凛以为我讨厌他,所以宁愿受伤,也不要失去宝贵的照片,避免要在之後找我。他真傻…我没讨厌他啊!就算是在那种冷战状态,只要是沈凛所要求的,我还是拒绝不了…
  互相道歉,为当初的过失向对方道歉。但我知道,一切已雨过天青。过去的事,当是过眼云烟好了,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再次罗嗦了沈凛一会,要他珍惜自己的身体,更告诉他再选几帧利宾纳的照片时,只见他的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并甜丝丝的说只要手上的一帧便已经足够时,我又思疑起来了。到底…是那副利宾纳的照片,让沈凛那样珍惜不已?就我拥有的照片来看,我并不觉得有那帧会这样特别啊!
  我肯定,沈凛拥有的那帧,是我没看过的!可恶啊!竟然私藏起『特别版』照片?他觉得我会与他抢吗?哼哼!这未免把我程慕南看得太小气了吧?
  在好奇和不忿的状态下,我从抽屉中拿出钱包,誓要看到那帧珍贵照片。沈凛见状当然想阻止我,但有伤在身的他,又怎能阻止得了?最後我奸计得逞,一副贼相的打开钱包,嘿嘿~就让我看看珍藏版利宾纳照片吧!
  照片中,那个抱著利宾纳的人…是我?这照片…是何时拍的?我完全…不知道。只见照片中的自己,一脸温柔地抱起利宾纳,在它脸上轻轻亲吻。那种感觉,很柔和,予人一种恬静的幸福感。
  抚心自问,自己对这照片也爱不释手,也难怪沈凛会据为己有。但…真的只因为利宾纳吗?其实,是因为有我,沈凛才会这麽珍惜这照片?心里…开始不期然的涌起这个想法。
  沈凛篇 29
  我真的越来越觉得,小南真是只单细胞的狗狗,觉得他是狗狗,是因为他很忠心,而且每次都能从不同的地方找到我,而且又把我照顾得妥妥当当的,说他是单细胞,则是因为我发现小南其实有点…单蠢…
  容易乐极忘形、得意洋洋,又不太懂见好就收,明知对方不愿回答,却任性的追问,直到得到回答为止。
  他妈的,其实我真的超讨厌这种人,尤其是这种得到答案後还要沾沾自喜,态度嚣张起来的人,我是讨厌得几乎想见一次,便打一次。但现下嚣张的人是小南…对著小南,我只会觉得他单蠢,或可爱,接著不忍心生气。
  算了吧,我不是不明白小南的心情,在失去妈妈後一直没有人爱,在爱上我之後,又惨被我欺负,还有一连串的侮辱,现在突然知道我的想法了,自然想不停地确定,直到自己不再怀疑或不安为止。我明白小南的想法,所以也尽量放任著他宠著他,然而…他不用一直地问我,我们到底是否Lover,还有现在的不断地追问,问到底是什麽令我不要命也要抢回钱包吧?
  小南啊小南,既然我当初不说,就代表我不想让你知道啦,为什麽不明白这个道理了?难道,你要我说,『小南,我不想失去当中有你的照片啊!』吗?我操!这麽肉麻的说话,是我沈凛会说的吗?
  但小南还是成功抢过了钱包,看到我的宝贝照片。天晓得小南会感动到什麽地步?我怕小南说很多谢我,怕小南说我可爱,怕小南会说些肉麻的话,也可能,小南会责怪我,也责怪自己。
  不管答案如何,都是我不愿面对的,不想见到小南为了我而感动,不想小南太爱我,更不想见到小南自责或难过的样子,所以我缩到被窝中了。
  「沈凛…谢谢你…」
  小南只是伏到我的身上,隔著被子摇了我一下。唉,小南还是感动了…我不想让小南知道钱包中的秘密,也是因为我太清楚小南,小南是一定会感动,而我,也一定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别乱谢…利宾纳是我的唯一朋友。」
  除了不知如何回应外,一直思念小南的秘密被揭穿後的难为情,本身性格的别扭、任性及口硬,也是我闷闷地开口回答的原因。
  「是是!那你要不要利宾纳其他的照片?只是…额外有多一个程慕南。」
  看看?小南又开始得意忘形了!什麽额外多一个程慕南?这算什麽意思?面对著小南的真情流露,我只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知说什麽才好。
  「我不要!」
  「真的不要吗?」
  「不要…」
  但我的语气却不再这麽强硬了…
  「是吗?那算了。不过…」
  总算小南今次识趣,没有再追问下去,反而拉开被子,满载著担忧及紧张地再次开口说道:
  「沈凛,请你以後也不要这样了…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出事时,我的心脏差点吓我停顿。照片,就算现在失去了,真的一帧也没有,我们还可以再拍。但生命,却只得一条。」
  「我本来是想著…死也没关系…」
  「可能死了更好…总之一定要取回相片…」
  「你刚刚说,不想看到我难过的样子。那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我会更难过?」
  「因为你说受够了…」
  我以为…我给小南的侮辱及伤害,已令他受够了,令他不愿再次看到我,不愿再次面对我,不愿再次跟我一起…我以为…包括我的生命在内,一切已经完了。
  「的确…我是受够了…但…不论你怎样羞辱我、唾弃我,我还是爱著你,怎样也割舍不掉对你的感情。」
  小南一副受伤害的样子说道,然而,我知道,他不是为了我之前的所作所为而难过,而是为了我轻易放弃生命,一心求死的事而难过…
  除了难过,另外我唯一可见的,是深不见底的爱意。
  「就算我想忘记你,我却还是办不到,心里还是有著你的身影。」
  「小南…我…我…」
  定定地望著小南眼中的深情,我不禁伸手掩著脸。不行,太深太浓郁了…我真的无法再面对下去…我害怕见到小南那明显闪避的眼神,更怕见到那情深深的眸子,因为在渴望爱的同时,我也抗拒著爱这感情…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应小南的感情,更不知自己能否回应他的情深…
  「我很怕见到你…很怕很怕见到你的眼神…我不要见到你…我不要再见到那种眼神…但…我还是打了电话给你…当时我只想著…死了便好了…」
  「沈凛,我不会再逃避的了。既然知道你心中有我,我就知道,我还有机会。」
  小南拉开我的手,语气柔和但态度坚定地说道。小南,你不明白,逃避的人是我啊!所以我才想著死的问题…
  「对不起…小南…」
  什麽也好,我都觉得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不禁拉下小南,用力地抱著,哽咽地拚命道歉。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比起对不起,我更想听另外的三个字。」
  但这三个字,是我今生中都不愿再说的句子啊!小南,你明白吗?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爱任何人了。但这麽残忍的说话,我没说出口,我只是沉默著。
  「慢慢来吧!我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自己爱上你呢!总之,只要你还生存,愿意让我与你在一起,已经让我很满足了。」
  我沈凛何德何能,可得到如此体贴情深的小南?如此肮脏丑陋的一个我,真的可以跟这麽完美的小南一起吗?
  「你愿意回来?」
  「是你愿意让我回去吗?」
  我想也没想,马上死命地点著头,然後看著小南慢慢靠近,以额头贴著我的,轻轻地道谢。不,应该道谢的人不是小南,是我,是小南救了我的心。
  在不断地互相道歉及道谢後,我和小南总算回到比较正常的话题里,閒话家常,说说家中的事,说说学校中的事,说说酒吧中的事。其实对於小南为了我而旷课两天,又连续十天不到酒吧上班的事,我是觉得很抱歉,但一想到校长那老头子,还有酒吧里的那个人,我又突然心安理得。
  躺了医院两星期,小南也陪了我两星期,腹部的伤口终於可以拆线了,也可以回家。小南为了我,竟翘了最後两课,跑到医院接我,我不禁汗颜,小南何必待我这麽好?我连牵著小南的手,这麽简单的一件事,我都没有胆子去做,沿途一直低著头,直到…我回到家中。
  这个原本被我破坏得惨不忍睹的家,已经回复不状了,而且跟之前一样…我是指,包括被我用刀子刮破的沙发,摔至粉碎的玻璃装饰。
  难道小南为了让这个家回复过去的温馨,专程跑去买回跟之前一模一样的东西?小南,你真是太傻…太爱我了…你真的存心要我感动到哭吗?站在大门前,看著这个代表著温馨幸福的家,我突然有了勇气。
  以食指轻轻勾著小南的,然後感觉到小南回应似的轻勾,缓缓地拉拢,最後十指紧扣在一起…我忍不住笑了,我知道,我们会幸福。
  慕南篇 30
  从确定情侣关系的那刻开始,我不再连名带姓的叫沈凛的名字。为了表示亲蜜,我只唤他的名─凛。
  就算是到了已确定情愫的这刻,我还是觉得,凛是一名大骗子。若果不是相爱的话,我想我一世也不会发现,凛是那麽一个容易害羞、那麽一个不擅於表达内心感觉的人。对著外人,他犹如天不怕地不怕般,什麽话也敢说,什麽事也敢做。但对我呢?却怎样也不敢把心底话说出来。
  就只有我…才会这样…因为我是特别的吧?
  心里不免又因此而沾沾自喜,但我却没有表现出来。若我问出口,凛一定又会难为情得躲在被窝中,不愿面对我了。虽然这样的凛是很可爱,我也乐於见到,只是我更想常常见到心上人的面颜啊!而且,我想,我不用事事问出口,凭感觉去感受,也是不错的事。
  凛在医院的两个星期,上学迟到早退是难免的。酒吧的工作,亦处於停滞状态。幸好一月并无特别节日,工作量不大,老板和Ken能够应付。另外老板亦想我多照顾凛,所以并无责备我。反观Ken呢…知道我与凛两情相悦後,即气得变成一匹暴龙,差点要打我一身。原因并不是觉得我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而是…他失恋我却开始一段恋情,他眼红我!真是…混帐啊!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除了照顾凛在医院的生活外,我还四处频扑,寻找那些被毁了的、一模一样的家俱及装饰品。我希望我们的家可以回复原状,更寄望一样的装饰摆设,能让我们回到过去的温馨幸福日子。
  虽然找得辛苦,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当感到凛在目睹室内的一切那提起勇气轻勾我手指的举动时,我便知道,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凛…正在一步一步的对我打开心扉,逐渐逐渐的回应我的心意。
  我坚信,假以时日,凛会对我完全交心。
  平静的生活一如既往,不同的是,是我与凛之间的相处。以前总是会顶撞沈凛的程慕南,已经不复存在。wangйran以前总爱玩弄程慕南的沈凛,亦已经消失无踪。现在有的,只有任性、爱向狗狗撒娇的大猫及温驯会宠溺大猫的狗狗。
  说来可笑,大多数的恋人,不是小的比较受到宠爱吗?我与凛则相反,受宠爱的、予取予求的是年纪比我长七岁的凛。但我不介意,我反而因此而觉得窝心、幸福。我喜欢凛依赖我、任性的对我作出要求,因为那是他信任我、喜欢我的表现。
  不过我也有想撒娇的时候啊!有时我也想让凛宠宠我呢!就像现在,我强烈希望与凛及利宾纳拍一些照片留为纪念,想为此刻的幸福留下凭证。只是…啊啊!我话才刚说出口,凛即想也不想的答不要。呜呜…凛…你看不到我闪亮亮的眼神是多诚恳的吗?呜…凛…你好残忍啊~
  「我想在钱包内放入我们的全家福啊!」
  笑吧!我知道我的想法是很幼稚外加低能再加上白痴,但到现在才真正再次享受家庭温暖的我,会想拍全家福,也是很正常吧?
  「我不喜欢拍照。」
  猫…都不喜欢拍照吗?利宾纳是这样,凛也是这样!
  「一幅啦!只是一幅!」
  「真的只是一幅?」
  动摇了…凛开始动摇了!只要加多几分努力,凛一定会答应我的!
  「若能多拍几幅,当然更好啦!」
  「一幅!」
  凛…你的态度不用这麽强硬吧?逗逗我,说多拍几幅也不行吗?不过…看刚刚他强烈反对的样子,现在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我,我也应该满足才对。
  担心凛会临时反悔,我把凛拉到客厅,并把一早已被我拐到怀中的利宾纳塞到他的手上。把凛按坐到沙发,拿出相机放在早已准备妥当的三脚架後,便开始指使凛移至适当的位置,好让二人一猫都能进入镜头,拍下最温馨动人的全家福。
  「好麻烦呢…」
  「那我们到影楼拍?」
  「这个更麻烦…」
  「放心吧!很快就好了。」
  在凛移到最合适的角度後,我调较好闪光灯,手拿摇控走到沙发,坐到凛的身边,一只手轻抚上利宾纳的皮毛,另一只手则搭在凛的肩上。待一切准备就绪,我便按下手中的摇控,让相机自动拍下我们一家的照片。
  就在我听到咔嚓一声及看到一阵闪光时,利宾纳立即吓得跳了起来,并先跳到我的身上再逃离开去。啊啊~混蛋利宾纳!你逃什麽啊?我的全家福啊~呜…会变成灵异照片吧?
  留下欲哭无泪的我及仍是一脸漠然的凛,我想要求再拍一次,但还未开口,凛已经转过身,额头紧贴我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开口道:「我说啦…怎麽突然想到要拍全家福?」
  嗯…是凛的气息…好舒服…
  「我想让我们在将来能看到现在的幸福。」
  「将来我们都是会这麽幸福。」
  「我知道…但我就是想拍照嘛!想拥有你与我及利宾纳的照片。」
  顺著贴近的脸庞,我轻轻的在凛唇上吻了一下。虽然是有点微言,但凛却没有推开我,反而伸出手拥著我的脖子,让我们之间的距离更为缩短。再印一吻,凛还是没有抗拒,还在我唇上洒下细碎的吻。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合适气氛,我更知道,我可以继续吻下去。
  不知道吻了多久,只记得分开时二人气喘吁吁的,我试著乘胜追击,要求再拍一张。但凛怎样也不愿意,死抱紧我不放。不论我怎样死缠烂打,甚至化身成河豚,把脸弄得涨鼓鼓的,凛还是不答应我。呜…凛…你真的那麽讨厌拍照吗?
  「小南,我说了不拍就是不拍,别挑战我的决定。」
  看来…我是把凛惹生气了…不拍…就不拍吧…呜呜……
  待凛放开我後,我无力的走到相机前,捧起它,欲哭无泪地检查著,希望全家福的效果没有自己想像中那麽的差。没料到…显示屏中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画面!
  这些照片…到底是何时拍的啊?怎麽…我不知道的?咦?等等…刚刚利宾纳…好像跳到我身上才逃走?我知道了!那混蛋在逃跑时,不小心按到摇控啊!所以我与凛的相拥接吻,才会被拍摄下来。
  偷偷望向凛,他好像不知道呢!呼!真是幸好!若被凛知道的话,照片一定一律被删!
  趁著凛跑去找利宾纳,我把相机带到冲晒店,顺便到超级市场买菜。大概花了一小时的时间,再次步入冲晒店时,我即感到自己被一种异样的目光所观察著。看来,照片是洗出来了,那些人全知道了。
  打从承认自己爱上凛的那天开始,我已知道有这一天的到来。同性恋始终是世上少数的一群,对於那些正常性向的人来说,我们可说是异类,而且还加上外界的一些误导,更易让人歧视我们。但爱就是爱,我不怕承认,我程慕南,就是爱上沈凛这个男人。
  没理会他们的眼光,付钱後我即拿著照片离开。边走边看,我先检查第一帧照片。呼~真幸运!利宾纳逃跑失败,全家福成功拍成。看著我们二人一猫的照片,心头即泛起阵阵暖意。果然,还是有全家福比较好。
  再看其他照片,我的嘴角不禁泛起丝丝笑意。看起来,我和凛都很幸福啊!享受著温暖的体温,享受著甜蜜的亲吻,我们是那样的需要对方,不能离开。对我而言,这些照片,是我与凛相恋的凭证。
  不过…我更清楚知道…这些照片,是不能让凛看见的!看到的话…他一定会撕毁!为了能保存它们,我还是先收起为妙。
  沈凛篇 30
  我和小南…过得很幸福。其实我很清楚的,比起很多真心相爱的情侣们,我跟小南,显得别扭及不自然得多了,这是不管我怎样努力,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所谓的问题,就是我们在这段关系的投入程度不同,前进的速度也不同。比起我,小南很快便投入了,把整颗心放在我身上,对我完全交心,但我呢?感觉起来,我好像犹豫得太多。我还是从没考虑过,任何把关於自己的事说出来的可能性,也没想过…要完全投入到这段感情里。
  大概是我想得太多吧?其实只要看过小南望向我的眼神,相信所有人都会说,大概只有我会伤害小南背叛小南,而小南呢?应该是死也不愿伤害我一毛一发,至於背叛?可能连想也没想过呢?
  没办法,谁叫小南真是一脸忠犬的样子?每次小南望向我,然後向我走来时,那神态那表情,实在活像一只正在伸出长长的舌头,不断地、拚命地摇著尾巴的犬只。
  无可否认,这样的小南很可爱啊,而每次看到这样的小南,我都忍不住心中的冲动,想抱著眼前的人型大狗,想亲吻他,想宠爱他,但这种感情,这种感觉,却疯狂炽烈得令我下意识逃避,下意识地阻止自己,阻止自己无法自拔地沉溺下去。
  这就是我和小南的分别,小南是想爱便爱,想宠便宠,但我做不到。说来也奇怪,我可以容许小南宠我爱我,但我却抗拒著爱他宠他。
  我很清楚,而事实也很明显,就是七年前的事还在影响著我。他妈的,这藉口未免太烂了吧?但我的情况就如见过鬼,从此便怕了黑暗,又或是被蛇咬过,终生也怕了绳子的人一样,心里有了阴影。
  唉,没办法,只好如医生所说,慢慢来吧,至少我和小南的情况并不坏,不是吗?我相信,自己一定会慢慢爱上小南,直到我爱小南如小南爱我般的多为止。
  相恋的生活,就是这样过去了。在这段日子里,小南一直很宠我,几乎我说什麽,他都会照办,从没试过勉强我任何事,我亦很喜欢亲近他,赖在他身上。小南没有问为什麽,我也没打算说为什麽,我觉得自己的原因太羞家了。
  听说每个人身上都有种独特的气味,是每个人都不同我气味,而我,则很喜欢小南的气味,在小南身边或怀中时,我觉得很舒服,也很安心,与此同时,我想让自己习惯被他抱著的感觉。说真的,虽然不想回忆起,但我的确曾经跟男人交往过,知道两个男人之间,除却那薄弱的感情外,就是欲望。
  作为小南的另一半,我不是没想过关於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也考虑过一切的可能性,小南不会背叛我,我不会背叛小南,我们会长久地一起生活下去,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习惯。两个相爱的人是绝不能在只有拥抱的情况下生活下去,每个人都有他的情欲。
  是啊,即使我们只生活了一段不长的日子,但我已经考虑到…跟小南做爱的事了。正如我之前跟医生所说,七年前的事令我讨厌与人相处,更讨厌与人有肌肤接触,虽然,现在我很喜欢被小南抱著的感觉,但要是再多一点呢?亲吻,我可以接受得来,但爱抚呢?接下来再深入一点呢?
  我很喜欢小南,终有一天,我会情不自禁地按下他,想当然,小南也会有这种想法?没有人知道这一天何时会来,我希望在那一天来临之前,自己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已经…不想再让小南受委屈了。
  这也是为什麽不管照片会如何勾起我不好的回忆,也跟小南拍了一幅全家福,还有不管自己根本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之前,便跟小南甜蜜地深吻的原因。
  一切也只因为我不想小南觉得委屈,不想让他一直地纵容著我的任性。
  其实小南…对我真是好到无话可说了,反观於我,我简直像极一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姑且不说我从没回应过小南的绵绵情话,还有老是不让他亲嘴,单是平时,小南带来课本到我房温书做功课,乖乖地做功课做到双眼睁不开时,我还是…狠心地要他回房睡觉。
  任由小南留下来一起睡,有什麽问题了?我们不是没试过,而且感觉甚好,不是吗?
  但是…我怕…即使心中很清楚小南是不会如七年前的伟一样,离开我伤害我背叛我,但我就是害怕,害怕自己会有朝一日,在太习惯小南的存在时,突然失去了他。
  对於我那源自不安的任性,小南并没有说些什麽,更没打算勉强我什麽,只是当我叫他回房时,他那下意识的扁嘴,还有以有点幽怨的目光望我一眼後,便乖乖地回到自己的睡房。我想,我真是对小南残忍了一点吧?
  往前踏一步吧。
  …等到有机会、气氛再好一点才算吧……
  一直以等机会为借口,不断地拖拖拉拉著,直到有一天,小南如常地在我床上温习,而我也坐在电脑前工作至凌晨三时多,拿过衣服去洗澡,回房後竟发现小南已经睡死时,我们之间的关系,才再次往前踏一步。
  看著小南那疲倦的睡颜,我实在不忍心唤醒他,要他回房睡觉,於是我只是爬上床,轻亲小南的脸,然後背脊贴著他的胸膛入睡。
  明晚开始,让小南跟自己一起睡吧?这样小南一定会很开心的。一想到小南的笑脸,我便觉得往前踏一步,原来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次天一早,当我醒过来时,小南已经醒过来,正笑望著刚张开眼的我。我就说,这种亲近的表现,一定会让小南很高兴的啦!看著小南的笑脸,我真的不想再让他失望了,所以把仅存的,想把小南赶回房中的念头一脚踢走。
  「我多睡一会…一时叫醒我吧。」
  「我怕我会睡得比你晚。」
  「那我们就一起迟起床好了。」
  说著,我便挣扎著爬上床,走到厕所小解,之後又喝杯水,回到位於楼上的睡房处,不再犹豫地爬回到床上,缩在小南的怀中。
  「多睡一会吧,昨晚你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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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7-02-01 10:54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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