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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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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贴]梦魇 by 天戒,結局增加一篇忆蝶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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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 01-04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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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文....源自鱿某晚的梦,梦的内容就是这故事的中心,其他的都是就这个梦而想出来....怎说呢?基於某些私心,在这故事中,大概有尽了我的九大癖好吧?(不过...没正太控....我哭!)
  所以....请别以太认真的角度来看这篇文。
  
  
  
  梦魇 01
  
  
  这是一个充满神怪故事的国度。
  
  传说如果小孩子不听话,便会被某某怪物咬屁股;传说如果情侣间有人不忠,不忠者从此会被某某怪物蒙起双眼,跟丑八怪结婚;传说用言语来侮辱他人者,嘴里便会出现小小的怪物,长出一串口疮...
  
  而在各种传说中,最奇特最为人所知,是一对永远会相继出现,被人们合称为梦魇的怪物。
  
  说它们奇特,是因为其他的怪物,总会是为了惩治某人的罪行而出现,可是梦魇呢?却如光与间、正义与邪恶一样...传说,先出现的是魇,它会把邪恶的人仅存的良心吞噬,给予对方强大的力量,为世界带来恐慌。随著魇而来的,则是梦,梦跟魇有著差不多的力量,当梦出现,便会把魇所带来的罪恶消灭,让一切回复原来的安宁。
  
  没有人知道梦和魇有著什麽样的力量,也没有人知道为何魇被梦消灭的很久後,魇还会再次出现,对人们来说,这只是个有点美丽浪漫的传说,听听便好,没必要深究。
  
  
  
  这力量实在太厉害了!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且只要我想到,魇的力量都会为我实现...嘿嘿嘿,哇哈哈哈哈!
  
  现在我应该做些什麽好?对了,就来些令人怀念的事吧...
  
  
  
  汉斯堡城,希迪斯府,凌晨
  
  
  『奇怪了,这样的孩子,怎会是邪恶的人?』
  
  忆蝶在睡梦中,依稀听到一把低沉的声音如此说道。是梦吗?还是在说自己?应该是梦吧?不管了...
  
  『算吧,反正人类是种表里不一的生物,即使有著天使的脸孔,也可能有著魔鬼般的心肠。既然我嗅到他身上有著最浓烈的怨气,那我只好吃了他...』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梦...怨气..何时变成可以嗅得出来的气味?
  
  『虽然吃年轻的人是件挺令人难过的事,但..你别怪我,要怨便怨你自己吧。』
  
  
  越听,便越觉得奇怪,这种说话、这种惋惜的语气,听起来怎麽像极了一只被迫要吃人的野兽或怪物所说的独白?难道是因为刚看完神怪小说,所以才做这样的梦?
  
  然而,一切却似梦非梦,没有梦境,没有映像,只有声音和脑袋的迷糊感。
  
  或者这并不是梦,而是真的有人在自己身边?如果这不是梦,照理说,身体应该可以移动吧?忆蝶想著,一边尝试移动手指,却随即发现自己全身僵硬,弹动不了。
  
  
  『放心吧,虽然你已堕下魔道,但我是不会让你痛的。』
  
  『就当自己发了一场恶梦吧。』
  
  
  忆蝶听罢更觉莫名其妙,同时更相信自己在做梦而已,於是便准备转过身,想换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入睡,岂料,手臂却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彷佛有著什麽又热又湿的东西在抓著自己、又或是在噬咬自己...
  
  莫非是狗?可是听那吼叫声,却又比狗吠低沉凶狠...那..难道有猛兽从附近的动物园逃走了?总不会是..自己在睡觉时梦游,走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吧?
  
  忆蝶没有再想下去,亦忘了身体本是僵硬、弹动不了,只知要尽快张开双眼,看看到底是什麽在袭击自己。只见白色纱缦正随著晚风摇摆,窗外月光朦胧,柔光落在床上那葡萄及藤花的雕刻上,分明是自己的睡房,而手臂上的痛楚,更随著自己张开双眼而慢慢消失,也再没有那种被咬著的撕裂感。
  
  难道..真是梦?但从没听过做梦会痛的啊...
  
  
  『没可能,正常来说应该什麽也感觉不到才是,而且..怨气还突然消失了?』
  
  
  低沉的声音并没有随著忆蝶醒来而消失,反而疑惑地再次响起。忆蝶听罢连忙以手撑起上身一看,映入眼中的,是一双血红、属於野兽的眼睛,接著,是一片的银光。
  
  既似狼、也似豹,即使眼中带著疑惑,却无损它的优雅高傲感,一头美丽的生物。
  
  「你..是雪豹?不,是狼吗?」
  
  忆蝶望著眼前的不知名生物,不禁表情迷朦、轻轻地呢喃道,身体不自觉的倾向前,如受蛊惑地伸出手,想触摸那彷佛闪著点点光华的柔软皮毛。
  
  
  『人类果然是愚蠢而丑陋的生物,看到我这身皮毛便入迷...看来我要尽快把魇找出来,要不然,连我也会有危险。』
  
  
  「魇?那麽..你便是梦?」
  
  听罢,忆蝶反而释然。除了是神话中的生物,又有谁可以如此高贵骄傲,彷佛世上所有生物都应该向它下跪,俯首称臣?
  
  亦因为它是神话中的生物,所以才可拥有这超越一切的美丽...
  
  
  相比於忆蝶的平和及释然,那只自称为梦的生物却显得慌张,只见它闻言退後一步,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眸,定定地望著眼前的少年,犹如对方的存在,比自己更不可思议般。
  
  『没可能的,一个人类的少年,是不可能听到我的声音...』
  
  
  「但我真的听到嘛。」忆蝶依然微笑著,坐在床上,托著头,平和地指出事实。
  
  「刚才也是你在说话和咬我吧?这解释了为何我明明觉得痛,却完全没有任何被咬的痕迹。」
  
  
  『.......我承认,你比其他人类聪明一点。』
  
  或者眼前的美丽野兽真的跟人类一样拥有理智,只见它震惊过後,短暂的在忆蝶短短的一句话间回复冷静,并反客为主,跳到墙边的红丝绒高背沙发上趴下,慵懒地眯起双眼,望著忆蝶『说道』。
  
  
  其实忆蝶不肯定梦是否真的在说话,可是自己却确实地在对方没开口的情况下听到声音,直接在脑中回盪。
  
  「根据传说,梦比魇迟出现,换言之,魇已经降临?」
  
  面对著如此神秘而未知的生物,忆蝶也不知如何反应,只得继续装作处之泰然。
  
  努力地回忆著,把自己从书本看回来的情报道出,希望可让对方明白自己并非那种会无知地把不明生物杀死的人。只可惜,不论忆蝶说什麽,梦依然是满脸戒心,目中更隐约有种鄙夷,彷佛忆蝶低贱得连人类也不如。
  
  难道是自己说错话?忆蝶小心而仔细地回忆著,从听到梦的声音开始想起,接著,突然眼中晶光一闪,惊讶地问道:
  
  「你以为我被魇附身了?」
  
  
  2
  
  
  『如果你被魇附身,我反而不会杀你,这样会伤到魇的。』梦依然一副的悠閒的语气,若无其事地回应道。
  
  
  「但..为什麽?你的责任不是把魇杀死吗?」
  
  忆蝶听罢大奇,只觉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全都超出自己心中可想像的。
  
  话说今天晚上,自己如常地独自吃晚餐、看书洗澡,快夜半时爬上床睡觉,当自己快睡著时,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什麽邪气什麽堕入魔道,还说要把自己吃掉,更自称自己在找传说中的邪兽-魇。
  
  可是,当它说到一些关於如何处理被魇附身的人类时,它又说,会小心对待,怕会伤害到潜在人类心中的魇。忆蝶心中隐约想起了书本中提过的疑问。
  
  「难道..就因为你一直没杀掉魇,所以魇才会隔一段时间便出现?」
  
  「我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但你明知魇是邪兽,而你又是它的克星,但你竟然放任它不管?」
  
  
  『你这个人类,能够明白梦与魇的真正存在意义吗?魇本身,并没有任何邪念。』
  
  听到忆蝶这样说,梦竟生气起来,从沙发一下子跳到床上,以湿润的鼻子顶著黑发青年的下巴,沉著声说道:『你给我听清楚,我来,只是要接回魇,而不是杀了它!』
  
  『不管魇在你们的世界引来什麽罪恶,都是你们人类自己的责任。』
  
  
  「不可理喻!为什麽会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怪物就是怪物,即使会说人类语言,但始终跟人不一样!」
  
  梦不蔑的语气、鄙夷的说话令忆蝶忿然,无视自己的咽喉正在对方的尖牙前,挺起胸膛,恶狠狠地瞪著梦的双眼回敬道。
  
  没错,人类总会有著贪念,也会怀有恶意,但根据书本中所记载,若不是魇吞噬人的心、并给予他人力量,又怎可能引起这麽严重的罪行?战争、大屠杀..的确,人类是有责任,可是魇亦是一样。
  
  岂料梦的回应,却马上令自己无话可说。
  
  
  只听到梦松开口、别过头,像是不忍心当面嘲讽似的,轻轻地笑了数声,说出一句理所当然的话:
  
  『我也不想成为人类。』
  
  忆蝶只觉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不过,之前他气的是梦,今次,他气的却是自己。怎可以这麽笨?梦是如此明显地表现出自己有多厌恶人类,可是自己却...竟然说它不像人类,这不是正中下怀吗?
  
  简直是说了人所共知、多馀之极的话。
  
  『别难过,你比其他人类好得多。如果说其他人类是肮脏的沟渠老鼠,你便是一只自大的猫,虽令人生气,但不致於讨厌。』
  
  
  「你这是称赞我吗?那我又是否要向你道谢?」
  
  抱著枕头,忆蝶仅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眸,语气中又是委屈,也是不忿,更多的是闷闷不乐的回应道。
  
  
  『随你喜欢。』
  
  也不知是否被忆蝶那可称得上为可怜兮兮的表情所影响,梦竟一反之前高傲鄙夷的态度,轻轻地凑近,以温热湿润的舌头舔在忆蝶的眼角上。『我会再来找你。』
  
  说罢,梦便往窗台走去,更无视二楼的高度,往外跳去离开。
  
  
  至於我们另一个当事人-忆蝶,却只是呆呆地摸著刚才被舔之处,目送『行凶者』离开现场,良久才懂得开口说句话:「好像..被占便宜了...」
  
  应该说梦不如人类吗?或者对梦来说,舔舐只代表亲热,亦可能只是惯常的动作,不过在人类眼中却变成无礼吧?抱著枕头,忆蝶躺回床上,决定不去追究、也不去再想,努力地想著明天的事。
  
  
  汉斯堡城,贫民区,中午
  
  
  尽管忆蝶在开始管理汉斯堡城後已致力改善民生,然而,才上任六年的他,根本没办法助人民完全脱离贫穷,就如忆蝶现正身处的贫民区。只见木屋杂乱地建在街道的两侧,衣服挂满屋与屋之间,十多个小孩追著在一个皮球在玩耍,有些孩子跳著有点破坏的麻绳;在远方的农田阡陌间,成年人弯著身在干活。
  
  有人曾经问过,为何不直接给贫民金钱,这样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来改善他们的生活,可是,忆蝶盘算著的,却是更遥远的事。
  
  忆蝶当然明白,直接给贫民金钱,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可是,忆蝶又可帮助他们多少次?他们又会否习惯了接受他人的帮助,从此好食懒飞?不,其实真正帮助他们的方法,是让他们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善生活。
  
  这些人们无法脱离贫穷的生活,归根究底是他们知识水平不高,只可做些廉价工作谋生,接著因他们没能力供子女读书,做成贫民的子女最终只可继续当贫民的定理。
  
  忆蝶明白到这一点,所以纵使著急,也决定慢慢来。
  
  在忆蝶正式接任汉斯堡城城主的那天开始,便开始计划如何在维持本来的繁荣时,同时提升贫民区的生活水平。他首先在贫民区兴建小学中学,让区内孩子读书,当然,这不是免费的,他们的父母,要为忆蝶工作,可以是耕作,也可以是到位於城内的游乐场工作。
  
  此举,是希望贫民在付出劳力之馀,可以得到较好的待遇,而非什麽也不知便可以得到免费的资源。
  
  贫民很支持忆蝶的想法,这政策推出後,更有不少人提出其他的提议,如请忆蝶写介绍信,让他们到别处找工作,又或是由惚蝶资助,让他们可多学一门手艺,做别的工作。对於他们的踊跃,忆蝶很是安慰,并尽量答应他们,提供更完善的支援。
  
  这天,忆蝶来到贫民区,正是想视察情况。
  
  
  只见忆蝶才到农田附近,已有不少村民放下手上的工作,走上前迎接:「忆蝶少爷,你又来看我们了?」
  
  
  「是啊,怎样了?工作进度还可以吧?」
  
  忆蝶毫不担心身上的衣服会被泥巴弄脏,一脸的笑容,走到田上四处观看,又接过村民送上的瓜菜,随便挑一个便送到嘴边咬。「唔,又甜又多汁,看来今年会丰收呢!」
  
  
  「这是托忆蝶少爷之福呢!」
  
  
  「不,千万别这样说,我什麽都没做。」
  
  忆蝶边说,一边扬扬手,命随从端来椅子坐下续道:「之前你们曾说过关於种植葡萄,然後自行生产葡萄酒外销售以提升收入,我考虑过,也派人四处视察过,不是不可能,只是有点麻烦,所以前来询问你们。」
  
  村民听到忆蝶这样说,连忙把还在工作的人叫来,围在黑发青年身边听著讲解,又七嘴八舌地提出意见。
  
  
  在没有人留意地的远处树下,有一只全身银色、血红眸子的生物冷冷地望著在没人留意的地方,正有个作贫民打扮的人,拿著枪,慢慢地挤过人群,往黑发青年的方向走近。
  
  
  「砰───」
  
  
  3
  
  
  忆蝶的身体随著枪声响起往後倒去,消失於梦的眼前,本来围在黑发青年的人群也骚动起来,有人在尖叫,也有人在叫喊著不知什麽,本来站在人群外的侍从也急急推开互相推撞的人们,走向中心。
  
  当侍从把忆蝶扶起时,梦只见对方的左边小腹处一片鲜红,黑发青年皱著眉、以手捂著小腹处,却又马上把身边的侍从推开。
  
  『这算什麽?发脾气吗?人类这种生物,别人扶起他,他竟然推开...』
  
  梦在心中如此想到,岂料还没思考完,竟见到之前还满脸痛苦的青年,抱起一个农夫打扮、同样小腹处布满鲜血的男人。
  
  
  「你,去准备马车,还有你,快马通知麦文尼医生到我那里!」
  
  忆蝶大叫道,无视小腹处汨汨流出的鲜血,咬著牙,抱紧受伤的村民往附近以茅草搭成的小亭走去。「有没有布来包著伤口止血?」
  
  
  村民听罢,连忙扯烂身上的衣服,拍去泥巴後递上。忆蝶接过,俯下身在伤者耳边不知说了什麽後,才小心地以布条包著伤口,再紧紧一绑。这时侍从已牵来马车,众人一起协助忆蝶把伤者抬上去安躺。
  
  直至确定了伤者暂时无碍,忆蝶才脱力的倒下,需要在场的侍从及村民扶到马车上坐著。这时梦看清楚了,一张可称为豔丽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
  
  『这样的孩子,实在不像一个罪人呢...』
  
  梦一边在心中暗暗想到,目送著马车离去,直至再也看不到时,才缓缓提起脚步离开贫民村。
  
  
  汉斯堡城,希迪斯府,黄昏
  
  
  忆蝶在侍从的帮助下,随便地包扎过伤口,半卧在安乐椅上,一边沉思刚才所发生的事,一边轻轻地摇晃著椅子,等待伤者的消息。或者是因为失血过多,也可能刚才为了救人而用力过度,忆蝶只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逐渐的坠下,最後合上。
  
  在一片黑暗中,先看到一双血似的双眼,然後是一片银光,接著一阵麻痒温热感自小腹处传来,引来伤口的轻微刺痛...
  
  好像有人是舔舐自己的伤口...是梦吗?
  
  那只来自神话、嚣张而自大的美丽野兽,之前不是表现出一副很厌恶人类的态度吗?干吗现在突然为自己舔伤口?
  
  忆蝶想著,张开双眼,想好好取笑梦,谁知映入眼帘中的一头金发让他下意识咆哮。
  
  「麦文尼!你在干什麽?」
  
  黑发青年满脸怒意,一手扯过那个金色的发丝,一手捂在已经缝合,但现正快再次爆裂的伤口上,毫不怜悯地把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拉开。
  
  
  「忆蝶,没见数天,你又变得暴力了。」
  
  被称为麦文尼的男人托好架在鼻上的金丝细边的圆眼镜,抚过满头的金色卷发,笑著回应道:「现在回应你的问题吧,我在舔你的伤口啊,动物间也是这样疗伤的。」
  
  
  忆蝶闻言,随手便拿过身边的枕头,直直地丢向麦文尼的脸上。「我才不信这是真正的原因,以你那腐烂的脑袋,还会想到什麽好东西了?」
  
  
  「忆蝶,你果然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啊!」
  
  麦文尼一边说著,一边坐到床上,拉著忆蝶的衬衫下摆续道:「刚才我见你睡在安乐椅上,便好心把你抱到床上,解开衣服为你治疗,谁知忆蝶你的体态实在太撩人了!白晢的身体、乌黑的发丝,跟你母亲-蝴蝶夫人一样的美丽脸庞,害我忍不住,也情不自禁。」
  
  「忆蝶你真是现实中的白雪公主呢!」手指不安份地探入衬衫里,如跳舞般在晶莹滑溜的肌肤上来回轻划,麦文尼跪在忆蝶的双脚之间,俯下身,吻在黑发青年的肩膀上。
  
  「可惜你却不如白雪公主般淫荡,否则我们便可以...」
  
  
  「够了...」
  
  这人对自己的形容词好像又多了...忆蝶掩著脸,另一边手却惯性地从枕头下拿出枪,直指在对方的重要部位上,希望麦文尼别说下去、然後越说越兴奋。「那个伤者情况如何?」
  
  
  「我就是爱你这点,明明大家都受伤了,你却先担心别人的情况。」
  
  尽管忆蝶说过麦文尼已经说够了,可是金发的当事人却似乎认为还未赞赏过够,要把握时间、把握所有的机会来表达他对忆蝶的『爱』,直至忆蝶不耐烦地乾咳一声、直至枪口用力地顶著下半身,更传来上膛的声音时,才转回认真的样子。
  
  「比起你的伤势,那男人伤得很重,小肠大量内出血,需要我拿著针线小心翼翼地在那粉红的肠壁上缝合,你知道肠子摸起来是如何又软又滑、难以缝合吗?」
  
  
  「......」
  
  「如果你不是唯一一个愿意毫无条件地医治穷人的医生,我想我早已杀了你。」
  
  听到麦文尼那答非所问的答案,忆蝶只觉自己的理智冷静快要崩塌,脑中不断出现嗡嗡鸣声,气得不怒反笑。
  
  
  「不不,还有因为我是最好的医生,所以你才不舍得呢。要不是我那高超的技术及对人体的了解,那伤者才没可能继续活著,这绝对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忆蝶随即按下唤人铃,向听到铃声後便走到房中的侍从下命令,如照顾伤者的家人、让伤者留在府中休养、把犯人囚在地牢中,最後又请侍从把正在喋喋不休地吹捧自己的麦文尼请离睡房。
  
  此刻,在知道为保护自己而受伤的村民平安无事後,忆蝶正式松一口气,却反而再也睡不著。
  
  之前一直在担忧,整颗心只想到那村民的安危,反而忽略了其他事情,现在没了最令人担心的事,脑中便开始被各种有的没的占满。到底又是谁派人来暗杀自己?关於建葡萄园的计划,是否又要延迟了?还有梦..不知那自大的神兽找到魇没有。
  
  穿好被麦文尼半脱下的衣服,躺在床上,重新把枪放在枕头下,忆蝶却只能瞪著双眼,望向天花板的雕花。
  
  
  4
  
  
  
  『还没睡?』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今天曾经受袭的忆蝶颤了一下,手亦下意识摸到枕头下的枪上,接著才想起,这把声音的主人是梦。忆蝶登时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侧卧著,望向正立在床边的银色神兽。
  
  「嗯..发生太多事了。」
  
  
  『你...是混血儿?』
  
  
  忆蝶听罢只觉愣然,梦今晚的前来,就是为了问这样的问题?然而黑发青年依然点点头,轻轻开口道:「嗯,你也看出了吧?属於东方人的黑发,却有著一双碧绿的眼睛...」
  
  「为什麽这样问了?」
  
  
  『你是人类中的异种,我承认你的善良..所以我想找出你身上带有怨气的原因。』
  
  
  闭上眼,忆蝶轻轻地笑起来。多难得啊,这只一直看不起人类、老是说人类有多坏有多肮脏的美丽异生物,不但没有把自己看成罪大恶极的坏人,更说...要找出为何身上会带有怨气?这样可解释为梦终於认同忆蝶的存在吗?
  
  忆蝶有点想说,是不是应该感谢梦看得起自己的恩典?可是在此时此刻,黑发青年只觉得心中一阵柔软,说不出嘲讽的话
  
  「那你找到答案吗?」
  
  青年轻轻问道,却在开口之时深觉愕然。
  
  自己的声音,什麽时候变得如此温柔?即使跟贫民的小孩子、即使到医院探望病人之时,也从未用这种语气口吻说话,更何况,自己的温柔对象,一向是比自己弱小的人们,是带著怜悯的,可是梦...梦有哪一点比自己弱?正确点来说,梦比自己强得多吧?
  
  至少,梦是绝不需要忆蝶这个平凡人类的怜悯及温柔吧?真是的,在遇上梦之後,自己好像常常做傻事。想著,忆蝶忍不住赌气地转过身,别过脸。
  
  
  『混血儿是比较容易招人怨恨,可是不应该这麽强烈。』
  
  显然,身为异生物的梦无法了解忆蝶此刻复杂的思绪,也听不出黑发青年的自嘲,继续以一贯的语气回应道。『人类真是可怕的生物,非我族类的便要死,难道他们不知世上万物都有生命的吗?』
  
  梦说过这一句,便极为不自然的没有再说话,像要等忆蝶回答似的,然而等了一会,却依然等不到平常尖酸刻薄的反驳。『怎麽今天都不反驳了?你不是很讨厌我这样说吗?』
  
  得到异常的反应,以为黑发的青年因伤口痛而回应不了,梦显得有点慌张,连忙跳到床上,蹲到忆蝶背後,把头探上前偷看,只见那双碧玉似的眸子正刚好对上自己的。『你..你怎麽了?干吗都不说话?』
  
  
  只听到轻轻的一声、如梦似的叹息,淡淡的薄荷气息柔和地吹拂到鼻子上,梦不禁身体一颤。「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沙哑、慵懒,犹如呢喃似的回应...
  
  听著,梦觉得连左边胸口都开始跃动起来。
  
  
  『伤口是不是在痛了?』
  
  
  只是,关心的话语,却引来忆蝶的轻笑声,柔柔的却莫名地让梦不快起来。为什麽要笑了?笑我的关怀吗?笑我像笨蛋吗?
  
  「现在我可以肯定了,你果然在那里,看著我。」
  
  正当梦想出言教训这个嘲笑他人的关心的青年之时,青年竟伸出手,抚上梦的耳朵说道:「我还在想,为什麽会听到你的声音?我是不是发梦?还是我失血过多,出现幻听了?现在才知道,你真的一直在我附近。」
  
  
  听後,梦只觉惊讶。
  
  本来以为,眼前这黑发青年不过可听到当自己在附近时所说的话,可是现在看来,对方可听到的范围并不止附近这麽简单,彷佛..只要在他的视线内,便可超越空间,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是好事..还是一件不好的事?梦不太清楚。的确,可以跟某人沟通是一件好事,但万一连自己心中所想的也被对方知道呢?等...
  
  『对了,已经夜半,怎麽还不睡?』
  
  意识到现在心中所想的,有可能被已忆蝶听到,梦连忙转移话题。
  
  
  「如果可以睡,我早就睡了,可是伤口痛啊。」
  
  忆蝶彷佛没听到梦的心音似的,不以为然地苦笑著回应:「麦文尼那变态虽然真是个天才,可是他弄的止痛药,始终只可维持数小时。」
  
  「早知会这麽痛便不逞强了,可是不救那村民,我怕自己晚上更无法入睡。」
  
  「或者救人的事..是不需要任何思考,只需那瞬间的冲动吧?我好像想得太多了,任谁人也好,见到有人满身鲜血的倒在自己身边时,都会想到去救人。唉,只是我真的没想过自己的伤口会因此而变得严重。」
  
  
  『为什麽跟我说这些?』
  
  梦有点不明白,为什麽忆蝶会说著这些如解释般的话?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为什麽?」
  
  黑发青年听後,不禁更是愉悦地笑起来,笑得身体不住颤抖,却不敢笑得用力。「当然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啊!我总不能老是吃药吧?」
  
  
  梦不由得更觉得忆蝶很特别。环视现今的世界,人类的确繁荣,但与此同时亦极为堕落,有什麽不如意的,便拿药物来麻醉自己,从十几年前发明的止痛药,到不久前现世的麻药,都是人类用来逃避的工具。
  
  但忆蝶是不同的,他情愿冒著失血过多的危险而先去救一个贫民,还有,现在的他更是咬紧牙关,也不愿再吃一粒止痛药,用自己的意志力来忍耐著...
  
  梦开始明白,为何自己在来到人类世界时,一下子便到忆蝶的身边。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今晚的忆蝶有点怪,竟然一反正常的,没有出言反驳自己,可是...今晚的自己,还不是变得怪怪了?
  
  可眼前这个美丽的青年不同,他是特别的,他值得自己这样做...吧?
  
  
  梦一边想著,一边望著忆蝶小心地坐起来,逐粒钮扣解开,衣物滑过肌肤,露出细致白嫩的身体...
  
  原来这样看著,感觉也不错呢!不过是脱衣这如此平常的动作,由忆蝶做出来,便会令人觉得赏心悦目。只可惜在这漂亮的画面上,还有那大杀风景、看来很惊心动魄,现已被缝合的暗红伤口,看来极为碍眼。
  
  一阵的冲动突然涌到梦的心中,让梦下意识地靠近,把头颅贴在忆蝶的颈边。
梦魇 05-08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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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梦已活了很多很多年,见过的人类,多得连自己也无法数清楚,却依然知道,自己从未见过一个如此美丽的人。
  
  乌黑如黑纱似的发丝、晶莹剔透得如上等美玉的眼眸、白晢如雪,却不会让人觉得很冰冷,现正因痛楚而冒出点点细汗的肌肤,菱角分明、饱满,却因为失血过多而只馀下粉色的唇瓣、适中的骨架、不会令人觉得弱不禁风却绰约的身段、青葱似的指尖...
  
  现在的忆蝶正处於人类生命最颠峰的状态,充满生命力,散发著青春的美态,如一朵鲜花要争取时间来表现自己...
  
  对,正因为人类的时间有限,所以才要尽快展示出自己的一切。
  
  梦不禁觉得可惜。现在是忆蝶盛放的时候,怎可以为了这等小事而浪费时间?不,忆蝶应该用尽有限的时间来散发自己所有的美丽,至少,梦希望不管什麽时候见到忆蝶也好,他都像那晚似的,如受惊的小猫,美丽而野性...
  
  自己又可以做些什麽来维持这美丽?多麽可惜了?不管自己如何努力,朱颜也会有变白发的一天...
  
  至少现在...在自己的能力下,让忆蝶不用强颜欢笑...
  
  俯下身,梦仔细地滑过白晢的肌肤,来到小腹那丑陋的伤痕上,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轻舔。
  
  
  「喂!你干什麽舔我?死变态!」
  
  梦的心意,却没有传到忆蝶的心中,今天曾被麦文尼非礼的他,那被气氛薰得有点醉的理智,在温软接触到肌肤上、惹来一阵颤抖时清醒过来。『被非礼了。』这想法迅速占满忆蝶的脑袋,又羞又愤的心情让他下意识扯著梦的耳朵。
  
  「上次你舔我的脸,我也算了,谁知你越来越过份!我不管这是不是你示好的动作,又或是什麽都好,我不喜欢你这样做!」
  
  
  『所以我才说你们人类不懂感恩图报!我舔你是让你舒服一点、让你睡得好一点啊!』
  
  被扯著耳朵的梦以前肢拨开忆蝶的手,不忿地反驳道,心中早已忘了刚才那如水般的温柔及怜惜,只知要好好地教训眼前这不识好歹的青年。
  
  
  「我说了,我不管这是你们的礼仪还是你的唾液有治疗的功效,但我觉得你侮辱了我!」
  
  
  『我知道你们人类有多麻烦。』
  
  梦轻蔑地笑了一声,退後至床沿,鄙视地望著正一脸怒容的忆蝶说道:『老是说什麽人性什麽尊严,所谓人性尊严的结果又是什麽?不过在人与人之间筑起一道墙。你们只会怀疑、猜忌他人的意图,过份自我膨涨,无法互相了解对方,只懂互相伤害,制造出一堆无聊的仇恨。』
  
  听到这番说话,忆蝶只觉无话可说,更想不出任何说话来反驳,只好沉默不语,然而梦却没有就此放过黑发的青年,继续讥讽道:『怎样?无话可说了吗?』
  
  
  的确,世上有很多人都是如此的丑恶,只会为著一己的私欲,什麽都以自己为中心,从不会想到他人的感受。可是,说到底那位置尴尬得很,难道不愿让梦舔伤口的自己也是个无聊人吗?过份地自我膨涨,这就是梦眼中的自己?
  
  「我说了..今晚..我不想跟你吵...」
  
  忆蝶只觉得委屈极了,认为梦误会了自己,可是又不甘成为梦眼中的无聊人,只得别过脸,如蚊呐似的轻声再道:「刚才真是对不起...是我误会你的好意,请你继续吧。」
  
  这样子,其实跟向梦认输和认错没分别...
  
  
  『哼,这样便差不多。』
  
  梦满意地说道,俯下身继续温柔地舔舐著那带有淡淡腥味的伤口,嘴里却讽刺地说道:『要不是你们只会想著自己,人类世界又岂会这麽落後?』
  
  忆蝶没有再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梦的耳朵上。
  
  抬头一看,只见黑发青年正半卧在枕头上,闭上眼,两行透明的液体正不断滑下。首次见到这画面的梦下意识地舔去脸上的液体,接著随即皱起眉头。『这到底是什麽啊?怎麽会苦的?』
  
  明知是苦的,可是这水晶似的液体却彷佛带有诱人的香味,令梦一次又一次地舔著忆蝶那流不完的泪水。
  
  这不会是毒药吧?虽然令胸口不太舒服,却好像对身体无大碍。梦在心中想到。
  
  
  
  只要我心中想著,便可把他人拖到我的甜美恶梦中,梦境中什麽也可以发生...醒来後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更没有任何的罪恶感,对大家来说不过是虚梦一场,这简直就是完美犯罪...
  
  所以...来吧,我们去找今晚的猎物。
  
  
  
  好像很久没试过睡得这麽好,更醒来得如此自然了...
  
  自己接受了这个城,成为这八万多人的领导者後,每一天,都是为了责任而起床,醒来後第一件想到的,尽是当天需要做些什麽、见什麽人,还有要去什麽地方,接著就是匆匆地梳洗准备。至於当天早上的天气,窗外的鸟儿唱著怎麽样的歌,自己通通不会留意。
  
  可是今天呢?忘却平常的责任,没有下人敲门的噪音,在梦境结束的一刻,反而如乐园般,感受到带有花香的微风在轻轻地吹拂,还有那怀中的温柔暖意...
  
  张开眼,忆蝶第一件做的,不是回想今天需要做些什麽,而是怀中的温暖是源自什麽。
  
  只见自己半卧在床上,而那头美丽的银色野兽把头颅搁在自己的大腿上,身体微微的起伏,看似在熟睡。
  
  看来梦说舔伤口是为了让自己睡得好一点的事,并非是说谎呢!虽然舔在那个位置会令人难为情,但说到底,梦是来自另一世界的生物,有著不同的习性,更何况,它是真的怀著善意来舔自己的伤口,或者是自己太过敏感?
  
  或者自己真的应该接受梦的好意吧?可是..忆蝶却接受不了梦那种如要把人类贬到极之低级的语气。在梦的眼中,连忆蝶也是一种低级的生物吗?
  
  忆蝶一边轻抚著梦的毛发,一边悲伤地想到。
  
  
  6
  
  
  抚心自问,自己其实是很喜欢梦的。跟所有人不同,在梦的眼中,它看到的并非忆蝶·希迪斯,也不是蝴蝶夫人的影子,它见到的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人类...忆蝶不懂如何说出这感觉,但不需要听到梦跟自己说恭敬赞美的话、没有从它口中听到公事,这感觉,实在令人轻松得想哭。
  
  虽然老是争锋相对,可是,若不是相处得轻松自在,平常的忆蝶又岂敢与他人如此说话了?即使是对著从不把自己当为希迪斯将军之独子的麦文尼,忆蝶也不会这麽诚实地坦白自己的想法与感受。
  
  梦是不同的,在忆蝶的心中,梦是特别的存在。或者是因为自己从未交过朋友,所以在遇上梦的时候,便急切地享受有朋友的快乐,尽情地任性著,拚命地让对方了解自己,同时也努力地了解对方。
  
  即使只认识了两天,但忆蝶真的很努力地让梦了解自己的喜恶,让对方看著自己是如何生活,更诚实地表现出真正的自己,亦努力了解梦的想法...
  
  两天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在自己眼中、在梦的眼中,大家又看到了什麽?忆蝶不知梦从自己身上看到什麽,只清楚自己从梦身上,只看它是如何厌恶人类,还有自己真的跟其他人毫无无6分别。
  
  
  尽管知道梦在找到魇之後会离开,尽管知道这段感情并不可以长久,然而,忆蝶依然希望可曾经拥有。如果梦知道自己心中有著这想法,它大概会再次讥讽地说人类都是贪心的生物吧?
  
  抚著梦软滑的银色毛发,忆蝶有点自嘲地笑起来,望向窗外,却不知怀中的梦已醒。
  
  
  不知是否所有人类都是这样,样子会在昨天与今天之间改变呢?还是受了伤的忆蝶因昨晚有好好休息,所以今早看来显得特别漂亮?感觉到抚在脸上的手,张开眼抬头一看,只见忆蝶正一边梳理自己的毛发,一边侧过脸望到窗外。
  
  等,又不是初遇,早已看过这张脸数次了,怎麽现在突然有种惊豔的感觉?
  
  奇怪了,明明跟昨晚一样啊,黑发依然乌亮,肌肤依然细致白嫩,唯一不同的,只是昨晚那苍白乾燥的唇瓣,如今变得饱满红润吧?
  
  怎麽现在看来,黑发红唇衬托在那珍珠似的小脸上,竟如一幅美丽的风景?
  
  不敢惊动到忆蝶,梦小心地移动眼珠,却见黑发正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虽穿著衬衣,却钮扣大开,露出胸膛。以人类来说,这胸口只算平常,没有一丝肌肉,同时亦没有瘦得现出筋骨,却不知为何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尤其那若隐若现的粉红蓓蕾,简直如向梦招手似的。
  
  梦没有多想,认为自己应该想到便要做,随即便移过头,以鼻尖探到衣服里,轻轻地磨擦著。只感到温柔梳理著自己的手指收紧了,却竟然没有令自己痛,反而有种喜悦的感觉。
  
  
  「醒来了吗?」
  
  也不知是否刚睡醒的关系,忆蝶的声音明显跟平常不同,有点沙哑,有点颤抖,连呼吸亦有异於昨晚。
  
  
  『看你这样子,昨晚睡得很好吧?我就说,舔你是为你好。』抬起头,梦得意而自豪地望著忆蝶那双不知何时带著雾气的碧眸说道。
  
  
  忆蝶没有再出言指责梦的无礼,反而温和地一笑,俯下身吻上梦的鼻尖。「嗯,我已经很久没试过睡得这麽好了,谢谢你。」
  
  「自从接任了这座城,我便没试过熟睡,心中老是想著自己要为人民做些什麽。」
  
  
  『那是因为你有责任心,那是好事。』
  
  
  「你真是这样想?」
  
  听到梦说出这番难得的赞美说话,忆蝶不禁惊喜地望著怀中的银色生物,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为什麽要骗你?人类也真是的,干吗如此多疑了?』
  
  谁知梦听後却再次把话题扯到人类很丑恶之上。大概是因为梦太厌恶人类,令它有所偏见?又或是它的个性本是不吐不快?只听到它再道:『不过这也是,你们人类习惯了欺骗他人,所以便觉得他人会欺骗自己,所以觉得自己要一直保持戒心。』
  
  原以为睡过一觉、精神已好转的忆蝶会出言反驳,而非昨晚般的异常,然而等了一会,却再次等不到黑发青年的回应,梦不禁担心地舔一舔对方的脸颊。
  
  『伤口又痛了吗?啊..我不能让你一直地睡啊。』
  
  
  梦的说话还真矛盾,刚才还是贬低人类的存在价值,现在却一副担心的语气,到底这东西的脑袋在想著什麽?无法猜到答案的忆蝶只得苦笑道:「没什麽,我只是在想..梦还真的十分讨厌人类呢。」
  
  「其实刚才..我只是觉得太惊讶,下意识地问吧?不是怀疑你。」
  
  
  『没什麽值得惊讶吧?』
  
  
  梦不明所以地问道,忆蝶只觉得好笑。看来这东西真是单纯型呢!难道它忘了自己有多讨厌人类,而忆蝶自己正是它所讨厌的人类之一吗?难得地听到梦称赞自己有责任心,没可能会不惊讶吧?
  
  看著梦那等待答案的目光,忆蝶不禁摸摸它的头,温和地提醒说:「你忘了吗?你讨厌人类,还有,我也是一个你所讨厌的人类,但刚才你却称赞身为人类的我啊。」
  
  
  『唔..好像是呢,但你不同。』梦先是摇摇头,接著又侧起脸,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虽然你是人类,却跟人类不同,你不会排斥与自己不同的存在,你会为人切想,对了!还有,你很美。』
  
  
  忆蝶听罢不禁失笑,长得美也是跟其他人类不同之处吗?没错,自己是承继了母亲-蝴蝶夫人的美貌,但始终是人模人样,有眼耳口鼻吧?又怎会跟人类不同了?然而,说到底这是梦的赞扬,忆蝶只好笑著回应:「谢谢你的赞赏。」
  
  「说起来,作为梦的你需要食早餐吗?我快饿扁了。」
  
  
  『我不需要食物,但你可以把早餐带回来吃吗?我想..嗯..不知为何,我不想离开你身边。』
  
  
  「啊...好吧。」
  
  看来梦对自己的印象也不差呢。忆蝶在暗暗想著,突然觉得心情好多了,下意识哼著民谣,拿过床边的丝带绑起头发,下床离开睡房,到楼下的厨房找早餐。
  
  
  7
  
  
  拿过早餐,回到位於睡房外、与睡房连贯在一起的起居室,接著又把窝在自己床上的梦招待到起居室里的S型紫檀木、暗红丝绒的情侣椅上待著,而忆蝶自己却不过坐在地毯上,就在茶几前吃早餐。
  
  也不知是否受伤未愈,又或是因有人(兽?)相伴,忆蝶只觉得食欲比平常好多了,吃下烟肉鸡蛋後,更吃下一大个松饼,直到把碟子上的食物吃到肚中後,才悠閒地喝橙汁。
  
  这又是接任汉斯堡城之後,首次於早餐吃下这麽多食物的早晨。
  
  平常的早餐时候又是什麽回事?第一,忆蝶是绝对不会穿著睡衣吃早餐的,其次是,黑发青年多於一楼的会议室进食,在进餐之时,两旁总会站著一班神态恭敬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向正在进餐的忆蝶报告公事,而忆蝶,也通常会在听了一半後,便再吃不下去,丢下还馀下大半的早餐出外工作。
  
  没有休息日,没有假期,日复如是的不断重覆著,尽管忆蝶不觉得辛苦或讨厌,却也觉得累了,想找机会好好休息。
  
  但忆蝶没想过自己会於这情况下得到休息,更没想过,会有一只传说中的神兽相伴。
  
  事实上,忆蝶没想过的事情还有很多,至少他从没想过一脸冷傲的梦会如小孩子般,口中不断说讨厌人类,行为却很关心自己,甚至可称为..喜欢自己;还有就是,忆蝶死也无法想像到,梦会是这麽罗嗦的,从自己开始吃早餐时,喋喋不休地说到自己吃饱。
  
  
  『别坐在地上吃早餐,你昨天才受伤,这对身体不好的。』
  
  『咦?这是什麽?嗅起来很酸啊,你们人类怎可以喝这种东西?』
  
  『人类真是奇怪,不过是生活吧?简单的家俱便行了,何必这麽讲究?不过这椅子坐起来挺舒服就是了。』
  
  『其实你是什麽大人物吗?为什麽身边总有人恭敬地待著了?』
  
  『这样不好啊,你应该忘了阶级,像普通人般地生活才对,权力是人心腐败的开始。』
  
  『说起来,这所房子的女主人呢?人类不是流行早婚吗?我看你也廿来岁了,为何没有妻子?』
  
  
  真的..想不到梦会对人类世界的事物抱有这麽浓烈的兴趣,更想不到,它会无视他人的状况而缠著要答案,虽然这样子的梦...是很可爱啦...看著梦坐不定的在起居室中跑来跑去,东嗅嗅西摸摸的,好奇地发问问题,某程度上是一种享受,但大前提是,自己不是在吃早餐,正处於不太想开口的情况下。
  
  於是忆蝶决定了暂不回应,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再悠閒地喝完杯中的橙汁,抹抹嘴後才开口:「请容我慢慢地回答吧。首先,我难得可悠閒地休息一天,我不想再在平时般坐在椅子上桌子前吃早餐,我希望可随和一点。」
  
  「至於第二个问题,这是橙汁,那变态说对身体很好,再说,这都是农民送给我的,我不想浪费。」
  
  「另外就是,没错,这些家俱看来是很华丽精美,但对我来说,这不过是家俱。」
  
  「第四及第五条问题嘛...」忆蝶想也不想,便回答了梦的前三条问题,然而到了第四第五条问题时,却是沉默起来。
  
  
  『怎麽了?不想回答吗?』
  
  
  「不,绝对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著..应该如何回答吧。」
  
  抬起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的梦,忆蝶忽然笑起来,转过身轻轻搂著对方毛茸茸的颈项道:「我的父亲,是曾经在罂粟战争中立下大功的将军,至於我的母亲,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只知她来自遥远的东方,而我,是他们的独子。」
  
  「其他人会对我恭敬,是因为他们认为,或者有一天,我会继承父亲的地位与权力,成为希迪斯二世,他们想著,只要现在对我好,将来我便会给他们好处。」
  
  「梦,希望你明白,并不是我选择生在这样的大家族中,我只是巧合地成为他们的孩子。知道吗?其实我...很希望有真心待我的朋友,希望他人视我为普通人,但我始终是希迪斯将军及美貌闻名全国的蝴蝶夫人的独子,我没有任何选择。」
  
  
  『你..不开心吗?』
  
  察觉到忆蝶语气中的落寞,突然意识到正抱著自己的人并非如眼见中这麽风光的梦,突然觉得心中一紧,不由得偏过头,轻舔对方的脸颊。
  
  
  「我想..我并非不开心,只是,我亦没有开心过吧?」
  
  
  什麽?这是什麽意思了?并非不开心,但也没有开心,那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了?人类都是这麽喜欢打哑谜吗?
  
  『那即是什...』
  
  梦很想问清楚,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中断了它的说话。
  
  
  「什麽事?」
  
  只见刚才还是一脸柔美的忆蝶,如一只受惊的猫似的,瞬间警惕起来,连声音也不再是软软的,回复一贯的沉稳,扬声向门外问道。
  
  
  「少爷,是亚斯莱特的急件。」
  
  
  「父亲?」
  
  忆蝶惊讶地轻唤道,连忙望了梦一眼,而梦亦马上心领神会,快速地离开黑发青年的拥抱,跑到睡房回避。
  
  看著梦离开後,忆蝶连忙爬起来,略略整理衣物後便打开门。「快拿上来。」
  
  
  「呃...」只见门外的侍从,猛地看到忆蝶身穿睡衣的模样,竟吓得说不出话来,双手颤抖的把信件递上。
  
  
  「谢谢。」
  
  接过信件,忆蝶随即便关上门,靠在门边便把信件打开。
  
  
  亚斯莱特城发生凶案,身为将军府中仆人的死者,於清晨时份被发现沉尸在朱德利河中,被水草卡著了,相信已死了多天,身上有被强暴的伤痕,却完全没有凶手留下的痕迹。相信凶手的行凶对象是年青、样子不错的男生,而且还会继续犯案。我已把凶案资料送到四城七市,希望可找到线索。
  
  忆蝶,虽然你身处汉斯堡城,是个安全和平的地方,也距离我处甚远,但还请万事小心。
  
  
  把父亲的关心贴在胸前,忆蝶闭上眼,细心地思考著。「是奸杀案?完全没有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这怎麽可能?不管再小心,始终会有些东西遗留下来吧?」看过信件,忆蝶不禁呢喃出内心的疑惑,而脑中也同时想到一个可能性。
  
  「难道是魇吗?」
  
  
  8
  
  
  『不,绝不可能是魇。』
  
  回头望向声音来源之处,只见梦正从睡房里走出来,眼神凝重,态度认真的再说道:『魇引发的事情才不会如此简单,以魇的力量,若非不是战争,那就多数是革命。魇弄出来的麻烦,总是很大规模,令善後的人十分烦恼。』
  
  忆蝶听罢,却蓦然一阵的心酸。没错,梦的确眼神凝重,态度认真,可是它的语气却充满笑意,更带著甜蜜的宠爱。
  
  梦与魇,根本不是敌人,即使说它们是情人也绝不过份及夸张。
  
  
  总觉得胸口很苦闷,彷佛有千斤压在心头,教人无法再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最初我发现你们不是敌对时,已令我大吓了一跳了,别告诉我,你准备再吓我一次啊...」
  
  忆蝶强迫自己堆起笑脸,向眼前正一脸茫然的生物问道:「你们..不会是一对吧?」
  
  
  『好厉害啊!你是怎样猜到的?果然,你是个很特别的人类嘛!』
  
  被忆蝶称为与魇是一对的梦,没有黑发青年想像中的生气,反而是..兴奋,但又难为情地走来走去,像是秘密恋情被揭破似的,有一种..很想很想四处跟人说自己有多幸福,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的样子。
  
  奇怪了,怎麽..胸口好像越来越难过了?压在胸口上的重量,彷佛正不断地增加,那正跳过不停的心脏,好像快要被捏破...
  
  然而,梦却没有理会脸色越发苍白的黑发青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本来是不应该让人类知道的,不过既然是你,那就说一点点吧?总之听清楚了,其实魇在我们的世界是圣兽来的,至於我们一族,每一代的男孩子都是魇的守护者,来到我这一代时,已经是第七十六代了。』
  
  『我们这一族大多是女性,可以无性分裂出下一代,而下一代也多数是女性,直至有魇的诞生,才会出现男性。』
  
  『知道吗?魇是十分十分美丽的生物啊,小时候的我曾看过魇一次,额前长著小小的角,眼大大的,而且从不同的角度看来,眼睛的颜色便会不一样,还有还有!魇的手很小很软,一张小脸如粉团般...唉呀,也不知现在的魇是什麽样子呢!大概长大了不少吧?』
  
  这跟一个患有单思病的男生有何分别?忆蝶看著梦时而兴奋地描述魇的外貌,时而垂头丧气地感慨的样子,於心中暗暗地骂道。
  
  『虽然你是很漂亮,但跟魇比起来,实在差得远了!』梦在最後如此下定论道。
  
  
  轰隆一声,忆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梦以大槌子狠狠地打到变成烂番茄,令他无法再思考。「这个当然啦,身为人类的我又岂敢跟你心爱的魇比较了?我这麽低级,不是吗?」
  
  口不择言地发泄过後,忆蝶突然发现,自己跟怨妇没分别。
  
  是因为什麽了?是因为..梦说魇比自己美丽得多吗?是因为梦在说到魇时的态度吗?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了?
  
  不知道...
  
  
  『你莫名其妙地发什麽脾气了?我称赞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说到底,我们是上天注定要永远在一起的,魇是我最重要的另一半。』
  
  望著忆蝶的痛苦神情,梦不知所以地反问道。
  
  
  「既然魇这麽重要,为什麽不去找它了?还赖在我这里干什麽?」
  
  抚著剧痛中的太阳穴,忆蝶简直想把眼前的白痴生物直接骂走,然而才说出来,便发现自己声音无力,语气幽怨,越来越不像话,只好闭上嘴。
  
  
  『我想找,可是在魇完成成年礼前,我不可以找它的,我只可以在远处守著,再说..现在我还未知它在哪里...』
  
  
  就这样,忆蝶确定了两件事。第一,自己的家在不知何时成了单恋人士庇护中心,还有就是,梦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魇,在它眼中,一切都不比魇的事更重要。
  
  想当然,经过这一谈後,忆蝶还明白到别的事。
  
  例如魇是为了什麽成年礼而来到这世界,魇在原本的世界中是圣兽,还有梦和魇之间的关系,梦是因为魇而出世、为著魇而存在,它们是上天注定的一对...越是知道得多,便越是觉得沮丧,忆蝶甚至情愿梦完全没解释过它与魇之间的关系。
  
  总觉得梦的意思是,死心吧,渺小的人类,你是永远比不上魇的。
  
  「唉,放心吧,你一定可以找到魇的。」
  
  看著梦一脸的颓丧,忆蝶便无法狠下心继续骂下去,反而忍不住蹲在地上,平视著垂头丧气中的神兽,柔著声线安慰道。
  
  
  『谢谢你。』
  
  抬起头,梦感激地舔舔忆蝶的脸庞,在见到对方毫无反应时,却不禁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很讨厌我这样做吗?为什麽今次没有生气了?』
  
  
  忆蝶忍不住笑起来。「被你不停地舔著,再讨厌,也不得不习惯吧?」
  
  梦听罢,马上抗议起来,认为忆蝶这话的意思,大有自己强迫对方之意,又说自己根本没想过要强迫对方。看到梦如此反感,黑发青年只好笑著安抚道:「你想到哪里了?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啊。」
  
  「这是你示好方式,而我又想接受你的好意,当然要尝试习惯一下吧!再说,我总不能期望你跟我握手吧?」
  
  
  『哼,这样的解释才像样嘛!对了,你还有一个问题未答。』
  
  『为何这个家没有女主人?你们人类不是喜欢早婚吗?印象中,你们在十七、八岁便结婚吧?』
  
  
  「呃..这个嘛...」
  
  忆蝶无法回答,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说起来,为什麽自己还没娶妻?城中所有同年的青年,有好些已经生子了,唯有自己...
  
  忆蝶不得不沉默。
  
  
  
  美丽..但愚蠢的人儿...为什麽你不再张开眼睛?为什麽你不再说话了?为何你不再回应我?快点回答我!快点张开眼看著我!你快点跟我说话啊!为什麽..你会相信了如此荒谬的梦境,以为这是现实了?为什麽你会这麽愚蠢啊!
  
  我明明是这麽的爱你..我明明是多麽的希望跟你一起啊...为什麽..为什麽要离开我?我说过,不管多困难也好,都会给你幸福,给你一个名份的...
  
  既然你要离开我,那我亦不要再喜欢你了...
  
  对,反正你本来就不是我最想得到的,所以我要舍弃你...美丽,但愚蠢而软弱的人儿啊,我不要再见到你了...
梦魇 09-12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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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真的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自己住在亚斯莱特城的一座大屋里,还不知何为生老病死,每天只知天真无知地缠著他人陪自己玩,而其他人也总是很体谅似的陪著自己。
  
  忆蝶有时会很奇怪,为何屋外的小孩子可以跟其他小孩子一起玩,而自己身边的,却是比自己大得多的成年人,他们总是站在远远的陪著自己,不管忆蝶如何哀求,他们就是不愿意走近一点,陪忆蝶玩耍。
  
  最奇怪的是,每当忆蝶缠上其他人要玩时,他们总会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要他乖乖的。
  
  当时的忆蝶没有细想,寂寞的他乐此不疲的继续缠著他人要玩,直至那一天。甚少回家的父亲,突然出现在阳光下,轻轻地把忆蝶抱到马车上,把他带到大屋里,这时忆蝶才知,原来自己一直所认知的家,不过是希迪斯家族的其中一座别墅。
  
  在沉重的钢琴声、一片呛鼻的白百合花香中,忆蝶第一次知道,他还有其他很多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明白平常陪在身边的都是下人,还有见到所有人都以差不多的眼神看著自己。
  
  接著在父亲的带领下,忆蝶慢慢地走到床边,看到一张自己很熟悉的脸。
  
  乌黑的长长秀发、白晢的肌肤、如血般豔丽的红唇、楚楚可怜的身段,当时躺在床上的东方女性,简直如十多年後的自己般,让人一眼便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
  
  
  这就是那女人的儿子?老天,竟然完全一模一样,还以为那淫乱的疯女人死後,我们便不再需要看到那张脸...
  
  怎可以让这个杂种成为希迪斯家的继承人?他会让家族沦为他人的笑柄。
  
  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多久啊?不过是个卑微的女人,竟然要让我们为她站这麽久?
  
  
  窃窃的低语残酷地钻入忆蝶的耳朵里,年幼的他忽然明白了,明白自己是什麽身份、自己有什麽责任,更知道了那些目光的意义。
  
  在送走闻名全国的蝴蝶夫人後,父亲难得地留在别墅。这个在战场上令人不寒而栗、即使身受重伤也依然杀人无数的男人,在夜里用力地抱著忆蝶,痛苦地哭泣著,不断地道歉、哀求心爱的人别离开自己,直至自己力尽昏倒。
  
  那晚之後,父亲又再次回复平常的样子,但忆蝶却变了。
  
  忆蝶不再缠著他人要玩,变得很喜欢看书,任何上流社会的公子会学的,什麽弹钢琴小提琴社交舞说话方式步行姿态等等,他都努力地学习,拚命地不让别人看轻。
  
  
  随著年纪越来越大,忆蝶开始知道母亲的事。
  
  听说母亲来自南亚的某国家,随著一个杂技团来到这里,遇上了刚凯旋归来的父亲。接著犹如所有爱情故事般,二人一见锺情,在别人的反对下结婚。然而,不管父亲如何小心翼翼地保护及疼爱,言语上的不通、他人的排斥与厌恶依然吞噬蝴蝶夫人的心,这个名为蝴蝶的女人,在生下儿子後便疯掉了。
  
  有人说她本来就没福份成为希迪斯将军的正室妻子,所以现在承受不了将军的贵气,终於自取灭亡。然而,不管其他人如何说,位居於二人之下、万人以上的希迪斯一世,却依然留在妻子身边,守护她爱护她,直至爱妻虚弱而死。
  
  大将军希迪斯一世从此不再娶妻,完全不近女色,有人说他为亡妻而终生不谈婚娶,也有传闻道,大将军从酷似亡妻的独生子身上得到慰藉,不需要其他女人。
  
  後者那传闻在忆蝶廿一岁那年被打破了,在黑发青年成年的那天,希迪斯大将军下了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决定,把当时是郡中最贫穷的汉斯堡城交给独生子打理,说期待对方可创出一番成绩,改变这个城的命运。
  
  这决定,跌破了家族中不少人的眼镜,他们本以为,希迪斯大将军会把最富裕的城市送给忆蝶,又或是把忆蝶留在身边取代亡妻,然而,所有人都错了。
  
  反观忆蝶,他却显得冷静多了,在平和地接受任命後,毫不留恋地出发。
  
  
  大概是因为自己早已猜想到吧?
  
  忆蝶很清楚自己只是蝴蝶夫人的替身,是安慰父亲的一个幻象,他希望自己可成为真正的蝴蝶夫人,却强壮得不会让父亲担心,然而他这个蝴蝶夫人越坚强,父亲便越冷淡。忆蝶突然意识到,过份坚韧的公主,根本不需要王子来保护。
  
  忘不了父亲当天的绝望与痛苦,忘不了那天的泪水是如何的炽热,忆蝶根本不容後悔,更不可如母亲般,让父亲难过,只得咬紧牙关,拚命地苦干,如父亲所愿,做出一番成绩。
  
  於是,公主成为了很多女性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在这些年来,不少大家族都希望与忆蝶联婚,然而每当有人提起联婚的事时,黑发的青年总会想起在失去母亲的那个晚上,父亲是如何绝望地痛哭,又是如何悲切地哀求自己别离开,尽管明知父亲伤心的对象是那个永不回来的蝴蝶夫人,但在那瞬间,忆蝶却有种父亲在挽留自己的错觉。
  
  於是,婚事就这样被拖延,一直到了现在,身边依然没有伴侣。
  
  
  『喂,你没事吧?怎麽你的眼又流下这些苦苦的液体了?』
  
  
  关切的声音拉回忆蝶游离的思绪,下意识的伸手抚到脸上,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脸。「这是眼泪,伤心时才会流下...」说著,忆蝶不禁以手捂著脸,像是不想让梦看到自己的羞态般,轻轻地续道:
  
  「这些年来..很多家族曾向我提亲,可是..我却觉得..自己无法跟那些女人过一辈子...我根本无法爱她们...」
  
  「或者..我缺少了些什麽吧?」
  
  
  怜惜地看著痛苦地饮泣,却又要咬著下唇拚命地忍耐的忆蝶,梦忍不住舔去黑发青年腮边的泪水,安抚地说道:『换个角度来想,不愿结婚,是因为不想误了他人的终生幸福。』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顺著泪水来到唇边轻舔一下,梦再道。
  
  
  「不...」越是想得多,便越觉得自己根本不如梦所说般善良,只是逼不得已地成为这样的自己啊。忆蝶不禁捂著脸,痛苦地吮泣道:「是你把我想得太好...」
  
  10-11
  
  
  自从立下目标,成为坚强的蝴蝶夫人来守护父亲、弥补父亲的遗憾後,便发誓流血不流泪,想不到今天为了一只白痴神兽,竟然破戒了...而最最最过份的是,那只没长脑子的梦,竟然在自己哭泣时离开了!
  
  当忆蝶哭够了,抬起头,下一秒便是呆在已空无一『兽』的起居室中。
  
  是否自己说得太坦白,令本已厌恶人类的梦讨厌自己了?但不管怎讨厌也好,看到有人在痛哭,梦应该说些安慰的话,又或是留下来陪伴一下吧?怎可以跑掉?说它没长脑袋,它还真是没长脑袋。
  
  算了,王子..根本不需要其他王子前来救赎,王子要做的,不是哭泣,而是自己的本份。苦涩地笑一下,忆蝶望著自己的手心想著。
  
  
  
  为什麽我会得不到满足?
  
  在侵占的一刻,我明明很愉快,身心舒畅;在双手捏紧脖子、听到颈椎格格作响时,我明明很兴奋。然而,为何事後会觉得如此的空虚,有种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似的?我已经实现了愿望,让心灵的渴求得到满足啊?为何感觉就是不一样?
  
  不对,这不是我要的!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到底我想得到什麽了?我不明白,为什麽自己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啊!有谁来告诉我?
  
  不行,有权有势的我,又岂可以不快乐?这太荒谬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梦没有再出现,而忆蝶也在哭过後的次天开始重新工作,亲自审判了意图刺杀自己的杀手,到贫民村探望受惊的村民,向全民宣布了新的措施,加强城中的保安,希望不会再有同类事件发生,派人调查亚斯莱特连环凶杀案的资料等等,数也数不清,直至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黑发的青年才有时间前往麦文尼的诊所拆线。
  
  「我的天,忆蝶竟然亲自前来?我还打算去找你呢!」
  
  当麦文尼打开门,看到忆蝶正站在门外时,脸上的不耐烦马上消失,随即扬开双臂准备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黑发青年理所当然的皱著眉闪避,看著麦文尼那满颈的吻痕,还有那身暴露的浴衣装束,下身的若隐若现,忆蝶心中了然,不禁挑起一双秀眉。「医生,你打算穿成这样到我家吗?我怕我家的下人不让你进屋呢!」
  
  「四天前我已经在找你。怎样?没有打扰你吧?」
  
  
  「忆蝶,你这麽想见到我吗?很难得啊!好,你等我一会。」麦文尼不以为然,落落大方地任由大门开著,犹如存心让他人看到内里的情况般,走到病房里,扯起一个半身赤裸的女人,丢垃圾般拉到门前推出。
  
  「滚!」
  
  
  「麦文尼,你很混蛋。」
  
  忆蝶冷眼看著这场闹剧,在那女人脚步踉跄的经过自己身边时伸手拦著,脱下大衣,温柔地裹著女人的身体,拉著对方回到麦文尼的诊所里,为对方穿上衣服,轻声说道:「看清楚这混蛋的真脸目吧,以後别再来了。」
  
  女人满脸泪痕,定定地望著忆蝶一会,忽然抹乾脸上的泪水,认真地点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唉呀,又要重新找女人了。」
  
  
  「下流!」忆蝶的脸在目送女人离开後,蓦地变得冰冷,走上前,脸不改容地甩了麦文尼一巴掌,狠狠地道:「别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抚著蓦地变得红肿的脸颊,麦文尼不怒反笑,猛然拉过忆蝶的手腕,往上一拉,另一手则纯熟地拥上那因失去平衡而靠向自己的身体。「虽然忆蝶生气的样子是很美,但这样掴我似乎不太好吧?难道你不怕我从此不再帮你吗?」
  
  侍从看到忆蝶被麦文尼以不堪、却也豔丽煽情的姿态被抱著,脸色登时大变,连忙拔出长剑,严阵以待。
  
  
  「先退下。」
  
  比起侍从的慌张,忆蝶本身反而显得冷静多了,平和地摆摆手,示意侍从收起剑离开。「我想我早已说过了,你是全汉斯堡城中最适合被送上死刑台的男人,不过你亦是唯一愿意无条件地协助我的人,所以我才一直地忍著你,没有杀你。」
  
  与麦文尼差不多的轻松神色,忆蝶阴冷而邪美地笑著再道:「怎样?你要舍弃自己活著的唯一价值吗?」
  
  看著那扬起,却毫无一丝温度的嘴角,平和、没有任何笑意的眼神。麦文尼知道忆蝶是认真的,也知道只要说声不再医治贫民,黑发青年便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锁好送到死刑台,金发男人只好举起手示意投降。
  
  「看来你的脑袋尚未彻底的腐烂掉,还懂为自己著想。」
  
  忆蝶满意地眯起眼、轻蔑地一笑,转身走向病房,却料不到麦文尼投降过後突然反口,从後偷袭自己。
  
  
  「你这只骄傲的毒蝴蝶...」本来便比忆蝶高上个半头的麦文尼,轻易地以单手把忆蝶纤瘦的双臂反锁,另一边手亦随即用力一推,把黑发青年压到办公桌上。
  
  「别太得寸进尺,在你忍受我的同时,我也在忍受你。」
  
  俯下身,舌尖轻舔在忆蝶的耳壳上,在感觉到对方的颤抖後,顺势地拨开柔软的辫子,滑在白晢的後颈上,另一只手,更开始解开黑发青年前胸的钮扣。「你欠我这麽多,若非我是君子,我早已上了你,次数更多得足够把你调教为小淫妇。」
  
  
  「我知道。」
  
  忆蝶的声音缓缓地从麦文尼身下响起,语气声线平和得不如一个好像快要被施暴的人,反而似讨论最近的天气如何。「从我找上你的那一天,我便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我没料到,你到今天才说出来。」
  
  「没错,我不想这样做,所以每当你暗示之时,我都会拒绝,可是..若你真的要上,我是不会反抗。」
  
  
  麦文尼不信,伸手探向忆蝶的臀上,感觉到触手处一片柔软,完全没有紧张或抗拒的僵硬,不禁脸色一变,把黑发青年翻过来,只见对方一脸的坦然,正笔直地望著自己。
  
  「你...」
  
  忆蝶没有回应,反而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麦文尼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推开黑发青年,转过身,踢垃圾桶泄愤,不高兴地嚷道:「不玩了!不会挣扎的忆蝶根本挑不起我的兴趣,感觉就如上别人般,无聊极了!」
  
  黑发的青年依然没有回应,相比於麦文尼的不忿,他反而如没事人般,慢慢地爬起来,施施然的整理衣服。
  
  看著忆蝶的反应,麦文尼忽然惨叫:「天,我中计了!」
  
  
  「是啊,你发现得很快嘛!」
  
  回眸一笑,半眯的眼中带著一丝的狡黠,忆蝶愉快地回应道:「是你自愿放弃的,可别怪我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你...」手指颤颤的指向正得意地笑著的忆蝶,麦文尼的脸色忽红忽白,表情又是气愤又是懊恼。
  
  想不到忆蝶会这麽大胆,故意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温驯态度,好让喜欢向难度挑战的自己自愿放弃,难道他真不怕就此而被强暴?不,忆蝶那表情,那种平和的态度,他是真的打算赌一局的,如果赢了便可保著贞操,如果输了,就当是偿还自己免费治疗的债...
  
  麦文尼只觉这局输得彻底,同时令自己输得心服口服,只得轻轻叹息:「为了这个汉斯堡城..不对,为了希迪斯将军,你还真豁出了所有。」
  
  
  闻言,忆蝶的笑容一僵,身体也微微一震。「你说什麽了...」
  
  
  「没什麽,见到你这麽努力,我觉得心疼吧。」
  
  走上前,一反之前的,麦文尼不带一丝欲念地轻轻抱上忆蝶的纤腰,又解开辫子上的丝带,让长发披散落在肩上,接著怜惜地抚上眼前人的脸:「何必这麽辛苦?做一个柔弱的蝴蝶夫人不好吗?要明白,王子是永远得不到救赎的。」
  
  
  感觉到麦文尼的举动不带任何侵略性,亦不含任何的欲望,忆蝶不好意思推开对方,只得站著不说话,直至听到金发男人说出这番话来。「你什麽也不知...」
  
  
  「不,什麽也不知道的人是你啊,即使再努力又怎样?到头来大概是一场空吧?」
  
  
  「麦文尼,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了,现在便更觉奇怪。过去四天,你到哪里、听了什麽人的说话?」
  
  忆蝶皱著眉头反问:「你是否听到了什麽奇怪的事?」
  
  
  「这个嘛...」麦文尼沉吟,张开嘴不知说了什麽。忆蝶见状,马上疑心大起,更不顾现在的姿势,身体下意识地贴近对方,想听清楚那彷如蚊呐似的呢喃,完全没留意到,本是放在後腰上的一双手,正缓缓地移到自己的臀上。
  
  「忆蝶,呵呵,今次换你中计了。」随著邪魅的笑语,是臀部一阵异样的触电感觉。忆蝶抬起头,只见金发男人的嘴角正狡猾地勾起。
  
  
  「你这无赖!」
  
  忆蝶顿时脸色刷白,惯性地拔出插在腰间的手枪,手势纯熟的直指向麦文尼的下巴。「你竟敢..竟敢对我如此的无礼?你..你不想活了!」
  
  
  即使被手枪指著,麦文尼的神情依然自然轻松,伸手把枪推离下巴、以手心按在枪嘴上,温柔地笑道:「如果你忍心让绝世的医术消失於世上的话,那你开枪吧。」忆蝶不语,表情还是一贯的冷漠,可是拿著枪的手却开始颤抖起来。
  
  「忆蝶,你在害怕吗?到底,你是害怕我,还是害怕爱情了?」
  
  
  「你哪些都可称为爱?别引我笑了。」
  
  暗地深呼吸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忆蝶甩开麦文尼的手,又以枪背打在麦文尼的肚子上,意图挣脱离开,然而金发男人并没有因痛楚而松手,反而低下头,轻啄忆蝶的唇瓣。
  
  
  「那就当这是治疗的酬金吧。」
  
  唇瓣在轻轻接触後,随即便离开了,麦文尼更同时放开抱著忆蝶的手。反观忆蝶,本来拚命挣扎的他,现在神色反而和顺得多,尽管眼神抗拒,但麦文尼心知黑发青年因把这个吻当成酬劳而心安理得,不由得轻叹一下。「开始拆线吧。」
  
  
  
  汉斯堡城,希迪斯府,黄昏
  
  
  尽管麦文尼表示,他所说的一切只为了引忆蝶上钓,好让他占些便宜,而这个藉口,也极为符合金发医生的基本性格,然而,忆蝶却无法相信。
  
  的确,麦文尼是极为好色,某程度上更可称为变态,找机会吃豆腐是家常便饭,只是,不管怎样去解释,也无法解释到麦文尼所说的话,为何会几乎说中自己的心事,又或者是..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很多人也认为希迪斯父子已决裂,却没有人知道忆蝶心中在想什麽。他们一方面窃喜於忆蝶的失宠,一方面又担心深沉寡言的青年会再次得到将军的欢心,名利双收,只好强装出一个牵强的笑脸来应酬。可是麦文尼却说中了自己为父亲豁出所有的心情,还有最重要的是,他看出忆蝶其实很想取代母亲,成为蝴蝶夫人。
  
  忆蝶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亦从没表现出来,除了父亲,其他人根本没可能会知道,更不用说什麽猜出来吧?所以,在麦文尼离开汉斯堡城的数天里,一定是遇上什麽事、又或是从什麽人听到一些事。
  
  
  在麦文尼拆线时,忆蝶曾经用尽各种方法来试探,谁知那金发的男人看来轻佻,实为心思细密,毫不透露口风之馀,更歪曲黑发青年的意思,乘机非礼。
  
  看著桌上的文件,忆蝶不禁把脸埋在双臂间轻轻叹气。
  
  
  『怎麽了?依然不开心吗?』
  
  
  黑发青年头也不回,也知道来者是谁,想到对方曾舍自己而去,忆蝶的心情不禁更闷闷不乐。「你不是去找魇吗?怎麽又回来了?」
  
  语气中充满著酸味,可是现在的忆蝶实在无力包装自己。
  
  
  『我没有啊,我只是见你好像很不开心,所以出去想办法逗你,可是我又不熟悉你们人类的喜好...』
  
  梦的声音有点委屈,却不再如过往般马上指责人类过於自我中心,乱发他人的脾气。
  
  『这段日子来,我一直看著人类的举止,看到他们很喜欢送一种红红的花,可是我在附近找不到,加上要避开人类,所以迟了回来。』
  
  
  「红红的花?」
  
  听到梦的解释,忆蝶的气也消了大半,再加上听到对方的说话,马上好奇心大於一切,抬起头转身一看,只见梦正立在窗台前,银色的毛发依旧闪烁,可是双眼的颜色却被它口中叼著的花遮盖。
  
  那是一束比血还鲜艳、代表爱情的红玫瑰。
  
  
  12
  
  
  「这不是红玫瑰吗?」
  
  忆蝶不禁惊讶地轻呼道。的确,这种花是最受欢迎、也最常被用作逗他人开心,但..难道梦没看到,红玫瑰总会与爱情扯上关系,而且都是男士送给女性的吗?还有,整个亚斯莱特郡都没有玫瑰生产,那到底梦跑到哪里去摘花了?
  
  黑发青年心中有一堆疑惑,若是平时,他绝对会收在心中,用自己的方法来找出答案,可是对著梦这只神兽,忆蝶反而诚实坦白地问出来。
  
  「梦,你到底跑到哪里摘花了?」
  
  
  『啊?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自己一直往西边跑,直至找到了才回来。』
  
  
  听罢,忆蝶脑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梦傻傻地为了自己而一直追著夕阳跑,就只为了摘一束红玫瑰给自己...怎说好了?应该感谢它的好意,还是笑它的笨好了?黑发青年最後选择了没好气地回应。
  
  「梦,红玫瑰是男士用来送给心爱的女性...」
  
  忆蝶只觉有点哭笑不得,心中既有点甜,却也有点生气,实在很难找出适当的语气来说话。
  
  
  『送礼物就是送礼物啊,为什麽要分性别,还有什麽爱不爱?』
  
   梦有点不快地反驳道,忆蝶闻言不禁委屈。梦讨厌人类,要是它知道送花这行为等同示爱,大概会更加不高兴吧?还是会觉得自己违背了原则?不管怎样也好,梦也不会喜欢送花给人类的意思吧?而忆蝶正正就是梦所讨厌的人类,所以才认为要解释,谁知却弄巧成拙。
  
  『我不管什麽爱不爱,总之你给我收下。』说著,梦便跳到忆蝶面前,硬是把口中的花束塞到黑发青年的手上。
  
  
  察觉到眼前这银色的神兽真是很坚持送花,忆蝶只好叹息,然後接过对方口中那束鲜艳如血的红玫瑰。
  
  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收花?想不到是在这诡异的情况下、从这对象手中...
  
  不,或者应该说,忆蝶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收红玫瑰的一天。身为一个男人,却有著绝色容貌的忆蝶,身边从不乏追求者,更有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可是黑发青年却没可能从这两人手中收到花。
  
  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男人,是希迪斯将军一世,忆蝶的父亲,一个儿子又岂可从父亲手中收到鲜花?
  
  至於另一个重要的男人..一个二话不说便答应为自己免费医治穷人的医生,一个口中说爱,却不断地乘机吃豆腐占便宜的男人,想来即使那金发的男人会送礼物给自己,也绝非漂亮的花束,而是呕心的情趣用品吧?
  
  那梦呢?梦又是什麽样的存在?
  
  忆蝶很努力地分辨这三个雄性生物(本想说男人,但梦是野兽型嘛...)的不同。希迪斯将军,本应是世上第一个爱自己、同时是自己理应第一个爱著的男人,只是,做不到,忆蝶没办法单纯地爱著父亲...是爱,还是恨了?
  
  而麦文尼...其实忆蝶一直很感激他,尽管这金发的男人依然如他人般,被自己的外貌迷倒,可是他依然是第一个不视自己为希迪斯二世的人。虽然跟他一起时,总要小心翼翼地提防,却不用搬出城主的态度,可以耍任性、发脾气,可以轻松地说话,需要时可冲动地拔枪指向对方的要害...
  
  那麽..梦呢?
  
  实在很难说清楚,忆蝶只知,在梦的面前,总会忍不住表露出连自己也不知道的一面,闷闷不乐、不开心、难受、愉快、惊讶、生气...数也数不清。如果说在麦文尼的面前,自己可稍为轻松一点,可以表现出一些真我的话,那对著梦的时候,忆蝶就如一个完全忘了如何伪装自己的小孩子。
  
  在希迪斯将军面前,忆蝶总要小心地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在麦文尼面前,忆蝶是冷静地应对著;在梦跟前,忆蝶却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可是,这又代表了什麽?
  
  
  「梦,能够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想著,忆蝶拿著鲜花蹲到地上,轻轻地环抱过梦,由衷地说道:「谢谢你..完全地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
  
  
  『你又怎麽了啊?』
  
  
  「没什麽,只是觉得很开心很开心吧,真的...」忘记身份与地位,直接跪在地上,闭上眼,把脸贴在梦温暖的毛发上磨蹭,忆蝶轻轻地呢喃道:「如果不是你,我也无法发现自己有这麽多不同的脸孔。」
  
  
  『你在说什麽啊?』
  
  梦听後只觉得迷惑,不明白忆蝶何以会说出这番奇怪的话。什麽不同的脸孔了?看来看去,忆蝶明明都是这样子,就如当初第一眼见到他时一样啊!而且就自己所知,每个人就只有一个脸孔,从年幼至成长,从成熟至年老,虽然容貌有所不同,却不会说是另一副脸孔吧?
  
  或者黑发少年是指态度的问题吧?侧起头,仔细地回忆著遇上黑发青年後的事,然而,想了很久,梦还是觉得忆蝶是个率直的好人,表情总是俏皮而柔和,喜怒形於表面,让人觉得很舒服。『我想..我真的不明白...』
  
  
  「我就猜到你会不明白。」
  
  微微松开手,望著正一脸疑惑的梦,忆蝶不禁眯起眼,愉快地笑起来道:「要留在我身边观察一会吗?否则你是无法了解的。」
  
  
  『你想让我了解吗?』
  
  
  「当然啦,要不然,我为何作出这样的提议?」看出梦并不抗拒留在自己身边,忆蝶打算为对方下决定。「那你乖乖地看著啦。」
  
  爱怜地以指尖轻拂过梦的耳朵,俯下身,温柔地吻在对方湿润的鼻子上,然後下一秒,柔和的表情蓦地变得冷漠,一双清澈的碧眸现在犹如无底潭似的,深不见底,更无法照映出任何感情。
  
  「梦,一会别乱动。」不只是表情,忆蝶连声线也变得又冷又硬,站了起来,拿过唤人铃轻轻一摇。
  
  
  「忆蝶少爷,有什麽吩咐了?」不到一分钟,便已有人敲门进来,恭恭敬敬地忆蝶行礼问道。
  
  
  不比平时的亲切,此刻的忆蝶没有让侍从坐下,反而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说道:「这只是我的宠物,样子是挺凶的,但个性温驯,你去告诉其他人这件事吧。」
  
  梦不禁愣愣地望著这样的忆蝶。不,这真是自己所认识的忆蝶吗?这黑发青年,平时不是很和顺、很有礼的吗?怎麽才数秒间便变成另一个人了?这就是伪装出来的忆蝶?还是,这个才是真正的忆蝶了?
  
  忆蝶听到梦心中的疑惑,但表情依然分毫不变,待侍从回应过後再道:「还有,你去挑数个聪明的人,去调查麦文尼医生在离开汉斯堡城的四天里做了什麽,又见了什麽人,一有消息便马上回来报告。」
梦魇 13-16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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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罢,梦与该侍从马上愣住,惊愕地望著黑发青年的背影。尽管梦不是很了解,但从上次遇袭事件看来,忆蝶应该是很信任那个叫麦文尼的人,跟对方也算熟络,怎麽突然要调查?
  
  至於在场的另一人,跟在忆蝶身边比较久的侍从反应更大,曾受过严格训练的他闻言後还是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的确,忆蝶从没向麦文尼表现过一丝好脸色,每次一见面,金发的医生总会乘机吃豆腐,而黑发的青年又一定会拔枪指吓对方,关系称不上很好,然而...侍从在旁看得很清楚...
  
  尽管忆蝶口中说讨厌麦文尼的非礼,反应上也挺抗拒的样子,然而,黑发青年却从未试过真真正正地拒绝、挣扎,不让下属处理,总是私下解决,即使拔了枪,也从未试过射出一粒子弹,侍从只觉得二人之间,只是激烈一点的打情骂俏。
  
  终有一天,忆蝶会接受麦文尼吧?侍从是这样想著,毕竟在麦文尼面前,黑发青年会比平时有多一点的表情,也比较像一个活著的人。
  
  但如今,忆蝶竟然说要调查麦文尼过去四天的行踪?该不会是什麽争风吃醋的事吧?
  
  
  「看来你不太想做此任务?」
  
  忆蝶不知何时转过身,笔直地盯著侍从微笑,可是梦看得出来,黑发青年并非真正地笑著,他的笑容并未传到一双冷峻的碧眸中,他的表情只是一个名为威吓的面具...
  
  
  「不是。」侍从连忙立正行礼,点头接受命令。这时黑发青年又叫侍从调查亚斯莱特连环凶杀案死者的背景资料、交友状况、事发前数天及遇害当晚曾发生过的事的详细情节,在把所有事吩咐清楚後,这才让侍从离开。
  
  
  不过短短的数分钟,已令梦觉得大开眼界,明白所谓不同的脸孔是什麽意思。
  
  梦不禁惊讶於忆蝶变脸之快,同时亦惊讶於自己的反应。明明不是自己真正的性情,却以伪装示人,这样算是虚伪、是一种欺骗、是人类的劣根性,在亲眼目睹这一幕後,自己实在应该狠狠地指责黑发青年,又或是好好地劝导对方,让他重归正途之上。
  
  然而,不知为何,梦就是没冲动、也毫无兴趣就这事而反对忆蝶的做法,它甚至有点庆幸黑发青年板著脸来对待侍从。
  
  「怎样?觉得我很虚伪吧?会不会觉得讨厌了?」
  
  眼看银色的美丽神兽一脸的迷茫,在侍从离开後久久不说话,忆蝶蹲下来,平视梦的一双暗红眸子问道。
  
  
  『很奇怪啊,我完全没有觉得讨厌。』摇摇头,梦走近忆蝶,以毛茸茸的头依依地磨蹭著黑发青年的胸膛,语气有点不肯定、也有点迟疑地回应道:
  
  『如果你对著他们灿烂地笑,或者我真的会觉得讨厌。』
  
  
  闻言,忆蝶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坐到地上,伸手环抱过梦,把对方的头按到自己胸前,偏过头,把自己的脸贴近梦的,轻轻磨蹭著。「梦,谢谢你这样说啊。」
  
  「谢谢你愿意了解我、接受我。」
  
  这是发自内心的话语。梦本来对人类充满偏见,即使只是小小的一句话、无心的一个动作,也可以令这厌恶人类的神兽反感,因为对他来说,人类几乎是世上最丑恶最低等的生物。忆蝶最初以为梦在看到平常的自己後,会责备自己的虚伪,谁知竟得到完全相反的回应。
  
  面对梦的回应,忆蝶怎可能不开心了?这是在初初遇上时绝对想像不了的发展啊,原以为,一人一兽会以针锋相对来作结束,梦会带著对自己的鄙夷离开...
  
  
  『为什麽要道谢了?我只是说真话吧?』相对於忆蝶的感动,另一只当事人却完全不知自己说了什麽,会令黑发青年道谢。
  
  
  「你不明白便算了吧。」
  
  忆蝶没有解释,只是轻轻一笑回应。梦大概不知吧?对忆蝶来说,要得到讨厌人类的梦的认同与接受,大概是天下间最困难的事情。「好了,我还有工作,你呢?打算留下还是离开?接著我会只顾工作而不理你啊。」
  
  
  梦侧过头,有点困扰地再想了一会,一脸的不明所以,疑惑地反问道:「刚才你不是叫我留下吗?怎麽现在又问我离不离开?」
  
  忆蝶听罢再次发愣,怎麽在放下嚣张自大的态度後,梦就如一个傻呼呼的小伙子般?
  
  会不会是因为梦来自的世界,文化及教育与人类世界不同?或者...梦其实只是小孩子,只是自己误会它已成年?还是梦讨厌人类,是因为它在原本的世界里,所学到关於人类的,尽是人类不好的一面,令梦以为这就是人类的所有?於是当它见到跟认知中不同的人,便觉得很好奇...
  
  『什麽啊!我已经一百四十岁,早己成年了,转回人类的年龄,我大概廿一岁!』对於忆蝶的疑问,梦有点气愤地如此回应道。
  
  
  「廿一岁啊...比我还年青...」黑发青年有点吓一跳,怎样也想不到,这个有时会很老成、有时又很单纯的梦,原来比自己还年青。不过这样想也好像不对,虽然在换算为人类年龄时它是廿一岁,但说到底梦也活了百多年,算是老头子...
  
  「活了百多年才等於廿一岁,你的世界跟我的世界分别真大。」仔细地抚著梦的银色毛发,亮丽而柔软的,实在不像活了百多年的生物。
  
  
  『当然啦,不过别问我,我是不会说关於那世界的事的。』
  
  一说到梦的世界,那头银色的神兽又回复初遇时的高傲,昂然的抬起头,一副为自己的故乡自豪的样子,以一贯的轻蔑口吻再道:『区区一个人类,才没资格知道那世界的事。』
  
  
  「区区一个人类,没资格知道那世界的事。」在梦说出这如此看不起人类的一句话的同时,黑发青年也笑著,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梦听罢随即挣脱忆蝶的怀抱,急急退後两步,一身警戒的状态,疑惑地瞪著眼前人,只差没开口指责忆蝶窥视它的内心。
  
  见状,忆蝶也只好无奈地耸耸肩膀,苦笑著道:「很容易猜到你会说出这句话吧?你这麽看不起我们人类...」
  
  天晓得...在忆蝶说出那句话时,是多麽希望梦反驳说它没这样想、在听到那美丽的银色神兽真的说出那句话时,左边胸口有多痛、而现在的自己,又有多失望、有多难过。原以为关系已经好转,却突然发现自己不过在原地踏步...
  
  忆蝶不禁轻轻叹息,站起来走向书桌。「我开始工作了。」
  
  然後,不再理会那只已经放松下来,再次不明所以、一脸迷惑的银色神兽。
  
  14
  
  第一名受害者,十七岁,来自邻郡的学生,背景资料不详,但应该没有任何不良的嗜好,遇害当晚跟朋友出外喝酒庆祝生日,怀疑是回家後遇袭,数天後被同学发现倒毙位於海斯特港家中的衣柜里。
  
  第二名受害者,出生於有克市,廿四岁,是希迪斯将军府中的仆人,负责於前厅接待客人,为人开朗,甚少与人结怨。在遇害当天晚上放假,根据家人的口供,他在八时多回到家中,之後便再没外出,整晚亦无任何异状,然而他却被发现身上绑有石头,沉在朱德里河中被水草卡住了。
  
  第三名受害者,出生於伊贝市,廿一岁,是亚斯莱特城花街的陪酒女郎,也是一名孤儿,据附近的人说,她身世可怜,生活态度很小心,甚得客人喜爱,最近跟一名客人走得很近,该男士更曾当众向她求婚,据闻死者很是心动,有意思答应。案发当晚,受害者留在酒吧收拾打扫,次天下午被发现陈尸於酒窖里,死状极为恐怖。
  
  第四名受害者,卡依城人,十九岁,是个有名的骗子,专门欺骗富家小姐的感情,以得到金钱上的收入。遇害当晚所作的事不详,被发现倒毙在位於奥玛市市集的仓库旁。
  
  第五名受害者,外国人,十八岁,跟随父母来到卡依城做生意,背景资料不详,在郡中无认识的人,跟第一名受害人一样,遇害当晚明明在房中休息,却在第二天被发现倒毙於距离旅馆不远的公园里,衣著整齐地坐在秋千上,身边还散满了一地的花瓣。
  
  第六名受害者,廿五岁,出生於亚斯莱特城,母亲现住在海斯特港,受害者本身一直於郡外工作,在剧团中担任舞者一职,最近一个月因家中母亲病重,於是特意回家一趟。曾跟旧朋友莱恩·希迪斯聚旧,然後被送回家中,不久前被发现被冰封在埃尔山上的赛西湖中。
  
  根据卡依城城主-安纳贝尔夫人及其女儿-哈丽雅特的口供,莱恩在聚旧後前往位於卡依城城郊的别墅参加舞会,整晚没有离开。
  
  相信还有其他受害者未被发现。
  
  
  六名已被发现的死者,除了多数是男性,而且年轻,样子也不差外,不论是遇害地点,背景、生长环境、甚至是被发现的地方也没有共通点,根本无法更进一步去了解凶手选对象的模式。
  
  只有两点是比较特别的,值得留意,那是第三及第六名死者。
  
  六名死者当中,只有第三名死者是女性,而且尸体被严重破坏,据忆蝶的情报人员的报告,发现尸体的人、还有随後赶到的警察,在见到尸体的惨况後,都忍不住呕吐起来,事後更一直需要接受心理辅导,无法正常生活。听闻..那是..几乎看不出样子与性别..看不出那是身体哪部位的一堆肉块...
  
  至於第六名受害者,说他的特别..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遗体彷佛被好好保存的人。其他受害者,他们的尸体如垃圾般被丢弃,然而第六位受害者,那位叫格温德林的漂亮男人,被发现时,身穿著蓝色的舞衣,双手放在胸前,安详地被冰封在湖水之中,犹如童话中假死在冰棺中的公主般,凄美得令人心碎。
  
  啊,还有一点是很重要的,其他受害者的下身都被撕裂至血肉模糊,曾经被强暴不止一次,可是在格温德林的身上,尽管有著曾发生性行为的痕迹,却没有被施暴。
  
  会被认为是同一凶手所为,大概是因为...案件中的离奇吧?从死者的遗体看来,除了第六名受害人,其他人都有著明显地曾经激烈挣扎过,如指甲折断、双手有被紧握著或绑著的瘀伤,可是不知为何,法医不但找不到凶手留下的皮肤毛发,而最离奇的是,尸体上竟完全没有一滴不属於死者的体液。
  
  
  看著手上那份连环凶杀案的资料,忆蝶不禁烦恼地沉吟。
  
  虽然在郡中四大城市当中,就只有自己的汉斯堡城还没出现受害者,然而,没有人可保证凶手不会来到这里,再说,从之前四宗凶杀案看来,即使事前加强治安也没用,这凶手神出鬼没,只可用离奇来形容他的犯案手法...
  
  或者,从凶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受害人带离安全的地方、又是如何完全不留下证据著手比较好吧?黑发青年有一预感,只要知道他的方法,便可找出凶手的真面目。
  
  
  不知这麽努力地找出凶手的自己是否太多事了?托著头,忆蝶轻轻地苦笑起来。
  
  其实是与己无关吧?说到底,汉斯堡城依然是郡内最和平的城市,凶手也似乎特别眷顾这个地方,并没有在城内犯案,照道理说,自己应该先做好份内事,做好一切防范的工作,而不是坐在书房里,推敲著凶手到底是谁。
  
  然而,忆蝶却无法抑制心中的担忧。这单连环奸杀案已经震惊全国,由於有两名受害者离奇的在休息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尸体在公众地方被发现,却完全没人目睹案发经过或任何可疑人物,令他人不禁思疑亚斯莱特郡的治安及希迪斯将军的办事能力。为了此案,西蒙国国王更亲自召见了希迪斯将军,命他短时间内抓到凶手破案。
  
  受到国王的压力,处事一向谨慎低调的希迪斯将军,难得高调地加派五千名士兵在郡内协助警方,又把四城七市的其中三城七市城主市长、罂粟战争後退役的前参谋长邀请到亚斯莱特城商讨对策。
  
  对,三城七市,希迪斯将军并没有请忆蝶到亚斯莱特,若非黑发青年有著个人情报网,大概会被蒙在鼓里。一想及此,忆蝶不禁握紧拳头。
  
  
  父亲,到底你在想什麽了?为什麽要瞒著我?
  
  15
  
  「忆蝶,你长得越来越像母亲了。」
  
  在一间睡房里,一个英伟、神色却有点憔悴的男人正抱著一个很漂亮、黑发碧眼的小孩子,坐在床上,五指轻梳著小孩的柔软发丝,柔情地说道:
  
  「忆蝶忆蝶,这个名..真的与你很相配,只要见到你,便会令人想起已逝世、我最爱的蝴蝶夫人...」
  
  男孩不语,精致的小脸竟是微微皱著,却平和地没有一丝反抗。
  
  「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母亲时,她是一个来自东方的杂技团的人,负责在盘子上跳舞,当她穿著彩色的纱衣起舞,从一只盘子跳到另一盘子时,就如一只蝴蝶...在绿叶间翩翩起舞般,我对她一见锺情了。」
  
  「只是一眼便令我爱上了..多麽神奇?我从不相信爱情,更不信一见锺情,可是竟被我遇上了...」
  
  「那时我已经三十岁,是个成年人,有领地有权力,然而遇上她之後,我就如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般,天天到杂技团看她的表演,在送花时忐忑不安,在她笑时跟著笑起来,在她难过时,心脏如被人挖去般痛苦...为著她的一举一动著迷。」
  
  「纵使我们之间言语不通,但都小心地经营这段感情,努力地互相了解,最後踏上红地毯,结成夫妇...那是连做梦也想像不了的幸福,甚至比打赢了罂粟战争更满足...」
  
  「我竟然忘了当初的快乐,忘了最爱的她最需要我的爱护及信任,忘了她能依靠的只有我一人...我竟然忘了这麽重要的事,任由她陷於绝望之中,任由自己最爱的人的心被痛苦吞噬,让她孤独地步向死亡...」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你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两句话吗?蝶儿,你真是这麽狠心,要我孤独地留在世上,甚至不让我梦到你吗?」
  
  男人轻轻地说著,语气时而甜蜜、时而无奈,表情亦随著语气而变化,忽然兴奋、忽然颓丧、忽然满足、忽然迷茫,彷佛已沉溺在回忆之中无法自拔。在男人怀中的小孩似乎更难受,却依然忍著不挣扎,直至男人突然激动起来。
  
  「对不起..原谅我,好吗?我美丽的..我最心爱的蝴蝶夫人...回来我身边,让我保护你,可以吗?今次..我发誓今次一定会...」
  
  
  「不..不是的。」
  
  小孩哀伤地望著男人,轻轻地挣脱离开,站在男人面前,这时,小孩的手脚开始拉长,身体开始拔高,於数秒间成长为成人。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管怎样懊恼也无法追回来...」
  
  「不管父亲你如何希望我可成为蝴蝶夫人..可是我..始终无法成为蝴蝶夫人,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继承蝴蝶之名的王子,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其实我也希望自己可...」说著,忆蝶不禁惊讶地掩著嘴,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不是忆蝶第一次做这个梦,从小到大,黑发青年也不知自己梦到这幕多少次。
  
  或者正确来说,忆蝶不知看过这幕多少次。从现实到梦中,年幼时痛苦而无奈的回忆,变为成长後的梦魇。
  
  不管在现实还是梦中,忆蝶总是那麽的细小无力,明明是不喜欢、明明是不愿意听著那陌生的女人的事,讨厌父亲每次抱著自己的时候都会说那女人的事,却总会依恋地留在男人的怀抱中,再难过也不愿离开。
  
  刚才那番说话,既是一直想跟父亲说的话,亦是早就应跟自己说的话,可是廿年来,却一直说不出口。
  
  
  因为只要说出口,便代表自己承认了,并亲手打开潘朵拉之盒...
  
  
  「父亲...」
  
  忆蝶不禁以手掩著脸,痛苦地呢喃道。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今次再梦到那一幕,脑中总算会响起警告,要自己坚决一点,要斩断所有牵绊,然而到头来却如过去般,沉溺在男人的温暖、男人的气味中,无法自拔...
  
  到底是希迪斯将军把自己囚在监槛中?还是自己...
  
  用力地摇摇头,忆蝶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拿过浴衣披在身上,黑发青年决定洗个澡,让自己冷静下来,并完全忽略了背後那双暗红的眼眸。
  
  
  待布帘後传出水声,梦才敢从被窝中爬出来伸懒腰。
  
  所以..这又是忆蝶的其中一面?平时的忆蝶,总是美丽、冷静而聪明的,不管遇上什麽困难,也可以以大众利益为前提,化解眼前的难关。作为人类的他,总是温柔而坚强得不像一个人,原以为只是黑发青年过於完美,直到这一刻才知,忆蝶始终只是一个人。
  
  是的,忆蝶只是一个人,所以会有著人类的软弱,有著迷惑的时候,有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是作为领主的他,不可以把软弱展示出来,令民众不安。
  
  所以..这就是身不由己的意思吗?梦不禁沉思到。
  
  身为超越人类的存在、比人类更进步的自己,也难免有著烦恼的时候,更何况被俗世千丝万缕地缠著的忆蝶?想来忆蝶也会有著烦恼、希望拥有独处的空间,然而这个美丽的黑发青年总是把他人放到第一位,把自己放到末端。
  
  如此为他人著想..到底是好,还是坏了?梦一直觉得人类的宽容心不足,自私地不愿为他人设想,但在看到忆蝶在短短的数分钟间独自悲伤,不敢找任何人来分担时,梦突然希望对方可自私一点点。
  
  看著忆蝶痛苦地把脸埋在双手中,连伤心也不倾诉时,梦便觉得心脏很痛,很想为对方做一点事。
  
  
  『虽然这样做是不太合乎规则...不过...唉...』
  
  
  「你是谁?」
  
  梦闻声转过身,只见忆蝶刚从布帘後转出来,浴衣宽松地包著白晢的身体,长长的黑发正滴著水珠,柔顺地披在肩膀上。若非黑发青年的眼中充满著警戒,这绝对是很漂亮的画面。
  
  
  唉,怎麽又再次武装起来了?难道忆蝶不知偶然的软弱并不是罪吗?
  
  梦不禁轻轻叹息,为著这既坚强、也软弱的青年怜惜不己,而身体也顺著心中的涟漪走上前,温柔地把忆蝶抱入怀中。「你知道我是谁。」
  
  柔软的嘴唇,在黑发青年的耳边轻轻说道。
  
  16
  
  
  
  忆蝶万万想不到,当自己洗好澡,冷静过後,会有如此惊吓的事情在等著自己。忆蝶只知道,当脑袋在冷水的冲洗下平和,忽然想起自己昨晚理应在书房睡著,即使梦游,也不可能巧合地走回睡房,更不用说..身穿睡袍从床上醒过来。
  
  既然不是黑发青年本人,那即是..换言之..有人无视忆蝶的命令,藉他睡著时,把他从书房抱回睡房,放到床上..还换衣服!
  
  不是下过命令,任何人也不得进入睡房中吗?
  
  什麽时候,自己的命令都变成废话了?忆蝶不由得一阵羞愤,脑中也快速地想出各种不同的可能性。可以自由地进出这内宅的人,理所当然是自己的一班下属和那个死变态-麦文尼。然而,以麦文尼的个性,大概不是放弃这大好机会,来一个米已成炊吧?换言之,是那班没脑袋的大胆下属。
  
  看来在之前的日子里,自己太纵容下属了,现在是时候去好好管教他们。忆蝶想著,关上水龙头,披上浴衣,转身离开布帘。
  
  然後,只是一眼,忆蝶便知道自己错怪好人。
  
  
  「你是谁?」
  
  看到蹲在自己床上的银色人影,忆蝶下意识以双手护於胸前,警戒地盯著眼前人,张口沉声问道。
  
  
  身穿奇怪衣服,银发红眼的英俊青年没有回应,反而走上前,无视忆蝶的抗拒反应,把黑发碧眼的青年拥入怀中。「你知道我是谁。」
  
  直至把黑发青年被完全包围在双臂之间後,银发青年才凑到忆蝶耳边低声回答。
  
  
  「不是吧?」
  
  忆蝶闻言,不禁惊讶地轻呼出来。那低沉的声线、温柔如暖水般的语气,撼动人心的声音...令黑发青年即使没有抬头、亦肯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银发青年,也依然下意识地唤出一个名字:「你是..梦?」
  
  只听到对方以轻轻一笑来回应,忆蝶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原来是梦啦...随著心中的呢喃,黑发青年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任由银发青年抱著。
  
  「我没想过,你可以变成人类呢。」或者应该说,没想过梦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生物。
  
  
  「一直都可以的,只是我不喜欢这样做吧。不过无可否认,变成人类的身体,在某些事上是方便多了。」
  
  梦想也没想便诚实地回答道。
  
  
  「哦?包括抱我上床和帮我换衣服吗?」
  
  
  「哈哈...」听到忆蝶这样说,梦不由得有点尴尬,发窘地乾笑著,犹如帮自己解释的再道:「你们人类身体这麽娇生惯养,我怕你再继续睡在书房的话便会病。」
  
  
  忆蝶听罢只觉得既好笑、也好气。
  
  梦这番回答的真正意思还真可圈可点,到底它的意思是贬低人类的抵抗能力,还是在关心自己了?若然是出自关怀,又何须别扭地不愿诚实说出来?印象中,梦好像曾经批评人类因不爱说出心底话而做成很多误会啊!
  
  但换个角度来想,这代表梦虽然看不起人类,但其实它亦有著人类那不知是可爱还是可恨的特点。想到这里,忆蝶便觉得心情愉快起来。
  
  「担心我的话便直接说吧,不要转弯抹角来指责人类的没用。」
  
  
  眼前人..不是在嘲讽我在口不对心吧?闻言,梦有点心虚地想著,身体也下意识不安地颤动一下,心中快速的想了各种不同的应对方式及後果。
  
  想当然,自己可以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否认到底,想来以忆蝶的性格,大概不会当面拆穿,只是这样做的话,自己难免会沦为猪狗不如。看来也只好看出真话了...虽然是很尴尬,但总好过忘却自己的原则吧?
  
  想通之後,梦便清清喉咙,平和地道:「除了你,我还可以关心谁?我当然是关心你。」
  
  
  忆蝶活了廿七年,也从未听过任何人跟自己说这等话,登时愕然得微张红唇,良久说不出话来,直至梦疑惑地轻唤他的名儿时,才轻轻地开口道:「说这些甜言蜜语,不觉得羞吗?」
  
  说著,黑发青年的脸不禁泛起红潮。这算什麽?这犹如撒娇似的话,真的出自自己的口中吗?忆蝶只觉得快羞得要挖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什麽甜言蜜语啊?这是我的心底话,我是很认真的。」
  
  然而,身为另一位的主角,却完全不知羞的,厚颜无耻地继续说道,似要把怀中的忆蝶说到羞得抬不起头才甘心般。
  
  
  我就知道这笨蛋会这样说...
  
  忆蝶在心中暗暗想著,一边无地自容得把脸埋在梦温暖宽厚的怀抱中,不敢再说话,亦无法再抬起头来。
  
  梦这家伙,他的外貌的确是人类的英俊小生(虽然脑袋是草包),奇特的银色发丝、暗红色的眸子,高佻强壮的身材,漠然的目光、高傲的嘴角...不,与其说梦的人形是个英俊小生,还不如说,梦虽然人模人样,可是别人却可一眼看出他没可能是人类。
  
  完美得犹如上帝的杰作,是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魔性之瞳,强大、高贵、美丽,还有神圣不可侵犯,相比之下,被称为蝴蝶夫人的影子的忆蝶,只能称为凡人中的普通人。
  
  微微抬起头,目光越过梦的肩膀,望向自己的一双手,那麽的傲慢、也那麽的渺小,人类总是不敢面对自己的脆弱,自大的要逞强,却又不接受他人的缺点...难怪人类没什麽气质可言了...也难怪梦总是看不起人类,这些..都是人类自找的,不是吗?而忆蝶自己,亦正正是一个爱逞强、又自大、不愿正视自己的可怜人...
  
  总觉得..当自己跟梦在一起时,便会想起自己不愿面对的过去、梦到自己最不堪的一幕、心灵会无法自控地软弱下来,无法武装自己。忆蝶突然觉得双眼很热很烫。
  
  
  等等,为何会突然想这些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真是奇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梦身边时...会想著些有的没的。够了,给我静下来,不要想,死也不要再想下去...那段过去,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梦魇 17-20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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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父亲的眼中,忆蝶是蝴蝶夫人...
  
  在麦文尼眼中,忆蝶是蝴蝶夫人的影子...
  
  在民众面前,忆蝶是希迪斯将军的儿子,又或者汉斯堡城城主...
  
  在亲属跟前,忆蝶是那个女人的孽种...
  
  在梦的眼中,忆蝶是俗世里其中一个卑微渺小的人类...
  
  
  漠然、孤傲、冷静,以高高在上,却又非常关心居民的姿态塑造出一个城主的外貌,还有掩饰自己的软弱无助,以及保护那可怜的自己。
  
  世上有谁看到真正的忆蝶?那个与蝴蝶夫人无关、不是希迪斯将军的独生子,更不是那个令汉斯堡城极速发展起来的大城主,没有外貌、身世与地位,缩在心之角落中孤独地哭著,不被他人所爱的可怜孩子...
  
  这都是忆蝶不愿再看到,却在遇见梦後一而再、再而三去面对的...
  
  自己...
  
  忆蝶忍不住闭上眼,任由泪水滑下。永远不被他人所爱,永远无法逃避命运,永远没有人看到...这样的自己...为何还要活著?
  
  
  抱著忆蝶的梦,没察觉到黑发青年正往坏处想,只知四周的怨气正开始上升,而且怀中人开始微微发抖。到底这是什麽回事?梦在心中暗道。之前不了解忆蝶,所以以为怨气是来自黑发青年,然而如今再仔细感觉清楚,又似乎不是那回事。
  
  那是一个很容易令人误会的感觉,那道怨气既深也重,牢牢地缠在忆蝶身上挥之不去,若是不细心留意,便会以为这是源自黑发青年的内心,想来当初的自己也是这样吧?
  
  如果不是很恨忆蝶,且恨了很久的话,大概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梦只觉自己越想越迷惑,忆蝶是现今难得一见的好人,又怎会被人憎恨这麽久、又这麽深了?看来这是难以追寻答案的问题吧?银发青年决定不再想下去,先去关心怀中那不断发抖的人儿。
  
  「是我说错了什麽吗?」
  
  柔著声线、以脸颊轻轻磨蹭著忆蝶的发丝,然後缓缓分开,一边说著,一边伸手想把对方的脸托起,然而,却受到黑发青年的反抗。梦不禁奇怪地再道:「怎麽了?」
  
  
  「我不想让你看到现在的自己...太难看了...」
  
  黑发青年避开梦修长的手指,更是用力地把脸埋在梦的胸膛里,双手抓著对方身上的袍子,似要反抗到底的,最後才闷闷地开口道:「你也..听出来吧?我在哭...不想给任何人见到...」
  
  
  「难看?怎麽会?」
  
  梦闻言惊奇地反问道。哭就哭啊,有什麽难看不难看之说?而且,凭之前观察人类所得的结论,哭泣本来是发泄情绪的方法,在随著人类的文化发展,哭泣亦同时增加了用途,就是表现出自己在伤心的神色,让他人知道自己在难过;让他人安慰自己、开解自己,甚至逼使某人向自己认错。
  
  对,眼泪已成为武器的一种,某程度上,人类在哭的时候,总会希望有某个或某些特定的人物看到,并作出自己所期望的行为。或者,只是忆蝶比较特别,不想让别人看到吧?不行不行,听闻忍太多对身心不好,一定要让忆蝶哭出来才行!
  
  「才不是难看!你哭得不知多美,来哭给我看吧!来,哭吧,别屈在心中。」
  
  说著,梦不禁想起上次的忆蝶,靠在床边,紧闭著双眼,泪水如断线的水晶般不断地滑下,那画面既悲伤,也漂亮,令银发的青年忍不住去希望,再一次感受当中的揪心与动人。
  
  
  梦就如小孩子般,扭著要看忆蝶哭,反观另一当事人-忆蝶,在听到银发青年的这番说话後,几乎气得咬断舌根,却又不得不强忍怒气,耐著性子压下声线道:
  
  「别给我乱说,什麽叫哭给你看?这种话说出来像样吗?」
  
  至於哭意?早在听到梦这番混话时便被忘记了。或者,这是梦的激将法,故意惹怒自己来转移视线吗?
  
  不,以梦的脑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果然,忆蝶随即便听到梦傻呼呼地问道:「为什麽会不像话?哭是正常的发泄方式,不哭的人才奇怪耶!而且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吗?要是没有人看到的话,那为什麽要哭?既然现在有我,你便好好地哭出来发泄一下吧!我知道你已经忍了很久。」
  
  梦的语气不但认真,还说得头头是道的,只差没说忆蝶是非哭不可...呃,虽然也差不多了...忆蝶忍不住叹息,说不出话。
  
  「怎麽还不哭了?站著便哭不出来吗?对了,坐著会好一点吧?刚才我看你也是坐在床上哭的,我真笨...来!我们回床上去。」
  
  说著,梦也真的言出必行,一手横抱起忆蝶,信步走回床边坐下,然後让黑发青年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现在应该好得多吧?可以坐得舒舒服服的,我又可以清楚看到你,来,快点哭吧!」
  
  
  18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忆蝶彻底地呆掉...
  
  身体被人抱著了...身体正跟某人的肉体贴近,没得到自己同意的动作,算是非自愿吗?这暧昧的姿势算是非礼吗?梦对自己有不轨的企图?枕头就在触手可及之处,要拿出枪,轰掉梦那不知礼仪为何物的白痴脑袋吗?下意识地向枕头伸出手,忆蝶又随即阻止自己。
  
  不可以责怪梦的啊,它的外貌虽然是成人,但心智与思想却跟小孩子没分别,有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吗?它根本什麽也不知道,所以不应该反抗...吧?再说,不是觉得很温暖很舒服吗?
  
  对,应该说清楚,让梦明白这亲密的动作是什麽意思...
  
  「梦..我想说呢...」
  
  才说了五个字,忆蝶的脸颊已是通红。这番解释,是暗示..还是挑逗?是自己应该说出口的话吗?想著,黑发青年只觉连两边耳朵也被烧得火烫。
  
  廿七年来的教育告诉忆蝶,如此露骨的话是下等人才会说的,可是现在偏偏非说不可。
  
  因为不希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与梦相拥...
  
  「这种行为..只有情侣才会做...而且是很亲密的那种...」忆蝶不由得避开梦的视线,把脸埋在对方那及肩的散乱银发中,结结巴巴的轻轻说道。
  
  
  「人类真是麻烦,为什麽想这麽多?你只要回答我这样舒不舒服便行。」
  
  梦一边不忘调侃人类的缺点,一边柔声的在忆蝶耳边呵气,然後在感觉到忆蝶的身体微微颤抖後轻轻一笑。之前在旁观看时不知,还在想人类何以对这些小动作乐而不疲,现下见到黑发青年的反应,又发现当中的因由。
  
  从视觉到触觉,都是那麽的动人心扉,令人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只想一试再试。梦不禁收紧手臂,再向忆蝶的耳朵进攻。「怎麽?到底舒不舒服?」
  
  
  抬起头,望向窗外的蓝天,忆蝶很清楚知道现在已是早上,甚至已迟了开始工作,实在应该推开抱著自己的梦,更衣外出,听听今天有什麽事发生,想出办法去解决,而非赖在梦的怀抱中。然而,当那又热又湿的气息喷散在耳边时,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快得令人难以承受的心跳速度,窗外的一切犹如在旋转,昏昏沉沉的彷佛在半梦之中。
  
  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用做,梦的一举一动就如支配般,带领自己进入另一个世界。
  
  忆蝶如受蛊惑的,轻轻地点头,以微沙的声音软软地说道:「梦...即使哭不出来,但现在的感觉也不错。」
  
  
  「哭不出来?那算了,你觉得这样很好便可。」梦倒没有再坚持要忆蝶哭出来,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单手拥著黑发青年的纤腰,一下一下的,以带著尖锐指甲的手指,小心地轻梳著。
  
  「唔,其实这样的行为是很浪费时间呢。」良久,梦才突然大煞风景地说道。
  
  
  忆蝶听到,不禁没好气地翻白眼。当初不是梦说要抱抱,还傻呼呼地叫他哭吗?怎麽现在又说是浪费时间了?既然不喜欢,那为何不在得悉目标已无法达到时、又或是抱了一会便放下自己?黑发青年只觉自己无法理解梦的思考模式。
  
  「当初是你要这样的...」黑发青年有点委屈,闷闷地轻道。
  
  是梦不问他人的意愿,强行把忆蝶抱到床上的,忆蝶本身还没责怪梦的唐突,现在它竟然说做这种事是毫无意义?听起来倒像忆蝶耍任性,梦勉强屈就。
  
  这教人情何以堪?忆蝶几乎马上要求梦向自己道歉。
  
  
  「当初我想著要使你哭出来,让你觉得舒服点、轻松点嘛!」
  
  忆蝶委屈,岂料梦比他更为委屈,只听到银发青年以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彷佛黑发青年不是耍任性,而是直接地做错了。「现在什麽都做不成,毫无目的地抱著,还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但..但能够享受这麽好的气氛,这不是收获吗?能够改善关系,这不是收获吗?能够增进感情,这不是收获吗?
  
  忆蝶在心中想著,却没有说出来。
  
  说到底,忆蝶之前那番话,已经是他的容忍限度的极限,更露骨的,黑发青年的自尊心实在无法容许自己说出这等有失身份的话;再者,忆蝶和梦是什麽关系?尽管忆蝶是梦难得愿意接近的人类、梦又是忆蝶唯一说出心事、表露出真性情的对象,然而,说到最後,他们也只是朋友。
  
  朋友之间又岂会说出如此暧昧挑逗的话?如果会,那大概是互相喜欢,却又不知对方心意的朋友才会说吧?忆蝶自知自己什麽都不应该说,然而却看不过梦的态度及语气,不由得开口反驳道:
  
  「不是每件事也可只凭结果来衡量的,有时理由和过程也很重要。」口中说著反驳的话,可是忆蝶的语气却又轻又软,彷佛不想破坏现有的气氛般。
  
  
  「为什麽不看结果?结果才是一切吧?」梦没有动怒,只是不以为然地回应:
  
  「我曾看过有些例子,某些人因长期受到虐待而造成心理变态,最後杀了人。所谓的过程是指他们长时间被虐,结果就是他们杀了人。相比之下,到底是他们成为心理变态的过程严重,还是他们杀人比较严重了?」
  
  忆蝶一时间想不出话来回答,只好沉默不语,这时梦续道:「还有一个例子,某国国君的心爱之人被邻国的人掳走,国君为了夺回爱人,於是用了七年时间来打仗,最後终於把美人夺回来,成为一时佳话,也就是你们人类史上的玫瑰之战。理由是很动人,过程也可充分表现出国君对爱的执著,可是结果是什麽?以十万人的性命来换回毕生摰爱,值得吗?」
  
  
  忆蝶听过梦所说的例子,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冷,更加不敢回答。
  
  最後的问题,并非过程与结果之间哪个重要,而是爱情是否值得人类牺牲所有吧?总觉得..梦对爱这种感觉,存有不以为然的态度。
  
  
  19
  
  
  
  所幸的是,梦没有迫著忆蝶回答,只是维持著他口中所说,很浪费时间的姿势,反而是黑发青年在下属的不断敲门催促下,主动地推开银发青年,结束这次不知是否真的在浪费时间的拥抱。
  
  
  可能是基於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的论调,又或是这次拥抱的感觉实在不错,自那天早上之後,梦便偶然化为人型,赖在忆蝶身上。
  
  对於梦的痴缠,忆蝶倒没有不耐烦,只是难免有种好笑的感觉。当初是梦说这种行为很浪费时间,现在却是它喜欢上抱在一起的感觉,这叫自打嘴巴吗?接著慢慢地,忆蝶便开始发现到,梦不止是喜欢,而是更可怕的著迷。
  
  从一开始,梦只会待忆蝶把工作处理好,有点空閒的时候才要抱抱,慢慢地变成黑发青年坐著时,银发青年便会自动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到最近,更要求抱著一起睡。
  
  忆蝶最初总会让著梦,任由它胡来,直到梦提出相拥入睡的要求时,才直接地拒绝。
  
  的确,梦不是没试过在忆蝶床上过夜,而黑发青年也无觉得不妥,只是,当时的梦还是兽型。如果梦整晚维持著兽型,那一起睡并不是问题,这跟宠物抱著睡没分别,但梦却说明是抱著睡,换言之,是人型。
  
  跟一个跟自己没什麽关系的男人抱著睡在床上,这样子成何体统?这就是忆蝶拒绝的原因。
  
  
  面对著忆蝶的坚持及抗拒,梦心中不禁大感没趣,更觉人类很无聊。不过是抱著睡吧?有什麽问题?能够把单纯的拥抱想像为猥亵行为,也只能说,人类想得太多、也太喜欢往负面的方向去想。
  
  可是抱怨归抱怨,梦却没有发出一声反对的声音,不敢惹忆蝶生气。尽管忆蝶的情绪不太形於表面,然而,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情绪。在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後,梦已经可从丝微的表情变化及小动作中看出黑发青年的想法和感受,而在可看出对方的情绪之後,不知为何,梦开始不希望见到总是温和地笑著的青年,笑容变得牵强。
  
  或者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忍不住更是怜惜这个黑发的人类青年吧?特别是..在看到忆蝶为著各种公事劳心劳力,全心全意地为人民著想,却几乎忘记自己之後...
  
  生活对忆蝶来说已经够苦,梦真不希望正面顶撞他,惹他难过,情愿稍微违背自己的原则,来一个阳奉阴违。对,就是阳奉阴违,尽管那是非自愿性的。
  
  既然默然接受了忆蝶的决定,自己实在应该言出必行,在晚上时离开,又或是化回兽型的姿态。最初的自己,也真的想遵守诺言,睡觉时回复兽型,一直到次天起床後...梦的确做到以兽型入睡,可是不知为何,第二天一早,忆蝶便会发现自己正躺在银发青年的怀抱中。
  
  梦口口声声辩称自己是无辜的,解释说它亦不想如此,连它也不知为何会於睡梦中化回人型,更抱著了忆蝶。可是,这样的藉口用多了,不只忆蝶觉得难以置信,连梦本身,也觉得自己很像无赖。(虽然这样睡的感觉也不差)
  
  可是..不知为何,明明觉得这种什麽事也不干,单纯地抱在一起是很无聊的事,然而在看到黑发青年时,一双前肢,便会自动化为人类的一双手臂,把对方紧紧地抱著。
  
  梦很不明白这是什麽样的冲动,只知忠於自己,也是原则之一。
  
  
  至於亚斯莱特连环凶杀案...或许是成功被希迪斯将军采取的手段阻吓著,在过去的日子中,再无出现一个受害者。在听到探子如此回报後,忆蝶总算有点放心,只觉得多了一点时间来思考。
  
  只差那份死者及麦文尼的调查书了。忆蝶每天如常地处理城中各种大小事务,私下跟梦纠缠不清,可是只有他自己心中知道,自己有多著急。
  
  现在形势还好,不过再拖下去,皇城那边一定会质疑希迪斯将军的办事能力...
  
  忆蝶只希望父亲可继续高高在上、如过去般遥不可及,然而那份调查书,依然无视黑发青年的担忧,在九天後才来到。
  
  
  「梦,请你化回兽型离开这里,我有正经事要办。」
  
  在接过下属送上的调查书,忆蝶终於在这一个多月来,首次以绝对肯定的语气,要梦离开自己身边。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化为银色巨兽,担忧地望了黑发青年一眼,在看到对方正定定地望著手中的文件,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视线後才转身跑离书房。
  
  
  尽管忆蝶的下属不知道,可是梦却看得清清楚楚,在黑发青年一如往昔的沈静下,其实是一股难以抑制的焦虑,只是眼前这个人类太会掩饰自己罢了,然而,这一切又怎可能瞒过一直跟忆蝶在一起的梦?单是看著忆蝶连睡著也紧握拳头,便知道他有多著急、心中又堆积多少的压力。
  
  梦没什麽担心,因为在这个多月的相处中,它知道忆蝶的能力、知道忆蝶有多冷静而聪明,梦只怕这个看似柔弱,性格却比钢还强悍的黑发青年会把不必要的责任揽到身上。
  
  唉...再去摘一束花回来好了。梦想著,转身跳离睡房的露台。
  
  
  看回忆蝶。当梦离开书房後,忆蝶拿著文件袋坐下,在微微兴奋的心情下抽出厚厚的文件,仔细而小心地逐行阅读,而这一看,便使黑发青年忘了时间。
  
  直到次天的清早,当梦找到一种紫蓝色、很娇小的花朵,摘下一束咬在口中,飞奔回忆蝶的大屋,本想著时间尚早,黑发青年大概还在被窝中熟睡,於是直往睡房走去,岂料床上一片的冰冷,显示著对方昨晚根本没有回房。
  
  忆蝶该不会..一整天留在书房中看那份文件吧?心想那坚韧的青年大概真会这样做之时,梦不禁担忧地往书房走去。
  
  20
  
  
  梦蹑手蹑脚的从露台溜回书房,怕忆蝶已经累极睡著,却因自己的出现而惊醒,又怕对方其实没睡,责备自己的去而复返。然而,当梦从露台探进头时,这才发现忆蝶没被自己吵醒,更无责怪自己,正确来说,黑发青年并无留意到梦的归来,而是倚在桌边,紧紧地盯著文件的某一处,目光异常的执著专注,犹如..看到猎物的野兽。
  
  只听到黑发青年以有点恍惚大悟、有点茫然的表情,喃喃自语道:「麦文尼,在短短数天中,竟见过莱恩及老麦文尼,而且巧合地凑上了两宗凶杀案;还有..想不到你是如此风流多情的人,费迪南德叔叔。」
  
  「这算是找到突破点吗?该死,想不到一下子出现两个疑人,而且都是我身边的人,这下子..还真头痛呢,一个麦文尼已够麻烦了,还加个血腥骑士...」只见忆蝶放下手中的文件,双手交叉於胸前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双颊潮红,表情带著愉悦,倒不像如他所说般的烦恼,而是...兴奋...
  
  「始终是费迪南德叔叔比较有趣,竟然是卖酒女的追求者之一,不爱贵族小姐是家族遗传吗?不过那种高傲,不管怎样看也不像穷人吧?然後,被拒绝的你会怎样做?罂粟战争中的血腥骑士。」
  
  梦第一次见到忆蝶以这样的一个表情来笑著,这笑容美丽灿烂至极点,却也冰冷而残忍的,就如一只已有十足把握去抓著老鼠的猫儿,正盘算著如何玩弄折磨猎物。
  
  
  如此的无情,却又妖豔得教人移不开视线,也令人极度的不安。梦不由得踏前一步,轻声试探:『忆蝶...』
  
  
  「梦,回来了吗?」回过头,满脸笑容的忆蝶明显心情极佳,浑忘自己曾请梦离开,不要进入书房,竟迎上前蹲在梦面前。
  
  「又摘了花吗?勿忘我,小心我会误会啊。」
  
  忆蝶愉悦地笑著,伸手接过梦口中叼著的紫色小花束,顺手插在桌上的水杯中,心情更轻松得在哼歌,跟之前心事重重的样子彻底不同。
  
  是解决了一件事吧?然而,未免太兴奋了,不是已经整夜没睡吗?梦在心中想著。
  
  
  『忆蝶,你没事吧?』
  
  
  「我?」黑发青年不以为意地笑著,难得地没有望向站在一旁的梦,以指尖抚著花朵反问道:「我有什麽问题?」
  
  
  梦不语,只是望著忆蝶美丽的侧脸叹息。为何黑发青年总不爱惜自己?之前受伤时是这样,只休息一天便跑去工作,现在也是...梦可以肯定,忆蝶一整晚没睡,而且接下来大概会马上外出工作,不会作任何休息。
  
  难道忆蝶不明白吗?没错,解决一件烦心的事会令人兴奋,然而这种兴奋也只是精神上错觉,掩盖了肉体上的疲累。
  
  想著,梦不由得说道:『你整晚没睡吧?不如先去休息?』
  
  
  「我知道你在关心我,但太过的关心,便会变成罗嗦啊。」
  
  
  『什麽?』
  
  梦第一次听到忆蝶以如此直接地指责他人的不是,而且..对象还是自己,当下便觉火大,不满地哼道。
  
  
  「梦,我有很多事要办,再说,之前令我困惑已久的事情现在终於有线索,难道你要我放著那些线索不管,爬上床睡觉吗?」忆蝶皱著眉,语调比梦平和,却充满不满地反问。
  
  「请你明白,我有自己想保护的东西。」言外之意,似乎是梦不了解忆蝶。
  
  梦听罢不禁更觉生气,只知道有堆晦气说话快要冲口而出,然而,眼看忆蝶绕过自己身边,准备离开书房时,难听的说话便马上吞回肚中,毛茸茸的身体飞快地化为人型,跑上前,从後抱上黑发青年的纤腰。
  
  「你干什麽?」
  
  
  「套用你的话,你有你想保护的东西,所以可以不听我的话,那我也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说著,梦以手覆上忆蝶的双眼,口中念出一串咒语,然後,怀中的黑发青年便软下来,闭上双眼呼呼入睡。
  
  虽然不太应该强制迫他人入睡啦...梦把忆蝶抱回睡房,安置在床上,为黑发青年解开上身的钮扣脱下裤子,又盖上被子,然後坐在床边相伴。「晚安了,好好地休息吧。」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美梦。
  
  在梦中,我遇上的,是一只银色...如狼似豹的生物。在遇上它之後,我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我依然是渺小的、软弱的一个人类,每天迷茫地活著,也不知是为了什麽,我的生活就跟过去一样...
  
  除了,我开始每晚做著恶梦,梦到一些很不堪入目、令人很难受的过去,我不愿再次面对的回忆...
  
  就是那一晚,美丽的蝴蝶,被残酷地钉在松木板上支解的一晚...
  
  那一晚,震撼、恐惧、不明所以、好奇、五感上的刺激、愤怒、无法移开的视线、逐渐沉重的呼吸,既残忍..却也极为诱人的画面,哭叫、喘息、呼救与呻吟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混乱的思绪在刹那间变成心跳加速的巨大快感,如燃烧般的兴奋起来,只是旁观著,心中便有股冲动要破体而出...
  
  对,就在这一晚,我再也不可自称为正常人,我再回不到那单纯的日子,我以为这就是一辈子。
  
  
  从旁看著如此不堪的一幕,一次又一次地重覆,心脏开始变得麻木。
  
  尽管那是自己很喜欢的人,然而..为了这一妖兽似的罪恶之夜而赔上自己的终生,这值得吗?随著旁观著、伤口被反覆地挖开的次数增加,心情反而变得平和过来。
  
  其实,这只是童年是一道伤口,即使痛苦,也应该让它随时间而去...
  
  恶梦已经过去了...吗?
  
  
  
  「为什麽?我在强暴你啊!为什麽你不哭不叫不挣扎?为什麽要任由我伤害你?告诉我啊!」
  
  
  「因为..我爱你。」
  
  
  
  不对,一切..只是梦...可怕,但幸福得叫人忍不住流泪的梦。即使我真的摆脱了过去又如何?我已经..被魇吞噬了...这双手,杀死了我心爱的美丽人儿...
  
  一切..都是从那个夜里开始...一切都是那只美丽蝴蝶的罪...
梦魇 21-24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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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我爱你啊,所以..请你回头看看我,好吗?
  
  那是谁的声音?
  
  想知道吗?那不如张开眼,自己亲自确定?那麽..醒过来吧!
  
  
  张开眼,忆蝶发现自己正身处於一张大床之上,身上虽不至於赤裸,但也是衣衫不整。这里到底是哪里了?这不是自己曾到过的地方,难道是梦境中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吗?稍微移动身体,却发现床上不只自己一人。
  
  正确来说,应该描述为忆蝶正坐在某人身上,赤焰似的红发,如鹰般的锐利碧色目光,正是希迪斯将军三十年前从罂粟之战凯旋归来的意气风发模样。
  
  这绝不是寻常的梦...
  
  忆蝶从来没机会见到如此希迪斯将军年轻时的样子,在黑发青年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双目带著痛苦,英伟,却也沧桑..所以,现在怎可能出现如此鲜明、年青英俊,却也陌生得很的容貌於梦中出现?这..这不会是他的梦,他也不可能作这样的梦境...
  
  
  为什麽不可能?这是你一直以来的盼望,不是吗?
  
  
  我的盼望?狐疑地低过头,望著身下的男人,忆蝶惊恐地发现身体已不再受自己控制,自行活动起来。
  
  以指尖沿著线条硬朗分明的轮廓轻划,来到唇上,留恋地爱抚,任由男人含上。接著是一阵的天旋地转,忆蝶已身处在男人身下,衣服转眼间被撕破,白晢的肌肤被对方粗鲁地揉搓舔舐,而自己也不断扭动迎合,红唇微张地发出喘息...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忆蝶在心中呐喊,想伸出手推开身上的男人,然而,一双手的确是伸出了,却拥上了男人的项背,无力地任由年青的父亲从颈吻至胸口,再滑落至下身的敏感之处,被一阵湿润的紧致感包围。
  
  眼前的景象在旋转,一颗心被吊在半空中无法著地,正沉重地跃动,犹如要跳动至爆裂似的,却又甘心就此先我毁灭...
  
  
  到底..为什麽会说那是我的愿望?又是谁在跟我说话了?
  
  忆蝶无声地在心中问道,然後看到自己举起双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刀,看似要插到年青的希迪斯将军身上。
  
  
  父亲..为何你都不看著我了?为什麽..不愿爱我?我恨你..我恨死你啊!
  
  
  「可恶!这个幼稚的家伙是谁啊?」
  
  随著一声咆哮,忆蝶只觉得身体变得轻起来,而眼前的人,再不是那英伟的父亲,而是泪流满脸的自己。「哭什麽了?得不到就要毁掉吗?你是这麽懦弱无能的人吗?没用!」
  
  说著,忆蝶再也忍不住,顺手便甩了『自己』一巴掌。「像个娼妓般,这像样吗?」
  
  
  『但..我一直希望..可以取代蝴蝶夫人,成为父亲一见锺情的对象...』
  
  
  忆蝶闻言一怔,如被闪电击中,再也说不出话来,只知自己脚一软,身不由己的跪了下来,用力地抱上面前的『自己』,内心开始被苦涩充斥,鼻子也如被打了一拳般的酸楚,良久才可哽咽地道:
  
  「我明白..我也希望父亲爱我、只看到我一人,取代蝴蝶夫人成为父亲的唯一...可是,命中注定了没有,那就不可强求,因为不管发生什麽事,我们是父亲与蝴蝶夫人的独生子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抱紧眼前才廿岁的自己,怜爱地轻拍著颤抖的身体,黑发青年闭上眼,不让泪水涌出。
  
  没错,纯如那把声音所说,这个梦,的确是建基於忆蝶努力埋藏在心底,一个永远无法实现、只可当成遗憾的愿望。
  
  
  『可是我恨..为什麽不是我?既然无法拥有,那不如...』
  
  
  「别这样说。」
  
  忆蝶轻柔地以手覆在『自己』的嘴上,阻止对方说下去,一边温柔地笑道:「不管再怎麽恨,但也不可以杀了他,因为再没有任何事情,比杀了人更加难以弥补...要是杀了人,一切便真的无法改变,亦无法再得到救赎。」
  
  「而且...」
  
  黑发青年想了一想,再次笑了起来,却同时滑下眼泪。「而且,不管他如何忽视了我们,他也依然是我们最爱的父亲。」
  
  「即使他不爱我们,但..只要让我们去爱他便够了。」
  
  
  『难道..你没有不甘心吗?』
  
  
  没错,如果不甘心,我可以借出力量,实现你的愿望。你希望让这男人对自己一见锺情吗?还是要杀了他来泄愤?不管是什麽,我也可以为你达到。
  
  
  又来了,那把蛊惑人心的声音又来了...那不是『自己』的声音,可是,是谁了?
  
  忆蝶此刻已完全清醒过来,不再像之前般,有著自己的意识,却无法自控,更摆脱了刚才的色欲旋涡,心中一片清明,想到之前想不到的事情。
  
  那把声音...黑发青年本以为那是自己的心魔,然而现在却有了别的想法。
  
  「我很不甘心,可是...你看看?」忆蝶侧过身,指向正坐在床上另一边的男人,无奈而苦涩地说道:「即使让你得到他,但他真是你所爱的男人吗?的确,我们都希望自己可取代蝴蝶夫人,可是蝴蝶夫人遇上的,是令我们爱上的父亲吗?」
  
  比较年轻的忆蝶身体微微一颤,却不说话,这时真正的忆蝶苦笑起诉:「其实我们都知道,自己所追求的,只是个永远无法触摸的幻象,试想想,如果父亲没有遇上蝴蝶夫人,我们有可能爱上父亲吗?」
  
  「如果杀了他...如果他爱上了我们,那就代表...我们从来没存在於世上。」
  
  
  语刚毕,忆蝶怀中的自己、身边的男人,突然凭空化为点点的青光,如有意识般凝聚在黑发青年面前,形成一道光团,而在这青色的光晕中,依稀有著一道兽影。『为什麽...要抑制自己、欺骗自己?我说了,在这里,什麽都可以实现。』
  
  
  「抑制?欺骗?拜托你别自以为很了解我,好吗?」
  
  忆蝶冷笑著,为了自己的心被他人侮辱而生气。「我的确希望得到父亲,可是我更清楚自己的愿望只是遗憾,我是绝不会为了过去的一个遗憾而断送自己的将来,放弃为著现在愿望而努力。」
  
  「我只会不断地往前走,不会向後退的,所以你是无法迷惑我。」
  
  
  『.................』
  
  『我终於找到你了。』
  
  
  找到我?是谁..想找我了?不明白...
  
  
  22
  
  
  再一次张开眼,忆蝶再一次发现自己正身处於床上,胸口上被不知什麽压著,倒是眼前的景物是自己所熟悉的木刻,还有身边一头松乱的银发,让黑发青年知道自己已逃离那既幸福,也可怕得很的恶梦。
  
  重新躺平在床上,黑发青年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心中只觉得好险。
  
  如果继续留在那个梦中,如果父亲认真地挑逗自己,如果那把声音再次说出蛊惑人心的说话,忆蝶实在没自信可抵抗如此的诱惑。
  
  毕竟那是纠缠於心中多年的欲望...
  
  到底於最後拒绝这梦境的自己是否很傻?原来人们说太理智的人是不会开心,这论调是对的,单是看看被所谓的恶梦惊得一身冷汗的自己,还有於一旁睡得天昏地暗的梦,便是最佳例子。
  
  
  等等...梦... 它烦恼的原因...它的另一半是...
  
  魇...
  
  
  想著,忆蝶不由得心中一震,只知脑中模糊地有一想法成立了。
  
  
  我可以借出力量,实现你的愿望。你希望让这男人对自己一见锺情吗?还是要杀了他来泄愤?不管是什麽,我也可以为你达到。
  
  
  所谓的为他人达成潜伏於心底中、永无法实现的欲望是什麽意思?是在梦中让他人得到满足吗?还是..确实地把欲望变成事实了?不知为何,忆蝶下意识地觉得,如果自己听到的声音真是属於魇,那麽,它的能力绝对比自己想像中可怕。
  
  不,不只如此,还有别的事可跟魇扯上关系,但..会是什麽?
  
  忆蝶伸手抚著额角,轻轻地讪笑起来。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去想也没用,因为,根本没有人可证明梦中的那道兽影便是魇,所以一切都不可以成立。
  
  现在最重要的,是跟梦探口气,然而以梦的性格,大概不愿透露任何关於魇的事情吧?
  
  或者要用上些法子来套梦的说话?想不到自己竟会有计算梦的一天,想来当自己成功之时,便是梦气了自己的一刻吧?不知梦会否原谅自己?黑发青年不禁苦笑。还是老说话,以梦的性格,大概会记恨於心,从此把他想成卑鄙之人。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果真不错。父亲,我们都是痴人呢。
  
  
  咬著下唇,迫使自己狠下心肠,终於,忆蝶深呼吸,让自己回复冷硬的表情,然後甩开梦那压在自己胸前的手臂。
  
  以一起睡觉多时的经验所知,当自己身处於梦的怀抱之中时,是可以移动身体,即使不小心脱离了梦的臂弯,最多只会引来更用力地拥抱,却不会让它惊醒过来;然而,只要带著故意的心态,梦便会马上醒过来,犹如..野兽察觉到危险一样。
  
  果然,只见梦马上模糊地张开眼帘,慵懒的问道:「怎麽了?要起床吗?」
  
  
  忆蝶不禁轻轻叹息。这梦老是这样子,总不会想想是否它令别人不舒服了,只会问对方怎麽了,彷佛那不是它的责任似的。虽然,今次真的不是它的责任。
  
  「我做了恶梦...」
  
  没有把心底话,黑发青年只是说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然後任由对方把自己拉入怀中抱著。「我梦到..一只发出青蓝之光的生物,头上有一只小小的犄角,看起来有点像马,却有著不属於马的蹄子,比较像鹿,而且有著鳞片...」
  
  闭上眼,忆蝶努力地回忆著那依稀的兽影,缓缓说道:「还有它说,只要我想,它便会为我实现愿望。」
  
  
  只感到梦抱著自己的手臂蓦地收紧,而带著颤抖的声音也随即响起:「你..你梦到魇了?它对你说了什麽?」
  
  
  「就只说了什麽帮我达成愿望那句。」
  
  
  「不可能的!一定还有别的说话,它有没有说起我?」
  
  用力地握著忆蝶的手腕,无视已红起来的白晢肌肤,也不理黑发青年紧皱的眉目,梦急切地问道,然後在对方摇头时愤怒地咆哮:「你骗我!魇怎可能感觉不了我的存在?说!你到底有什麽企图,为什麽要骗我?」
  
  
  忆蝶不禁愕然,接著觉得极之悲哀。
  
  没错,自己早已想过,在计算梦之後,它一定会生气,气自己套它的话,可是现在梦的确是生气了,却是因为梦认为魇曾说起它的事情,而自己却为著某些目的没说出来。
  
  在梦眼中,自己始终如他人一样,不管做什麽都存有私心吗?
  
  还以为...算了,说到底,自己的愿望永远如妄想一样,不管多努力,不管耗损多少的心血,想得到的,到头来都会化为一场空虚的梦境。
  
  
  闭上眼,过去的一切便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重现,转眼间,廿多年。从以前的父亲,到现在的梦,即使那只是渴望被爱、被需要的小小心愿,却遥远如天上的星星,只可以双眼看著,不可以手触摸。
  
  原来要被爱是件很困难、很令人无力的一件事...
  
  多少年了?好像是廿三年吧?从懂事开始便跟在他人身後追寻,一直得不到接受、得不到拒绝,同时也得不到死心的理由,只好继续地追著一个明知没可能的妄想。忆蝶忽然想起某故事中不停地追著太阳的少年,不知那少年最後有没有放弃了?
  
  忆蝶不禁惨淡地笑起来,却没有掉下半滴眼泪。
  
  这麽多年过去了,即使还没有放弃,即使情感依然炽热,心却开始觉得累了,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原以为自己已找到停下脚步的存在,可是到这刻才发现,梦只是另一个太阳。
  
  够了,真不想再追下去,也不想..再说这些自我欺骗的谎言。
  
  
  放弃吧...
  
  不,让我继续追下去,追寻著这美丽而遥远的梦...直至...
  
  
  「少爷!不好了,城内发生凶杀案!请你快点出来吧!」
  
  
  急切的敲门声惊醒了暴怒中的梦,冷静下来,只见自己正压著忆蝶,把一双白晢的手臂握得又红又肿,不由得心中一怔,缓缓松开手,抚上那紧闭著一双美眸的脸庞上。黑发青年没有闪避,可是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张开眼,向梦一笑。
  
  「梦,可以请你放开我吗?我要出外办事。」
  
  这一笑,没有令梦放下心头大石,反而如置身於冰窖中,僵硬地放开手,看著忆蝶爬起床,整理身上的衣服,回头再对自己笑笑後离开。
  
  并不如平时般亲切,也不像戴著面具时的冷硬,而是淡然有礼...
  
  如同要划清界线、保持距离的微笑。
  
  
  23
  
  
  「是什麽情况?为什麽会来找我?」
  
  平静打开门,忆蝶一边戴上手套以掩饰手腕上的红痕,一边往大门走去,神态自若地问道。
  
  会这样问,是因为尽管忆蝶是汉斯堡城城主,可是他的主要工作是城市规划及发展、与各贵族周旋和城中对内对外的商贸活动,至於治安方面,除了因应不同情况而需要定下新规则及判刑可超过廿五年的罪犯需由忆蝶亲自审理之时,否则,所有基本事项都会交由城中的警方及法院负责。当中包括了普通的凶杀案。
  
  明显地,今次的案件并不普通。
  
  
  不,应该是说绝不普通吧?否则平时精明能干的侍从,不会在忆蝶开口询问後很久,也依然没有回答,直至黑发青年上了警方的马车,才从随车而来的警官探出情况。
  
  「报告城主,发现尸体的人是数名青年,他们到城郊的大屋探险..就是那间荒废多年的罂粟精鍊厂,结果发现了尸体。」
  
  忆蝶挑起眉,轻轻一扬玉手,示意对方说下去。
  
  「根据那数名青年所言,他们从窗偷偷爬入大屋中,看到尸体被吊在离地十几米的横梁上,之後害怕破坏大门离开,回到城中的警局报案,十三分钟後,我们的快骑部队把大屋包围著,并封锁了所有离开汉斯堡的出口及各主要通道。」
  
  
  「做得好。那麽..有什麽奇怪之处?」
  
  
  「是这样的...」相比於忆蝶的冷静平和,那名年届四十的警官显得焦虑不安多了,数次张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如何解释,只得住上嘴,重新犹豫著应该如何说过明白。
  
  「快骑部队到达八分钟後,普通部队也到达了,我们根据那数名青年的口供,先找到从内被踢破的大门,专家看过後,说那门在今晚被踢破之前是完整无缺;另外,从外被打破的玻璃窗亦是如此,并无被人造手脚的痕迹,大屋的四周没有异状,现场的基本环境就是这样。」
  
  警官顿了一顿,始终没把心底话说出来:「我们还没进去看,打算待你到达才作打算。」
  
  
  「嗯...」
  
  忆蝶沉吟片刻,转念间已明白对方说不出口的话是什麽。没有异状,这才是案中最大的异状,试问如果没有破坏被反锁的大屋,凶手又是如何把尸体运进去?
  
  也就是,这是密室杀人事件。「我明白,我们先去看看吧。」
  
  
  一路上,各人都在沉默中渡过,转眼间,座立於小山丘上的大屋已隐约可见。
  
  话说这大屋,在罂粟之战前,前乌兹克尔国为了削弱蒙国的国力,於是把罂粟精鍊为毒品传入西蒙国中。曾经有一段时间,毒品严重毒害蒙国皇室及国民,所幸的是,在情况步入最坏之时,当时的三王子与四王子率军反攻皇都,成为了蒙国新国王後,随即亲自上阵,引发闻名整个大陆的罂粟之战。
  
  战事後,乌兹克尔与蒙国合并,三王子自愿留在国力衰弱的前蒙国,成为西蒙国国王,而四王子则留在前乌兹克尔镇压叛党,也就是东蒙国国王,现在东西合一方算蒙国。
  
  而处於蒙国中部、却曾经是两国国境的汉斯堡城,是最受毒品影响的城市之一,现在已近在眼前的大屋,正是被荒废多年、由希迪斯将军亲手锁上的罂粟精鍊厂。忆蝶只觉得凶手是冲著自己而来。
  
  
  「少爷,是这里了。」
  
  在场的警察,一见到马车前来,便匆匆走上前,为黑发青年打开车门,领到大屋的门前站著。只见大门上有明显被踢开的凹痕,门锁正可怜地摇著,地上一堆鞋印,都是朝著大门的方向。
  
  让警察带领自己沿著大屋绕了一圈,正如对方所说,诡异地没有异状。
  
  
  「核对了鞋印吗?」冷冷地看过了四周的环境,忆蝶想了一会,转向警察,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
  
  
  「在请少爷前来时已经对过了,那些鞋印都是属於那些青年的。」
  
  
  「嗯..医生呢?」
  
  警察闻言,指向不远处的树下,一头的金发,正是麦文尼。只见麦文尼正蹲著,藉著月光检查箱子中的用具。「他还未进入现场吧?」
  
  忆蝶想起,麦文尼曾於之前的凶杀案发生时,巧合地出现在当地。
  
  
  「没有,麦文尼医生说要待你到来後才一起进去。」在旁的一个警察马上回应道。听到这答案後,忆蝶不禁再次沉吟,轻轻扬手,示意让他独自跟麦文尼聊一会。
  
  
  「很难得呢,你竟然没有一听到尸体便第一时间冲入现场。」
  
  
  「最近我老是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
  
  麦文尼头也不回,继续整理著各种用具,问非所答地回应。忆蝶听後身体微微一颤,默然不语,静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发生什麽事,所以即使再好奇,也只好明哲保身。」
  
  
  「....对不起。」明白到自己派人跟踪麦文尼的事已被对方知道,亦因为对方的反应,同时也因对方的确没可能犯下密室杀人的案件,知道麦文尼不可能是凶手後,忆蝶有点内疚地道歉。
  
  
  麦文尼没有回应,继续背对忆蝶,以酒精拭擦著正反射出寒光的手术刀。自己的行为大概惹对方生气?虽说那是无计可施下的唯一办法,但单凭报告中的几句说话,还有一、两个巧合便心存怀疑的话,又好像..严重了一点...
  
  相处六年却完全不为对方所信任,更被当成杀人犯般跟踪,也难怪麦文尼会生气。
  
  「算了。」把手术刀放好,背起箱子转过身,只见麦文尼脸上已再次挂著轻佻的微笑,不怀好意地走到忆蝶面前。「这不是一个吻便可了的事。」
  
  说著,金发男人俯下身,轻啄黑发青年的樱唇。
  
  
  一直站在二人身後不远处的警察们,突然目睹这一幕,不由得一呆,随即转过身别过脸不再看下去。虽然城中一直有传闻说忆蝶与麦文尼之间的关系非浅,甚至可称为有暧昧,然而基於从未亲眼看到,众人也把传闻当成传闻,谁知今晚,在凶案现场附近,竟突然看到这一幕。
  
  尽管二人都是男儿之身,可是那二人...一个俊朗风流,一个美丽冷傲,看起来匹配极了,再者,忆蝶喜欢谁又有何关系?作为一个城主,他已好得无话可说,这样他们还有什麽怨言可说,即使有,也没资格说。
  
  虽然...这麽美丽的蝴蝶王子,就此被人拐去是件很遗憾的事...
  
  
  众人不禁陷入矛盾的低气压里无法自拔,反观两位当事人,麦文尼只是笑著,如偷腥成功的猫咪般,至於忆蝶,在呆了一下後便冷静过来,首次没指责金发男人的无礼,转过身清清喉咙道:「我们从大门沿著脚印进去吧。」
  
  说罢,忆蝶便提起脚步,率先走向大屋,而众人也连忙收拾心情,与满脸笑容的麦文尼跟在黑发青年身後。
  
  
  24
  
  由於大屋已被荒废数十年,所以还没步入大门,众人便嗅到湿湿的霉烂气味,忆蝶不禁皱眉,却没有退缩,只是小心地沿著青年们的脚印、手上微弱的灯光走向大厅。血腥味似乎越来越浓烈,窗外树影映照在地板上,犹如鬼影般,不少人的呼吸开始紊乱起来,冷静如忆蝶,也觉得一颗心如悬在半空中...
  
  这案件..绝对跟之前的有关系,而一直无缘接触这案件的自己,终於有机会、也有理由去亲自处理,换言之,自己又再往前踏出一步。
  
  一定要快...一定要比所有人更快找出凶手...因为...
  
  因为些什麽?忆蝶一边走,一边沉思道。黑发青年只知心中有一想法,正不断催促他要快点找到真相,可是那想法却模糊的,没有实体,教人捉摸不了。到底是什麽了?那想法,绝不是为父亲解忧这麽简单...
  
  低过头,只见之前明显是跑步的脚印,在前方不远处变得凌乱,然後停了下来,最後是正常的步速。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偷偷打破玻璃窗爬入大屋的青年,顺著走廊来到大屋的中心之处-大厅,见到尸体,登时阵法大乱,在你推我撞一会後,终於目标一致地冲向大门离开。换言之,现在所站之处...已经很接近...
  
  忆蝶不禁倒抽一口气,觉得心跳已快得令自己难以再承受。黑发青年虽身为城中最高审判官,可这只是他第一次来到真正的凶案现场,见到真正的尸体...
  
  
  「忆蝶,你没事吧?别勉强自己。」
  
  一直在後方跟著的麦文尼,眼见黑发青年的脚步越来越僵硬,心知首次来到凶案现场的忆蝶心中紧张得很,无法维持身心冷静。金发男人不禁叹息,走上前牵著忆蝶的手。「深呼吸,别太紧张,在凶案现场最忌这个。」
  
  
  「我没事....」忆蝶口硬地回答,可是微凉的手,却诚实地握紧了麦文尼的温暖大手。
  
  
  「没事吗?那还真可惜呢!」
  
  麦文尼只是在忆蝶看不到的角度中轻轻一笑,笑容中没有一丝嘲讽,而是充满宠爱,可是接下来的那句话,语气却猥亵非常。「别人说这种气氛是最易骗人上床,我还想著可跟忆蝶发生禁忌性进展呢!」
  
  
  「下流!」
  
  听到麦文尼这不知廉耻、近乎言语上强暴的说话,忆蝶脸色一沉,忘记之前的感动,更忘了自己正身处凶杀案现场,正有一具不知死状如何的尸体在等待自己,忘了自己刚才是如何地紧张得几乎呼吸不了。
  
  「我警告你,你别总是...」狠狠地甩开麦文尼的手,想发出严厉的警告,岂料还没说完,身体已被对方往後一拉,双眼也随即被金发男人以手遮蔽了。「麦文尼!」
  
  
  「忆蝶,别说话。」
  
  麦文尼连著忆蝶的手臂一起抱紧,一向平稳的声音於此刻隐约带有异样,察觉到这点,黑发青年连忙停止挣扎及挑衅,然後在静下来之时听到怪声。
  
  滴....滴....液体从上而下的滴落声,却没有一丝人类的呼吸...是看到了什麽,令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吗?「忆蝶,情况超乎我们想像..你要有心理准备。」
  
  耳边传来的,是麦文尼冷静的声音,然後是蒙在眼帘上的温暖渐渐离开。
  
  
  双眼所见的,先是一片的黑暗,然後开始习惯微弱的月光,只见投射在地上的,是一道长长的影子...长得有点过份,是人的身影,以及身下的一条细长之物正随风摇摆。忆蝶不禁心中一冷,尽管黑发青年并非医科专材,也不难想像出那是什麽样的画面。
  
  小心地移动僵硬的脖子,抬起头,忆蝶看到毕生难忘的一幕。「天...这唔...」语未毕,五脏如扭曲一般,酸气已涌至喉咙,黑发青年下意识便以手掩著嘴。
  
  
  「忆蝶,嗅这个吧,会好过一点的。」不知何时,麦文尼已把一条染有不知名香料的手帕掩到忆蝶的口鼻上,强烈的辛辣薄荷气味强行把内脏拉回原位稳住,也令骚动不已的胃部平伏下来。
  
  忆蝶总算回过神来,稍为移开视线让自己冷静,只听到麦文尼再问:「好了,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麽?不会直接把尸体放下来吧?」
  
  
  对啊,应该做些什麽好了?转过身,只见经验较丰富的警官都别过脸,强忍著吐意,至於那些经验尚浅的警察,大多忍受不了,蹲在地上呕吐。可用的人,其实并不多。
  
  「我有些事想确定,但...现在这情况...」
  
  看著一众平时很威武,如今却羞态百出的警察,忆蝶心中倒是同情,面对如此呕心的恐怖画面,不拔脚逃跑已算不错,怎可能要求他们毫无反应?再说,若他们直是毫无反应,或者忆蝶便需要考虑是否应该请他们离职。「算了吧,实在受不了的人可到外面休息,馀下来便交给其他人好了。」
  
  歉意地说著,黑发青年鼓起勇气,拿下掩在口鼻上的手帕,努力地微笑起来,以显示自己的不介意。
  
  「另外,请可留下的人出去找道长梯,我想知道..这是不是一件绝不可能的案件。」
  
  
  听罢,马上有数个警察回过神点头领命,然後扶著一些已呕得脸青唇白,无法再说出一句话的人离去。这时,一直眺望著尸体的麦文尼问道:「你想看看那些尘吧?」
  
  忆蝶点点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回应,彷佛已无力再说出半句话。
  
  「你处理得很好,不愧为我的忆蝶呢!」麦文尼说著,走到忆蝶身前,拉过身体僵硬的黑发青年,小心而温柔地环抱著,轻吻对方的头顶。「藉长梯未来,现在先在我怀抱中休息,慢慢地平静下来吧。」
  
  绷得紧紧的身体在温暖下总算缓缓地放松下来,忆蝶不由得闭上眼,把脸贴到金发男人的胸膛上...

梦魇 25-28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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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今次会贴,不是因为心情好了(当然我的心情也不差),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一段,下一篇梦魇,真的会在星期五贴上了~~~
  
  
  
  当警察安置好身体不适的人们、抬著长梯回来时,看到的,正是既赏心悦目也诡异的一幕。
  
  只见身材本已很高佻瘦削的忆蝶正环抱在麦文尼的腰上,闭上眼,秀丽的脸庞贴在金发男人的胸膛上,神态安祥;至於麦文尼,一双手臂如要保护怀中的黑发青年,更像要宣示其独占权般,密不透风地把忆蝶圈在臂弯中,下巴抵在对方的头顶处,表情满足。
  
  而背景,是一具被剖腹倒吊的尸体,正在随风摇摆,於地上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麦文尼正在安抚第一次见到尸体的忆蝶吧?毕竟麦文尼是医生,看惯了各种不同死状的尸体,理应安抚那位英明,现在明显被吓坏、却又要勉强自己的城主...
  
  只是..怎麽总有一种他们好事近了的感觉?
  
  
  其中一名警察不禁别过脸,尴尬地轻咳一声,惊动了看似正沉醉在甜蜜气氛中的二人。「长梯来了?嗯...有谁敢爬上去,看看绳子旁的尘有无异状吗?」
  
  听到轻咳声,忆蝶马上便毫不留恋地推开麦文尼,转过身向一众警察问道,而理所当然地,那名轻咳的警察随即被金发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在把尸体吊到横梁上时,绳子一定会跟横梁磨擦,於尘上留下痕迹。」
  
  
  「城主说得是,我们马上上去看。」
  
  其中三个警察马上点头称是,随即架起长梯,搭在横梁上,两人於下方扶著,另一个比较大胆的小心地爬到梯上,四处看清楚後叫道:「城主...在绳子旁并无任何磨擦的痕迹。」
  
  
  「你看清楚了?」
  
  
  「城主,或者你找别另一个来看看吧,虽然我肯定自己没有看错...」警察从梯上爬下来,脸上明显的有著困扰。忆蝶沉吟一声,只好请另一位警察爬上去。
  
  「我发誓..真的没有其他痕迹了...」岂料那位警察下来时,依然说出同一答案。
  
  
  相同的答案犹如炸弹般,在众人心中引起爆发。
  
  这大屋荒废多年,四处都铺著一层厚厚的尘埃,不管如何小心活动,也一定会留下痕迹,可是现在这里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入侵、拖行尸体、把尸体吊起来的痕迹,彷佛尸体从大屋被锁上那刻已存在。
  
  这是只有梦境才会发生的不可能..想著,忆蝶心中一动,之前如碎片似的各种事情,也开始连贯起来。
  
  「把尸体放下来吧,看来没有任何证据的了。」
  
  眼看忆蝶正偏过头沉思,麦文尼也不好意思打扰,转向警察下命令,然後在尸体被平放到地上时开始验尸。「死因是失血过多,生前曾被强暴,而腹部也是他在生时被剖开的,估计剖腹与死亡之间的时间不足一小时。」
  
  「虽然不应该这样说,可是,我想凶手并非行内人,只是出於凌虐的心态来做出这些行为,因为如果对人体有认识的话,活人可以在剖腹数小时後依然活著。」
  
  
  「麦文尼,当初你是因为什麽,所以无法当希迪斯家族的医生?」
  
  
  忆蝶突然如此问道。麦文尼虽然疑惑,但依然诚实地回应道:「你也知道的,因为我偷尸体来解剖嘛。我家老头子说疯狂如我,不适合继续当医生,於是把我流放了。」
  
  
  在场资历被浅的警察闻言不禁发出惊讶的声音,而身为前辈的,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可是最年轻的忆蝶,反而笑了起来。
  
  「那麽..我想你对人体的认识一定很深入。」
  
  说著,黑发青年无视尸体的呕心,走上前,蹲在死状恐怖的身体旁边,伸出手放在依然瞪大的双眼上,温柔地掩上。「麦文尼,我命你检验清楚之前六宗凶杀案的尸体,任何细节也好,总之,我要一份最详尽的报告。」
  
  「另外,我要一匹最快的马。」为死者闭上眼後,忆蝶站起来,往大门的方向走去,神情坚决地说道。「我要赶去亚斯莱特城。」
  
  
  这案件对人类来说,真如一场恶梦。
  
  对,从第一名受害者开始,到现在眼前那位,甚至是自己,都身处在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恶梦里。站在晚风中,忆蝶轻轻笑起来。
  
  只是到了今天,在洞悉真相的这一刻,忆蝶便知道,恶梦很快便会过去。
  
  
  经过无数村落、数个市镇,换了多匹骏马,披星戴月、尽量不眠不休的赶路,但忆蝶依然在四天後的下午才到达亚斯莱特城,规模仅次於皇都的大城市。
  
  当风尘仆仆的忆蝶步进议事厅时,上至希迪斯将军,下至奉茶的下人无一不惊讶得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现在处於蒙国中部的汉斯堡城、曾经是两国国境的汉斯堡城、连当中的市民都放弃了自己的地方...
  
  所有人都有个共识,被派往那鸟不生蛋的地方的忆蝶大概等同被流放了,一直恃著有希迪斯将军偏爱的他,应该没有面目再次出现。
  
  如今,看到突然出现的黑发青年,充满异国风情的绝豔脸上满布尘埃,可是一双碧绿的眸子却闪闪生辉,看来竟比平常更美,几乎跟当年的蝴蝶夫人...不不,不是一样,比起总是楚楚可怜的蝴蝶夫人,如今一身风尘仆仆,却坚定地紧抿著唇,无惧众人的鄙夷目光地站著的忆蝶,显得美丽而强大得多了。
  
  
  「忆蝶,我记得自己并没有叫你来,为什麽不听我的命令?」
  
  呆看著如此坚强而美丽的忆蝶,坐在首席的希迪斯将军明显有点失神,良久才冷静下来,强装出漠然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环视过在场的十来人,最後视线落在希迪斯将军身上,忆蝶不禁有点茫然。上帝明显是偏心的,岁月仅在希迪斯将军身上增加了银白的发丝,一张脸依然不怒而威,俊气非常...
  
  然而,忆蝶却突然觉得,感觉变了。
  
  笔直地望著希迪斯将军,忆蝶第一次发现,原来父亲并非这麽遥不可及,彷佛只要伸出手,便可抚平那紧皱的眉头。
  
  那..代表自己不需要再追在父亲的身後吧?
  
  「可是,我有理由相信,汉斯堡城出现了第七名受害者。」忆蝶定定地望进希迪斯将军的双眼,平和地回应道。
  
  
  26
  
  
  此话一出,众人的身体明显一震,表情也开始复杂起来。
  
  从第一个死者被发现开始,各人已加强自己辖下领地的保安,可是没有任何效果,到後来,西蒙国国王下令即使无法马上把凶手绳之以法,亦要尽快把受害者数目减低。冲著国王的这个命令,各个自视甚高、本不打算与他人合作的领导者也只好放下身段,聚在一起想办法。
  
  忆蝶明白的,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们来说,跟他人合作是件难堪的事,可是牺牲那麽大所得来的结果,却是凶手的一个小假期,假期完了便一切依旧,这绝对会令他们觉得没面子。
  
  十多人想出来的办法还不及一个凶手,也难怪没有人愿意说话。
  
  
  挫败感令气氛蓦地变得沉重,连坐在首席的希迪斯将军也托著头,望著桌面,一脸的疲倦。见状,忆蝶不禁冷冽的勾起嘴角,坐了下来,漠然地看著这班平时高高在上,如今却如丧家之犬的亲属们。
  
  「好了,各位打起精神吧。」
  
  两下拍掌声唤回众人的意识,所有人都望向那个出言鼓励的人-费迪南德.希迪斯,也就是弗雷德里克.希迪斯将军的亲弟弟,罂粟之战中的血腥骑士。
  
  「这种事在战场上也常常发生,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是比较吃亏的。」
  
  与希迪斯将军的威武不同,费迪南德啡发碧眸的样子看来文静斯文多了,嘴角亦总是带著微笑。
  
  可是熟知罂粟之战的人都知道,不同於希迪斯将军的冲锋陷阵,费迪南德是个喜欢在谈笑间设下陷阱,把敌人玩弄於五指内,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就连忆蝶自己,偶然也会想到底这男人脑中在想什麽,为何他总会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却从不跟自己说话。
  
  「忆蝶,你把第七受害者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参详一下吧。」
  
  
  「是。」
  
  不同於对他人时的冷漠,忆蝶在回应费迪南德时,神态倒是恭敬有礼,却没有迎向对方的视线,只是望著其他人,开始描述发现第七死者的经过及现场情况。
  
  
  会议一开便是半天,所有人都为了第七件案件惊讶而忧心,并更觉自己的无能为力。
  
  之前的六宗案件,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体液,这还可以对方行事小心来解释,可是今次呢?一间密封的大屋,一个完美的空间,却凭空出现一具尸体,这麽离奇的事,怎可能用常理来解释?
  
  与其说这是一宗精心策划的凶杀案,还不如说这是一件邪灵作祟的灵异事件。在会议结束时,有人作出这样的结论。
  
  
  心中有了答案的忆蝶只是笑而不语,转身便跟著希迪斯将军走往会议室後的书房。
  
  「忆蝶,今次回来,你变了很多。」当希迪斯将军及忆蝶都坐好後,赤发碧眼的男人定定地望著眼前的黑发青年,缓缓地说道。
  
  
  「我已经离开六年,会变是正常的。」
  
  黑发青年明知希迪斯将军说的是什麽,却只是笑笑,没有正面回应。
  
  
  「是啊...你已经廿七岁,已经过了追在父亲身後的年龄,现在的你,看来很独立坚强。」希迪斯将军感慨地叹息,有点苦涩地笑道。
  
  
  「嗯,我已经不需要再追在父亲身後了。」
  
  忆蝶首次笔直地望进父亲的眼中,首次说出自己的心底话。最初原以为,当自己剖白时会很感伤,还有就是浓浓的苦涩,然而现在黑发青年感觉到的,却只有坦然。
  
  其实最无奈可悲的是,人要变心起来,便会马上翻脸无情吧?
  
  
  看著儿子脸上的茫然,希迪斯将军不禁松一口气,却又随即有点若有所失。已经失去了吧?忆蝶那专注而偏执的目光...
  
  「我真想看看,如今被你追在身後的人。」
  
  
  「呵...」听罢,忆蝶忍不住轻轻一笑,於脑海中,描绘出一个俊逸得不像人类的脸孔,如月光似的银发,暗红的眼眸...
  
  「只是一个愚不可及的梦罢了。」
  
  
  希迪斯将军不明所以,想问清楚,可是忆蝶已打个呵欠,表明不愿再说下去。男人见状,也只好让美丽的儿子离开...或者是永远地离开自己的生命...
  
  那是多久前的事?小小的忆蝶总是缠在身边,笑声如风铃般清脆动听...
  
  
  跟随著侍从来到一间客房外,更在关门前要来了葡萄酒与杯子。或者是因为今天,各人突然意识到忆蝶并没有失宠,反而是深受弗雷德里克和费迪南德两兄弟所器重,於是上至他城城主下至小小的一个侍从,都马上换了另一态度,谄媚地讨好黑发青年。
  
  就如现在,侍从为忆蝶拿来的,竟是每年限量生产一千支的优质葡萄酒及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高脚杯。
  
  过去与现在的差别真大,若是以前,可能连热茶也没有,现在竟马上有美酒可享用。
  
  「不过..恐怕这支酒是被我浪费的了。」忆蝶讪讪地笑著,随手把酒瓶杯子放在桌子上,转入沐浴间洗澡,把一身的尘埃汗水洗去才停止擦洗的动作,怔怔地站在花洒下,看著水珠从身体滑落,流到渠中。
  
  
  感觉..真是空虚。
  
  
  站在热水下不知多久,忆蝶才关上水龙头,披上浴衣走出来,拿起葡萄酒及杯子,抱著薄被缩坐在冰冷的窗台上、望著窗外的月光喝酒。
  
  第一杯,忆蝶想起了父亲紧抱自己痛哭,想起了父亲的目光是如何的深情,却也陌生。
  
  第二杯,忆蝶想起父亲总是呢喃著母亲死前一再重复的诗词,并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一次又一次...
  
  第三杯,忆蝶想起了父亲的流放,一个人在他乡,是如何咬紧牙关渡过每一天。
  
  第四杯,忆蝶向天空举起酒杯,笑著无言地跟父亲说再见,然後痛快地把酒喝掉。
  
  第五杯...
  
  
  还有什麽可以说了?
  
  完美得没可能的犯罪,一个个曾於死前被施暴的受害者,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的梦境,一双湛蓝迷幻的眼眸,跟自己说,『终於找到你』。
  
  一切连贯起来,对忆蝶来说,何尝不是『终於』?
  
  27
  
  
  还有什麽可以说了?
  
  完美得没可能的犯罪,一个个曾於死前被施暴的受害者,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的梦境,一双湛蓝迷幻的眼眸,跟自己说,『终於找到你』。
  
  一切连贯起来,对忆蝶来说,何尝不是『终於』?
  
  
  不知梦在做什麽了?之前在生气,所以什麽也没交待便赶去凶案现场,接著又直接快马来到亚斯莱特,难听点说,就是梦被忆蝶遗弃在睡房中。想来现在是那头银色神兽生气吧?然後气愤地说著『人类真是没责任心!』之类的话。
  
  呵呵...想起梦,忆蝶不禁笑起来,却是自嘲地笑著。
  
  人类总是这样,老是什麽什麽、这个那个,听来好像区分了两个不同的种族,梦是梦,忆蝶是忆蝶,两者之间毫无关连。
  
  梦永远不明白,也不知道每当它贬低人类一次,便等於以刀子刮在忆蝶的心脏上一次;每当梦冷漠、事不关己般说人类有多坏时,黑发青年便会觉得..梦正一步一步的远离自己,不管自己跑得多快,也无法再靠近。
  
  追梦,本来就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比追在父亲身後更加可笑。
  
  天气好像转冷了...忆蝶不禁抱紧薄被子,更用力地缩起身体。
  
  
  咯咯...咯咯....
  
  
  明显带著犹豫的敲门声令忆蝶抬起通红的脸,心中暗地思忖著到底会是谁在夜半之时找自己。
  
  会是父亲吗?不,在说得如此坦白而残酷之後,相信如无必要,父亲也不会再找自己,那麽..会是费迪南德叔叔吗?大概没可能吧?尽管费迪南德叔叔从没说过任何难听的话,可是也从未从他口中听到好话。
  
  那麽..会是梦吗?
  
  忆蝶不禁自嘲地笑起来,摇摇头,觉得还在期望的自己是世上最傻的人。
  
  
  「小少爷,汉斯堡城有急件给你。」
  
  
  果然..只是从汉斯堡前来的下属...掩著脸,如要把脑海中的身影甩去般摇摇头,再深呼吸一口气,才步向房门。
  
  忆蝶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在打开门的瞬间,映入眼中的,是一身毕挺的侍卫服饰,然後是一张犹如雕塑般完美的深邃容貌,银色的发丝,暗红的眸子...是梦。忆蝶呆呆地望著梦,在心中问著...这是否代表自己可以继续期待下去?
  
  至於另一边,当梦看到忆蝶那意外而惊喜的样子,一直悬挂於半空的心脏终於安全著陆,之前被冷漠对待、被独自留下的不安突然消失了。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入房才说吧。」说著,梦侧身闪进房中,顺手关上门,随即紧紧地把呆若木鸡的黑发青年拥入怀中。
  
  「你怎可以丢下我?」语气颤抖,听来梦也真的是恐惧於忆蝶的冷淡。
  
  
  「那个...我...」忆蝶张开口,想指责梦冤枉自己,想指责对方为了魇便向自己施以暴力,然而,埋怨的说话来到嘴边,却化为一池春水,再也说不出来。
  
  甚至连为何会生气,也几乎忘掉。「对不起,因为事态紧急,所以...」
  
  「对了,这套衣服..你是从何处找来?那是汉斯堡城的正统侍卫服装吧?」稍微拉开距离,忆蝶再次确定,的确是汉斯堡城侍卫团的衣服,只是..梦是如何得来?黑发青年相信自己的手下是绝不会自愿交出制服。
  
  
  「我...唉...我是...」
  
  一向给人大而化之感觉的梦,竟脸红起来,支吾其词,而且还越说越轻声:「那是我偷偷地从你的属下衣柜中拿...」
  
  
  「偷?」忆蝶不由得瞪大双眼,似是听到什麽新奇的字眼般。
  
  
  「我也没办法啊!你一话不说地走了,留下我一人等著,又等不到你,接著化回兽型时便听到你那些属下说你赶去什麽鬼主城...」
  
  梦理直气壮地说道,彷佛会发生这种事,都是忆蝶的错。
  
  「我知道偷东西是不对,我也绝不愿这样做,但...但我想见你...我怕你会就此消失...」
  
  
  「所以你还是偷制服?」忆蝶疑惑地再次确定道,然後在梦委屈地点点头时笑逐颜开。看来并非自己单方面的思念呢!梦对自己,也是有份情意存在,而且深得令他不惜破坏原则,都要来见自己一面。
  
  意识到这一点,忆蝶不禁鼻子一酸,觉得自己有点领略到两情相悦的滋味。「梦..谢谢你...」双手攀到梦宽大的背上,黑发青年哽咽地笑道。
  
  
  「喂...你怎...」以为自己说错了什麽,令怀中的青年伤心得哭出来,梦手忙脚乱的又摸头又扫背,然後动作在看到忆蝶抬起头时停顿下来。
  
  晶莹、带著水气的一双碧眸,绯红的脸颊,泫然欲滴的朱唇,轻轻的呵气,竟带有樱桃似的甜香...梦不禁迷惑,身体不受控制的,低下头,轻印那两片微张的唇瓣。好像甜甜的,稍为分开时,梦回味地舔著嘴。
  
  
  这个叫吻吧?张开眼望向忆蝶,只见黑发青年定定地望著自己,然後闭上眼。「梦。」那是一把如梦似的声音,软软的,柔柔的。
  
  「你可以做更加深入的事情。」
  
  
  「可是...我不会...」
  
  
  「没关系,我会教你的。」迷蒙地说著,忆蝶拉开浴衣的带子,带领著梦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然後软软地挂在梦的肩膀上。
  
  
  梦愣愣地点头,只知自己所认知的一切已被眼前的美丽青年颠覆过来。
  
  一切都乱了...当忆蝶脱下浴衣,露出白里透红的身体时,梦赫然发现自己贪婪的看得入神,狠不得把眼前正望著自己的青年揉进体内...
  
  
  这一夜,在希迪斯将军府上的客房中,两具身体正热烈地纠缠著。
  
  梦跪在床上,一手环抱在忆蝶的腰上,一手扶著床沿,低著头,双眼目不转睛地望著下身用力地挺进、深入的连结之处,迷恋不已地占有怀中的身躯;忆蝶双脚缠著梦,手臂如蛇般攀在对方的背,皱著眉咬著下唇,满脸汗水的他明显地不适,却张开身体,放任著那野兽般的银发青年侵占自己。
  
  喘息、低吼,混杂在一起,那种欲望凌驾在理智之上,犹如世上最原始的声音,一直维持至清晨。
  
  
  28
  
  
  当梦醒过来时,窗外有著豔阳与蓝天,明显已快到中午,而且,这是梦第一次认真地看著忆蝶的睡脸。
  
  之前尽管已一起睡觉多次,然而梦却是那种一躺在床上便随即睡死的类型,过往当他倒在床上、贴近忆蝶後便马上坠进梦乡中,第二天又总比黑发青年晚醒,所以即使同床共枕多时,会看到对方的睡脸的机会却是微乎其微。
  
  更不用说,以这种亲密的姿态来凝视忆蝶沉睡的脸庞。
  
  
  只见忆蝶半趴在床上,黑色的秀发披散在裸露於空气中的背脊上,正沉静地熟睡著。梦一直从後覆盖著黑发青年,如宣示独占欲般,把纤瘦的身体圈在怀抱中,即使睡醒了张开双眼也不愿离开,依依地看著身下的人儿。
  
  浓密的睫毛如扇贝般,红肿的唇上有两个已结痂的咬痕,白晢的身体淡淡地散发著男性腥檀气味,双脚之间黏黏稠稠的,是自己的体液...
  
  看著感受著,梦觉得胸口被甜意溢满,不能自己地於肩膀上印下一个个轻吻。
  
  
  「唔...」一声轻哼自忆蝶的鼻间传出,梦听著笑起来,凑上前吻著微颤的眼帘,然後听到对方模糊地问道:「什麽时候了?」
  
  
  「快中午了,睡美人。」
  
  
  忆蝶没有反驳梦的睡美人之称,反而优雅地扬起嘴角,愉悦地笑道:「幸好我人不在汉斯堡城,否则这麽迟起床,也不知今晚要工作到什麽时候。」
  
  
  「就当放假吧,别想工作了。」
  
  看到忆蝶即使被自己抱著也没有甩开,还笑了起来,梦不禁更觉高兴,更是贴到黑发青年的背上。「昨晚..没弄痛你吧?说起来,感觉如何?舒服吗?」
  
  
  听罢,忆蝶只觉得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
  
  这..这个笨蛋!看梦在自己刚醒来时的表现,听到那些甜言蜜语,还以为经过昨晚,在双方都失去童贞後,梦会变得成熟一点、会比较有分寸,然而,现在黑发青年明白了,要梦成熟一点,这才是妄想中的妄想。
  
  也只能说,梦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型例子,外貌的确是极为出众,可是脑中却长满杂草。
  
  总之...这等闰中情事,怎可以随便地挂在嘴边?还问舒不舒服?赛後感想吗?
  
  「要是我问你,昨晚舒不舒服、感觉如何,你又答不答得出?难道你都不难为情吗?」忆蝶把脸埋到枕头中,闷闷地反问,希望梦可以明白自己有多不愿回答这问题。
  
  
  「你问我啊...」
  
  彷佛如忆蝶所愿般,梦的一张俊脸微微红了起来,身体不安地移开,尴尬地搔著头,有点说不下去的语气。
  
  忆蝶不禁放松下来,心想这个没长脑袋、脸皮极厚的梦,终於知道什麽是难为情。
  
  总算塞著梦的嘴巴了。黑发青年心中暗暗想著,小心地转过酸痛的身子,抬起手,抚上梦的脸颊。正当他打算开口告诉对方不用回答时,梦竟然轻轻地、却带著明显的兴奋道:「感觉很奇妙。」
  
  「开始时不是很舒服,但慢慢地,脑中会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下半身,什麽也想不了,只知要继续摆动下去...」
  
  忆蝶听著,脸颊不禁变得更红,却没有阻止。
  
  「看到我们的身体紧紧地连在一起,我便觉得很激动,激动得一定要做些什麽来宣泄,然後在最後一刻,好像整个心都被填满。」
  
  
  「你啊,这样说出来,不觉得羞吗?」
  
  
  「怎会羞了?那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啊!我当然要跟你分享。」梦低下头,看到一脸嫣红的忆蝶,马上又情不自控地轻吻一下,然後眷恋的轻磨著:「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不要跟别人分享这种感觉。」
  
  「我要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这是专属於我两的秘密...」
  
  
  「要是你敢说,我便撕破你的嘴。」闭上眼,享受著嘴唇互相磨蹭的触感,黑发青年懒懒地、如撒娇般回应。
  
  
  「呵呵,你很凶啊!」梦轻轻笑著,不以为然地说道,然後搂紧怀中的柔软身体。「对了,其实我想问...到底要不要帮你清理一下?黏黏的应该不太好受吧?」
  
  
  「这主意不错,只是...」
  
  指尖充满爱意地抚在梦的手臂上,沿著肌理勾勒著,来到银发青年的手心,十指紧扣,牵到嘴边轻吻。「你打算用这麽长的指甲来为我清理吗?」
  
  只见梦的指甲又尖又长,单是看著幻想著,忆蝶便觉得痛死了。
  
  
  而梦也彷佛现在才想到这问题般,傻呼呼地望向自己的一双手,然後恍然大悟:「对啊,我完·全没想过这问题呢!」
  
  忆蝶几乎吐血,想不到眼前这笨东西,竟然真的差点想也不想便打算把手指放到他的体内?这时只听到梦再道:「你帮我把指甲剪短吧。」说著,有点尴尬地笑起来。「我第一次作这样的事,都不清楚应该怎办...」
  
  「心中只想到你会很累,我要待你好,反而没想细节上的...」
  
  
  「梦,我喜欢你。」
  
  
  梦不禁微微愣住,呆了一会,然後把下巴埋在忆蝶的黑发里,笑了起来。「我也喜欢你。我从没想过人类之中也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对我来说,你很特别。」
  
  
  「谢谢。」
  
  忆蝶心中暗地里惊喜,想像不了梦会对他这个人类说出这样的话,更有冲动得寸进尺的问清楚魇与自己之间,梦比较喜欢谁。
  
  想来恋爱中的人都会忐忑不安吧?然而忆蝶更害怕当自己问出来,便会打破现在的美梦。「这里应该有剪刀...我找找看。」翻过身,趴在床上打开抽屉,只见床头柜中应有尽有。「啊,有了。」
  
  从抽屉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剪刀,忆蝶低过头,开始为梦修剪指甲,心中想著,只要维持现在的关系便很好了。

梦魇 28-32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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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先把指甲剪短,然後剪去两边的尖角,再用锉子慢慢地、仔细地磨著,把指甲修成漂亮的半圆型。
  
  忆蝶刻意地做得很慢,低著头,牵著梦的手,以指尖感应著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暖。
  
  即使没有望向梦,黑发青年也清楚地知道,一双暗红的眸子在凝视著自己。这种气氛、这种彷佛已是密不可分的感觉,让忆蝶更是放慢手上的速度,延长这『好像世上只馀下两个人』的时间,又或是...错觉。
  
  
  不同於忆蝶的复杂思绪,梦虽然奇怪於忆蝶的修甲速度,却没有提问,只是欣赏著黑发青年的专注模样。
  
  直至忆蝶终於把十指锉成完美的形状,梦才开口问道:「修这麽久,你那里没有不舒服吗?」一边说,一边望向黑发青年的下半身,银发青年的意思极为露骨,就是疑惑被自己的体液溢满的身体,为何完全没有引起不适。
  
  当然,若真是令忆蝶辛苦的话,自己会很心痛。
  
  
  面对著梦的关心,忆蝶只是温柔地一笑,搂上银发青年的脖子。「是很不舒服啊,但你看来很想帮我清理嘛,我当然先帮你修甲,好满足你的想法。」
  
  
  「嘿~」
  
  听到忆蝶那撒娇般的语气,还有那主动亲近的态度,梦不由得更觉高兴,一把横抱起黑发青年,步向客房附设的浴缸。「那我现在便好好地帮你清理吧!毕竟那是我弄进去的,我当然要亲自清理。」
  
  没有说出口的事,当梦想到把怀中的黑发青年体内那属於自己的体液挖出来时,便觉得那是一种更满足快乐的感觉。
  
  
  当时二人并没想过,这一洗,便洗去数小时,更从浴缸洗回床上。
  
  话说当时忆蝶正坐在梦的大腿上,以方便银发青年探入自己的菊穴,仔细而小心地挖出残留在体内的爱液,岂料,那个平时不太会用到脑子的梦,竟一边清理,一边想到大堆有的没的的东西。
  
  梦先是想到昨晚的销魂,想到在解放那刻的昏厥快感,接著便想到,要让怀中的忆蝶尝试这种感觉。
  
  於是,梦一手维持著轻挖的动作,一手缓缓地从忆蝶腰间移到静静躺在细毛间的分身,然後稍为用力的环上。在肌肤互相触碰的刹那间,梦便感到,怀中的忆蝶身体微微一僵,却很快又放松下来,贴向自己的身体。
  
  这..代表可以吧?
  
  意识到这一点,梦只觉心中大乐,更是紧密地套在忆蝶的分身上,模仿自己於对方体内驰骋的动作,开始上下套弄起来。
  
  
  这一来,结果也显而易见,最後忆蝶需要躺在床上休息,直至晚餐才出现在大厅中。
  
  
  「真是嚣张,竟然一直到晚餐才出现,也不想想自己只是杂种...」
  
  「嘘,别说了,你我也看到大将军如过往般宠他。」
  
  「我就是不忿气...」
  
  
  当忆蝶与换回一身侍卫服饰的梦来到大厅时,又再次听到这些对话,早已习以为常的黑发青年当然没什麽反应,倒是跟在一旁的梦却握紧拳头,几乎要冲上前痛斥那些多嘴之人,只是最後被忆蝶阻止了。
  
  明白到对方的意思,梦只好吞声忍气,皱著眉让黑发青年坐下,然後站在後方,正当他思疑著为何没人开口为忆蝶说句好话时,一把严厉的声音响起了。
  
  「不忿气的话,何不做出一番成绩?」
  
  梦只觉大快人心,但反观忆蝶,却显得很惊讶,连忙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说话的,竟是从未为自己说过好话的费迪南德叔叔。
  
  「忆蝶在短短六年里把国内最贫穷的汉斯堡城发展为中级的城市,你们有这能耐吗?」
  
  
  众人听後不敢再说话,而忆蝶,也同时皱起眉头,一洗平时有礼的态度。
  
  梦当然不会明白,从小便於各势利眼的亲戚间周旋,长大後又要应酬惹人厌的贵族、有钱人家,这种生活让忆蝶明白到一件事,当别人莫名其妙地亲切起来时,多数有求於自己。
  
  即使地位仅次於希迪斯将军的费迪南德完也不例外。
  
  不,或者正因是地位仅次於某人,所以才特别不甘心,毕竟在罂粟之战中,全凭费迪南德的周详计划,蒙国才能够取得关键性的胜利,然而在凯旋归来後,得到最多赏赐的,却是他的哥哥-弗雷德里克.希迪斯。
  
  忆蝶不禁微微别过头,紧抿著嘴唇,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不发一语。
  
  
  大概是觉得气氛又再次僵起来吧?坐在首席的希迪斯明显不耐烦地轻咳一声,转向忆蝶,意图打破窘局地问道:「这位就是昨晚夜半时来到的客人吧?」说著,希迪斯将军首次把视线投向一直没留意的梦身上,然後随即一怔。
  
  「这样的人材实在不像侍卫呢!忆蝶。」虽然在笑著,可语气中已充满怀疑。
  
  
  「呃...」
  
  突然听到这样的问题,忆蝶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当忆起自己的大胆及梦的热情时,一张俏脸便热起来。「嗯嗯,侍卫团团长在得知我没带任何人便单独前来主城,担心我会出意外,所以...」
  
  掩著良心、再睁著双眼说谎言的後果,就是越说越心虚...
  
  
  「换言之,他是你的守护者吧?」
  
  
  忆蝶知道,父亲已多少猜到自己与梦的关系,不由得更难为情、坐立不安,几乎想马上离开,可是又碍於还有他人在场,只好含糊地胡乱回应:「这样说也太严重了。」
  
  
  「是吗?总之我安心了。」
  
  希迪斯将军看著向来冷静的儿子露出如此窘态,心中已是了然,向来紧绷的脸当下松弛下来,眼角的皱眉如孔雀开屏般散开,温柔地笑著示意下人上菜。
  
  
  29
  
  希迪斯第一次表露出亲切关心,然而忆蝶却没心情享受这迟来的父爱,只知要尽快吃饱然後离开。
  
  好不容易才熬过晚餐,在吃过甜品後,忆蝶便马上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回房休息,拉著梦便离开大厅。想当然,在离开之时,忆蝶和梦又再次听到些难听的话,可是以为对方真的不舒服的银发青年,还有急於逃跑的黑发青年,对这些话,自然是左耳入右耳出。
  
  
  「你没事吧?是否之前我太过份?」才回到客房关上门,梦便急不及待地问道。
  
  其实梦早便想问了,偏偏不管他们走了多久,在回房前,便总有一、两个下人在附近。基於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并分享那美好的回忆,只好闷在心中强忍著。
  
  而刚好,这正是忆蝶担心的事,怕那个脑袋早已发霉的梦会乱说话。
  
  
  「放心吧,我只是不想留在大厅中。」回到房中,忆蝶才松一口气,转身笑著回应道。
  
  
  「这又是。」走上前,惯性地抱上纤瘦的身躯,然後把下巴埋在浓密柔软的黑发中。这时梦昨晚所发现的舒服姿势,既可完全把忆蝶圈在怀中,自己又可嗅到对方身上的香味,可谓一举两得。
  
  「那些人的说话真不是普通的难听,要不是你拉著我,我早已冲上去教训他们了!真亏你可以一直忍下去呢!」
  
  
  话说梦一直看不起人类,认为人类心胸狭窄,只懂记仇而不会原谅...
  
  忆蝶不禁苦笑,只觉哭笑不得,到底现在谁才是记仇的笨蛋啊?不过是几句说话,便已叫梦如此生气,还气得几乎要打人,也不知是他太爱说些连自己也遵守不了的道理,还是梦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类。
  
  「没关系,他们就只懂说,从不敢有任何行动。」忆蝶也只好如此说道,安抚著梦孩子气般的坏情绪。
  
  
  「他们最好什麽也不要做...」梦闷闷地说道,然後脸颊轻轻磨蹭,再埋到黑发中。
  
  
  果然,不管眼前的青年如何高大强壮、如何(看起来)予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但廿一岁就是廿一岁,俗语说三年一代沟,始终跟廿七岁的忆蝶不同。
  
  也就是孩子气得多,老是要忆蝶安抚。
  
  摇摇头,无奈而宠爱地一笑,伸手环抱上梦的腰,抬起头,让银发青年的嘴唇停留在额角上,正当忆蝶打算开口向梦说过明白时,门外的敲门声令黑发青年住上嘴,换回一副冷漠的神情。
  
  
  「什麽事?」
  
  
  「二少爷,费迪南德将军请你到他的院子喝茶。」一把跟忆蝶差不多的冷漠声音自门外响起,语气又倔又硬,似是不容拒绝。
  
  忆蝶不由得叹息,心知要来的终於来了。
  
  
  「我知道了,请你等一下。」
  
  淡漠向著房门扬声叫道後,忆蝶回过头,语调又瞬间变得柔和:「梦,留在这里等我,我很快便会回来。」
  
  
  「我不能一起吗?」
  
  
  看著梦的委屈样子,忆蝶难免有点於心不忍,邀请对方一同前往的说话几乎冲口而出,然而想到刚才在大厅发生的事,再想到费迪南德将军是比希迪斯将军更聪明的人,想来他大概已明白那些暧昧说话。黑发青年不禁犹豫。
  
  「对不起,但..这似乎不太好...」
  
  艰难地开口道,只见梦的脸色在闻言的一刹便黑起来,忆蝶见状只好牵过对方的手,更是温柔、带著一丝请求的语气再解释:「梦,之前吃晚饭时还好说,但今次真的不行。」
  
  
  「我知我知,因为那个什麽将军只邀请你嘛!」深感扫兴的梦,轻力甩开忆蝶的手,边坐到床沿,边一股脑地把怨气发泄到黑发青年身上。
  
  「有什麽秘密是不可让他人知道了?只可说给一个人听...你们人类就不可以进化一下吗?」
  
  
  身体微微一颤,忆蝶彷佛看到,梦的手正插在自己胸膛上,如要把心脏挖出来般...
  
  原来这道鸿沟,并非上一次床便可以化解的,不管身体曾如何地贴近,对梦来说,自己还是如其他人般,莫名其妙得不可理喻。
  
  梦依然是看不起自己...
  
  那麽向著一个满心鄙视的人张开双脚、更热情地迎合的自己,又是什麽呢?
  
  
  不,梦只是在发小孩子脾气,因为他想时时刻刻伴在自己身边...
  
  
  可是,梦看不起人类...看不起身为人类的自己,已非一朝一夕的事...
  
  
  想著,忆蝶只觉得脸上一凉,已是毫无温度。望著正别过脸,不看著自己的梦,黑发青年只想什麽也不管,冲上前哀求对方别再气下去。
  
  不行,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你还要背负的责任...
  
  还有费迪南德并不是你可得罪的人...
  
  「梦,我很快便会回来。」忆蝶终於咬咬下唇,转过身,强迫自己狠下心肠,走向大门离开客房。
  
  
  忆蝶本想著,不管费迪南德要求些什麽,只要不是太过份,自己也不要多想了,尽快答应,好让对方早些放人,然後回去安抚那只脾气坏至极点的梦。可是,黑发青少年万万想不到世事就是不如人意,费迪南德要说的,正是自己与梦的关系。
  
  只见忆蝶急,但费迪南德不急,悠閒地拿著茶杯微笑著,望向亭子外的月光:「今晚的月色不错,很适合赏月吧?」
  
  
  我来可不是为了看月光啊,别浪费我的时间,好吗?
  
  忆蝶在心中不耐烦地想著,可是多年来的教育却让黑发青年堆起笑脸,点点头回应道:「嗯,今晚的月色的确不错。」
  
  忍著啊,等费迪南德说完废话便可以走的了。
  
  
  「从你的成绩看来,你实在不像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呢。」费迪南德继续笑著,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子般锋利,更狠狠地刺到忆蝶的心中。
  
  忆蝶闻言微微一颤,心知自己的掩饰功夫无法瞒过对方,当下便急急深呼吸,迫使自己不再想梦的事。
  
  「才深呼吸一下便镇定下来,不错嘛。」
  
  
  「我不明白费迪南德叔叔的意思。」
  
  若说刚才的笑容是勉强地堆出来,那麽现在忆蝶脸上所挂著的,则是平常的微笑面具,是最自然,同时亦是最虚假的笑脸。
  
  
  「是吗?看来你也不如传闻般聪明,毕竟还年轻啦,哈哈。」
  
  
  31
  
  
    费迪南德·布迪斯,现年五十六岁,人称血腥骑士。
  
  十八岁那年参与了皇都包围战,在成功把三皇子四皇子捧上帝位後,随即以十九岁的年龄,成为罂粟之战中最年轻的将领。廿五岁时,贺将军战败被俘,弗雷德里克.希迪斯因此成为大将军,与此同时,费迪南德亦当上了最重要的副手及先头部队,立下不少功劳。
  
  两年後,弗雷德里克.希迪斯因敌方的偷袭而身受重伤,费迪南德先发放大将军已死的消息,然後让大军护著哥哥假装撤退,而自己,则率领一千名死士,绕过比密斯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後偷袭,再配合负伤上阵、率军回头夹击的希迪斯将军,费迪南德砍下了乌兹克尔国王的头颅,取得最後的胜利。
  
  战後,身负重伤上阵的希迪斯将军得到英雄式欢迎,反而立下最多战功的费迪南德,却因用的计谋多数太凶狠,身上布满敌人的鲜血,乌黑的战甲更彷佛被染为暗红色...
  
  於是,这个在微笑中浴血的男人,被称为血腥骑士...
  
  
  忆蝶在心中想著费迪南德叔叔的事迹,深知论才智或处世经验,自己远远不及眼前这个正无害地微笑著的男人。
  
  所以才会不小心地陷入两难的局面啊...
  
  若是否认,就代表刚才曾说谎,自己并非听不明白;若是承认嘛...老实说,这种情况还真讨厌,世上大概有很多人会无法咽下这口气吧?当中也包括了忆蝶自己,黑发青年觉得这简直是自我侮辱。
  
  然而,这是一个只要不是朋友,便有很大机会成为敌人的世界...忆蝶心中很清楚,在费迪南德还没表明态度之前,自己还是小心为妙,当下便陪笑道:
  
  「抱歉,我真的不明白费迪南德叔叔的意思。」
  
  
  「是吗?」
  
  回过头,不再挂著笑容,此刻的费迪南德,以严肃而审判似的目光盯著忆蝶,在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时方开口再道:「那麽我也直接一点好了。」
  
  
  忆蝶决定以不动以应万变,当下平和地笑著回答:「是,我洗耳恭听。」
  
  
  「他人可能听不明白刚才弗雷德里克的话,可是我心中清楚,哥哥的意思是你跟那个侍卫有暧昧吧!」
  
  费迪南德也不再转弯抹角,直接了当地说道,更用上肯定的语气。
  
  忆蝶闻言沉默不语,目光变得深邃,紧抿著唇不说话,心中却愤怒不已。廿多年来,从没有人理会自己的死活,现在,费迪南德凭什麽管束自己的私人感情?这样未免太欺人太甚吧?偏偏这个男人,是自己绝不可以得罪的...
  
  讨厌!真是讨厌死了!为什麽在今晚,所有人都彷佛要跟自己过不去?一只白痴神兽已够令人生气,现在还加一个血腥骑士?
  
  「忆蝶,我是为你好啊。」
  
  费迪南德仔细地观察著忆蝶的神色,心知眼前的黑发青年正努力地抑制心中的怒火,於是当下语气一转,轻轻地叹息,打算动之於情。
  
  「我们希迪斯家,直系的血统就只有你和我儿-莱恩,偏偏莱恩又不务正业,过著浪荡的生活,我对他是没希望了,所以...」
  
  
  「费迪南德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爱他。」
  
  忆蝶听著,终於再也忍不住,决定要为自己的感情抗战对底。「而且,我似乎继承了父亲的专一和执著。」
  
  
  黑发青年本想著表白自己的坚定态度,好让费迪南德知难而退,可是他却万料不到,这话竟令眼前这个在面对千军万马也不皱眉头的男人动容。只见费迪南德脸色蓦地发白,杯中的红茶开始泛起涟漪,一双手分明在颤抖。
  
  「继承了父亲?这算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讽刺啊...」
  
  费迪南德好像在自嘲地笑道。对,只是好像。忆蝶定定地望著费迪南德很久,却依然觉得,像他这种男人,实在不会有这表情出现。
  
  算了,既然眼前人只顾著傻笑,那自己也不必再呆下去。忆蝶想著便站了起来,却听到费迪南德再道:「我不是想逼你,不,或者应该这样说,你可能以为我不明白,其实我再明白不过。」
  
  费迪南德顿了一顿,眼帘低垂,彷佛一下子老了十年。「就算再刻骨铭心又如何?到某一天,当你发现自己做错的时候,内心便会被悔恨吞噬,穷尽一生也得不到救赎...」
  
  
  闻言,忆蝶的脚步一定,微微地偏过头,轻轻一笑道:「我想我们之间是有分别的,我是早已看透,也太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所以,我不会後悔。」
  
  「而我,也不会做令自己後悔的事,永不。」
  
  费迪南德听著、看著,只觉黑发青年的笑脸从容至极,没有一丝的苦涩,却有著淡淡的无奈。男人看得痴了,说不出话来,目送忆蝶转身离开。
  
  
  「或者我们真的不同,但..结局却只会一样的痛苦...」
  
  
  男人在身後喃喃自语道,忆蝶明明听到了,却没有再停下来,笔直地往客房所在的方向走去,却在刚离开院子前被人拦著。
  
  「刚才你们聊什麽?」语气阴冷,忆蝶连忙抬头一看,只见一双凤眼正瞪著自己。
  
  
  「是你吧?莱恩。」
  
  往後退了数步,眯起眼仔细地看清楚,只见一头长长的啡发披在肩上,英俊的脸孔,凤眼薄唇,冷冽娇横的神态,一身尊贵、却穿得随便的服饰,正是费迪南德口中的浪荡儿子,忆蝶的堂兄-莱恩.希迪斯。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黑发青年当然不相信此刻的相遇是巧合,当下便笑著道:「也没聊什麽,只是閒话家常吧。」
  
  
  「别说笑了,像你这种人,也配与我们閒话家常?」莱恩轻蔑地笑道,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只差没明言忆蝶是杂种。
  
  
  然而,早已习惯如此侮辱的忆蝶,当然绝不可能生气,反而压下声线、以只有两人方可听到的音量轻道:
  
  「这麽冲动,难怪费迪南德叔叔会这麽担心。」
  
  「想来你是忘了吧?这里是主城,是非也比其他地方多,你这一说,最快明早便会传遍整个亚斯莱特,如此一来,恐怕丢脸的人不是我。」看到莱恩听後脸色变得苍白,忆蝶也决定不再纠缠下去,归心似箭的快步走回客房。
  
  打开房门,迎接忆蝶的,是一室的冷清,本应留著等待的梦,早已不知所踪。
  
  32
  
  
  一反刚才的焦急,忆蝶平静地步回床边,轻轻坐下,环顾这空无一人的客房。
    
  嘴角不禁苦涩的勾起,然後任由身体往後倒在床上。不管怎样,也不得不看透吧?在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这种事情,自己得到的,总是一丝的温柔,还有数也数不清的不信任和鄙视,多热切的渴求,亦只好冷却下来...
    
  两人的相处时间已不多,魇更找上门,表明现在只需忆蝶便可完成成年礼,也就代表著梦和魇很快便离开,然後..不再相见。
    
  尽管梦尚未说会离开,但以他宝贝魇的程度,大概不会留下来吧?
    
  一切都快结束,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一直没进步。或者这样说不对,应该说进与退的步数几乎对等。无心的伤害,接著便是温柔而笨拙的安抚;自以为往前大跃进的感情,却在下一刻被梦推回起点之处...
    
    梦不是不好,也不是太坏,只是态度太极端了。一张嘴,曾经说出最动人的甜言蜜语,曾经说出最残酷的伤害;一双臂弯曾经温柔地把自己拥入怀中,亦曾经冷冷地推开自己...
    
  不断地兜兜转转,想来到终结的一刻,梦跟自己也依然纠缠不清吧?
    
  虽然,也可以拚命地努力,然而这样子苦苦纠缠,赢得没尊严,输了便更是难看,与其在馀下来的时间里拉拉扯扯,倒不如洒脱一点,亲手把情丝斩断,好让大家安心永别。
    
  这样便可保留仅存的尊严,同时也令自己死心地放开手...
    
  尽管梦每次在伤害自己之後,都会安抚自己,把自己宠得快上天似的,然而在梦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明知忆蝶会难过,却还是要说、还是要嘲讽的情况下,也只好说,梦根本没把忆蝶的感受放在心中。
    
  不是不想努力,只是..时间并非任何人可改变的存在...已经没时间了...
    
    
  所以,魇,快点来吧,是时候要把一切结束了...
    
    
  『我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有被召唤的一天。』
    
  念头才起,忆蝶便听到房中传来另一把声音,坐起来,只见一只淡淡的青光,长有独角双蹄的生物从露台上优雅地走进来。『本来我想再早一点的,可是我未於现实中见过你,所以一直拖延至今。』
    
    
  之前未於现实中见过面,所以无法相见,可是如今却已遇上...
    
  「你寄宿在我身边的人心中吧?」即使明知是眼前的生物造成一连串的凶杀案的主因,可是忆蝶却没有害怕,只是轻轻地笑道。
    
    
  魇没有回答,反而沿著墙边环绕一周,最後在床的另一边站定。『其实我早已想找你,可惜沙度.黎特.拉芙拉斯在你身边,我也只好依附在别人身上。』
    
    
  「沙度..黎特...拉芙拉斯?」
    
  呢喃著这怪怪的名字,忆蝶努力地想著,却怎样也想不到这个人是谁。身边有个这样的人吗?听魇的语气,这人分明是自己身边很亲近的人,可是..为什麽会想不起了?
    
  难道..不会的,那个人不会这样对自己的...「该不会..是梦...」
    
    
  『梦?对了,在你们人类世界中,那家伙的种族正是梦。』
    
    
  忆蝶闻言,顿时眼前一黑,只觉眼前的魇就如向自己宣布死刑的法官似的,把所有希望打碎了。
    
  梦并非梦的真名...
    
  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曾唤过这名子多少次?难怪在激情之中,当自己一声..又一声地呢喃著这个教人心痛到不行的名字时,梦从没有开口回应...多麽可笑?原来忆蝶.希迪斯,人人爱戴的汉斯堡城城主,被称为蝴蝶王子的自己,竟然爱著一个连名字都不是真的人...
    
  双眼很涩,很想哭,很想以尖叫来发泄出心中的痛楚、那种犹如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可是忆蝶实在不愿意在眼前这可称为情敌的魇面前示弱,只得强迫自己笑起来:「原来梦只是种族名啦...那家伙,竟然一直不告诉我...」
    
    情敌吗?魇真的可称为情敌吗?还是应该..称它为真命天子?与魇相比起来,忆蝶又算什麽?不过是个主动投怀送抱的低贱人类吧?
    
  来..坚强点,只要再忍一会...「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什麽?」
    
    
  『你可以为我做什麽?我以为你已经多少猜到了。』
    
  魇有点可爱地侧过头,跳到床上,四腿一屈的跪在床上,动作优雅,感觉却俏皮得很,如果把他拟人化後,大概会是一个穿上华衣便是贵族的美少年、穿上简洁可爱的服饰,便是林间的小精灵吧?
    
  所谓真正漂亮的生物,就是不管在什麽时候身处於何地,也不会显得突兀,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我的脸上有什麽吗?为何呆呆地看著我?』呵,还有,魇的态度太无邪了。
    
    
  叫人舍不得恨、舍不得去伤害,尽管明知魇正是盘据在梦心中的存在,可是忆蝶却无法对魇产生恨意,相反,是觉得眼前的小东西很讨人欢喜。
    
  「也大概猜到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我才可帮你完成成年礼。」
    
    
  『也不是一定要你。』魇低著头,闷闷地说道,听在忆蝶耳中,却觉得这把如风铃似的声音讽刺至极,彷佛在嘲笑黑发青年过於自大,并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只是他人太易受梦境所迷惑了,结果所有人都死了,但你不同,你太清楚自己想得到什麽,所以我可以一次又一次地从你身上得到我所需要的力量...现在明白了吗?我是吞噬恶梦的魇,可是我不想每吃一个恶梦便要死一个人。』
    
    
  魇说得痛苦,可是忆蝶的微笑也不见得轻松,那弯度看来彷佛浅淡平和,却无法令人觉得他是平静得心如止水,而是..内心已疲倦无力得难以再泛起波澜。
    
  「用我一人的恶梦换回这麽多的东西,值得得很。」那是近乎死寂的语气。
    
    
  『喂,我还没决定是否要牺牲你啊!别乱给我下决定!』魇站起来,轻轻以前额的犄角撞著忆蝶的手臂,不满地说道:
    
  『你是这麽的特别...我很喜欢你,不想伤害你啊。』
    
  说著,魇伏在黑发青年的大腿上,小小的头颅眷恋地磨蹭著,然後抬起头,定定地望著忆蝶的双眸。『这麽透澈坚定的目光,这麽强韧善良的性格,我怎可以把如此美丽的心拖进恶梦之中?我会难过的...』
    
    
  「你们世界的生物..都是这麽喜欢说甜言蜜语吗?」忆蝶苦涩地问道。梦和魇果然是一对,连性格也差不多,总是说著些令人高兴得头重脚轻的甜言蜜语...
    
  下一刻,是否又是教人毫无防备的伤害?
梦魇 33-36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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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可以这样说?』
  
  魇再次不快地回应道,然後身上青光泛起,待暗淡下来之时,伏在身上的兽影化为娇小的身躯,正坐在黑发青年的大腿上。只见晶莹剔透、琉璃宝石似的银蓝眸子、淡蓝发丝、红润的嘴唇、精致的脸孔,头上小小的透明犄角,就如忆蝶之前所猜想的,魇是个美如洋娃娃的少年,而现在幼兽似的模样,在惹人怜爱之馀,更显得诱人。
  
  「对我们来说,心是最重要的,而由心而发的说话,更是最强大的力量,在人类世界来说,这叫..对了,是言灵呢!」
  
  饱满的朱唇微微扁著,一双手臂却很亲热地勾在忆蝶的颈上,魇续道:
  
  「说话..就是力量,梦一族可以把希望化为祝福、是代表坚强面对的力量;而魇一族则是相反,把绝望变为诅咒,沉溺堕落於梦中不愿自拔,所以我们都不会乱说话的,怕会不小心害了人。」
  
  
  「可是希望与绝望、祝福与诅咒..只是一线之隔吧?」
  
  听罢,忆蝶平和地提出疑问,然而他心中自知,越是知道得多,心中便越是觉得无奈,想不到这些关於梦的事,竟由魇告诉自己。
  
  忆蝶一直..一直希望由梦亲口告诉自己这些事,由梦亲自让忆蝶去了解...
  
  「某些希望,最後可能只是绝望;而有些祝福,更可能比诅咒更残忍...」忆蝶呢喃道,脑中想到自己,也想起梦,想到那段曾经自以为充满希望的感情...可是,没了,虽然现在未绝望,但黑发青年亦无力再追求那些所谓的希望。
  
  
  「所以我说你特别。」魇低垂著眼帘,说著,把手贴在忆蝶的胸前,以过於成熟的语气呢喃、叹息:「从这里透出来的光芒是那麽的洁白柔和,那不是单纯盲目的善良,而是温柔而坚强地把所有痛苦都包容,包括自己的、也包括他人的...」
  
  「我不明白,像你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人,为何却不幸福了?」
  
  
  「......魇,这番话,我听了也不会高兴。」
  
  这种话,听来还真像为自己不值,也有点像示爱。忆蝶不禁微微皱著眉,有种被占了便宜,还有更多无奈的感觉,可语气却毫无起伏地回应道。
  
  同样的一番话,若是从梦口中说出,这多美好了?
  
  
  「别叫我魇,我的名是迪沙亚.基度.拉芙勒斯。」魇...不对,应该称为迪沙亚才是,只见他小嘴微微嘟起,神态娇腻可爱,比之前更让人喜爱...难怪梦会对他情有独锺。忆蝶不禁更觉灰心...
  
  才首次正式见面,迪沙亚已大方地自我介绍,可是梦呢?他打算一直瞒著自己吗?
  
  「沙度也有苦衷的,因为有心的言语就是力量,如果我们的名字被有心人利用了便会很麻烦。」犹如看透忆蝶的思想,迪沙亚连忙向黑发青年解释道,却不知自己无法解惑。
  
  
  「那..为什麽你会告诉我?」
  
  
  「当然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利用我嘛!」
  
  迪沙亚虽然比梦聪明,亦比那幼稚任性的梦成熟,却远不及从小便在老狐狸堆中周旋的忆蝶,当下不疑有诈,随口便回答,引来黑发青年的轻笑。
  
  「你并非真心想笑,对吗?」定定地望著忆蝶,迪沙亚抚上忧愁的眉宇间,轻轻问道。
  
  
  「抱歉,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在开心时笑、愤怒时笑、不快时笑、伤心时笑、绝望时笑...不管发生什麽事也好,彷佛只要笑著,悲伤便会被冲淡...
  
  
  指尖沿著轮廓轻划,来到嘴边,抚上微微勾起的唇线。
  
  这人类..实在太特别了,以他的容貌身份地位,理应快乐才是,即使活得不开心,也有力量去争取,何以他却不愿追求幸福?那道由心而发的光芒...那种善良,难道...眼前这黑发青年真心想著自我牺牲?迪沙亚在心中暗忖著。
  
  「对你来说..活著是一种煎熬,现实只是重担吧?」轻轻地问道,却得不到忆蝶的回应,迪沙亚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我明白了...难怪你会是我最想找到的人...」
  
  抬起头,凑上前,迪沙亚把唇印上忆蝶的,温柔地吸吮。忆蝶没有接受,可是也没有反抗,只是闭上双眼,任由更娇小的身躯压下自己。累了,什麽现实什麽梦境、什麽爱恨情仇,也不愿再理会了,人们口中的蝴蝶王子,只想单纯地为自己飞舞一次,哪怕是最後一次...
  
  「因为现实於你来说,已是一场无法逃避的恶梦,所以..你不会被虚幻的恶梦击倒..好吧,你的恶梦,我接收了。」
  
  然後,忆蝶得到的,是一片的黑暗。
  
  
  
  我终於明白,为何自己的心依然在骚动,咆哮著不够,原来,是因为罪魁祸首还存在。
  
  今天,我看到了,可令我心平伏下来...那只可恶而淫荡的蝴蝶...没错,既然一切都因那蝴蝶而起,那麽现在,他便要负上责任。
  
  只要折下那蝴蝶的翅膀,一切便可结束了...
  
  
  
  我喜欢你,忆蝶...为什麽当初我遇上的不是你?是因为神知道,如果我遇上你,我便会不愿离开,永远与你一起吗?
  
  今晚的恶梦..我已经接收了,这是我吃过..最甜美的恶梦。
  
  忆蝶...我真的不愿伤害你,因为..我不想成为众多伤害你的其中一人,所以我会给你选择,当你想清楚後,才决定是否召唤我吧,到时...到时我会把你的召唤视为你最热切的盼望,如你所愿地...把你吞噬。
  
  忆蝶,你的幸福便是我的快乐,你的笑容便是我的甜蜜,忆蝶...
  
  忆蝶,我最爱你了...
  
  
  殷切的呼唤、细致的呵护、温柔的爱语、永远的承诺...这些都是梦不愿给予的甜言蜜语...现在竟由迪沙亚说给自己听...不断地重覆著,萦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把所有都包围著的言语...
  
  多麽可笑的关系?而最可笑的是,自己爱的..始终是不愿把自己放在心中的高傲神兽...
  
  
  当一滴泪水自眼角滑下之时,忆蝶张开双眼,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而梦也没回来。嘴唇不禁再次发出叹息,坐起来,环顾这冰冷而寂寞的房间,最後望向窗外,只见天空已经转为蓝色,黑发青年当下便决定,不去想关於梦的事。
  
  洗澡更衣,让自己看来精神一点後,忆蝶拖著酸软的身体,来到议事厅,继续之前的议程。
  
  尽管忆蝶已经知道,所有事情都是由那个得到迪沙亚的人类造成,是人类无法触及的领域,然而...这是黑发青年与蓝发少年之间的秘密,而且什麽梦中杀人...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商讨著一些没用的对策,虚伪地做著表面的功夫。
  
  讨厌...做什麽、说什麽都是假的,这世界很讨厌很没趣...
  
  但是更讨厌...竟然把责任、把信任自己的人们看成没趣,最讨厌这个开始会『讨厌』的自己。
  
  
  尽管觉得跟一班老狐狸打交道是件很累人的事、向来负於背上的责任既麻烦也讨厌,还有耗尽三城七市的领导者心血所想出来的办法根本没有作为,但忆蝶依然留下来,与众人商讨著各种最後只会徒劳无功的方案。
  
  并非为了不愿落人口实,也不是想於众人面前邀功,会留下来,也不过希望这些看似天衣无缝,实质不会有任何作用的方案可使无辜的市民安心一点。
  
  抱著这种心态迫自己留下,而这一留便是四天。这四天里,梦没有再出现,忆蝶也慢慢回复当初那位优雅、高傲而冷漠的城主模样。
  
  对於这一转变,希迪斯将军看在眼中只觉得心痛,连日来不断探问,并担忧著梦突然失踪的原因,最後更於黑发青年离开之时,一反常态地亲自相送十来里,直至忆蝶再三劝阻後才驱马回城。
  
  
  「梦,你在吧?」
  
  目送著父亲离开後,忆蝶这才转向路旁的大树,以看不出是什麽的平淡表情轻唤,只见银发青年从树干後转出来,脸上是跟黑发青年相反的复杂情绪。「我的感觉还准吧?」梦默默的望了忆蝶一眼,不发半言跨到马背上,一双手臂越过忆蝶的腰间,从後拉著缰绳,轻轻一甩,让马儿缓缓地走著。
  
  「梦,你还在生气吗?对不起呢,你也知道我们人类就是这麽麻烦,硬是有些话不想让第三者知道,不过算了,我也不奢求你去了解人类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麽?」
  
  身在後方的梦不禁皱眉,终於忍不住开口说话。忆蝶口中的话算是道歉吗?那种平和不带半丝感情的语气,开口闭口你和我们人类,听来不像道歉,反而像划清界线。
  
  
  「我想说..嗯,对了,我一直好奇,梦真是你的名字吗?」
  
  换来的,是一片的沉默。忆蝶不禁轻轻笑起来,笑得淡薄释然,分明早知梦的反应会是如何。这时,黑发青年竟又开口问道:「梦身怀什麽样的力量了?为何每当我亲近你时,便会想到很多平常不会想的事?」
  
  「还有魇呢?魇又有著什麽力量?它在你们的世界有著什麽地位?所谓的成年礼又是什麽?为何会跟我们人类扯上关系?」
  
  「梦...当魇完成成年礼後,你会离开吗?离开後,你会希望再见我吗?」
  
  「梦...我可以...」
  
  
  「你说够了吗?」梦忍不住打断忆蝶源源不绝的问题,厌恶地反问道。不是早已表明自己不愿,也不会回答这些问题吗?大家..不是早已知道何谓现实吗?现在这样喋喋不休算什麽意思?
  
  「你早已知道我是不会答,不是吗?」
  
  
  「我以为现在的你可能会回答,那怕只是一条问题也好。」忆蝶的回应,依然带著一丝笑意,没有任何感情起伏。
  
  
  梦听著,只觉越来越生气。这是什麽态度?用这种轻佻的态度来探问别人的私隐,这像样吗?怀中的黑发青年在干什麽?恃宠而骄?耍任性?想不到..才一次的亲热,竟让这个灵秀的青年彻底地变了质,多麽的叫人失望?
  
  想不到,这人类还是如其他人类一样...如此的俗气而无聊...
  
  「什麽叫以为现在我会答?别以为上过床便可以随便探问,更别以为我们有了关系,你便可迫我放下责任来陪你!」想著,梦的语气开始尖锐、更口不择言起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面对著梦无情的指责,忆蝶竟一反常态地没有生气,亦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反而无视对方的怒气,莫名其妙地说道:
  
  「这是我母亲故乡的一首诗,我本想跟你说...」想跟你说,天涯海角,不离不弃,不管你去到哪,我也愿意追随。忆蝶的表情依然带著笑意,可是蓦地低沉下来的呢喃,听来却有著浓浓痛楚。「还是算了,反正到头来只应了之後的谶语。」
  
  
  梦正气在心头,忆蝶说了什麽,自然没有怎样理会,只是含糊地哼一声便当是回应。而忆蝶也不再说话,默默地靠在银发青年的怀中,日间赶路,夜了便随便找片树荫相依入睡,直到六天後,二人回到汉斯堡城。
  
  「或者我们应该分开冷静一下...」在城前,两个人共同下了决定,然後分道扬镳。同一个决定,却是两种想法。
  
  
  与梦分别後,忆蝶骑著马回到大屋,却没有入来,反是把马牵回马房,然後转身离开,来到大街上,只见街上的警察多了,市民大都结伴同行,忆蝶知道,那宗凶案对汉斯堡城影响不少,现在只是勉强地维持平和。
  
  看来要尽快找出凶手呢...
  
  黑发青年在心中暗忖著。如果说那天回亚斯莱特的最大得益是跟梦亲热的机会,那第二大的得益,便是知道凶手,还有梦一直寻找的魇就在自己身边。
  
  只可惜...不知出於什麽心态或理由,迪沙亚竟不愿说出凶手的真正身份,大有要考验自己的感觉。这种被测试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既然追查了那麽久,甚至因为这件事而沦陷了一颗心,如果现在才放弃,也未免不值。
  
  
  尽管故事的开始..也就是我遇上梦,并非我可控制的事,但至少,我希望可由自己亲手去结束,划下句号。
  
  
  好了,现在应从哪里找凶手呢?忆蝶微微一笑,於街角转过身,直往麦文尼家的方向走去。对,那里一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是忆蝶首次渴望见到麦文尼,也是第一次,黑发青年没有抗拒金发男人的亲近。
  
  当大门打开,麦文尼看清楚来者後,当下想也不想,拉过忆蝶,把黑发青年按在刚关上的门上,低下头便吻起来。舌尖滑过内腔,从忆蝶根末略过温软的两侧,再卷上舌尖,手也来回抚在腰上,只感到怀中身体,在颤抖的同时,竟也炽热起来。
  
  「忆蝶...你已经不再是处男吧?」吻毕,麦文尼捏著忆蝶的下巴,睬起眼,危险地问道。
  
  
  「好眼光,请问你是如何看出来?」从另一角度看来,忆蝶几乎是正面回覆,而且答案是肯定的。
  
  
  「如何看出来?变化这麽大,你当我是瞎子吗!」
  
  麦文尼冷笑著,看似平静,然而紧捏著忆蝶的手却透露金发男人正临爆发边缘。「找面镜子看看吧!一脸的诱人媚意,会看不出来才怪!」
  
  还有更多更多...说不出口的徵兆...
  
  平常只会推开自己,现今会抓著自己的衣服,欲拒还迎的;向来僵硬得毫无反应的嘴唇,刚才竟在颤抖,如要极力控制著,害怕自己会惯性地回应;在自己抚到腰上时,更连下身都绷紧起来,这一切一切,也只能归纳出一个结论,忆蝶在过去十来天中,习惯了跟某人相拥热吻。
  
  「到底是谁,别告诉我是那个老头子!」麦文尼也知道,忆蝶的对象绝对不会是希迪斯将军,这个心思细密的男人看出了,忆蝶已一洗过往的忧愁,亦少了那份异常的执著。
  
  
  「当然不是父亲。」忆蝶依然笑容可掬,语气淡地回应,却在依稀间,多了一份无奈。「只是一个注定离我而去的男人吧。」
  
  
  麦文尼闻言一怔,下意识松开手,望向忆蝶,只见黑发青年笑得很是轻松淡然,却无法令看的人安心。金发男人知道,那种释然需要用多大的伤痛换来,而那份坚定,亦远比忆蝶喜欢希迪斯将军时更认真。
  
  为了一个注定会离开自己的男人..吗?麦文尼不禁叹息,用力地把忆蝶抱入怀中。「你看你?有著这麽美的外貌、面不改容地管理整个城的魄力,为何在这些事上,你却好像没长脑袋般?」
  
  「选我不好吗?我既温柔也热情,而且又一直在你身...」话还没说完,忆蝶已以指尖按在麦文尼的唇上,阻止金发男人说下去。
  
  
  「约撒尼尔...」
  
  这是忆蝶第一次唤麦文尼的名字,可是麦文尼听到後,却丝毫不觉得高兴。「请问你在赞我还是贬我?」黑发青年想了一想,结果不忍说出心底话。
  
  
  麦文尼的好,忆蝶不是不知道,也很感激麦文尼那些埋藏在变态行为下的温柔与关心。
  
  总是做出些下流而可恶的举动,还有很多很多,当别人..甚至连自己都觉得麦文尼实在太放肆时,偶然会在当时意识到,有时则是事後会明白,让自己放松下来、分散注意力、发泄情绪、还有各种不同的理由,忆蝶甚至会觉得,若没麦文尼这一闹,事情的进展未必如此。
  
  二人从不亲密得会走进对方的内心,只是当麦文尼用著别扭而不诚实的方法来关心忆蝶时,黑发青年便以对方想看到的模样回应。(当然,麦文尼太过份时例外)
  
  其实这样吵闹一辈子的感觉也不错,忆蝶曾经想过这可能性,只是这想法在梦出现後便消失无踪。不同於麦文尼的从不勉强,梦是强横而任性地走进忆蝶的内心,把忆蝶真正的自己掌握於手心中。或者,这当中牵涉了梦本身的力量,然而,梦是唯一一个可窥探并触摸到黑发青年的脆弱的事实却没有改变。
  
  一旦爱上了便是爱上了,是不管怎样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或者忆蝶可以放手,却没可能不再爱下去。
  
  说起来,其实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痴情的有心人吧?真是物以类聚。
  
  
  数秒间,忆蝶脑中已转过无数的念头,而这个冷静的黑发青年,亦在这数秒间,决定不挑明、也不去破坏与麦文尼之间的关系。
  
  「对了,之前我委托你办的事呢?」同样在这数秒间,忆蝶决定转换话题。
  
  
  「早就办妥了,但忆蝶你也太无情了吧?」
  
  麦文尼显然明白忆蝶心中所想,知道怀中的黑发青年不愿再在这话题上纠缠不清,当下便配合地邪邪一笑,一双手抚到对方的臀上,用力地压向自己的下身。「十来天解剖七个死者,费用可是很昂贵的啊!」
  
  为表『诚意』,这个金发男人一边说著,一边以早以放肆地起了些微反应的下体磨向忆蝶。「怎样?要现在付钱吗?再说,忆蝶都不是处男了,应该不会抗...」
  
  
  还没等麦文尼说完,忆蝶已经拔出枪,直指到金发男人的太阳穴上。「亲爱的麦文尼医生,你忘了我枪不离身吗?请你下次找一个比较好的时机。」
  
  
  「是是,我会记著你的意见。」
  
  麦文尼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举起双手,缓缓地往後退去,接著从桌上拿起一叠文件,送到忆蝶手上。「仔细点看啊,如你所想的,当中真有有趣之处。」
  
  
  忆蝶沉吟一声作为回应,接过文件便阅读起来,越看,眉头便越皱得紧,才看了前三页便忍不住抬起头,不满地说道:「麦文尼,你把次序调转了...」
  
  
  「没有调转,我的次序没有错。」
  
  麦文尼分明知道忆蝶指的是什麽,也彷佛知道发青年会提出这问题般,对方语刚毕,金发男人随即想也不想便回答:「之前你给我的,是他们被发现的次序,而我给你的,则是他们死亡时间的次序。」
  
  
  忆蝶听罢不由得挑起眉,怒气全消,只觉得事情变得清晰起来。「你是说..这是他们死亡的次序?」
  
  
  嘴角挂著自信,没有正面回应的点点头,麦文尼靠在墙边,轻蔑地笑道:「我不知之前的验尸官怎样想,但以他们不愿意解剖、认为这是对死者不敬的态度,我肯定他们的报告并不如我的详细,再说...那些白痴,竟然连最简单的事也不知。」
  
  「第二名及第六名被发现的死者,前者曾泡在水中一段时间,後者更是被冰封了,傻子也应该知道,这代表了死亡时间与被发现时间不接近。」
  
  
  「嗯..这两种情况都会影响死亡时间,特别是後者,跟食物在冬天不易腐烂的原理一样。」
  
  听著麦文尼的解释,忆蝶重新读著那份报告,重新整理著次序。「换言之,将军府中那个仆人是第一个,第二是那个学生,格温德林是第三个,那个卡依琳是第四,然後到骗子,最後才是外国人。」
  
  
  「有趣吧?本来卡依琳和格温德林已经明显地与众不同,只是少了些关连,可是现在,第三第四被杀的先後次序...」说到这里,麦文尼顿一顿,眯起眼笑著,大有要考验忆蝶的意思。
  
  「你知道这代表什麽吗?」
  
  
  忆蝶沉吟片刻,在脑中快速地整理刚才得来的资料,才开口缓缓说道:「那是分隔点。第一至第三名死者,凶手明显地想把死者收藏起来,延迟被发现时间。可是第三名之後,凶手好像不再执著於这一点。」
  
  「是因为知道警方无法抓到自己吗?等等...麦文尼,这是什麽意思?」看到其中一页,忆蝶蓦地忘了自己还在整理的思绪,惊讶地轻呼:「死後..性行为?」
  
  
  「对,其他人或者分不清死前死後造成的伤痕,可是我不同。」稍为扶正眼镜,收起笑脸,麦文尼首次以一个(正常)医生的口吻说道:「第三名受害者的肛门及直肠,同时有著死前死後造成的伤口,而这些伤口是在两段不同时间里造成的。」
  
  「另一方面,之前验尸的那位医生说得没错,第三名死者身上的伤口并非由强暴造成,是男性与男性之间的性行为造成的。」
  
  说著,麦文尼一洗刚才的正经,邪魅地笑著,走近正认真看报告的忆蝶,突然从後拦腰一抱,以下身顶向黑发青年的臀部。「这种事,你应该很清楚吧?怎样,是否不管如何放松,也觉得很痛了?」
  
  
  忆蝶闻言身体一僵,想起那晚,激情在瞬间燃烧起来,来得太急的欲望让二人如野兽般纠缠著身体,根本没想过事前准备的事...
  
  而亲热後,身体痛得像要裂开般,真不能想像自己竟可强装无事人。
  
  想当然,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让麦文尼知道。「麦文尼,你在这里说,第四名受害者是死後尸体才被毁烂的...其实既然人都死了,凶手跟她应该没什麽恩怨,何必要毁尸这麽严重?你认为凶手是出於什麽样的心态?」
  
  「会是出於仇恨之心吗?憎恨全世界,想毁掉眼前所有的冲动...」
  
  
  忆蝶本是抱著转移麦文尼视线的心态才说出这番话,却万料不到,金发男人闻言後竟是一颤,良久才笑著道:「忆蝶,你很坏啊,竟然想转移我的视线?」
  
  
  「我没有,只是觉得奇怪吧。」
  
  眼见自己转移视线的计划失败,忆蝶不由得叹息。双臂被抱著的他,根本拿不到後在後腰的枪,只好任由金发男人抱著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看报告。「其实我觉得第二、五和最後的死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和第三个,第四名..只能说她的情况比较特殊。」
  
  「凶手为何会跟第三名死者做爱?又为何会跟..跟尸体有性关系?他们之间有何关系?还有就是...」忆蝶顿一顿,皱起眉头,说不下去。
  
  
  「为何你不会奇怪凶手为何会找到第一名受害者、却纠缠在第三名死者上?」听到忆蝶的疑问,麦文尼也皱著眉,松开手轻轻问道。
  
  
  「因为理由太简单了,假设...当初凶手是为了满足某种欲望而找上第一名死者,那麽...」
  
  忆蝶微微挣脱,转过身,眯起眼一笑。「不,其实应该这样说,凶手会杀人,是因为他起了贪念,满足自己也是一种渴求。麦文尼,你倒回答我,你认为凶手为何了起贪念了?会作出这麽可怕的凶案,想来他也忍了很久才爆发出来...」
  
  「忍了很久很久,於是爆发後便一可收拾,这是累积了多久的贪念?是因为经常见到,才会那麽的强烈吧?」说著,忆蝶的笑容越发灿烂,然而反观麦文尼,却是颤抖起来。
  
  
  「忆蝶,虽然我不想干涉你的事,但...」
  
  麦文尼缓缓地说道,彷佛每句话都要经过细心思考般的,然後在说了一半时停了下来,似是不知如何说下去。
  
  
  「现在你想问吧?」
  
  
  「是...」
  
  苦笑著,金发男人有点无奈地回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说关於自己的事,而我..虽然从尸体上得来不少情报,可是越知道得多便是觉得..这案件超乎了人类的想像...」
  
  麦文尼顿一顿,伸手抚上忆蝶的发丝。「告诉我,你为何会知道那麽多?」
  
  
  忆蝶沉默不语,心中思忖著应否把自己所知的说出来。
  
  正如麦文尼所说,这是超乎人类可想像的事,要是说出来,黑发青年实在没信心可让麦文尼相信自己,然而...从忆蝶要求麦文尼剖尸之时,眼前这金发男人已经牵涉在内了,什麽也不说,似乎有点於理不合。
  
  说?不说?这选择就如赌博般危险,要是麦文尼不相信,自己可能从此变成了妄想症患者。
  
  「泡杯茶给我吧,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忆蝶最後,还是决定了让麦文尼知道真相,理由是因为忆蝶认为麦文尼有权知道真相,另外就是,黑发青年认为被世人称为变态的金发男人,大概会相信自己。
  
  或者麦文尼就是世界唯一会相信自己的人啊...

梦魇 37-40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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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著麦文尼送来的红茶,望著从温热的红色液体飘起的轻烟,忆蝶轻轻的、缓缓的开始说著,从自己遇上梦开始,与梦的相处、从梦口中得到的少量情报,到逐渐怀疑一连串的凶案跟魇有关,在睡梦中听到魇的说话,汉斯堡城终於发生凶杀案,回到亚斯莱特後正式见到魇,还有魇跟忆蝶的对话内容...
  
  忆蝶说得很详细,也尽量加入了自己的推想,几乎把自己所知的都说了,只隐瞒了自己是如何被梦攻陷,在不知不觉间爱上梦,还有那一晚的狂乱。
  
  当黑发青年终於交待清楚时,天色已经昏暗,手中的茶也不知凉了又热多少次。担忧地抬起头,想看看麦文尼是否充满不信任的目光,竟发现金发男人首次没有热烈地望著自己,只见麦文尼的神态虽然迷惑,却是一脸的认真思考著。
  
  见状,忆蝶决定暂时回避,拿过面前的杯子走进厨房,好让麦文尼冷静平伏下来。
  
  
  「忆蝶。」
  
  当忆蝶洗好杯子,正想找找厨房有什麽可以吃时,麦文尼的声音已从後方传来。「那个梦...就是你爱上的对象吧?」
  
  
  「嗯。」
  
  
  「梦就是你的男人吧?」
  
  
  黑发青年回过头,只见麦文尼脸上一片木然,看不出有何表情,当下便点点头。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也不知为何会爱上他...他既任性又孩子气,却偏偏抓紧了我的心...麦文尼,你知道吗?虽然我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不让他人了解自己,但其实这样的我...很寂寞。」
  
  忆蝶不禁苦笑,续道:「很矛盾,对不对?或者人就是这样,害怕与他人有亲密的接触,害怕会受伤,却又希望自己不是孤伶伶一人、希望被了解、希望被爱...」
  
  麦文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著,忆蝶难得的自我剖白。
  
  「梦的说话总是赤裸而残忍,骂起人来从不留情,听完会令人很生气。在他眼中,我不是城主、不是蝴蝶王子,我只是我,再平凡不过的人,他知道我会有软弱、想哭的时候。当他温柔地安慰我时,我又觉得很窝心,因为我知道梦是真心,他不是说谎,也不是为著什麽而讨我的欢心,令我明知最後自己只会受伤,却忍不住陷下去...」
  
  
  黑发青年的语调极为平和、轻轻柔柔的,却令麦文尼越听越担心,忍不住走上前,抱紧忆蝶,把对方的脸按到自己的胸膛上。
  
  「够了,不要说下去...」
  
  麦文尼不是逃避再听下去,也不是不相信忆蝶所说的,更明白黑发青年并非说服自己,他只是单纯地在描述,诉说著他是如何包容了一个人的优点与缺点,盲目地把坏的当成好处。麦文尼觉得自己的心疼极了。
  
  「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人?一次比一次不堪、一次比一次绝望,这样做有什麽好处?」
  
  
  「好处?梦令我首次觉得幸福,这算是好处吗?」忆蝶只是眨眨眼,奇怪地问道。
  
  
  「幸福?」听到忆蝶的回答,麦文尼的语气不禁提高几分。
  
  忆蝶真的爱得完全忘了自己...身为一座城的城主、希迪斯将军的独子,竟然爱得这麽卑微,抱著这小小的好处便认为这就是幸福,根本不知何为相爱。
  
  看著这个平时英明,如今却满脸伤痛的忆蝶,麦文尼在心中暗叹,应该拿他怎样好了?以自己在黑发青年心中的地位,根本没能力去做出些什麽,只可装作若无其事,以自己的方式来守著忆蝶。
  
  对,也只能用平常的方法了。「嘿~严肃的话题先到此为止,现在我们先想些令人快乐的事情?」说著,麦文尼俯下头,伸出舌尖舔在忆蝶的耳壳上。
  
  
  带著情欲的麻痒感牵动了全身,更勾起了那狂乱晚上的感觉,身体开始发烫、心跳开始加速,忆蝶连忙以手肘往後一顶,走近大门转过身。「麦文尼...我..我还要回家处理一些重要事,总之..谢谢你。」
  
  说罢,忆蝶便打开大门,落荒而逃。
  
  
  「呵呵...」
  
  目送著忆蝶离开後,麦文尼靠在墙上,自嘲地笑起来:「根本不需要解释那麽多啊,一句不爱我便行了。」
  
  说著,这个向来意气风发的金发男人捂著脸,低声地呢喃道:「说什麽梦有多了解你..什麽明白你的心,其实我并不输给他...就像刚才般,我就知道当你遇到这情况,一是拔枪一是逃走,二分一的机会...不,是十成机会吧?尝过情欲的你,绝对会害怕地逃走。」
  
  「你知道的,就如你一直知道我只会用这种方式来守护你一样。」
  
  
  
  两天後.夜深时份.海斯特港主要港口城市-奥玛市.酒吧
  
  
  
  带著满身的雨水,麦文尼走进酒吧中,以手背扫下残留在大衣上的水珠,脱下帽子,然後熟稔地走到吧桌前坐下来,随口说了一句如常後,酒保便送上一杯如血般鲜红的酒。
  
  待酒保走到另一旁後,麦文尼浅尝美酒,向著空无一人的前方道:「很久没见了。」
  
  没有人回应,可是麦文尼却继续说著:「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好像曾经提及过..自己破坏了所爱的人的终生,你说你厌恶著这个令自己无法得到幸福的世界,还有,你憎恨著令你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说到这里,金发男人顿一顿,有点不知如何说下去的表情。
  
  「我很同情你,但如果你是那个令各个大人物头痛的家伙,那麽..我便要阻止你。」麦文尼抬起头,向坐在身旁低著头不断喝酒的男人道:「我知道,你最後的目标是忆蝶。」
  
  
  「呵呵...」
  
  
  一直毫无反应的男人突然轻笑起来,抬起头,手一扬,麦文尼连忙往後退,然而依然感觉到颈上被凉快感略过,接著湿漉漉的。
  
  「没可能的...」即使没有看,麦文尼也知道颈上的液体是什麽,只见已经站著的男人,手上正拿著一把冷飕飕的手术刀。「你怎会有手术刀...不对..为什麽其他人好像什麽也看不到?」
  
  按著伤口,却无法阻止身体因失血过多而倒在地上,麦文尼奋力地抬起头,望著男人。
  
  男人只是微笑著,蹲下来,在麦文尼耳边轻轻呢喃著,然後转身离开。麦文尼听罢,不由得大叫:「区区一个梦才杀不死我!我是不会死..不会...」


38

  
  虽然黑发青年并不认同麦文尼这种打算私下解决的方法,然而从对方遇袭受伤一事中可以看出,凶手不只是希迪斯家族中的人,而且还跟麦文尼有一定的交情。
  
  几乎可肯定凶手是谁,忆蝶靠在窗边,望著悬挂在天边的弯月,心中暗暗地想到。梦,我很快便会帮迪沙亚完成成年礼,然後,你和他便会离开...生命比人类长得多的你,会在多久後忘了我?还是会..一直想起我念著我?你和迪沙亚又会过著怎样的生活?你们会过得幸福吗?
  
  忆蝶就是这样望著窗外胡思乱想,直至天色发亮,才洗澡更衣,交待一些事情後便策马离城,前往奥玛市。
  
  
  二天後,忆蝶也到达奥玛市,然而,这个黑发青年首先前往的,却非疗养所,而是事发地点-酒吧。是的,比起向麦文尼确定凶手的真正身份,忆蝶更在意行凶的手法,毕竟酒吧人流较多,问题是,凶手行凶後如何全身而退?
  
  所幸的事,酒保和一些酒客对麦文尼遇袭的事依然印象犹新,描述的过程十分详细。根据他们的说法,事情来得很突然,也离奇得很,金发男人喝了一会睡著了,在他睡著後也没人步近他,可是他竟忽然倒下来,按著脖子,脸青唇白的,身体冰冷得很,看似颈部受了重伤般,然而当一众人等走上前为他检查时,却看不到伤口,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
  
  忆蝶听罢不禁皱眉,连忙问当时麦文尼身边还有什麽人在,却得出一个坐在金发男人身边的人早已离开的答案。
  
  
  「对了,麦文尼先生倒地後,曾大叫说..什麽不过是个梦,是无法杀死他之类的话,很莫名其妙吧?」最後,酒保如此说道,表情不以为然的,只当麦文尼在发疯,可是忆蝶闻言却是一颤。
  
  梦中杀人吗?虽然不太明白过程,但总算确定了方法。忆蝶不由得笑起来,留下不明所以的人们,离开酒吧前往疗养所。
  
  
  恐怕这是麦文尼首次不为忆蝶的出现而兴奋,只见这个平时总爱轻佻地说话的男人,竟然别过脸,不面对刚进门的忆蝶,并一直不说话。忆蝶见状不禁觉得好笑,走近床边坐下来,拉过麦文尼的手牵著。
  
  「怎样,身体好了点吗?你的脸色看来还是有点苍白呢。」忆蝶并未提起酒吧里发生的事,只是柔和地问道。
  
  
  麦文尼总算有点反应,微微移动头颅,乾笑一声,却依然没对上忆蝶的视线道:「真是羞愧,我向来自命为蒙国中最好的医生,可是竟连自己贫血了也不知道...看来我的医术实在有待改善呢!」
  
  
  若是平时,忆蝶早已附和麦文尼的话,乘机损他一下,可是今天,黑发青年做不到。
  
  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金发男人,以医德来说,他大概是三流以下的,并无所谓医者父母心的心态,然而以医术及知识来说,他却是超一流,而麦文尼本人,也极於自傲於自己的医术,自负地认为自己是最好的。
  
  然而,如今麦文尼却为了隐瞒曾见过凶手的事实,竟然贬低他向来最引以为傲的医术?当中的原因也很清晰,若不是保护忆蝶,就是保护凶手。
  
  其实大家都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麽。忆蝶不禁叹息道:「人真是心理生物,对不?」
  
  麦文尼不语,黑发青年见状便乘胜追击下去。「明知道只是个梦,可是却忍不住相信,结果只伤了自己...是这样吧?你坚信自己不会死掉,却相信自己受伤了,所以才造成现在没伤口却失血过多的荒谬情况。」
  
  
  「忆蝶,你太可怕了。」
  
  一直三缄其口的金发男人,终於忍不住开口叹道,也不在意这句话等同确实了忆蝶的猜测。麦文尼很清楚,忆蝶美其名是试探,真正意思,却在暗示他已知道事实,不管如何否认也没有用。
  
  忆蝶没有回应麦文尼的可怕之说,反而藉金发男人转过身时,隔著被子伏在对方身上。麦文尼不禁惊讶,随即便回复平常的嘻皮笑脸道:「原来忆蝶心疼我啦,早知我便...」
  
  才说了一半,嘴唇已被忆蝶以指尖轻按著,说不出话来。
  
  
  「不是心疼,你是个成年人,不需要我的怜惜,可是..我很难过。」忆蝶首次没有彻底地否认麦文尼的说话,反而低垂眼帘,一脸忧愁,以手贴在金发男人略带憔悴的脸上。
  
  「请你不要再这样,好吗?你是我十分重要的人,我不想失去你。」
  
  
  听罢,麦文尼不再调笑下去,伸出手,不带色欲的,用力地把忆蝶拥入怀内。「早知今天,当初我实在不应该忌讳你的自我保护,用这麽麻烦的方法来保护你,我应该...用力地抱紧你,不断地说爱你,你对我来说,又是如何的重要...」把忆蝶的脸按到自己的颈边,金发男人痛苦而懊悔地问道:
  
  「如果...我让你爱上我,你猜...今天我们会如何?会和现在一样痛苦、迷茫和不安吗?」假如我们在相爱...
  
  
  「可能我们会很幸福。」
  
  忆蝶没有回避麦文尼露骨、近乎表白的说话,双臂攀到金发男人的项背上,苦涩地笑道:「没有过大的期望,没有贪念,互相尊重地交往...或者我们会这样?但太迟了,我已经尝过情爱的滋味,感受过心脏激烈跳动、兴奋与不安交缠的感觉,而且,我...」
  
  我的心,已经给了梦,所以再怎样,也无法再要回来送给其他人了。这番话,忆蝶没有说出口,并相信麦文尼会明白自己。
  
  
  果然,如忆蝶所想般,麦文尼闻言轻轻叹息,松开手,让忆蝶平躺在床上,笔直地望向黑发青年的一双碧眸说道:「告诉我..你觉得那个梦喜欢你吗?我要听真心话。」


39

  
  「我知道..梦很喜欢我,我甚至可以说,自己是梦最喜欢的人类...我没有怀疑过梦说的这番话。」躺在床上,牵著麦文尼的手,望著天花板,忆蝶幽幽地说道:
  
  「然而,不管梦再怎麽喜欢我,只要把他与生俱来的责任和我一起放在天平上时,我便会显得微不足道。我明白的,一个人又怎可跟梦的整个世界相比?从任何角度看来,答案也显而易见,在与梦有关的众多事情中,我是最不重要的。」
  
  忆蝶不禁自嘲地一笑。「不是有句这样的话吗?与国家大事相比,儿女私情?笑话。」
  
  「所以梦不会告诉我他的名字,不会让我知道那个世界的事,不会透露半点情报...我可以接受这些,只是...我有点遗憾,梦竟然不说再见,连一个希望也不留给我...」
  
  
  「难道你不怨?」怜惜地轻梳著忆蝶细长的发丝,麦文尼凑上前,轻轻地吻在黑发青年的额角上,问道。
  
  
  「怨?怎可能不怨?」
  
  「我曾经很怨,也很不忿,梦夺去我的真心却不珍惜,满口魇啊魇的叫著,只懂说他的责任他的世界,跟我上床後更打算回去後不再相见,完全不把我放在心里。」忆蝶无奈地笑起来,顿了一会,继续说道:「然而,在怨过、痛过後,比起恨他,我依然更爱他。」
  
  听著,麦文尼想起忆蝶的微笑,是那麽的平淡,那麽的释然,完全不像忆蝶所说般爱恨交缠。彷佛看穿金发男人的疑问,黑发青年笑笑再道:
  
  「我是平常人,当然有七情六欲,不过我吃醋时你刚好不在吧。」
  
  「然而...事到如今,我也真的很累,为了一个人,时乐时怒忽喜忽忧,这感觉实在不好受,更何况梦也快走了...难道真要拉拉扯扯直至大家生厌吗?不,我不要再见到他,我情愿在回忆依然美好时永远分开。梦希望魇可完成成年礼吗?那很好,就由我帮魇过最後一关吧。」
  
  
  「你这样做,那个梦未必会感激你,更不用说..觉得你伟大。」
  
  
  面对著麦文尼拨来的冷水,忆蝶依然温和地微笑著,似是早已看破了般。「呵,谁要他感激我觉得我伟大?当他回到原来的世界後,最好马上把我忘掉,永远不再想起我,这样他便不会回来找我...」
  
  「今次把他放走,已是我的极限。我好不容易才决定认命、尊重梦的选择,潇洒地以最好一面来送他离开,如果再见一次,我想我大概会不惜一切地留著他。」
  
  
  麦文尼不语,细意地感受著忆蝶的说话和心意,然而过了很久,却依然无法明了。
  
  到底是怎麽样的感情,方可令忆蝶这种个性坚决的人认命?眼前这黑发青年,外表虽然柔弱、极需要他人保护般,而他的本质亦很脆弱,可是性格却是十分强悍,意志力坚定,一旦决定了便不会在完成前停下脚步。
  
  即使是当时忆蝶认为自己深爱希迪斯将军时也是如此啊,黑发青年知道希迪斯将军的目光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却一直地为了得到认同而努力著。
  (当然,忆蝶本身也很善良,所以才可得到众人爱戴)
  
  直至忆蝶遇上梦。想来忆蝶在对梦的爱情也是如此坚定,不断地努力,不断地付出,只祈求梦会把自己放在内心深处,重视自己,就如自己重视梦一样。
  
  只是,看来如今忆蝶竟然放弃了...看来他真是无奈至极才逼不得已放手吧?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忆蝶就这麽肯定自己是那个魇完成成年礼的关键?而且,那解脱似的神情又是什麽意思?这样的忆蝶很令人不安啊!麦文尼摇摇头,又以手轻拍额头,希望可藉此想起些重要的事。
  
  
  你不觉得,那只淫荡的蝴蝶必须被埋在黑暗中,我才可以得到安息吗?我心爱的人儿已经等了很久...我是时候去陪他了。
  
  
  一句话,隐隐约约的闪过麦文尼的脑海中,令这个看惯各种恐布场面、呕心尸体的金发男人惊恐起来,向来冷静的他,身体更微微地颤抖著,不理自己的身体还很虚弱,甩开黑发青年的手,霍地坐起来,瞪著躺在身边的忆蝶叫道:「不行!我不容许你这样做!绝对不可以!」
  
  忆蝶听罢,只是无辜地笑著,看似不明所以般,麦文尼见状,也决定把话挑明。「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怪便怪你说太多!」金发男人顿一顿,快速地把乱七八糟的情报组合起来。
  
  「梦与魇的来临,亚斯莱特连环杀人事件,该死的,我不知在他们眼中,人命到底是什麽,也不知他们的价值观有什麽问题,竟可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多条人命作为代价,以换取一个人的成长,这太荒谬了!」说著,麦文尼直指向忆蝶鼻尖,愤然地骂道:
  
  「而你!你看你现在像什麽?你被梦迷得只会团团转!平时善良的你跑到哪了?你竟然不觉得愤怒,还想著把自己送到凶手的屠刀下?你疯了!」
  
  
  「这番话...出自你口中...给我的感觉还真..诡异。」
  
  忆蝶轻笑著,若无其事地火上加油,然後在看到麦文尼以更凶狠的目光瞪向自己时压下声线,认真地道:「我知道自己很蠢,但..请让我为梦做最後一件事,好吗?」
  
  
  「你别跟我交待遗言!我不要听到你这样说话!」
  
  
  「死?我不会死的。」伸出手,轻轻地扣上麦文尼的五指,忆蝶淡淡地笑著续道:「虽然从一开始便不公平,可是能够以我一人来换取多人的性命,这不是很值得吗?我不过在顺水推舟。」
  
  
  看著黑发青年的笑容,麦文尼知道,忆蝶是铁了心要牺牲自己。
  
  「傻瓜!你到底想我怎样?我应该为了爱你而看著你牺牲,还是应该坚决地阻止你的牺牲?忆蝶,其实你还有事情瞒著我吧?不管我如何阻止,你也会牺牲吧?你有方法做到...要不然,你不会让我知道那麽多。」收紧五指,再往前一拉,抱紧忆蝶纤瘦的身躯,麦文尼心疼地说:
  
  「忆蝶,你好残忍,你明知我可以不理死了多少人,也不愿你受到半点伤害的。」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不过是场恶梦罢了,只要梦醒,一切便会回复原状。」闭上眼,忆蝶在麦文尼的怀抱中轻轻说道。
  
  很快..便会梦醒了...

40


  麦文尼本以为忆蝶只是来看看自己,看过後便会离开,去进行他那愚昧至极点的事情,谁知向来决定了便会马上去做的忆蝶,竟然一直留在疗养所,更无微不致地照顾自己。
  
  曾经问忆蝶为何还留著,可是美丽的黑发青年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金发男人开始迷惑,有种自己从没了解过忆蝶的错觉。那麽的殷勤、那麽的体贴,在这段日子里,不管麦文尼拥抱亲吻忆蝶,忆蝶也没有反抗过,唯独是那次,麦文尼直把黑发青年按在床上,黑发青年才挣扎起来。
  
  这代表了什麽意思?因为愧疚,所以放任自己?还是因为忆蝶被自己所感动,所以给予二人一个机会?麦文尼想不清,却没有问,默默地享受著难得地属於自己的温柔。
  
  在这方面,麦文尼显示出他无比的耐性,然而在那件蠢事上,金发男人却没有忍耐。
  
  
  「忆蝶,我不知你所谓的爱是怎麽一回事,可是对我来说,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会留在身边,相信很多人都抱著这样的想法吧?」麦文尼这样说道。
  
  金发男人很明白,若是正面阻止忆蝶,倔强的黑发青年绝不会听教,於是便从另一角度劝著,期望可得到效果。
  
  然而,忆蝶却不为所动。
  
  
  「勉强地留下梦,我们大概不会幸福。」黑发青年只是如此回应道,毫无表情起伏的,平平淡淡地说著。「虽然我没有认真地跟梦聊过这话题,可是从他对责任的忠诚度...我又怎敢破坏原来的气氛?」
  
  换言之,也就是忆蝶被梦的态度吓怕了。麦文尼在心中想著,并越想越生气。
  
  到底是怎麽样的相处才可令向来倔强如牛、不怕强权不怕恶势力,不管遇上什麽事都会勇敢地面对的忆蝶,竟然害怕跟某人说真心话?
  
  
  然而此时此刻,麦文尼也只可以梦之名来说服忆蝶了。「没说过,你又怎知他会不高兴?他又怎知你在想什麽?」
  
  金发男人偶然会觉得很悲哀,明明心爱著忆蝶,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当忆蝶和梦之间的中间人,希望他们可重新修好。若不是因为太清楚凶手的扭曲心理,害怕忆蝶会受伤,麦文尼死也不愿说这样的话。
  
  可是,麦文尼却不知道自己的不厌其烦,却引起了忆蝶的疑惑。
  
  
  曾亲历其境的麦文尼应该很清楚知道,凶手行凶手法,不过是很真实的恶梦,真实得令人以为自己受伤、相信自己被杀,从而令受害者真正的死亡,意志坚定的人,重者会影响身体状况,轻者丝毫无损。
  
  事先不知情的麦文尼凭著不想死的愿望,尚可死里逃生,早已明了当中因由的忆蝶又怎会受伤?忆蝶不明白金发男人在担心什麽。
  
  除非..当中有些事情是麦文尼一直瞒著不说。
  
  「麦文尼,有些什麽是你没告诉我的?你的担忧..实在不寻常啊!既然你也可以克服恶梦,为何却坚信我会受伤?」终於有一天,忆蝶忍不住问道。
  
  
  面对著忆蝶闪烁的目光,麦文尼不禁叹息,想了一会回答:「因为凶手的最後目标是你,我想..他一定会用尽方法来折磨你,或者不是一次便可了事。」
  
  想来,这大概是最完美的答案,因为忆蝶本身也曾说过,魇需要他。
  
  
  然而,麦文尼的如意算盘却打不响,他并不明白魇与凶手之间的关系,误以为凶手的想法就等同魇的决定。
  
  忆蝶不禁冷笑,这个狡猾的男人终於露出破绽。
  
  「麦文尼,我想你误会了某些事。」挑起眉,看到麦文尼脸色微微一变後,才继续说道:「魇的确很想得到我的帮助,可是我并非他最後目标,要不然,他早已下手,不用等到现在,不是吗?事实上,魇尊重我,瞒著凶手给我选择。」
  
  说到这里,忆蝶沉默片刻才续道:「麦文尼,为何凶手会如此憎恨我?」
  
  之前忆蝶已推断过凶手憎恨全世界,他把恨意发泄在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对,凶手大概一直以方便来选择猎物,没有特定的对象,所以第一个受害者是希迪斯府上的仆人,可是,如今麦文尼说忆蝶是凶手的最後,用来了结这宗震惊全国的连环凶杀案的祭品。
  
  忆蝶是最後的猎物,是特定的目标,是特殊的存在。可是,凶手与忆蝶之间到底有何关系?
  
  「梦曾经说过,在我身上有道深沉的恨意,而且已缠著我多年..几乎刻到骨子里。麦文尼,我自问自己的存在不至於令人如此厌恶,也不曾做出特别令人讨厌的事,可是...」
  
  忆蝶顿了一顿,犹豫地开口:「这跟凶手憎恨我有关吗?」
  
  
  麦文尼听罢忆蝶的问题,登时头皮发麻,在心中不断骂自己是笨蛋,竟然忘了眼前这黑发青年最擅於推理,而且想法大胆,所以很容易举一反三...麦文尼连忙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讲多错多。
  
  「忆蝶,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凶手跟你可以有什麽交集?」越说,麦文尼越觉得自己有潜力当演员。
  
  只是,金发男人忘了,美丽的黑发青年倔强如牛,一旦认定便不容易改变主意。
  
  
  「如果梦的话是真的,那我岂不是从出世当天便受到讨厌?以身份来说,是有这样的可能,但若以凶手的年龄来说...」
  
  
  麦文尼听著,几乎急得想大叫停止,幸好最後却说了别的话,没有再讲多错多。「忆蝶,你之前才指责过梦不断魇啊魇的叫,才不到十天,便换成忆蝶你梦啊梦的叫著,你叫我情何以堪?」
  
  不可以..不可以再让忆蝶猜度下去了,因为接下来便会打开潘朵拉之盒,是希迪斯家族最大的秘密和禁忌,是只有特定人士才可得知的真相...
  
  
  迎上忆蝶疑惑的目光,麦文尼只觉得越来越讨厌梦。
  
  那个梦,不旦是自己的情敌,更要命的是,那个梦不知何时说过的话,现在竟变成最佳的提示,巧合地可解释到凶手为何憎恨忆蝶,视他为最後目标,而现在,更有可能破坏忆蝶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不可以发生这种事的,麦文尼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忆蝶从小便得不到应有的亲情,作为混血儿,他更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同,现在他所拥有的,都是凭他付出的努力得来的地位,以无数个孤独的晚上和心血换来的爱戴...当初麦文尼不过被美丽的外貌迷惑,却渐渐爱他的坚持,怜他的寂寞。金发男人心中很清楚,如果那件事被忆蝶知道,那个老是逞强的青年,可能会就此崩溃。
  
  那件被视为禁忌的事,会否定忆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会把黑发青年多年来的努力化为最可笑的悲剧。
  
  或者,现在就跟忆蝶说清楚?
  
  看著黑发青年无辜的表情,麦文尼张开了口,却又什麽也说不出来。不行,即使明知道由自己说出来,绝对可减轻对忆蝶的伤害,然而..受伤就是受伤,有较轻较重之分吗?不管怎样,金发男人还是无法...亲手伤害忆蝶。
  
  「唉...」麦文尼轻轻叹息,把眼前正不明所以的青年抱紧,闭上眼无奈地呢喃:「忆蝶,就当是给我一点私隐,好吗?」金发男人决定赌一局,赌凶手不会说出来。
  
  
  看到麦文尼实在不愿说,忆蝶也决定不再问下去,继续静静地与金发男人相处下去。接著又过了两天,经医生的检查过後并宣布麦文尼的身体已回复正常後,二人也开始回汉斯堡城。
  
  同样是同策一匹马,慢慢地在路上消磨著,可是忆蝶的心境却大大不同。
  
  在发生麦文尼受伤一事後,忆蝶确实地体会到麦文尼对自己的感情,令他不得不认真地思考两位男性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诚如麦文尼的指责般,忆蝶爱梦,已经爱得盲目,颠倒是非,所有情绪都跟著梦而起伏著。梦认为牺牲人类的生命来完成魇的成年礼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不容许他人的否定,於是忆蝶便不吭一声,默默地决定把自己也牺牲掉,若这事并非发生在梦与魇身上,恐怕忆蝶是绝对不会认同。
  
  为了梦,忆蝶甚至开始觉得处理政事是件很讨厌的大麻烦,开始有种想丢下汉斯堡城跟梦离开的念头,开始变得自私起来..为了梦,自己不再像自己。如果梦听到自己这番想法,大概会认为自己在推卸责任,他会说会变成这样都是忆蝶本身的问题。
  
  因为爱情,所以错的都是自己...
  
  可是跟麦文尼在一起时不同。跟麦文尼一起,自己绝不会忘记冷静,不会荒废政事,不会变得丑恶起来,可是,却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或者,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分别?
  
  
  麦文尼大概猜到忆蝶心中所想的,於是一直体贴地不问,并希望有足够的时间让忆蝶可自己想通,然而,事与愿违,当二人回到汉斯堡城时,城外早已有侍卫在等著,还带来一个对金发男人来说是等同恶耗的消息。
  
  费迪南德.希迪斯和他的儿子-莱恩来访,并在忆蝶的大屋中等了一天。
  
  忆蝶倒是若无其事,反观麦文尼,听後却是心中一冷,环在黑发青年腰上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我知道了,我现在便回去。」感觉到腰上的力度,忆蝶笑著跳下马,向侍卫答道。
  
  
  「忆蝶,不如我陪你一起回去?」见状,麦文尼也急急下马,走到黑发青年身边问道。
  
  然而,黑发青年只是摇摇头,转过身,背对著麦文尼。看到这明显是拒绝的反应,金发男人也只好耸耸肩膀,无奈地再道:「算了,劝了那麽久,要听的早已听了,不用等到现在。总之不管发生什麽事也好,我的床和怀抱都会随时等你回来。」
  
  
  站在一旁的侍卫听著,不禁皱起眉头,而忆蝶却笑起来。「好像多了一件怪怪的东西?还是说,你有心把怀抱和床扯在一起来说?」
  
  
  「不知道了。」看到忆蝶轻松的笑容,麦文尼不由得再次叹息,伸出手,抚在黑发青年的脸上,眯起眼,勾起嘴角笑道:
  
  「记著,虽然我个人很想对软弱的你施袭,但别为了我而勉强自己。」
  
  
  忆蝶听後只是嫣然一笑。这番话,虽然露骨,可是麦文尼的真正意思,其实是想叫自己别勉强吧?说来还真有趣,旁人听到,大概会觉得麦文尼猥琐,不配当一个医生。世上就只有自己会明白金发男人的真正意思,然而二人却相知,不相爱。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为了你而勉强自己,你还没这资格。」听来很像嘲讽的话,可是忆蝶和麦文尼都知道,这是约定。
  
  仅属於两个人的约定...
  
  想著,忆蝶走上前,主动地轻抱上麦文尼的腰,压下声线再道:「约撒,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堡垒。」
  
  
  「呵,我这座堡垒还会移动呢!有什麽事便找我,我会马上为你赶来。」低过头,吻在忆蝶的头项,麦文尼也是压下声线地说道,然後,松开手。「去干你的蠢事吧!」
  
  
  蠢事?或者吧,然而不管从旁人眼中,那是多麽的愚蠢而不幸的事,自己还是会觉得,能够为梦完成心愿,是最幸福不过的事。
  
  真是个傻瓜,明明留在麦文尼身边会比较幸福啊。忆蝶终於带著苦笑,转身离开。
  
  
  目送忆蝶和侍卫离开後,麦文尼的笑容亦随即崩溃,呆立在城门前,看著自己的手心,苦涩地呢喃:「真正干著蠢事的人是我吧?明知道..爱你就应该阻止你,可是我却选择了支持你的决定,看著你离开...」
  
  「忆蝶,你给我的难题真是无奈得令人讨厌...」不管选择什麽,也无法改变现况,只会改变现有的关系,会稍微更进一步?还是远远地往後退?
  
  答案很显而易见,忆蝶早已摸透了麦文尼的性格。「喜欢的人太聪明实在不是好事。」

梦魇 41-44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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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蝶回到大屋里,只见费迪南德正坐在会客室中,悠閒地喝著茶,然後在二人来到时,轻轻扬起手,让众下人回避,彷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见状,黑发青年不禁皱眉,却不动声音静待。
  
  正如忆蝶所料,下人散去後,费迪南德便收起笑脸,双手置在背後,踱步至窗前说道:「听闻麦文尼医生在奥玛市的酒吧离奇遇袭,而你在收到消息後便马上赶去探望..有这样的事情吗?」
  
  忆蝶不语,这时费迪南德再道:「我还以为只有一个梦,想不到还有个麦文尼,忆蝶,你这样做,知道别人会怎样说你吗?」
  
  
  果然如此,忆蝶在心中暗想。其实在麦文尼遇袭後,甚至在自己还未赶到时,费迪南德已知道这件事,当然更不用说,自己堂堂希迪斯将军的独子前往奥玛市之事。毕竟奥玛市是海斯特港主要港口城市,是郡中第一繁荣的地方,也是费迪南德的领地。
  
  「说起来,莱恩不是随费迪南德叔叔前来吗?怎麽不见了?」想著,忆蝶露出惯性的笑脸,向费迪南德问道。
  
  
  「我叫他到城里看看你是如何管理,我本想著,带他来,是希望他学到你的好处,可是现在我倒怕他学不了你的好,尽学去你的坏处。」费迪南德嘲讽地回应道。
  
  
  「费迪南德叔叔,我探望麦文尼,只因我认为他掌握了凶手的真面目。」
  
  面对著费迪南德的嘲弄,忆蝶也只是一笑,不愠不火的,和颜悦色地回应道:「而且,如果一个人有心要学坏,不管我是多好的榜样也没有用,对吗?」
  
  
  闻言,费迪南德不禁转过身,挑起眉望著忆蝶,只见黑发青年平静地站著,笔直地迎向自己的视线。
  
  如黑夜的秀发,碧玉似的眸子,桃子般的粉嫩肌肤,绰约的身段...
  
  简直就如还在生的蝴蝶夫人般风华绝代,是每一个男人口中说著要赶离郡城,却在心中暗暗迷恋的人。费迪南德不禁摇摇头,想把蝴蝶夫人的映像甩去,然而,越是想摆脱,便越是觉得眼前人跟蝴蝶夫人重叠起来。
  
  令所有男人疯魔的蝴蝶夫人...蝴蝶夫人的儿子...费迪南德不禁苦笑起来。「这也对,不能总是期望你们会随著我的意思呢!唉,或者这是上天注定吧...」
  
  「可以断的话便断吧,如果真是不行,也只好算了。」费迪南德疲劳地一笑,转过身再道:「我先到客房休息,莱恩回来时再告诉我吧。」
  
  
  晚上十时许,忆蝶与费迪南德没等莱恩,早已用过晚餐。饭後费迪南德说要外出,观察汉斯堡城的警察於晚上是如何维持治安,黑发青年则回到书房,追回之前的进度。本来书房的墙壁厚实,比较隔音,然而,当莱恩回到大屋时,他弄出来的声音还是惊动忆蝶。
  
  一路走来,伴随著东西被扫落的声音,忆蝶闻声不禁皱著眉,放下手上的文件,步离书房,只见莱恩跌跌撞撞地走著,脚步蹒跚,任何映在眼中的摆设,都被他用力打下。
  
  「少爷,真是对不起,我们无法阻止他...」
  
  看到忆蝶出现,一众正围著莱恩的下人都如见到救星般,马上走上前,向黑发青年报告道,并在看到莱恩打破古董花瓶时露出心疼的神色。
  
  
  「算了,也不是你们的错,先退下吧。」
  
  微微笑著,轻轻地扬起手,让众人退下後,忆蝶眯起碧眸,双手交叉於胸前,嘲弄地说道:「这算什麽?让我轻敌吗?不过很可惜,我早已知道你的身份,你也不用装模作样。亚斯莱特连环凶杀案凶手。」
  
  却见莱恩闻言,眼中登时精光一闪,尽洗之前的颓势。「哦?不再装成醉酒鬼了?这也好,省去我的时间。」黑发青年依然与莱恩维持著十步距离,对峙著,直至莱恩轻轻一笑。
  
  
  「老头子总是说你聪明,认为你终有一天可继承希迪斯将军之位,听来倒似把你当成比我还亲的儿子,当初我还以为你们有奸情呢!」忆蝶的语气不好,可是莱恩的语气更差,近乎轻蔑,鄙夷的目光彷佛他在看著什麽流莺娼妓般。
  
  又是这种目光,忆蝶早已察觉到,家族中的长辈大都惯性得近乎病态的,以这种目光来望自己,本以为这是老一辈的人不喜欢混有异国血统的自己,然而现在看来,情况绝不简单。
  
  到底是因为什麽?眼前的男人似乎知道原因,而莱恩更打算说出来的样子,见状,忆蝶决定忍下这口气,静观其变。「现在看来,你也有点智慧,可以找到我便是凶手,不过,你会想到我特地为你而设的恶梦是什麽吗?」
  
  
  「这里..已经是恶梦中吧?」
  
  一直沉默不语、静静看著莱恩亢奋地自言自语的忆蝶突然开口说道:「麦文尼说过,他完全察觉不到自己已身处梦中,直至遇袭後,发现无人有反应才知道。而你自我陶醉很久,声线也不算轻,可是竟然没人听到你认罪,这不合理。」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即使被忆蝶揭穿了二人所身处的空间,已是莱恩所创造出来的梦境中,然而莱恩的态度依然从容不迫,扬扬手,只见四周的景物突然旋转起来,到停下来时,已是另一地方。
  
  抬起头,四处一看,莱恩满意地笑著道:「呵,跟那时一模一样,怎样了?忆蝶,你知道这是那里吗?」
  
  
  「这里...是亚斯莱特的希迪斯首府...但...好像有点不同。」
  
  环境突然转变,而且还变成一个自己挺熟悉的地方,跟自己想像中..充满拷问工具的地下室不同。到底这是什麽回事?莱恩一定有他的原因。「原来这里有我的恶梦,我都是现在才知道呢。」
  
  
  莱恩阴冷地笑著,不回应,往後退一步,露出位於他背後的房门。「来吧,这里就是我为你准备的恶梦了。」
  
  
  特地为我而准备的..恶梦?不是虚构出来的幻象,而是事实?到底过去在自己还没出生之前,有什麽可成为自己的梦魇?
  
  好像..有什麽声音...是呼救声...
  
  忆蝶下意识冲上前打开门,房中一片昏暗,勉强可看到床上有两道人影上下交叠著,上方的人拚命地压著,下方的人正不断挣扎,蓦地一阵晚风吹过,扬起围在床边的轻纱,藉著淡淡的月光,黑发青年终於看到被施暴的人是谁。
  
  是自己。

42


  
  犹如立於魔镜前般,看著自己被压在黑影身下凌辱,忆蝶不禁又羞又愤,正想转身骂莱恩太无聊时,眼角却瞄到令自己顿下来的画面...只见眼前的自己,胸前有对小巧的乳房,正随著挣扎起伏...
  
  这不可能是自己,莱恩也不会开这种低级的玩笑,那麽...若说世上真有另一个自己的话,便是...
  
  
  「让我说个故事吧。」
  
  莱恩在忆蝶沉思期间,走到黑发青年身後,双手扶在对方的肩上,以感性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大概是廿九年前的事吧?人人尊敬的希迪斯将军,他那美丽的异国妻子证实有孕,听到这消息後,郡中的人都很兴奋,衷心希望蝴蝶夫人为将军诞下一个儿子继承家业,然而,希迪斯家族里的气氛并非如此,知道为什麽吗?」
  
  「很多人..包括希迪斯家族中的不少人,都以为这是因为长老们无法接受直系的血统中混有异国的血液,可是,你认为呢?」温柔的声线,却毫无温度,莱恩冷冰冰地问道。
  
  忆蝶心中了然。综合莱恩的说话,眼前的景象,如果这都是事实,那麽答案只有一个,就是黑发青年的父亲并非希迪斯将军,而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奸犯...这样便可解释了何以家族中的人总以奇怪而令人难受的目光来看自己。
  
  然而,为何他们会这麽肯定..蝴蝶夫人怀上的,并非父亲的儿子?
  
  这时,莱恩再次开口:「在罂粟之战中,最关键、为蒙国带来胜利的,是老头子的计谋和希迪斯将军的带伤上阵所得来的,可是,希迪斯家族却没有对外解释希迪斯将军的伤势。」
  
  「正常来说,在战场上得来的伤口都是光荣的象徵,可是希迪斯家族却选择了三缄其口,你知道这是为什麽吗?」顿一顿,嘲讽地笑著,在得不到忆蝶的回应时,莱恩幸灾乐祸地道:「想来这伤绝不光荣吧?哈哈,因为那个伤令人人尊敬的大将军无法生儿育女!」
  
  
  「哦,所以其他人会这麽肯定我不是父亲的儿子。」
  
  相比於莱恩的亢奋,忆蝶的表情显得平静多了,情绪毫无一丝起伏地回应道:「如果是之前,听到这真相的我大概会很难过。」一直深爱的父亲,原来跟自己毫无关系也没有...连一丝薄弱的血缘关系也没有...
  
  「可是现在..呵,也只好令你失望了,这事实对我来说是不痛不痒。」黑发青年轻轻笑著,听来就如嘲讽般,彷佛在说,莱恩所谓的恶梦,只是一场闹剧,与自己无关。
  
  
  「故事还未完的。」可是,莱恩也绝非得閒之辈,即使听到忆蝶的讽刺也不生气,依然维持著笑容,继续说故事:「蝴蝶夫人坚称自己是无辜,她并无勾三搭四,也无背叛希迪斯将军,然而,所有人,包括了她的丈夫都不相信在将军府中会发生这种令人发指的事。」
  
  「自那天起,希迪斯将军把蝴蝶夫人囚在房中,不管妻子如何哀求也不见她,直至某一天,蝴蝶夫人从窗台跳了下来。」
  
  说到这里,忆蝶也大概明白发生什麽事,明白了..为何父亲会一直抱著自己,跟已经死去的妻子说对不起,也明白了为何父亲会一直自责而後悔地忏悔,说当初应该相信自己最爱的人。
  
  莱恩没有理会忆蝶的沉思,一直轻说著:「奇迹地,蝴蝶夫人不旦没有死,更保著了腹中的胎儿。不过可能这才是蝴蝶夫人的恶梦吧?当她醒来後便疯了,不断地跟肚子喃喃自语,问自己的孩子为何不乾脆地死掉,即使在分娩的时候,也不停地尖叫挣扎,说不可以让孩子出生,说要咒死他,说一切都是那孩子的错...」
  
  「忆蝶。」说著,莱恩转过黑发青年的身体,让对方面向自己。「你是在蝴蝶夫人的恨意下出生的,自你出生的一刻,便注定了得不到爱。」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的解释。」忆蝶依然平和地回应道。
  
  还记得梦在初次相见时曾经说过,在自己身上有一道很深的怨恨,而後来,梦解释说这怨恨牢牢地依附在自己身上,却又不是源自内心,原来是来自蝴蝶夫人...
  
  
  「故事已经说完,请问有何感想?」
  
  莱恩笑容可掬地问道,看样子倒像一个尽责的作者,说完故事後还殷勤地问读者有何感想,又是否有不明白之处。当然,莱恩心中并不存在好意便是了。「现在的你是愤怒还是悲伤又或是难过了?」
  
  看?这才是莱恩的目的吧?让向来冷静的自己崩溃,令自己痛苦和绝望,就是他最好的报复方法。
  
  
  想当然,忆蝶是绝对不会认输,这场仗,谁先失去脸上挂著的笑容,谁便是失败者,而现在看来,其实莱恩才是输家。
  
  「请问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一个便够了。」
  
  只见莱恩作了个请便的手势,忆蝶见状,清清喉咙便开口:「为什麽你会这麽清楚这件事?」
  
  
  此话一出,莱恩登时脸色一沉,笑容几乎挂不住。「因为..我是唯一的目击者。」
  
  
  「唯一的目击者啊?」忆蝶闻言後冷笑起来,讽刺地说道:「我真要称赞你,这是个很仔细的恶梦呢!看看这梳妆台的花纹是多麽的细致精美?还有这轻纱上的绣花?竟然没有退色,这起码是廿八年前的事吧?可是你竟可记得这麽一清二楚,看来这事一直缠在你心中。」
  
  说著,黑发青年指向莱恩,毫不留情地再道:「告诉你吧!就我看来,这不是我的恶梦,而是你终生摆脱不了的梦魇!」
  
  
  这下子,莱恩脸色大变,举起手,看似准备掴下去的模样。忆蝶直直地站著,迎向对方凶狠的目光,没有一丝的退缩。
  
  预期中的痛楚并无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莱恩的冷笑。
  
  「知道吗?一连串的实验令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我不能直接令你失去反抗能力,可是,我有能力令你以为自己无力挣扎呢!」忆蝶听後马上警戒起来,却还是迟了一步,不知为何缠到身上的轻纱直把自己扯到床上,紧紧地固定於床上,就在蝴蝶夫人身旁。
  
  「感觉很真实吧?我真好奇,到底你可以逞强到何时。」莱恩走近床边,翻身覆在忆蝶身上,轻轻地笑著说道。
  
  
  「我也不知道呢,尽量吧。」
  
  黑发青年也是笑著,努力地表现出轻松而不在乎的神色,暗地却微微挣扎,却发现那种感觉真实得可怕。「唔~不过这叫什麽?你在老羞成怒吗?」
  
  
  莱恩只是冷眼望著忆蝶,没有回应,伸手撕破黑发青年身上的衣服...


43


  
  张开眼,白色纱缦正随著微风摇摆,窗外一片浅蓝,柔和的阳光落在床上那葡萄及藤花的雕刻上,正是自己的睡房。
  
  坐起来,检查过身上的衣物後,忆蝶终於悠长地..轻轻叹息。
  
  的确..是自己太自满,亦看轻了莱恩的能力。当初,忆蝶曾经认为麦文尼的意志不够坚定,也认为早知行凶手法的自己在有了心理准备下,绝不会受到恶梦的影响,可是现在呢?完整无缺的衣服,不带一丝酸痛的身体,看似无事...
  
  然而,残留在手心的数道半月形伤口,却成了昨夜那些屈辱的证据。过份真实的痛楚,鲜明的呕心感觉,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而紧握拳头,让不太长的指甲深陷在掌心里...
  
  
  『放心吧,我已经摸熟汉斯堡城,以後,即使我不在身边,也依然可好好地疼你。』
  
  昨夜,莱恩在忆蝶的耳边说道,然後顺势地舔上黑发青年的耳朵。『怎样?被男人上的滋味如何?』
  
  
  『又不是第一次,怎会什麽特别滋味?啊!对了,相比起来,我之前的男人比你好得多了。』忆蝶不甘示弱,硬是要嘲讽莱恩,结果换来的,是用力地掴在脸上的巴掌及随後紧捏在脖子上的一双手。
  
  
  『贱人!你跟那淫妇一样,都是不要脸的贱人!』
  
  一边疯狂地叫著,一边加重力度,此刻的莱恩犹如受伤的野兽..在频死前的攻击般,为求玉石俱焚的不惜所有。
  
  
  最後..自己是如何逃离那窒息晕眩感?
  
  忆蝶想著当中的因由,讪讪地笑起来。说来还真讽刺,会醒过来,并非靠自己的意志力,而是因为压在蝴蝶夫人身上的黑影,在天色发白之时,竟然维持著一道黑影的样子,让自己知道那里绝非现实啊!
  
  造成悲剧的主因,如今竟成为救了自己的关键...这当中的关系,是莱恩万万想不到的吧?
  
  「够了,忆蝶,别再想下去。」
  
  轻声地呢喃著,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并再次警告自己,对付莱恩,最忌的正是想得太多;意识到自己已太在乎後,忆蝶匆匆的爬起床,以冷水梳洗更衣,来到楼下的饭厅。
  
  
  「八时二十分,听其他佣人说,你比平时迟了起床。」费迪南德看看怀表,木无表情地说道。
  
  
  「嗯,的确迟了很多,可能是因为...」
  
  
  「是因为昨晚做了恶梦,睡得不好吗?」说到一半,忆蝶已被身後的莱恩打断了。
  
  该死的,想不到向来被称为浪荡堕落、每天昼伏晚出的莱恩,竟会这麽早便出现在饭厅之中!还以为可以迟一点才面对他...转过身,只见莱恩一脸的狂妄,眼神似笑非笑的,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然後再次开口:「到底是什麽样的恶梦令忆蝶睡得不好了?」
  
  
  忆蝶挑起眉,不愿在莱恩面前示弱,於是也扬起笑脸回应道:「也没什麽,只是梦到自己被只丑陋的豺狼追著吧,是个叫人很累的梦境呢!」
  
  
  闻言,莱恩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然而,正当忆蝶以为莱恩快要按捺不住发作之时,只见棕发男人竟恢复笑容。
  
  「的确叫人很累呢!」
  
  莱恩语带嘲讽的,如此说道:「其实作为一个恶梦,能够逃走已算很好了,最可怕是那些逃也逃不了的恶梦,你说是不是?」
  
  
  「呵,听起来的确是呢,不过我没试过,所以无可奉告。」忆蝶平和地笑著,坐下来,让厨房为自己奉上丰富的早餐。
  
  
  看来..一切如常。
  
  是的,忆蝶的表情正常、反应正常、语气正常,完美得没有一丝异状,然而,黑发青年心中自知,在见到莱恩之後,自己有多难受痛苦。最初忆蝶以为,只需渡过恶梦的煎熬,便算全身而退,完全不受影响,可是,黑发青年现在才明白,自己太高估自身的精神力。
  
  忆蝶真的可把一切当成恶梦,睡醒後便是新一天的开始,但忆蝶却想不到,就如平常的梦境般,没有映像留下,却遗下了当中的感觉。
  
  呕心感...
  
  当视线迎上莱恩的目光的瞬间,很多感觉都回来了。那双手...抚到自己身上时的触感,莱恩伸出舌尖,舔在敏感处,莱恩在体内的移动...还有,萦回在耳边,那属於蝴蝶夫人的痛苦喘息和莱恩的下流说话...忆蝶下意识摇头,想把残留在脑海中的感觉挥去...然而,却失败了...
  
  越是在乎..便越会被恶梦束缚著...
  
  这是忆蝶曾经说过的话。只要不在乎,便不会受到伤害,可是黑发青年到此刻,方知自己无法不在乎。
  
  
  「忆蝶,你的脸色好像越来越苍白,是身体不舒服吗?」
  
  莱恩没有错过忆蝶脸上的丝微反应,在见到黑发青年神色微变,眼神泛起痛苦之时,便马上落井下石道。
  
  
  「嗯,看来真的很不妥,忆蝶,你不如回房休息?」坐在另一边,不明来龙去脉的费迪南德附和道。
  
  
  事到如今,即使忆蝶不愿示弱,也不得不离开了。「抱歉..那我回房休息。」说著,忆蝶放下刀叉,强忍著五脏翻腾所带来的吐意,急步离开饭厅,并在回房後,马上跑到厕所,跪下来便开始呕吐。
  
  忆蝶..请你要坚强一点,至少坚强到梦离开,好吗?
  
  在吐出之前的早餐後,黑发青年疲倦地靠在厕所旁,痛苦地喘息著,抚著刚刚才稍为平伏下来的胃部,轻轻地呢喃著:「这种事..一世只要一次便够了,再来一次的话,我可真的受不了...」
  
  「所谓爱情啊..还真是自作孽...」忆蝶苦笑著爬起来,重新嗽口一次,然後倒在床上。
  
  「今次别再做梦了...我可承受不起...」
  
  
  蝶...忆蝶...
  
  不是说了吗?今次..别再做梦了,谁也好,请给我安宁,好吗?
  
  忆蝶,你快看著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唔...到底是谁了?
  
  忆蝶·希迪斯!我说过在找凶手之前先呼唤我吧?为什麽你不听我说?
  
  
  吓!听罢,忆蝶猛然张开双眼,坐了起来,只见自己正身处在花海之中,眼前人有著淡蓝发丝精致脸孔,正是迪沙亚,却又比印象中的迪沙亚年长。
  
  「你是..迪沙亚?」看著眼前越发俊美,也更成熟的少年,忆蝶犹豫地问道。
  
  
  「当然是我。」
  
  迪沙亚坐到忆蝶身边,亲热地拉著黑发青年的手摇著,可是神态却是怨怼地说道:「你真是的,明明答应我会先呼唤我的,虽然我不会有实际的帮助,但至少可让你好受一点。」
  
  
  好过一点?这种事,不管怎样帮,也只会难受吧?
  
  忆蝶不禁苦笑,为何梦和魇,总是不明白人类的感受?心中想著,手却抚上迪沙亚的发丝,温柔地说道:「你长大了不少呢,看来我还真有点用处。」
  
  
  「嗯...」迪沙亚停下手,低著头回应:「因为那人发泄在你身上的怨念很重...」
  
  
  「足够毁灭所有吗?」
  
  
  「足够啊,等等!你怎会知道?」闻言,迪沙亚惊讶地抬起头,瞪著一双漂亮的眸子问道。
  
  
  忆蝶不语,低垂著眼帘。
  
  为什麽会知道?那是因为,自己也曾经很接近这情况吧?因为爱..所以恨、因为得不到,所以想毁灭。从莱恩的反应、以及梦境的真实度,忆蝶可看出,蝴蝶夫人被强暴一事,对这个浪荡的男人打击极大。
  
  要不然,当忆蝶说那其实是莱恩的梦魇时,棕发男人的反应不会如此激烈;要不然,那个梦,不会如此真实,连细节也异常清晰的可怕恶梦。
  
  虽然只是推测,可是,或者年幼丧母的莱恩一直视蝴蝶夫人为母亲...
  
  亲眼看著...自己第一个爱的人被强暴啊...忆蝶不是莱恩,无法明白他当时的感受,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事带来的刺激与伤害远比任何人想像中的沉重。
  
  可是,该原谅他吗?
  
  「那个人..恨著的不是我,而是恨著我的母亲吧?」忆蝶无奈地苦笑道。怎麽缠绕著自己的爱与恨,都针对蝴蝶夫人而来?
  
  不,或者应该这样说:「可能,他连自己恨著什麽也不知道...犹如迷路的孩子般。」
  
  
  「或者我们就此停下来不再说那个人的事?因为就我的立场,我是不应该...」迪沙亚如此说道,等同默认忆蝶的话。
  
  
  「你要走了?」
  
  
  「你想我陪你?」
  
  迪沙亚听罢惊喜地问道,身体也随著说话扑到忆蝶怀中,亲热地磨蹭著,抬起头娇憨地说道:「我还以为发生了这种事後,你会不想再见我呢!怎样怎样,忆蝶想我如何陪你?」
  
  
  这不是想不想见的问题,是只有自己一人的梦境让人觉得寂寞的问题。
  
  忆蝶想著,伸手轻轻抱著迪沙亚,宠爱地笑道:「可以跟我说说那个世界的事吗?我想听听你和...梦在那个世界的事。」
  
  
  「....为什麽..你不直接叫沙度的名?」听罢,迪沙亚沉默片刻,轻轻地问道。
  
  
  忆蝶偏过头,心中犹豫著应否告诉迪沙亚,然而,一张嘴已忍不住说了出来。「如果不是梦亲口跟我说,那麽...」黑发青年一顿,苦笑著再道:
  
  「呼唤那个名字..根本毫无意义。」
  
  
  「哎...别说那个木头了,我跟你说那个世界的事吧!」察觉到气氛变得更加沉重,迪沙亚连忙绽开笑脸,亲密地靠近忆蝶,在黑发青年怀中找一个舒服的位置说道。
  
  「我们那个世界叫奥斯德里克,而魇一族在奥斯德里克中饰演的角色...怎样解释好了?有点像信仰吧?而我们都有一种能力,在人类口中,就是预知能力。」
  
  「奥斯德里克跟人类世界就如镜的里外,没有真正的关连,却会受到人类世界的影响。举些例子,如果人类世界发生天灾,我们那里亦会有自然异象;如果人类世界有意外,我们那里会发生离奇死亡之事;如果人类世界有战争,我们的世界便会有瘟疫。」迪沙亚的解释清楚简单,让忆蝶一下子便明白了重点。
  
  
  「而魇一族便可以预知这些事情,让奥斯德里克的人民有准备?」听起来,情况大概如此,也可明白梦为何会这麽宝贝魇。
  
  
  「答对了一半吧...因为魇可预知到的,是人类世界的未来。」
  
  迪沙亚可爱的侧起头,想了一会继续解释:「虽然知道会有事发生,却不代表我们可以作出最完善的准备。如瘟疫或离奇死亡,我们是不可能预先知道是什麽类型的病或死的人是谁,如果是天灾便更麻烦,人类有旱灾,不代表我们都会有旱灾,人类有风灾,我们那里却可能是植物离奇枯萎...」
  
  「虽说我们可预先储备粮食以准备渡过天灾,可是对人类来说,天灾也会涉及到人命伤亡,这归纳为意外。总之,如果人类可同时准备,对我们的影响会减至最小。」
  
  「以坚定的语言,祈求未来可传达到人的梦中,这便是魇的能力。」
  
  「然而...」说到这里,迪沙亚漂亮的脸变得郁抑,而语气也低沉下来:「有些事,是不管我们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人类开始不再相信梦境,还有就是人类的贪念...如果一个人,他是贪念极为强烈,他会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麽後果,亦要一意孤行,直至达成目的。」
  
  「随著人类对名利权欲的贪念变得沉重,我们的世界也受到强烈的影响...而且,基於有不少魇在完成成年礼之前,便因人类的过份贪念而死亡,所以...所以...」
  
  
  「所以梦憎恨人类。」忆蝶平和地,为迪沙亚接下去。
  
  
  迪沙亚闻言不敢开口认同或否定,更不敢猜测著,眼前这个看不出表情的黑发青年,到底以怎麽样的心情来说出这句话。是痛苦是难过,还是无奈?不管是哪一种感觉,都叫旁观者心痛。
  
  「忆蝶,你别怪梦...梦他从小到大便被灌输人类如何害苦奥斯德里克的人民,近代的魇又是如何因人类而死,刚刚出生的我已经是最後的希望...」越是解释,便越觉伤人。
  
  最後,唯一可说的只馀下道歉。「对不起...我好像越描越黑了...」
  
  「但是..请你别怪沙度,他只是..受长辈的教育所影响...」低著头,迪沙亚不禁握紧了拳头,心中有点恨意。该死的,为何他要为沙度解释?他应该乘机抹黑沙度那笨蛋,好让忆蝶不再那麽喜欢那头白痴生物!
  
  可是说到底,魇还是不忍心去落井下石,今次他的出现,是帮忆蝶,而非把他推至更深的痛苦中。



44


  
  忆蝶没有回应,迪沙亚不愿再说多错多,气氛自然变得尴尬别扭,在过了不久後,倒是黑发青年主动开口:「对了,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质问我为何不先呼唤你吗?」
  
  想来理由不会如此简单无聊吧?果然,只听到迪沙亚闷闷地开声回应。
  
  
  「这是原因之一,但主要原因嘛...现在说了也没意义。」
  
  迪沙亚轻轻松开手,端坐在忆蝶身边,认真地说道:「我本想说,如果真的受不了,便呼唤那笨蛋来救自己,我想在那种情况,沙度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吧?可是...」
  
  轻轻的叹息,为著二人的固执而无奈。「你刚才也说了,你不会叫他的名,所以...」
  
  
  「我好像总会令身边的人担心,对不起呢。」可是,忆蝶的这番道歉却完全没有悔意可言,也没有住手的打算。
  
  
  察觉到这点,迪沙亚的表情不禁变得更沉重,再次郁结的叹息。
  
  「你不愿叫唤他,这也算了,不过接下来这个...虽然救不了你,但聊胜於无。那个人自以为已摸熟汉斯堡的每个角落,所以不管你躲到哪也没用,可是,我知道有地方是他找不到的,如果你需要休息,便到那个地方吧。」这还真是..最可悲的情况,明明心爱著某人,却只可把他推到其他男人处,就仅仅为了保护他...
  
  想著,迪沙亚不禁捏紧拳头,任由长长的指尖陷入手心中,流出比人类更豔更红、带有淡淡花香的鲜血。「那个地方..是你那个金发朋友的家中的地下密室,那个人..并不知这密室的存在。」
  
  「跟那个人不同,我除了可创造恶梦,还可以窥看他人最痛苦的过去,一直缠在心深处的梦魇。那间房,是那个金发男人最痛苦的所在。」
  
  说著,迪沙亚苦笑,完美无暇的脸孔上,只馀下与其精致完美不配的凄苦。「那是你的金发朋友从未说出过,潜伏在心底的黑暗,我不肯定他会否对你打开心窗,可是..值得一赌,不是吗?」因为..那个男人说,他爱忆蝶...「对不起,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也只能帮你这些。」把你推到别的男人怀中,让他人来保护你...
  
  迪沙亚只觉得胸口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又闷又痛的,直把泪水逼出来。
  
  
  「傻瓜,哭什麽了?」看到迪沙亚红了眼眶,低头不语的模样,忆蝶不禁心软,把美丽如精灵的少年抱著,柔声安慰道:「这是我的选择,而不是你的错,为什麽要自责?作为朋友,你应该支持我给我鼓励才对。」
  
  
  「支持?鼓励?」
  
  迪沙亚抬起头,望著忆蝶,痛苦地叫道:「即使我们是朋友,我也不要支持鼓励你去做这些蠢事,更何况..我对你,不是朋友啊!」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的,为何要我伤害你?」
  
  「忆蝶,你好残忍...你好残忍啊!」抓在忆蝶手臂上的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不住颤抖,一张美丽的脸,也已经泪如雨下,然而,忆蝶却只是看著,任由迪沙亚歇斯底里地尖叫、发泄著。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是很残忍,但请你完成我的愿望,带著梦,回到你们的奥斯德里克,永远不要再见我。」黑发青年抱著迪沙亚,闭上眼,轻轻地呢喃道:
  
  「我的生活..已经被你们破坏得一崩糊涂,至少现在,请你们让我安宁。」
  
  
  「你是..真的这样想?」迪沙亚抬起头,愕然地望著忆蝶,不相信对方竟会说出这麽冷酷的话。
  
  
  「是...」
  
  仰起头,用力地呼出一口气,忆蝶张开眼,重新望向迪沙亚道:「如果你真是视我如朋友,又或是如你所说的爱慕我,那麽请你带著梦离开。」
  
  
  愣愣地望著口吐冰冷言语的忆蝶,只见那双清澈的碧眸,从不知何时开始,竟只馀下浓浓的疲惫...
  
  是吗?一切都是因为梦和自己的所谓责任而造成吗?
  
  迪沙亚忽然明白忆蝶的想法和意思。「我明白了。」用力地用手背抹乾眼泪,推开黑发青年站起来,迪沙亚坚决地说道:「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那麽...我要亲手为你达成,这是我爱你的方式,就如你要亲自完成沙度的责任一样。」
  
  「下次见面时,我会用尽方法来挖出那个人的怨念,请你有心理准备。」说著,迪沙亚的身影便凭空消失。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接著,在这次见面之後,忆蝶的情况急转直下。
  
  虽然忆蝶依然未为自己的决定而後悔,却懊恼著自己的自大,黑发青年本以为捱过恶梦的煎熬,只需活著醒过来便是胜利,然而,他竟完全忽略了梦醒後的事,他想不到梦境中的触感可一直留到现实中,亦从未想过,那个恶梦会如此真实。
  
  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也被忆蝶忽略了,在冲动地决定召唤凶手後,才突然意识到,主导权已不在自己手上、更处於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地步。黑发青年无法选择何时被凶手『邀请』,无法选择何时离开恶梦,正确点来说,忆蝶甚至不知何时会被莱恩的梦魇吞噬、又会被什麽内容的梦魇吞噬。
  
  像第一次与第二次之间,时间不过只相隔两天,而恶梦的地点也从希迪斯家族大屋转移到挂满刑具的地下室。
  
  然後第二次与第三次之间相隔一星期多,第三与第四次只隔了一天,然後...
  
  而地点也千变万化,从血淋淋的刑室到昏暗的後巷,到最近数次在城中的狩猎,还有上一次的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不接受,忆蝶开始失眠,每次躺在床上,忆蝶都觉得很焦虑不安,不知当晚会否受到莱恩的召唤,也不知当晚会受到什麽非人的对待,久而久之,不管有多累,黑发青年晚上只会闭著眼,却再也睡不著。
  
  
  下人不知忆蝶的情况,以为这个汉斯堡城主为了一直未破的凶案及城主各大小琐事而心烦,无法入眠,於是偷偷在黑发青年的食物中混入安眠药,却不知忆蝶即使睡著了,也无法睡得安稳,精神变得更差不止,连吃也吃不下。
  
  看到其他人,便会想起在梦中,围观著自己被强暴的人们;当视线接触到他人的目光,便会想起梦中那些兴奋地叫嚣、以下流的目光望著自己的人;不管穿多少衣服,还是觉得冷,还是觉得..自己就如赤裸著身体,被人观看著...所有人都会伤害自己,所有人都看著自己,所有人都在...轻蔑自己...
  
  
  忆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已坏无可坏,再这样下去,大概在魇完成成年礼之前,自己已先倒下,只好硬著头皮,听从魇所言,来到麦文尼诊所的门外。
  
  「你...」
  
  当麦文尼看到站在门外的,竟是在初秋之际已穿上大衣包紧自己的忆蝶,不禁愣住,接著很快了然,急急把黑发青年拉入屋内。「忆蝶!你是怎样照顾自己?你说你可以你会没事,我才会放任你去干那蠢事,怎麽个多月不见,你把自己弄成这模样?」
  
  
  「对不起..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忆蝶僵著身体,把过去个多月内发生的事说出,最後颤著声音道:「不,我是从没想过那些梦会如此可怕,就如真的一样...那些触感会残留在体内,时时刻刻在侵犯我...」
  
  
  「忆蝶...我不是早已警告你吗?」
  
  
  「我知道!我也有心理准备...可是...」说著,黑发青年摸到自己的额角,轻轻地甩甩头,像要逼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说下去。
  
  「当我躺在床上,我便会想著,不知那混蛋会否把我扯到梦中,又会用什麽方法来折磨我...然後我便会觉得很焦躁不安,反覆地转著身,无法入睡...我讨厌..讨厌这感觉,我快受不了...」
  
  忆蝶的声线先是轻轻的,然後逐渐变得大声,到最後,是近乎崩溃的凄厉尖叫。
  
  麦文尼见状,连忙从架子上取来针筒药瓶,强行压著忆蝶的身体,扯高衣袖便是一针。「这是什麽?麦文尼,你想对我干什麽?」黑发青年惊恐地望著金发男人,那神态表情,就如受伤的小动物般。
  
  
  「那是镇静剂...你太激动了。」
  
  死命地抱著忆蝶,忍受著黑发青年等同暴力的挣扎,直至药效发作了,对方开始冷静下来,才微微松开手,低下头,安慰的亲吻著光洁的额角。
  
  
  「对不起,我的情绪..最近很易失控...」把脸埋在麦文尼怀中,忆蝶闭上眼,疲倦地说道:「很想睡...可是,那家伙已经摸清整个汉斯堡城,我已经找不到地方可以躲起来休息,在逼不得已下只好来找你。」
  
  「我也不想打扰你、让你担心,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
  
  「对不起...我总是在利用你...我...」语未毕,嘴唇已被麦文尼温柔地按住了。
  
  
  「傻瓜,我是甘心被你利用嘛,为何要觉得内疚?当初的你,不是毫无顾虑地以虚无的诺言来利用我帮穷人医病吗?」麦文尼轻轻一笑,笑容中充满著宠爱。
  
  「我喜欢的,是那个高傲似看不起人、却又无比善良的忆蝶。」
  
  
  「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但你依然是忆蝶,不是吗?」麦文尼柔柔地笑著,牵著忆蝶的手,来到浴室,在浴缸旁的墙壁上一按,打开密门。「我知道有地方可以让你休息,这是我家的密室,那个人应该不知道这地方。」
  
  稍为一顿,脸上露出苦笑的再道:「我本来以为...今生今世,我不会让任何人来到这里。」燃亮烛台,只见这密室俨如一间标本室,四处都是存有内脏的瓶子,在密室的中央,有著一张床。麦文尼走近架子,拿起其中一个瓶子,无奈地说:「这是我第一个救不了的人...也是我第一个收藏的人。」
  
  
  看著麦文尼以那可谓情深的表情,把内有一团肉块在浮浮沉沉的瓶子贴在脸上,忆蝶只觉得胃液又再次翻腾起来,连忙掩著嘴,皱著眉狠狠瞪著金发男人道:「我不管你心中有多遗憾有多伤感,请别在我面前做出这种变态呕心的事。」
  
  
  「会骂我变态,代表情绪已平稳下来,我可以放心了。」
  
  麦文尼不以为然地一笑,放下瓶子,把忆蝶带到床边坐下,蹲下来,服侍对方宽衣脱鞋子,然後躺到床上,盖上被子。「怎样?自己一人可以入睡吗?」
  
  
  忆蝶双手抓著被子,望著麦文尼片刻,才微微的点头。「可以陪著我,直到我睡著吗?」
  
  
  「为何不可以?只要你想,我唱歌说故事逗你睡觉又有何难?」
  
  
  「呃...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看著麦文尼那似是疑非的表情,忆蝶不禁难为情起来,扯高被子掩著脸,转过身,别扭地回应道:「你只要待在我身边,直至我睡著便行了!」麦文尼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笑著,伸手摸在忆蝶的额上。
  
  闭上眼,感受著从指尖传来的暖意,忆蝶不禁舒服地呢喃:「麦文尼,幸好有你在...要不然,我真不知应该怎办。」
  
  
  「是吗?谢谢你会这样想,我很高兴呢。」闻言,麦文尼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俯下身,无比宠爱的轻吻在黑发青年的脸庞上,柔著声在耳边轻道:「想报答我的话,便乖乖地睡一觉,待你养足精神後,我才跟你算帐。」
  
  忆蝶没有再开口回答,只是模糊地轻哼一声,接著便再没有任何反应。麦文尼知道,身心都已疲惫不堪、精神几乎崩溃的黑发青年已经睡著了。「忆蝶,祝你一觉无梦。」

梦魇 45-46
更新时间: 04/2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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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忆蝶熟睡後,麦文尼真如黑发青年所言,在对方入睡後便离去,来到诊疗室,开始调配著香薰,又取来了几种药物,入在瓶子中。金发男人看来很平静,在把药粉倒在瓶中时,一双手是那麽稳定,没有一丝颤抖,可是,麦文尼心中自知,表面与事实不符。
  
  在得知事态如何严重後,麦文尼真的很生气,然而,最大的生气对象却是自己。
  
  真正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低估了凶手的人不是忆蝶,是自己;而真正需要道歉的人,亦不是忆蝶,同样都是自己。无可否认,忆蝶真是过於自信,低估了梦境对自己的影响,可是麦文尼可以怪他吗?忆蝶未试过那些近乎真实的梦境,想像不了梦境的可怕也属正常,然而自己呢?
  
  跟忆蝶不同,自己是恶梦的幸存者,更认识莱恩,知道他的过去,知道在他身上曾发生过什麽事,知道他是世上最憎恨忆蝶,恨不得忆蝶生不如死的人...
  
  真正害惨忆蝶的,是麦文尼自己啊!麦文尼抚心自问,当初为何会没想太多,便任由忆蝶自投魔掌?当初怎可能乐观地以为..莱恩只要干一次便会罢手,怎可以以为莱恩不会用尽方法,来折磨忆蝶的身心?
  
  没办法,当初自己只想著要阻止忆蝶,根本没深入地思考过,到回城後,费迪南德与莱恩的到访令情况急转直下...
  
  
  「其实这些...根本帮不了什麽吧?」
  
  麦文尼苦笑著,把瓶子放在桌子上,放眼一看,尽是安眠宁神的药物。「现下这情况,可以说是心病吗?不过如果真是心病,那服心药又跑到哪了?」虽然不甘心,可是麦文尼真的希望忆蝶口中的那个梦会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是否要回应麦文尼似的,门铃竟在此刻响起来。麦文尼当下一愕,打开门,只见门外正站著一个俊逸得难以形容,满脸不耐烦的男人。
  
  银发...红眼...麦文尼心中只想到,这混蛋来得正好。
  
  
  「我知道他在你那里,快让我见他!」
  
  才一句说话,麦文尼已对眼前的男人产生反感。不知是否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原因,又或者梦的语气不好之故,金发男人只觉得这银发男人面目可憎,态度嚣张恶劣。
  
  
  「你便是梦?」几乎是马上,麦文尼已决定了不让梦得到忆蝶,即使...忆蝶心中只爱著他一人。
  
  
  也不知是否出於同一理由,梦对麦文尼的印象也极坏,登时握紧拳头,挺胸站直身子,一副准备开战的模样。「你知道我吗?也对,他曾说过,虽然你为人变态,但值得信任,是他的好友。」
  
  一开口,便是暗藏讽刺的说话。「我有些心底话想跟他说,麻烦你让我见他吧。」说著,梦踏前一步,准备登堂入室。
  
  
  「抱歉,忆蝶在睡觉,恐怕你的心底话,也只能留待下次才说了。」
  
  
  「睡觉?」
  
  梦疑惑地问道,然後在看到麦文尼别有深意的微笑後,心情变得焦躁不安起来,语气也不自觉的变得尖锐。「为什麽他会在你这里睡觉?」
  
  
  麦文尼见状只是暧昧地一笑,双手抱在胸前道:「忆蝶累得很,实在没办法回家休息,不过也对的,最近都在做那种事嘛,的确是比较疲倦。」
  
  
  睡觉?疲倦?都在做那些事?
  
  闻言,梦的内心登时响起警号,更是严阵以待的瞪著麦文尼,只见眼前这金发男人前襟大开,衣摆亦不如街上的人们般塞到裤子里,略长的金发披散在肩上,再加上似笑非笑的神态,看来竟有种情色的味道。
  
  情色...吗?梦当然没有忘记麦文尼老是挂在嘴边的挑逗性说话,更没忘记,这个男人总会在有意无意间吃忆蝶的豆腐,难道...「说,他跟你做了什麽?」
  
  在此话一出的同时,梦已认定了麦文尼与忆蝶之间有了苟且之事。
  
  
  「你指的是什麽事?不说清楚,我是不明白的啊!」麦文尼依然笑著,可笑容却变得冰冷。这混蛋...单凭三言两语便以为忆蝶与自己有了什麽关系,他到底把忆蝶看成什麽?
  
  
  「是你强迫他的,还是他自愿的,你给我说清楚!」
  
  
  听罢,麦文尼决定不再忍下去,大步走上前,挥手便是一拳,然後扯著梦的衣领低吼:「你以为忆蝶是什麽人,我又是什麽人了?请你的嘴巴乾净一点!」
  
  「没错,我是故意误导你,让你误会的,因为我认为你对不起忆蝶,而现在...」
  
  「我觉得你跟忆蝶完全不配!」说著,麦文尼不禁更为忆蝶不值,这家伙,不但视忆蝶的真心为无物,根本完全没想过要尊重忆蝶,轻易地,也轻蔑地把黑发青年视为水性阳花之流。「我不知在你心中人类是如何的卑鄙无耻,可是我不容许你这样看忆蝶!」
  
  抬起头,只见处於下风的梦依然一脸的高傲,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麦文尼不禁颓然。「忆蝶是那麽的爱你...对你来说,爱又是什麽?」
  
  
  「爱嘛...」梦倒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冷淡地回答道:「跟恨一样,爱是你们人类创造出来的幻象,也是你们人类用来狡辩的借口,爱和恨都会令人类互相伤害。」
  
  
  「你怎可以这样说?」
  
  麦文尼不禁松开手,痛苦地咆哮道:「你怎可以这样说忆蝶?你怎可以把忆蝶为你所做的事、对你的感觉解释为幻象?这样..太残忍了。」
  
  「如果你不爱他...为什麽不放过他?为什麽?」
  
  
  「约撒,让我跟他说清楚吧。」
  
  一把声音同时吸引了两个男人的注意力,只见忆蝶散著一把长发,神色疲倦憔悴,衣衫不整的站在浴室前。「梦,你走吧,你我之间已经再没什麽可说了。」
  
  看著神态决绝...可是双眸却是凄然无奈的忆蝶,麦文尼心中暗地一凛。
  
  
  以麦文尼对忆蝶的认识,忆蝶或者真是决定了把梦送回原来的世界,然而,下了决定不代表下定决心,黑发青年的决心并不坚定,这点可从黑发青年曾经说过的话中可看出一二。
  
  如果再见一次,我想我大概会不惜一切地留著他。
  
  可是,如今忆蝶与梦真的再次相见了,忆蝶却平静地说,二人之间已无话可说。麦文尼中心明白,这不是为了忆蝶个人的决定、也跟决心没有关系,现在的忆蝶,只是被爱伤害得体无完肤,失去了勇气,彻底的失望、也彻底地绝望的男人。
  
  麦文尼不知道忆蝶到底在浴室里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但明显地,忆蝶所听到的,足够让他那早已伤透的心撕成碎片,如死灰般无法再炽热起来。
  
  
  站在一旁的梦也察觉到忆蝶的异样,连忙走上前,双手拉著黑发青年的手臂道:「你在说什麽?我们之间又怎会无话可说?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梦强笑起来,想把忆蝶拉走,在旁观望著的麦文尼看出,这个银发男人正心慌得很。
  
  
  「你有话跟我说?但..我已经想不到有什麽可跟你说。」
  
  忆蝶看了梦一眼,语气平和地回应,不冷..不热,没有恨,没有爱,更不用说怨怼。梦见状,心中更是大乱,扯著黑发青年便要往外走去,然而才走不到两步,已被忆蝶甩开。「你有什麽要说,就在这里说吧。」
  
  
  闻言,梦登时涨红了一张俊脸,神态也变得忸怩,尴尬地说道:「那些都是我们之间的私人话..怎可以让他人听到?」
  
  
  「是吗?可是你曾经说过,人与人之间不应有隐瞒。」
  
  
  「你...」
  
  听罢,梦再说不出话来。无可否认,这话的确出自自己的口,可是那时..自己不过为了忆蝶把那个费迪南德看得更重要一事而发脾气啊,难道忆蝶因此而气了自己,所以才故意拿这话来堵自己的嘴?
  
  不过想来也是,当时气在心头,所以不觉得什麽,但在事後回想起,梦也深觉自己有点过份。想著,梦连忙堆起笑脸:「那时我正乱发脾气,你大人有大量,先原谅我吧。」
  
  
  「你根本不用讨好我。」忆蝶还是一脸的平和说道。「我只是个自私的人,会想著如果没有那些该死的责任便好,会想著不顾一切,只为爱情而生存...为了自己的愿望,便伤尽身边所有关心自己的人,而且一点不觉得後悔...」
  
  梦怔怔地望著忆蝶,不明白对方为何这样说,更不明白为何自己在听到时,胸口竟然痛起来。「我已经不想再理会与生俱来的责任,不想再理会他人的感受,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了,我已经跟麦文尼做过。」说著,忆蝶无视两个震惊得呆住的男人,走到然的麦文尼面前,伸手拥著一脸愕然的男人。「没错,我跟你是做过,可是那又如何?这不代表什麽,不是吗?」
  
  
  呜...痛!那是一种犹如被利刀刺入心脏的痛...
  
  梦捂著心口,望向眼前正毫不改容地伤害自己的黑发青年。为什麽会这样?明明被背叛的人是自己,为何却会觉得内疚?
  
  「你不是说真的吧...」梦艰辛地问道,满怀祈望的望向忆蝶,希望对方会说,一切只是玩笑,然而,梦最後失望了,黑发青年只是摇摇头,轻声道,一切都是真的。「这怎麽可能?你...你...」
  
  如此清冷如月、洁净如百合的青年...怎可能变成这样子?梦用力地摇著头,只想把这个恶梦挥去...
  
  
  「为什麽没有可能,为什麽不会是真的?」
  
  听到梦的话,看到梦的坚持,忆蝶依然不为所动的,以平淡得犹如在说著他人的事般的语气回答:「纯如你所说,人性本恶,每个人都是善变的,每个人都是贪心的,得一想二,贪得无厌,而我,也是其中一个人类,所以也有著人类的缺点...」
  
  「最初,我不过希望你可不再轻蔑我,接著,我希望你可以更了解我,然後..希望我们二人可更亲密,希望你不这麽重视魇...最後,希望你放弃原来的责任,留在我身边...」
  
  忆蝶说著,缓缓迎上梦的视线,木然的目光暗暗隐隐带著哀恸,可是看在梦的眼中,却严峻得如同指责,让梦低著头,不敢反驳半句。「那时你也指责过我,说我过於自大,强迫你放弃责任,更贪婪地奢望在你的世界中只有我一人...我承认的,也不打算改变。」不,并不是这样!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应该是怎样?梦心中自知,黑发青年所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却又有些地方不对...
  
  「我是一个人,如果连做人最基本的渴求也失去,那麽...告诉我,我到底应该为了什麽而活?难道真要为了实际上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吗?」梦摇摇头,只觉自己眼中的一切都乱了,忆蝶和自己...都好像..入了魔...怎麽自己会觉得,忆蝶的说话毫无问题?
  
  
  「不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这样,那应该是怎样?终生只为他人著想,完全不顾自己的想法吗?我讨厌这样,也厌倦了这样!」忆蝶终於不再平静,表情变得激动,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
  
  但..如同忆蝶所说,如果不应该是这样,那..应该是怎样?梦开始找不到答案...梦只知在脑中只想到...不管忆蝶变成怎样,也不管自己原应该看不起这样的人类,可是自己的心意还是不变...
  
  「你听我说,我其实...我知之前是我不对,但...」但..不对...怎麽了?我到底在想什麽?在说什麽?这不是我应该说的话啊!
  
  
  「算了,梦,请你别再说下去...说了,也只会徒然增加伤感。」语气蓦地变得低沉,忆蝶低垂眼帘,无奈地长叹一息。「你想要的,是我无法给予的包容,而我想要的,亦是你无法许下的承诺...」
  
  「我们各有自己无法放弃的原则和坚持,所以..还是到此为止吧,我实在累了,无力再纠缠下去。」
  
  
  「你听我说,我愿...」一句承诺,几乎冲口而出...
  
  梦惊讶地瞪大双眼,下意识的掩著嘴,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不行..不可以再留下,不可以再看著那双清澈的碧眸...要快点逃离..远远地避开...否则...
  
  否则...自己便会不顾一切地,背叛自己原来的所有...
  
  想著,梦往後退了两步,转过身,不敢再次回头的,跑离忆蝶的视线范围...带著恐惧的..远远地...逃离忆蝶...


46


  目送著梦逃离後,忆蝶依然站著,不发一语的望著梦离开的方向。见状,麦文尼也体贴的不说话,转身走到厨房泡花茶,当他捧著两杯茶走出来时,只听到黑发青年悠长地叹息一声,轻轻地呢喃道:「终於走了...」
  
  语气中带著一丝可惜,一丝的无奈和伤悲,可是..却完全没有不舍。
  
  
  「但..他是你迫走的。」
  
  麦文尼放下茶杯,走到忆蝶身後,轻轻说道。是的,梦的确是麦文尼的情敌,金发男人也极不屑银发男人不可一世的态度,然而在看过刚才的情况後,麦文尼又有点觉得忆蝶实在太咄咄逼人,梦明明想往前踏出一步,却被黑发青年迫走了。
  
  不是为梦觉得不值,只是觉得...今天忆蝶会失去梦,也许是黑发青年自找的。「其实梦也愿意踏出第一步,为何要迫他马上说出一生一世的承诺?」
  
  
  「你是这样觉得吗?也对,梦的确尝试踏出一步,正如我所说,他是喜欢我的。」
  
  「我一直也相信梦是喜欢我的,可是,我不满足。」忆蝶转过身,如往昔清澈的眸子笔直地望向麦文尼,自嘲地苦笑起来。「你也看到吧?梦的确努力地尝试,但与此同时,他亦不断地犹豫著、抗拒著,到最後更逃离了。」
  
  「如果梦愿意说出口,那麽...即使他无法马上做得到,我愿意等;如果他直接拒绝我,我也认命,可是他说了一半又阻止自己,抗拒对我的感情,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我讨厌他这种拖拖拉拉的感情,还有..我忍受不了他那种爱情只是幻象的论调。」忆蝶顿一顿,低垂著眼帘续道:「如果爱情真是幻象,我们之间又是什麽?」
  
  「他说了一半又停下的承诺...又是什麽?梦是喜欢我...可是他又自相矛盾地否定我们之间的所有...天...」痛苦地捂著头,忆蝶紧闭著双眼,悲鸣似的说道:「够了,我真的不想再猜测他是怎麽想...越去想,便越会觉得可悲...」
  
  「我的确很爱梦,可是..我真的累了,也受够了!我不是圣人,无法宽宏大量地包容和原谅他的优柔寡断...」
  
  
  听罢,麦文尼不禁沉默,再不知应该说什麽才好。
  
  在这件事上,忆蝶和梦两人都有错,却是两人都没有错。从忆蝶之前的解释,麦文尼知道,梦身负异世界安危的责任,他所守护的魇,可直接影响异世界的存亡,所以很难怪他会在选择忆蝶与原来的责任之间犹豫不决,但..梦伤害了忆蝶,是不争的事实。
  
  同样道理,忆蝶爱著梦,所以希望成为梦心目中最重要特别的存在,这种心情,是每个人类都会尝到的感觉,梦不可能要求忆蝶为爱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可是忆蝶如此强硬地要求梦的一个承诺,对梦来说,又是否等同伤害?
  
  梦对异世界有与生俱来的责任,作为男子汉,也应该牺牲个人感情,去完成国家大事,但另一方面,忆蝶亦有权利要求梦重视自己,正视两人之间的感情...
  
  不管如何选择,也会有一人受伤...哎,总之就是一个不可能解开的心结。
  
  
  作为这段麻烦关系的当事人之一,忆蝶一定受尽苦恼的困扰吧?想著,麦文尼再次叹息一声,把黑发青年拥入怀中。
  
  「麦文尼...让我靠一会便好了...」忆蝶闭上眼,双手攀到麦文尼的背,把脸贴近面前的胸膛,以从未表露过的脆弱语气呢喃道:「麦文尼..知道吗?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心情...若果见不到梦,我便觉得很寂寞,彷佛世上只馀下自己一人...可是见到梦时,我的心会痛,痛得几乎呼吸不了..痛得情愿没见过他...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没尊严...」
  
  「因为爱、因为在乎,所以越是容易受到伤害,痛得不敢再见一面...呵,好一句上穷碧落下黄泉啊...我终於明白蝴蝶夫人的想法...当爱到不想再爱下去,却又恨不来时,人是会选择逃避的...」
  
  
  面对著忆蝶的自悲,麦文尼不敢乱说话,可是又不得不回应,当下便快速想一想,小心地说道:「你只是爱得深,可不是爱得没尊严,两者是不同的,要是你乞求梦跟你一起,我想我真的会看不起你。」
  
  
  「是这样吗?」随便而模糊地回应道,张开眼,视线越过麦文尼的肩膀,望到放在桌面的瓶子上。
  
  「那些是?」
  
  
  听罢,麦文尼微微松开手,转过身,望向刚才准备好,却又犹豫著应否送给忆蝶的药。「都是一些有安眠宁神的效果的东西,听闻这几种草药和香薰可松弛神经,当然,也有药。」说著,麦文尼别开视线,无奈地搔著头笑著再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用这些,但若真的受不了,我想你还是...」
  
  
  「麦文尼...你...」
  
  忆蝶皱著眉,断断续续地说道,当下便引来金发男人的担忧,以为黑发青年不接受自己的好意之馀,还会为著自己的劝谏而觉得不快,毕竟,眼前这个貌美的青年,有著极强的忍受能力,自己这一说,可能有种看轻对方的嫌疑。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麦文尼倒是情愿忆蝶愿意接受自己的轻视。「我明白了,谢谢。」黑发青年凝视麦文尼片刻才如此回答。
  
  
  「你的表情看来不像道谢...」
  
  
  「那是因为我觉得奇怪啊!」忆蝶眨眨眼,扬起笑容,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以为..以你的为人,大概会说出什麽用你的身体来让我安眠之类的混帐提议。」
  
  
  麦文尼听罢登时泄气,放开手讪讪地道:「没错,我是很想这样做,可是我也会看情况的,而现在的你,大概受不了吧?」
  
  忆蝶沉默不语,只是笑意盈盈的望著金发男人。「算了。」面对著黑发青年的笑脸,麦文尼很快决定投降,叹息一声,抚上忆蝶的脸。「既然会说笑、会嘲讽我,便代表现在你的精神好得多了。」
  
  
  「嗯,都是托你的福。」忆蝶没有否认,诚实地道出心中的感想。
  
  
  「这对我的心理来说,是最高的赞美。」
  
  麦文尼受之无愧的微微弯腰,像个绅士般轻吻忆蝶的手背,可是当他抬起头时,笑容却变得轻佻。「然而,我却比较希望有机会得到对自己肉体来说最高的赞美。」
  
  
  「呵,混蛋。」
  
  忆蝶只是笑笑,甩开麦文尼的手,拿著各种瓶子,转身回到浴室。麦文尼知道,忆蝶又再次回到自己的密室睡觉,这代表著黑发青年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
  
  这是连梦也得不到的优待呢!麦文尼不禁满足地一笑,回到病房应诊。
  
  
  亚斯莱特城,希迪斯首府,凌晨
  
  
  又回到梦境中吗?忆蝶张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四处一看,只见自己又再次回到位於亚斯莱特城的主府。
  
  「又是这里吗?真没新意。」嘴角勾起嘲讽的微笑,黑发青年向立於窗前的莱恩道。
  
  
  「没新意?我以为你会很喜欢呢!」
  
  莱恩无奈地笑著,摊摊手,然後坐到床边。「比起这个,我更加好奇这些天来,你到底躲在哪里?我本以为自己已很清楚汉斯堡的每个角落,可是,我找了几天也找不到。」
  
  说到这里,莱恩嘲讽地笑起来:「忆蝶,难道你随便躲在民居之中?这不像你啊!」
  
  
  「呵,我躲的地方嘛,是商业秘密来的。」忆蝶一反之前的疲倦和颓势,满脸轻松的笑容道。
  
  
  「看来你的精神好多了呢!这样我也放心下来。」
  
  
  听到莱恩这样说,忆蝶不禁眺起眉,然後以受宠若惊的语气道:「你在关心我吗?真是想不到呢,我以为你不是希望我死,便是希望我疯掉呢!」
  
  「虽然我们之间,本来只存在著谁先崩溃疯掉,谁便是失败者的关系。」
  
  
  「我只是不想身为猎物的你没精打采的,毕竟,上起来像奸尸般的感觉并不好受。」莱恩也同样虚伪地笑道。
  
  
  「是这样吗?」
  
  闻言,忆蝶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可是脸上却挂著一副无辜而不解的神情。「我以为你对著尸体时才有性欲呢!那个受害者...叫什麽了?对了,他的名字是格温德林吧?」
  
  
  「你说什麽?」只见莱恩的表情登时大变,收起笑脸,青筋暴现,语气也变得粗暴起来。「你试试再说一次?」
  
  
  「我说,尸体的触感是否比活人还好?还是说,那个格温德林真是美丽得让你连尸体也不放过?」
  
  忆蝶无视莱恩的怒气,继续讽刺地说道。「怎麽了?做起来是否很爽?」
  
  
  「你根本什麽都不明白!」
  
  莱恩用力地甩著头,然後扑向忆蝶,可惜却被黑发青年避开了。「你别侮辱格温德林,不不,你别再用你的脏嘴说出他的名字,你不配你不配!我美丽的格温德林...我最心爱的格温德林...」莱恩伏在床上,语气时而愤怒,时而温柔地呢喃道,而四周的画面,亦随著棕发男人的说话而闪烁著。
  
  忆蝶先是隐约看到莱恩向格温德林施袭,在压下对方时愤怒地质问著,『为什麽?我在强暴你啊!为什麽你不哭不叫不挣扎?为什麽要任由我伤害你?告诉我啊!』
  
  『因为..我爱你』,格温德林如此回应。
  
  温柔的拥吻,彷如身心结合的缠绵,可是在高潮失神的一刻,莱恩无意识地捏上格温德林的脖子。温柔的男人没有挣扎,一双攀在莱恩背上的手,最後缓缓地落在地上。『如果这梦境是真的便好了,莱恩说..他爱我...』在格温德林闭上眼之际,忆蝶彷佛听到他这样说。
  
  「一切都是你的错!」莱恩忽然疯了似的扑上前,把忆蝶压倒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捏著黑发青年的脖子咆哮道:「都是这张脸的错!都是你..是你把我变成这样!」
  
  「要不是你,我怎会无法有著正常的男性反应?我怎会要藉著施暴方可得到快感?」
  
  
  「不..这不是我的错,是你无法控制自己,是你的手捏死格温德林,不是我。」忆蝶冷静地望著莱恩,平和地说道。
  
  
  「不许说,我不许你说下去!」莱恩的双眼变得通红,扬起手便往忆蝶的脸上掴去。「我才没有杀死格温德林,我是..我是那麽的爱他...这麽的宝贝他,我才不会伤害他!」
  
  然而,正当莱恩的手快打到忆蝶的脸上时,梦境中的所有..崩塌了。
  
  
  汉斯堡城,希迪斯府,清晨
  
  
  躺在床上,忆蝶以手掩著脸,自嘲地笑起来。「我本来打算刺激莱恩,好让他的怨气全激发出来啊...想不到这个连环凶杀案的真凶会如此脆弱。」
  
  「我原希望一次了事,马上把梦送回奥斯德里克...唉,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既然难得有天起床时精神爽利,忆蝶也决定暂时不理会莱恩和梦的事,先把自己最近堆积起来的公事处理好。想著,黑发青年立刻下床梳洗,换上衣服後到饭厅吃早餐,接著便如过往般外出视察,下午回来处理文件,到晚上用过餐後,便开始写著亚斯莱特连环凶杀案的报告。
  
  
  最先被怀疑的,是约撒尼尔.麦文尼和费迪南德.希迪斯,理由是他们都曾在凶杀发生时出现在案发城市中,而费迪南德.希迪斯更是第三名受害者的追求者之一,更被受害者拒绝,所以有理由相信,费迪南德因爱成恨。
  
  可是,如果杀人动机真是因爱成恨,最先遇害的,应该是第三受害者才对。
  
  而且用以解释第三名受害者的道理,却无法用於第六受害者之上,第六受害者,被发现时衣衫齐整,冰封在赛西湖中,而最重要的是,第六受害者的尸首曾受奸污。
  
  本来第六受害者已有别於其他的,在约撒尼尔洗清嫌疑後所提交的验尸报告中,重新编排过六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後,第三受害者变成第四名,而第六受害者也变成第三,如此一来,案情便明朗多了。
  
  第三与第四名受害者就如分隔线般,把六名受害者分为两组,前者都有被好好藏起来,减轻被发现的机会及延迟被发现的时间,後者却是故意被尸首弃置在公众地方。
  
  而另一方面,这也再次证明了第三名死者的重要性。
  
  第三名死者对凶手而言,是即使化为尸体也可让凶手产生情欲的对象、是在他死後,凶手便陷入疯狂,更把第四名受害者撕裂的存在...当初不知行凶手法,以上的推断只属猜测,然而在第七凶杀案发生後,事实的真相也开始浮现,所谓的不在场证据亦变得毫无意义,而凶手理所当然是跟第三受害者最亲近的...
  
  
  「是谁?」
  
  正当忆蝶快写出凶手的名字时,从窗台传来的异声令黑发青年停下笔,疑惑地问道。
  
  可是没有回应。忆蝶连忙放下笔,拿起手枪横在胸前,轻步的走到窗台前,扬起窗帘便往黑影一指,然而,黑影的速度却比忆蝶还要快,在闪过枪口後,伸手用力捏著黑发青年的颈。「怎可能...怎可能是你?」看清楚来者,忆蝶不禁瞪大眼,难以置信地问道。
  
  行凶者只是加重五指的力度,感觉到窒息的忆蝶不禁红了双眼。「为什麽你要这样做?为什麽?」
  
  
  在忆蝶闭上眼前,行凶者依然没有回应半声,直至黑发青年往地上倒去,意识游离之际,才听到一把低沉动听,此刻却冰冷无情的声音。「因为你是我来到人类世界後的劫数,我要杀了你才可回去。」
  
  声音顿一顿,然後对著已失去意识的忆蝶再道:「对不起,始终相比起来,还是魇更重要。」

梦魇 结局-梦篇
更新时间: 04/0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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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斯堡城,希迪斯府後山,清晨
  
  
  这已是梦第四天失眠。自从那天忆蝶说已经跟麦文尼有了关系,更说二人已无话可说,要梦离开後,银发青年一直心绪不宁,无法冷静下来。
  
  是为了什麽?是为了...黑发青年的决绝,还是为了自心底涌起的陌生感觉?
  
  想著,梦不禁再次用力地甩著头,希望可把脑中多馀的思绪挥去,然而,银发青年在头颅停下摇动後突然想起,这四天来,自己已摇头摇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成功地把多馀而混乱的思想甩去。
  
  不管怎样想..也想不通;不管怎样努力,也无法把思绪整理好。
  
  斩不断,理还乱...梦突然意识到,从自己遇上忆蝶之後,无法理解的事情便越来越多。
  
  为什麽忆蝶的情绪起伏那麽大?为什麽忆蝶明明是笑著,却又会突然哭起来?为什麽忆蝶总是想著遥不可及的事情?为什麽明明自己就在面前,忆蝶却问自己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为什麽总要自己作出承诺?而最奇怪的是...为何自己在面对著忆蝶的任性时,竟会有冲动想答应?
  
  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就一直在忆蝶身边,二人又是那麽的接近,忆蝶应该很清楚魇还没开始成年礼,距离自己离开的日子还有很远吧?为何这个向来聪敏的黑发青年急於逼自己许诺?
  
  为什麽..自己会不讨厌如此任性的忆蝶?为什麽在看著正强逼自己的忆蝶,反而会为对方心痛起来?
  
  
  「沙度,你还是如过往般不擅长思考呢。」
  
  
  一把邪魅嘲弄的声音从树下响起,梦低头一看,登时吓得几乎掉到树下。「你...怎可能?」梦连忙冷静下来,跳到正站在下方的蓝发青年面前。
  
  「迪沙亚?你..你怎会成长了?我一直察觉不到你有进行成年礼!」
  
  
  「是察觉不到还是你无心找我?」
  
  迪沙亚往後退一步,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再道:「我在这郡中做出如此令人震惊的事情,一直身处於这个郡的领主的独生子身旁的你竟会不知道?别说笑了。」
  
  
  「令人震惊?」梦...也就是沙度微微一怔,呆站著想了一会,努力地回忆黑发青年曾说过的话,然後问道:「你是指...亚斯什麽连环凶杀案?那件事是你做的?但魇一族,不是向来会在人类世界发动战争或革命吗?」
  
  
  看到沙度一脸的迟钝,迪沙亚不禁叹息,没好气地说:「算了,我们先不说这事。现在我已完成成年礼,是时候回去奥斯德里克。」
  
  
  「回去...奥斯德里克?」
  
  沙度迷茫地反问道,彷佛迪沙亚所说的,是自己从未听过的陌生名词。不,不是彷佛,是真的很陌生,这件事..怎会来得这麽突然?而自己..也真的从未想过...回去...
  
  至少,不是现在。
  
  
  听罢,迪沙亚不禁挑起眉,望著眼前这个茫然的银发男人,突然觉得这人很可怜。「怎麽了?不想回去吗?」
  
  
  「不是,只是...」只是心中有点不情愿...
  
  
  「你有什麽人想见一见,好好地道别吗?毕竟我们不会再来这里了。」
  
  
  不会再来人类世界?这不就代表...不会再见到那个美丽的黑发青年?沙度张开口,想说自己不愿意这样,想说希望可再见到忆蝶,想说...
  
  可是,却说不出口,这简直是背叛奥斯德里的言语。「我想跟一个人道别...」
  
  最後沙度还是选择了原则与责任,尽管,自己是极为不情愿离开;尽管自己在说时,表情是死气沉沉的。
  
  
  「我陪你回去吧。」迪沙亚扬起笑脸,往希迪斯府走去。「我倒想看看...」
  
  心急想快点见到忆蝶的沙度,没有留意沙迪亚的话,更没留意到..理应从没到过忆蝶家的蓝发青年,竟如识途老马般,走在前方,直直往希迪斯府走去。
  
  
  一银一蓝的身影从後花园直跳到黑发青年的睡房,以沙度的记忆,现在的忆蝶大概醒来不久,刚刚梳洗更衣完毕,准备到楼下的饭厅用餐,算是个私下说话的好时间。然而,当沙度於窗台站稳,却看到理应大开的窗帘低垂,房中人不像已醒的样子。
  
  奇怪,以黑发青年的尽责,又怎会迟迟不起床?想著,沙度心中疑惑,连忙揭起窗帘走进房中,却见房内一片昏暗,忆蝶躺在床上,双手叠在胸前,脸如死灰,了无生气。
  
  沙度见状,登时感到心跳顿了一下,脑袋疼痛得很,可是脸上却泛起牵强的笑容。
  
  「不是说过睡觉时一定要盖被子吗?现在好了,看你的脸色,现下又起不了床,是冷病了吧?」笑说著,沙度走上前,拉过被子把忆蝶包好,又伏在黑发青年身上。「你的身体很冷呢,放心好了,我会给你温暖,我不会让你难受,我...」
  
  「回应我,好吗?」说著,沙度的声音已是哽咽,几乎说不下去。「平时你不是很讨厌我压著你吗?快点起来骂我吧...求你..别不理我...」
  
  黑发青年,依然没有回应,毫无动静的任由沙度压著。
  
  贴近忆蝶的脸上,然而在这一刻,记忆中的温暖柔软不再,只馀下一片冰冷僵硬。「醒过来啊..骂我自私骂我不了解你...什麽也好...回应我...回应我啊...」
  
  炽热的泪自沙度的眼眶滑下,滴落在忆蝶的脸上,看来竟似黑发青年正在流泪。看著,沙度不禁颤抖起来,突然惊觉到,自己於最後为忆蝶带来的只有拒绝与伤害,而忆蝶,是怀著遗憾、带著浓浓的心伤离世...
  
  沙度只觉无法再呼吸、亦再说不出半句话,并下意识地松开手,缓缓往後一退...认为自己不配、也无面目拥著忆蝶。
  
  
  什麽道歉、什麽许诺...到这刻还有意义吗?为什麽..不早点说清楚?现在..不管说上千次、万次...忆蝶也不会听到...
  
  对..永远不会听到...永远..不管说多次..也永远..得不到回应...
  
  「怎会这样?为什麽..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啊───」意识到自己已永远失去那个时而会笑、时而会哭,看在眼中是任性非常,却又极为可爱,如小猫似的黑发青年,沙度再也忍不住,双手抓在手臂上,任由尖锐的指甲深陷在肉中,痛苦地..绝望地...咆啸...
  
  什麽也...没了...
  
  
  「哦?原来会有这样的反应吗?想不到想不到,我还以为你毫不在乎呢!」
  
  一把冷静、而且充满嘲讽的声音自沙度的背後响起,令银发青年暂时忘了悲恸,回过头,满脸泪痕,同时也惊愕的望著双手抱在胸前,正在看戏的迪沙亚。
  
  
  「迪沙亚...」这句话..那轻蔑的神色,看来就如..很清楚二人之间的事...
  
  沙度想著,马上摇摇头,想把这念头挥去。这怎麽可能?直至迪沙亚完成成年礼,以青年之姿突然出现之前,自己亦未曾感觉到对方的靠近...他..眼前这个正似笑非笑的望向自己的青年,是如何...
  
  不,这不是重点...「你很熟悉他?」怎麽..自己会不知道、也不曾察觉?不对,忆蝶好像..说诏..他曾梦过迪沙亚,然而,跟忆蝶冷战中的自己很快把这事抛於脑後。
  
  
  「我说啦,沙度你的确有情,却很没记性呢!」笑望著沙度先是茫然,後来又恍然大悟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批准道。
  
  沙度不由得瞪大双眼,一脸不解的望著迪沙亚。见状,迪沙亚不禁摊开手再道:「这些都是基本吧?梦和魇会分别来到人类世界,然後魇会依附在该地方拥有最坚定意念的人类身上,梦则默默守在暗处,直至魇完成成年礼为止,而魇也会避开梦,所以原则上,梦是感觉不了魇的所在。」
  
  
  「这些我知,但..有问题吗?」沙度还是一脸的迟钝,怔怔地问道,也不知是真的不明白,还是逃避去明白...
  
  
  这个笨蛋!听著,迪沙亚不禁在心中骂道,然後叹息一声,无奈地道:「沙度,为什麽你不去看、不去想表面之下的事实?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会有这样的一天,都是因为你。」
  
  「在这地方,拥有最强大意念的人是忆蝶。说来讽刺,忆蝶的身世造就坚强的性格,更令他从出生的一刻便开始被怨恨缠绕,两者加起来成了最吸引我们的感觉。如果忆蝶先被我依附著,那麽,魇的历史大概可从这一代改变,只可借,忆蝶遇上的是你,而且你一直不愿离开,令我只好依附到另一人身上...」
  
  「你是梦一族的人,应该察觉到吧?察觉到忆蝶的好、察觉到忆蝶的坚强,也知道忆蝶是最适合被魇依附的,然而,你却取代我,依附著他...不,或者我该这样说,身为梦的你,竟然被魇最好的依附者吸引了!」
  
  
  「我承认自己的确被他吸引了,可是..可是跟你有什麽关系?」面对迪沙亚的指责,沙度摇摇头,握紧拳头反驳道:「对於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令你失去最好的依附者,我深深感到抱歉,然而我喜欢他,跟他的死有什麽关系?你不要强持夺理,更不要含血喷人!」
  
  
  「呵...你终於承认了,那麽,我让你知道事实以作赞赏吧!」
  
  迪沙亚冷笑著,伸出手,笔直地指向沙度的鼻子道:「如果忆蝶是光,我依附著的杀人凶手是影,那麽,影追著光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我依附的人是跟忆蝶拥有直系血缘的兄弟,同时亦一直对忆蝶抱持著扭曲的恨意...」
  
  「这本来不是问题,忆蝶身边有你在,大概不会受到袭击,可是..可是你竟然伤害他拒绝他,让他起了自我牺牲来成全我们的念头!」
  
  「说什麽喜欢说什麽在乎,通通都是屁话!」听著,沙度的脸色已是转青,而迪沙亚见状更是兴奋地笑起来。「忆蝶的意志本来比凶手还强,所以凶手无法杀死他...呵,别庆幸忆蝶没死,别忘了,那个人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也就是说,忆蝶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在梦境之中被人...」
  
  
  「够了!别再说下去了!」沙度终於受不了,掩著双耳惨叫起来,本已乾透的脸上,再次泪流满脸...
  
  
  「为什麽不要说?既然当初做得出来,现在又何必害怕承受後果?」
  
  迪沙亚故作一脸的不解,无辜地反问道,然後继续吐出残酷的言语:「沙度,杀死忆蝶的人是你啊,知道吗?每次在梦境中,忆蝶都会被凶手杀一次,可是他却没死掉,然而,你知道吗?」
  
  「呵呵...哈哈哈哈──」迪沙亚仰著头,握紧拳头,任由鲜血自指缝间滴下,疯狂地笑著,笑得连泪水也流了出来...
  
  「在最後一次的梦中,忆蝶梦到你...以双手捏著他的颈,说他是你来到人类世界後的劫数,要杀了他才可回去,於是忆蝶真的死了,就为了成全你...这个不管发生了什麽,甚至在遇上比死更难受的侮辱後都可以努力面对的青年...为了你,甘愿被恶梦中的你捏杀自己...」
  
  
  这番话,犹如催命似的冰寒,令沙度在身体猛烈一震後定下来。「是吗?是这样吗?」沙度看著自己的手,轻轻地呢喃道,声音不再哽咽,身体也不再颤抖...
  
  听到沙度这番可称为冷静无比的声线,迪沙亚也稍微平伏下来,小心地望著银发青年,以防理应受到极大刺激的沙度做出令人无法预计的事,毕竟此刻的他,态度实在过於异样,令人无法猜出他的想法。
  
  不止是迪沙亚,连沙度本人,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麽,只知在脑海中,正闪过一段段二人相处的画面,最後停在忆蝶欲言又止的表情上。「上穷碧落下黄泉...下一句是什麽?」
  
  
  闻言,迪沙亚不解沙度何以会突然如此问道,更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感到一阵的寒意,然而,他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碧是天堂黄泉是地狱,这是人类世界东方的一句...」
  
  解释了一半,迪沙亚便住上嘴,不敢再说下去,因为..只因面前那银发青年竟然在笑著,而且..笑得诡谲。
  
  
  「呵,好一句碧落黄泉,我还以为是什麽深情表白,原来是铁了心不再见我的意思。」沙度低著头,轻轻地笑起来,不带一丝伤感,也不带半点悲伤,只是单纯地..笑著。
  
  「迪沙亚,你说得没错,是我害死忆蝶..是我亲手把他推入死亡的深渊之中...」
  
  「所以不管忆蝶是如何决心不见我、我又要花上多少时间、越过多少地方,我亦也要找到他,向他道歉,乞求他的原谅...然而...」沙度嘴里的话顿了顿,身影忽地一闪,竟突然消失。
  
  迪沙亚心知此刻的银发青年,虽然看似冷静,然而事实上,神智却早已疯狂,失去所有的理性。意识到这点,蓝发青年连忙以背贴著墙,缓缓的往房门退去。
  
  「要杀你,我根本不用绕到後方...」
  
  随著声音,沙度蓦地出现在迪沙亚的前方,二人之间相距不足一尺。「迪沙亚,我要找忆蝶道歉,可是你也要跟我一起找、一起道歉啊...是我们一起杀死忆蝶,所以..我们都去死吧。」暗红的一双眸子,不知为何,此刻看来竟然那麽的冰冷...
  
  
  「我才不..呜...」迪沙亚才准备挣扎,胸口已是一痛,喉咙间更泛起腥甜气味,一道血痕,也同时溢出嘴边...
  
  低头一看,只见一只曾用来发誓永远保护自己的手,正插在胸前...

梦魇 结局-莱恩篇
更新时间: 04/15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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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度..黎特...你竟然...要杀死我?」
  
  迪沙亚奋力的抬起双手,无力地抓著沙度的衣袖,断断续续地说道,然後痛苦地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对你来说..忆蝶真是这麽重要?重要得..让你甘愿犯下最严重的两宗罪孽?」
  
  沙度不语,居高临下的望著迪沙亚,表情毫无改变的依然冷漠,眼神坚如基石,蓝发青年见状便明白,对方是铁了心,在杀掉自己後再自尽。「呵...想不到...」
  
  「我真的想不到。」迪沙亚轻轻一笑,不是自嘲,也不是嘲讽,竟是宽容的、安心地笑起来。「你的反应..大大超乎我想像之外,不过总括来说嘛,我是押对了...沙度,念在你对忆蝶一片真心,我送份礼物给你吧,但今次,别再叫我们失望。」
  
  语毕,只见迪沙亚的脸上竟出现一道裂缝,然後,『咔啦』一声,四处的景物竟如玻璃般碎裂,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画面让沙度微微一愣,意识也稍为冷静下来,思考刚才发生的事。
  
  刚才自己..好像杀了已完成成年礼的迪沙亚?然而低头一看,手上又何来血迹?甚至连属於迪沙亚的气味也没有...「难道...那是恶梦?迪沙亚的力量竟增强如此?」
  
  
  「你说对了,刚才那个是属於你的恶梦。」
  
  随著迪沙亚声音响起,四周也豁然光亮起来,沙度身在之处,已非黑发青年的睡房,而是书房,一名棕发男人立於书房正中央,从他身上,可隐约看到一道蓝色身影。「不过我先警告你,刚才的虽不是事实,却绝对会成为事实。」
  
  彷佛在和应迪沙亚的说话,棕发男人马上提起脚,用力的往前一踢。沙度的视线下意识的顺著脚的踢势看去,惊见被踢的竟是伏在地上的忆蝶。
  
  沙度当下想也不想,马上冲前便是一掌,直直地拍到棕发男人身上。
  
  「没用的,这样的攻击不但无法把我们分离,更是不痛不痒,要救忆蝶吗?麻烦你像刚才般坚决。」迪沙亚伴著棕发男人往後退两步,嘲讽地道。
  
  
  「刚才我看到忆蝶死了才失心疯,现在换你疯了吗?你竟然..你竟然叫我杀了你?」沙度以身护著忆蝶,瞪著莱恩和迪沙亚,大失方寸地叫道。
  
  手背是肉,手心都是肉,这下子叫人如何选择了?
  
  
  「是未死,不过也离死不远,只馀下一口气了。」
  
  听罢,沙度心中大惊,再顾不了面前的凶手,连忙转身蹲下,视察忆蝶的情况。只见忆蝶脸色苍白,呼出的气多,吸入的气少,的确如迪沙亚所言,离死不远了。
  
  难道真要再次亲手杀死迪沙亚?难道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沙度想著,下意识又摇著头,在心中拚命地叫著『绝不可再杀死魇』。的确,之前在发现忆蝶死後,自己便觉得什麽都没所谓,可是..现在忆蝶未死,而迪沙亚也快要完成成年礼,或者..或者忆蝶可捱过去?
  
  那麽,要赌吗?如果赌赢了,迪沙亚便可成为这数百年内唯一可成年的魇,而忆蝶也不用死,然而...万一赌输了呢?我..输得起吗?
  
  不行,想不到,这问题真的很困难啊,为什麽要马上决定?为什麽不给我多点时间?
  
  「沙度...」看出沙度的犹豫,也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的,迪沙亚不禁叹息,无奈地说道:「难道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无法下定决心吗?我们三人...都是作出了选择,更有了最坏的打算,为什麽你做不到?」
  
  
  「选择?」
  
  
  「是的。」迪沙亚顿一顿,才沉重地开口回应:「莱恩,也就是这个凶手,决定要把忆蝶折磨至死,他认为只有这样,自己便可得到救赎;至於忆蝶的选择,你也知道了,就是即使牺牲自己,也要亲自完成你的责任;而我...」
  
  「我爱忆蝶,所以忆蝶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如果忆蝶希望我完成成年礼,那麽,不管付出多少,我也要为他达成,哪怕到最後,自己会痛不欲生。」
  
  「现在,换你选择了,是杀了我来拯救忆蝶?还是任由忆蝶於痛苦中断气?」
  
  
  沙度皱著眉,想了一想,突然豁然开朗地笑起来,俯身以单手扶起忆蝶,然後伸出手,以掌心向著莱恩与迪沙亚,轻松地说道:「还有第三个方法,就是在梦境的空间之上打破一个缺口,这样忆蝶便可离开,而我也不用杀死你了。」
  
  
  「真会这麽容易吗?」
  
  就如沙度脸上的表情一样,迪沙亚亦同样地轻松,不以为然地看著银发青年把力量凝聚在手上,尝试打开一个缺口,然後赫然地发觉到,这空间分毫不动。「沙度,我只需等这个梦结束便可完成成年礼,再加上莱恩的恨意,你真认为这空间可轻易地打破吗?」
  
  「既然我说现在换你选择,而你也只馀下两个选择,那便代表情况已坏得不可再等、也不容你想这想那。」
  
  
  「我不信。」沙度头也不回,不断地以手尝试打开缺口,更一次比一次用力,然而,或许情况真如迪沙亚所言,已经再没有任何选择。
  
  一思及此,银发青年不禁不忿地叫起来:「这不公平!为什麽我只有这两个不知所谓、也不得不伤害其中一方的选择?而且你们都有那麽多时间去选择去考虑,为何唯独我一人,要在这种情况下匆匆选择了?如果时间再充裕一点,我...」
  
  
  「你说够了没有?」
  
  眼看沙度还在犹豫不决,不愿作出选择;感觉忆蝶的气息微弱得彷佛下一秒便会停顿下来,迪沙亚终於无法冷静下去,带领莱恩的身体冲上前便是一拳,拚了命的打在银发青年脸上,愤怒地咆哮:「就在你思考的期间,忆蝶又往死亡踏前一步了!」
  
  「刚才我说的,是你听不懂还是不明白?要是你好好地保护忆蝶,会造成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吗?而你竟然还有面目责备我们?放屁!」
  
  
  「真是没其他办法了吗?」摸著刚被打的脸,沙度茫然地反问。
  
  迪沙亚沉默不语,可是神态却已说明一切。是的,现在只馀下这两个办法。沙度定定地望著蓝发青年,没头没脑地再问:「你们真正的愿望,其实并不如刚才所说般吧?」
  
  「你们在处心积累的,是逼我杀死你们...你们真正的愿望是死?」
  
  
  闻言,一直呆然地任由迪沙亚控制身体的莱恩的翠绿眸子里,竟泛起红光,两道血痕,也随著悲鸣滑过脸孔。「我美丽的格温德林...我心爱的格温德林...会否孤独寒冷?我想去伴著他...哪怕他永不原谅犯下罪孽的我...」
  
  「逐渐走近的脚步...互相吹拂在脸上的气息...闪烁的发丝..媚惑的朱唇...诱人的目光...那一晚...我们身体与意识...魂与心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幸福了一整夜...然而...」莱恩低著头,望向自己的一双手,血泪滴在掌心,犹如被血沾污,也彷佛在讽刺莱恩所犯下的罪孽般,令棕发男人流下更多的血泪,痛苦地呢喃道:「竟被我亲手打破了...」
  
  「我情愿一生一世,都不再见我心爱的格温德林,永远地孤独一人,也不要在一夜幸福後..永远地失去他...不要...」沙度闻言身体一颤,下意识的望向怀中的忆蝶,心中开始有点明白。
  
  那种为了最重要的东西而情愿牺牲所有的觉悟...眼前的莱恩会情愿终生不见自己心爱的人,寂寞到老,也不愿伤害对方分毫,那麽自己呢?最重要的又是什麽?
  
  「我最恨的..不是蝴蝶夫人...不是那道黑影...也不是忆蝶...而是亲手把格温德林捏死的自己、无法自我控制的自己...或者我一直在等著这天...等待得到解脱的一刻...」
  
  
  「我明白了。」
  
  听到莱恩告白,沙度不禁怜悯地望著这个正痛苦地忏悔的男人,突然觉得这个人也是受害者之一,并不是自己憎恨的对象。「我..沙度.黎特.拉芙拉斯会让你们得到安息...迪沙亚,对不起...」
  
  说著,沙度再次抬起手,往莱恩的心窝插去。「这次..我是为了忆蝶、也为了你们。」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杀死地位等同神的魇。

梦魇 结局-魇篇
更新时间: 04/21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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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说..我是他来到人世间的一个试练,而现在,如果想跟迪沙亚一起回去,便要亲手把我这个劫数消灭,於是,梦真的毫不犹豫地捏著我,让我窒息至死。
  
  多可笑?相处的时间,发生在二人之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简单地以两字形容。
  
  试练...
  
  也难怪梦一直不愿意承认、不愿正视我自以为存在的感情...原来在他心目中,这一切,也不过是梦族必须面对的考验,而非...因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如果事实就是如此...
  
  我会认命,我会心甘情愿的被你杀掉、为你而死,只是,我们两处茫茫,不要再见了。
  
  
  『忆蝶!忆蝶!你醒醒吧,我已经杀了迪沙亚,你是不会死的!』
  
  是梦的声音,却绝不可能是梦,梦是不会叫自己的名,更不用说...杀了迪沙亚,他一直守护著的魇。
  
  『忆蝶,我知道现在这样说是比较迟,可是我喜欢你,比迪沙亚更喜欢!』
  
  『迪沙亚是我的责任,可是你不同,即使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特殊的牵绊,我也会喜欢你,不想离开你,所以..你醒醒吧,好吗?别再睡了。』
  
  这个..一定是梦了...一个美梦...
  
  
  『忆蝶...求你张开眼...见我最後一面...行吗?』这是魇的声音...而且气若游丝...
  
  
  忆蝶猛然张开眼,映入眼中的,先是沙度惊喜的脸,然後发现自己正身处在银发青年的怀中,牢牢的被抱紧,接著,越过沙度的肩膀看过来,是满身鲜血、了无生气,可是脸上正挂著安祥笑容的莱恩,还有伏在地上,口吐鲜血,正奋力抬起头望向自己的迪沙亚...
  
  「迪沙亚!」见状,忆蝶连忙推开沙度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迪沙亚,只见向来发著淡淡光芒的犄角,此刻黯然失色。「天,怎会这样?迪沙亚..你要振作一点,你要支持著啊!」
  
  
  「没用的,因为我..觉得以这样的方法..来完成成年礼..根本毫无意义...终有一天..不,或者我很快便..会厌恶这力量...」
  
  迪沙亚苦涩地笑著,伸出手,温柔地抚到黑发青年已是泪湿的脸上,轻道:「你说过,亲自为沙度完成任务,就是你最想做的事,而我也说,完成你的愿望,便是我的心愿,可是我想了很久...」
  
  「这真是最好的吗?」蓝发青年笔直的望向忆蝶,语气像自问,更像问黑发青年:「不是吧?我知道..忆蝶最大的幸福是跟沙度一起..所以我...」
  
  
  「所以你决定让梦杀了自己...」忆蝶为迪沙亚说下去,并难过得把脸埋在蓝发青年的颈边。「你怎可以这麽傻?你在奥斯德里克还有自己应负的责任..怎可能为了我...而把所有都放弃掉?那是一条宝贵的生命啊!」
  
  
  「这是我们觉悟後作出的决定..旁人无法批评..也不应说些什麽...」
  
  迪沙亚顿一顿,泛起笑脸道:「我不需你的同情..你的怜惜...我只要你永远记著我便够了...而且..我会让你永远忘不了我...」说著,迪沙亚突然伸手把头上的犄角摘下来,直直插到忆蝶的胸膛上...
  
  
  「忆蝶!」一直在旁静静地看著二人的沙度,见状连忙冲上前,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小小的犄角在他到达时,已完全没入黑发青年的体内。「忆蝶,你觉得怎样?痛吗?」
  
  「迪沙亚,你发什麽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
  
  
  「很好...」
  
  看到沙度紧张兮兮的态度,迪沙亚安心地一笑,闭上双眼。「这样我也..放心了...忆蝶..我想..是时候要说再见了...」语刚毕,迪沙亚的身体已化为轻尘,从忆蝶的指缝间落下,四处的景物也随即崩溃..玻璃似的碎片四散..回到原来的书房中...
  
  
  「迪沙亚───────」
  
  
  沙度看著忆蝶在惨叫过後,变得一片死寂,低著头,维持著之前抱著迪沙亚的姿势动也不动,当下也不敢走上前,坐在一旁静静地相伴,以防对方做出什麽傻事,而自己,也可好好地思考刚才来不及去理解的千丝万缕。
  
  首先想到的是,忆蝶和迪沙亚果然是认识的,而且关系比自己想像中更亲密。
  
  看样子,迪沙亚很喜欢忆蝶,就跟自己喜欢忆蝶一般的心情,可是,向来善良的黑发青年却只把他当成弟弟般疼爱。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感情,也足够令二人伤心欲绝。对迪沙亚来说,为了自己所爱的忆蝶的愿望,逼不得已地伤害对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极为难过的事,就如莱恩..那个凶手,因杀了爱人而流下血泪,更甘愿为自己所杀一样;至於忆蝶..因自己的任性,最後导致犹如弟弟的迪沙亚死去...
  
  这个向来责任感极重的黑发青年大概把过错都揽到身上吧?或者,忆蝶会因为这件事,而觉得无法再跟自己一起...无法再相守吗?梦想著,暗暗地苦笑。事实上,亲手杀死迪沙亚的自己,也不可能再留在人类世界吧?
  
  呵,说什麽上穷碧落下黄泉...
  
  
  「梦,我有话跟你说。」当沙度嘲讽地笑自己之时,忆蝶终於开口,而且语气平静,不带半分起伏。
  
  
  「我知道你想说什麽,而我想说的,也差不多。」
  
  
  「你打算回去吧?」
  
  
  沙度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点点头道:「是。虽然在我亲手杀死迪沙亚那刻开始,我跟奥斯德里克已再无任何关系,我不过是奥斯德里克的罪人,可是..我还是要回去,寻求心灵的安静,同时...」
  
  「为了得到自己的原谅...」说到这里,沙度下意识顿一顿,似在犹豫应否把故乡的事说出,见状,忆蝶也静静地等待,直至对方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再次开口道:「无法保护魇的梦,都会在失败的一刻自尽,可是..我做不到,我还想活著,我希望可跟你一起活在世上,尽管那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说著,沙度激动的握紧忆蝶的双臂,急切地道:「我明白这真是太迟,然而,我依然希望在离别前的一刻,跟你说,我喜欢你..比喜欢更喜欢,我爱你,请你相信我吧。」
  
  
  「我相信,而且,我也爱你。」
  
  忆蝶任由沙度握痛自己,淡淡地笑起来。「可是,我们懂得爱吗?你看看?因为我们的爱,所以麦文尼被凶手袭击、我几乎没命、你亲手杀了莱恩和迪沙亚、迪沙亚因我们而死...我们都知道,这代价太沉重了,我们承受不起,我们都输了,败在自己的任性之下。」
  
  「我承认,迪沙亚的话是对的,我的确希望可跟你一起,然而,在死了一次後,我醒觉到,不管我有多希望跟你永远一起,亦无法再这样做...跟你一样,我无法原谅自己。」
  
  
  「或者今天一别,我们便永不再见了...」
  
  
  「嗯,是啊,至少今生今世,在我死之前,我们都不会再见。」低垂著眼帘,忆蝶依旧地微笑著,稍为用力一扯,把沙度拉近自己。「在离开之前,请给我一个吻...」
  
  
  「嗯..」松开手,轻抚到忆蝶的脸颊,沙度道:「我的名字是沙度..沙度.黎特.拉芙拉斯。如果在来生,你没有忘记的话,便可呼唤我的名字。」
  
  说著,嘴唇贴到忆蝶的唇瓣上,单纯地紧贴,然後分开。忆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静待一切感觉都退散後才张开双眼,只见梦已经不在了,曾经属於他的声音与气息,亦一起消失了,不再存在...


梦魇 结局-麦文尼篇
更新时间: 04/28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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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度离开後,忆蝶办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侍从进来好好保存遗留下来、莱恩的尸体,然後写信通知费迪南德叔叔,请对方马上前来处理。对於亚斯莱特郡中第二交椅的独生子死在汉斯堡城中,各人都显得极为慌张,担心费迪南德会大兴问师之罪。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忆蝶却胸有成竹,心中清楚知道,费迪南德叔叔绝不会责难自己。
  
  事实也如黑发青年所想般。当费迪南德到达汉斯堡城後,众人才知道,原来莱恩当晚才跟费迪南德一起吃过晚饭,还私下说了很多话,接著,更有很多人亲眼看著莱恩回到睡房,一直没有出来,直至两天後收到忆蝶的信件,方知莱恩竟在汉斯堡城遇害。
  
  从时间上看来,这是没可能的事。忆蝶的信件尚要沿途换了几匹快马,方可二天到达,没权没势的莱恩,根本做不到这种事,更不用说,两天内到达汉斯堡城。
  
  另一方面,费迪南德似乎有些事没有说出来,可是,他不讲,忆蝶也只好从旁猜测。
  
  「生在大家族中有一个好处,为了面子,再丑恶的事也可被隐瞒得很好,永远无法传到外边,甚至连族人也无法得知。当年是这样,到今天也会是如此。真是冤孽,忆蝶,请你别再责怪莱恩了,错的,都是我这个父亲。」
  
  在带著莱恩离开之时,费迪南德如此说道,那表情那眼神,犹如老了十多年似的,让忆蝶点点头,不忍再追查下去。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希迪斯家族对外宣布莱恩因急病逝世,费迪南德在经历丧子之痛後,决心退隐郊外,从此不理政事,亚斯莱特连环凶杀案,也因凶手没有再犯案,逐渐的,被世人遗忘。
  
  在汉斯堡城中,情况亦是如此。忆蝶在疏於政务一段期间後,又重新振作起来,随著时间的过去,这座城市慢慢地发展为内陆的商贸中心。
  
  沙度离开的九年後,希迪斯将军决定退位,辞去大将军的职务,宣布忆蝶成为新郡主。
  
  接到任命,忆蝶在交带职务给下任城主後,便动身前往亚斯莱特,而同一时间,麦文尼也随著黑发青年一起来到主城,成为希迪斯家族的家庭医生。
  
  没有人对这点感到怀疑,新主上任,向来都会带同亲信前往,以减少自己的阻力,然而,家中的下仆心知肚明,自从六年前的圣诞节後,麦文尼医生偶然会留宿,整夜待在黑发青年的房里,不出房门半步,直至次天早上。
  
  做了些什麽,二人又是什麽关系,各人心照不宣,只知主人是好的便足够。
  
  四年多後,亚斯莱特的南部受到暴风吹袭,台风在横扫过南部数条村落後,又吹到别处,造成庞大的经济捐失,同时也令南部及邻近地方爆发疫情。西蒙国国王马上下命把所有疫区封闭,不许任何人随便出入,又命令忆蝶派人前往救灾。
  
  忆蝶本想亲自前往,可是却被麦文尼阻止了。最後,在金发男人的毛遂自荐下,一支救援队伍就这样出发,而且...一去便是年半。
  
  最後带回亚斯莱特的消息是,疫情已受到控制,可是,麦文尼却身染疫病,危在旦夕。
  
  
  收到如此恶耗,忆蝶马上把职务安排给亲信,秘密前往疫区探望麦文尼,当他到达时,只见金发男人脸色青白,身如枯槁,看似时日无多。见状,黑发青年当下眼眶一红,走上前坐到床边,抚到男人微陷的脸颊哽咽。
  
  「约撒..你这医生是怎麽当的?你不是说自己的医术很好吗?为什麽会染病了?」
  
  
  「忆蝶?」麦文尼微微张开眼,看到这个以斗蓬从头包到脚边的黑发青年,也不回答问题,反而挣扎著想爬起来,恶狠狠地骂道:「你怎可以来这样?你是郡主来的,万一染病的话,你...」
  
  还没说完,麦文尼已忍不住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鲜血。
  
  
  「笨蛋!身为病人便别乱动!」
  
  忆蝶连忙抱著麦文尼的身体,又拿出手帕为对方抹去血迹後,才让金发男人靠在床背坐好。「老实说,我才不怕染病。」黑发青年稍为一顿,无奈地开口:「这十一年来,你有见过我患病吗?别说什麽大病,小如伤风也没有,我想...」
  
  「还记得十五年前,我曾找你验血吗?你说我的血中没有毒素、没有病菌,却不可再称为人类的血液。可能这就是原因,迪沙亚的角令我...」提到迪沙亚,忆蝶语气依旧黯然。
  
  
  「对啊,已经十五年了...」麦文尼感慨地呢喃,伸出手,把包著忆蝶的斗蓬扯下。只见一张脸庞依旧年轻、清丽脱俗如莲花般,而且,找不到一丝细纹。
  
  是的,在四十有二的忆蝶脸上,完全找不到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
  
  「看来,被停住时间的,不只你的身体。虽然我很喜欢永远紧致温暖的身体,可是你连内心的时间也停顿了,卡在牛角尖里无法出来,这样的话,我很心痛呢!」让忆蝶贴到自己怀中抱著,眷恋的以脸磨蹭著对方的,直至脸颊感觉到黑发间的小小突出才停下来。
  
  
  忆蝶本是十分享受这亲密的触碰,直至麦文尼突然说出这番话时,才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踏金发男人道:「约撒,你在说什麽?」
  
  
  「我在想,能够得到你的十年,我已经心满意足。」
  
  麦文尼的语气大有即使现在死了,也死而无憾的意思。忆蝶听罢,当下便想反驳,却被金发男人捂著嘴。「忆蝶,难道你没试过这样想吗?那一年,我私下找莱恩,结果几乎没命,到後来魇决心被梦所杀,这两件事,虽然并非与你无关,却不是你的错。」
  
  「我的确为了你,才会独自去见莱恩,落得几乎死掉的下场,可是,是你逼我的吗?不,那时你连谁是凶手也不知道,又如何害我几乎被杀?」
  
  忆蝶低头不语,麦文尼笑著,轻轻吻到隐藏在发间的小小犄角,温柔地说道:「至於魇的死,无可否认在那件事上,你要负上一定的责任,但..不是全责。当时的情况虽然危急,可是若愿意多想一下,或者事有转机,可是,他却直接选择了最坏的方法...救了你、同时也让你永远忘不了那道伤痕。」
  
  「其实..我们都是任性的人,总是做著自以为对对方好的事,然而,到头来,伤对方最重的..却是自己...我们所有人都有错,所以,没有人需要负上所有的责任...爱就是这样,明明无心,但最伤人...可是,如果经过深思熟虑,那时付出的,已不是爱。」
  
  
  忆蝶依旧不说话,而麦文尼在说出心底话後,也决定让黑发青年想清楚,等待对方主动说话。
  
  「你所说的,我不是没想过...」
  
  沉默片刻,忆蝶终於开口,带著浓浓的自嘲苦笑道:「可是...」
  
  
  「可是,你想得太远了。」麦文尼为忆蝶接下去:「我知道..以你的聪敏,大概早便想到这一点,然而,在任何人认同你,说出同样的一番话之前,你会把这想法当为自我开脱的狡辩,对吗?」
  
  「十多年了,你也应该放开那件事吧?」
  
  
  「你希望我找回梦吗?」
  
  说著,忆蝶不禁红了双眼。「别一副你真是快死了,要及早交待遗言的样子,好吗?我不要你死,我现在便带你回去亚斯莱特医治吧!」
  
  
  「别这样做,是你亲自下命,任何染上疫病的人都要留在疫区,直至痊愈..又或是死後火化,才可离开。」
  
  
  「约撒...」
  
  
  「你再好好思考吧。」麦文尼闭上眼,把头靠在忆蝶的脸旁,无力地道:「我累了,让我靠著你睡一会吧,当我睡醒後,你再让我知道答案。」
  
  「忆蝶,什麽也别理会,你只要记著我爱你便行了...」
  
  
  约撒尼尔.麦文尼这一睡,便再没有张开眼睛,两天後,因病情恶化而逝世,终年四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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