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页主题: 【佛願】1~5 (完) (一蓮×破戒) 4F/07.03.02 打印 | 加为IE收藏 | 复制链接 | 收藏主题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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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願】1~5 (完) (一蓮×破戒) 4F/07.03.02

0

01.


曾經,他討厭一名妖僧。

因為妖僧總是笑臉迎人、樂天開朗,無入而不自得;和孤僻陰沉、尖酸刻薄的他完全不同。

無奈,妖僧與他拜在同一師門,是他名正言順的師兄。

更不幸的是,妖僧和他一樣,名中有一『蓮』字。





「小蓮、小蓮!」

可惡,說人人到。
聽見令人倒彈的稱謂,他低咒一聲,跳下枝葉茂密的大樹,匆匆遁走。

「小蓮!」可惜身後之人緊追不捨:「你等等,吾有事找你啊!」

他臉一沉,走的更急,誰知妖僧輕功高出他太多,三兩下就拽住他的臂膀,妖僧語氣有些委屈,臉上卻陽光燦爛:

「師弟,吾這麼大聲喚你,你沒聽見?」

黑髮的他翻了個白眼:「吾以為你在找一步蓮華。」
同樣都有個蓮字,誰知這妖僧在喚誰?

一步蓮華、一蓮托生、善法天子,都是大日殿的高材、眾尊者眼中的棟樑,不像他,東奔西跑的定不下心來看書,每回尊者抽問經卷,他總是被罰站的那個。
哼,妖僧和一步蓮華他們在一起,才是真正物以類聚。

「小蓮,你明知吾都叫他一步。」
妖僧拍拍他頭頂,一如對眾師弟的和藹。

「你叫一蓮托生,你才是『小蓮』呢!」黑髮少年修僧氣壞了,瞇著眼狠瞪,打死不承認這麼粉味的名字。

「噯噯,別這樣嘛!你是吾的師弟,又名玄蓮,當然叫小蓮了!」妖僧笑笑,很無辜:「小蓮,你脾氣這麼糟,需要改改。」

「叫吾『破戒』!」他更正,牙齒磨的喀喀作響。

……破戒?

妖僧怔了怔,難得遲疑著,勸說:「師弟,還是不要吧?破戒這名字聽起來……」

「一蓮托生,」不習慣妖僧臉上的猶豫,他皺眉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這個嘛……」想起來意,妖僧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吾是來通知你,關於為期十五天、兩人一組的修業,大日殿抽籤決定的結果,吾的搭檔……是你。」

聞言,劍僧玄蓮嘴角抽搐,原本愜意揮搖的羽扇緩緩停下。

他今天明明滴酒未沾,怎地大清早就醉了?


十五天的荒山修行、跟他?!
是真的嗎?


「小蓮,你不說話,是太高興了?」妖僧略低了頭,偷覷他的臉色,笑開:「其實,吾也很高興……」妖僧欣慰說著,卻看見師弟露出不符合清潤臉龐的森冷表情:

「一蓮托生,再用那個噁心的名字喊吾,十五天的修業,你就一個人去!」

「小、呃,師弟!」妖僧生硬改口,拽住他的衣袍,對上他怒氣沖沖的臉孔,妖僧依舊笑容滿面:「再一會兒就要做早課,你要上哪兒,吾跟你一起去!」還可以順便幫師弟複習經文。

他瞪向捏皺灰色僧袍的罪魁禍首:「……就算吾是去偷喝酒,你也要跟嗎?」

「那麼,」一蓮托生的眸心平靜無波,沉吟幾許,緩緩鬆手。「師弟你快去快回,不要誤了早課。」

「哼。」
他二話不說掉頭離去,更確定妖僧是個怕事的膽小鬼,卻分不清妖僧鬆手之際,自己的失意從何而來。


唯一確定的是,他不喜歡妖僧,一點也不。
接下來的十五天,註定是場要命的孽緣。





遠遠的,披著兜帽的銀髮青年溫和微笑:「他說要去喝酒,汝不擔心?」

「如果玄蓮真是要去喝酒,絕不會這樣坦誠相告的。」一蓮托生聳聳肩,很了解師弟彆扭的個性。

「十五天的修業期,汝認為玄蓮會有什麼改變?」

「一步。」一蓮托生望著黑髮少年逐漸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其實吾覺得,玄蓮很好,他…他並不需要什麼改變。」

「哦?」一步蓮華不禁玩味。
向來循規蹈矩的一蓮托生,是這樣看待閒雲野鶴般的玄蓮嗎?

還未思考出結論,他聽見一蓮托生令人詫異的低語:

「也許,應該改變的,是吾……」

當時,一步蓮華不解其意。





十五天後,修業結束,眾人各奔東西,他成為大日殿聖尊者。

爾後,江湖傳來消息:一蓮托生靈山逢魔、劍僧玄蓮封鎖異度。

在那一刻,一步蓮華才恍然,原來年少的他,從未真正了解過一蓮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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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願】02.



「啊啊!好冷、好冷!」
風雪紛飛的夜,一抹灰影閃入山洞,喳呼著用羽扇拍落肩上霜雪,一邊環顧四周。


真是好久不見。
九峰蓮滫,還有、師……哼哼。


定睛一瞧,古穴中,燃著兩三支油燭,散發幽幽昏黃;身為仙洞主人的妖僧卻是不在。

本是約好了今晚相見,一蓮托生究竟死哪兒去了?

他瞇起眼,羽扇揮去惱人思緒,大方躺上顯然是某人精心預備的乾草堆。

然後,他做了個夢。

夢中,依舊是九峰蓮滫,年少的他與他,正渡過結伴修業的最後一個晚上。





十五天,兩人連日考驗彼此武功、適應山野生活;非到必要,他鮮少開口,就算他開口,也總是語帶嘲諷,是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那妖僧說話,他聽。

一蓮托生問題很多,且多半和佛經義理無關,淨問些無關緊要的皮毛,像是問他為什麼喜歡浪跡天涯、為什麼喜歡喝酒、為什麼要改名『破戒』……心情好時,他通常哼哼兩聲不予回應;心情不好,他便自顧自走開,懶得理會那妖僧。

今夜的氣氛隱隱詭異,他只聽見柴薪嗶剝作響,偶爾迸出幾點火光,一蓮托生出奇沉默。

嗯哼,一連十五天,天天都問『為什麼』的妖僧,居然也有這麼安靜的時候。
他暗笑,自洞口挖出進山時偷偷夾帶的梅釀,一邊烤火,一邊喝將起來。

風雪天,襯的梅香撲鼻,他舉罈欲飲,卻聽見妖僧不自在的輕咳。
他挑眉,還以為一蓮托生想阻止他喝酒,一蓮托生的問話卻讓他怔了怔。

『玄蓮,』隔著火堆,一蓮托生的眸光對上他:『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吾?』

『廢話!』這算什麼問題?他翻了個白眼,也不知自己著了什麼魔,看見妖僧低下頭來、有些難受的模樣,他居然違背自己不溝通、不妥協、不談判的原則,和妖僧答腔:『嘖,其實……也、也沒有很討厭啦。』

話一出口,玄蓮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是一蓮托生自己要問的,一蓮托生就要有辦法承受實話,自己既然討厭他,又何必再多加一句去安慰?

哼!妖僧八成對他施了什麼妖法!

喝酒的好心情被破壞殆盡,又聞妖僧溫和帶笑的語音在山洞裡低迴:『你討厭吾什麼地方?吾可以改……』

改?
有脾氣變成沒脾氣、有主張變成沒主張,妖僧還想改什麼?

他瞇起眼,握緊羽扇把柄:『吾天生就是不合群,看什麼人都不順眼,誰要你配合了?』

妖僧瞠大眼,好訝異的樣子:『玄、』

看一蓮托生的呆樣,他更加氣急敗壞:『你到底有自己的個性沒有?』

『吾……』妖僧欲言又止。

他繞過火堆揪緊師兄的衣領,也不管會犯下多少條大日殿法規了,氣的一勁兒低吼:

『你若有辦法拋開自己的興趣、一輩子講經念佛,吾也可以佩服你……大日殿的問題人物有吾一個就夠了,誰要你來討好?你喜歡做個好學生就儘管去啊!』

有些人、有些事,一蓮托生明明是在乎的,卻絕口不提、也不承認!
硬逼著自己去做些毫無興趣的事,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和眾人打成一片……他就討厭一蓮托生這種樣子!

一蓮托生眨了眨眼,愣愣的,沒作聲,也不反抗。

他喘息未定,續道:『你寧願為了遵守殿規放棄術法、放棄善惡分離的靈體研究,你都已經決定了,吾又能說什麼?』他說著,頹然鬆手,『反正閒雲野鶴、如脫韁野馬的只有吾,驚世駭俗、自承破戒的也只有吾……』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懊惱失意的低喃而出。
然後,又是一陣靜默。


見他情緒稍稍平復,一蓮托生拉著他坐在火堆旁,拾起白羽扇,撢落了塵土才還給他,像是在閒聊般,沒頭沒尾的道:

『……你說的那些,吾沒有放棄。』

他驚愕抬頭,對上笑意歉然、一臉欠扁的妖僧。

一蓮托生別過頭,對著火堆說話:『……而且,吾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

『……沒放棄就沒放棄,何必說給吾聽。』他哼聲,心情一鬆,倒臥乾草堆上,望著一蓮托生的背影,有些懶洋洋。

『玄蓮。』妖僧撥著火堆,沒有回頭,嗓音幽幽飄來:『破戒的,不是只有你。』

『嗯哼,你只是鑽研術法,哪裡破戒了?』以臂為枕,口中啣著根乾草,他不以為然,『光是聞到酒氣都會暈的人,還敢跟吾談破戒?』

柴火極旺,熱氣彷彿透過妖僧背脊傳來,暖暖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正想著妖僧的背脊厚實,堪為遮風避雪之用,妖僧卻突然起身,讓他機伶伶打了個哆嗦。

一蓮托生走向酒罈,有些無奈的苦笑:『如果在你眼裡,要喝了酒才算破戒,那吾也……』

『喂喂!你幹什麼?』他大驚,匆匆奔上前去,妖僧卻已經灌下兩大口,狂咳不止。

一蓮托生正氣凜然的臉孔縐成一團,伸了舌頭用手直搧風,話都說不清:『咳咳、唔……』

『瞧你!不會裝會、糟蹋了吾的梅釀!』他圍在妖僧身畔,急得跳腳,也只能為他拍背順氣,這一急,居然讓他破天荒說出一句人話:『一蓮托生,你、你到底好些沒有?』

啊啊!
師弟問他有沒有好一點耶!
師弟在關心他!

一蓮托生激動地雙肩微聳:『沒什麼,只是有些嗆到……』

察覺妖僧的情緒變化不太尋常,玄蓮不再理會,逕自回到乾草堆上,解了披風當被子蓋。『沒事就好,吾要睡了。』

『也是,時候不早了。』一蓮托生點點頭,不同於往日各睡一隅,順勢倒臥在師弟身邊。

他轉頭一瞪:『喂,你睡你的,別挨過來!』
這妖僧!體溫低還敢往他身上蹭?

『可是、今晚下大雪……』妖僧揪緊了灰色僧衣,深怕暖爐落跑,表情好不委屈:『你的身子骨比較熱啊……』

『那是因為吾長年喝酒的關係!』想到方才自己偷偷躲在妖僧背後享受烤火的溫暖,他皺了皺眉,倒也不再覺得妖僧的體溫難以忍受,微微咬牙,他頓了頓,沒帶好氣地道:『……你不怕破戒、或是聞到酒氣會頭暈,那就隨便你!』

『謝謝你,玄蓮。』

『嗯哼。』


任妖僧偏冷的手掌攀住他胳臂,他翻個身,沉沉睡去。
夢裡夢外,都透著清幽的夜梅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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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願】03.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一蓮托生已經回來,背對著他,像在烤火,又似沉思。

他揉揉眼,發現身上蓋著妖僧的披風,順手拎起,遮了那人一頭一臉,帶有幾分惡作劇的物歸原主。

好笑的看妖僧打理被他弄亂的灰髮,他搓手呵氣:「好冷,有熱茶沒有?」

一蓮托生停下梳髮的動作,朝火堆扔了幾束柴薪,淡淡疑道:「你沒帶酒來?」

「嗯哼,」他冷笑,想起妖僧一接近他就會被酒氣薰紅臉的衰弱體質。「有是有,但吾怕有人聞到酒氣會頭暈。」

一蓮托生撥弄火堆的手勢僵了下:「……吾頭暈,並不是因為酒氣。」

「哦?」

他挑眉等待,以為會有下文,一蓮托生卻不再說話,去洞外掬了冰雪煮沸沖茶;他懶得動也懶得追問,斜倚在乾草堆中支頤看主人忙碌,反正是一蓮托生邀他來,他當然是被服侍被伺候的那個。

剛泡好的茶水過燙,他捧著暖手,杯裡白梅飄盪,瓣瓣完整,他暗笑妖僧一人住在山裡居然也懂得情調;再一看,發現這只瓷杯樸素淡雅,看上去卻是簇新,和一蓮托生手中的舊物全然不搭。

定是因為他要來、妖僧特地去化緣買了新的……

嘖,那不就幸好今日他說要喝茶,不然這個杯子誰來用?

他撇撇唇,捨不得喝,看熱氣徐徐裊裊,氤氳著,連一蓮托生近在咫尺的面容都模糊起來,只知道妖僧貌似在張羅吃食,該是山蔬熬煮的米粥,沉默篤實的身影讓人臉上發燙。

「一蓮托生,」他收回視線,道:「你匆匆催吾來,究竟何事?」

一蓮托生笑笑遞給他一碗粥:「吃完再說,吾有東西給你看。」

他接過,看見陶碗裡滿滿的米粒和野蔬嫩芽,登時倒了一半進妖僧的碗內。

「玄蓮,」妖僧痛心地捂住胸口:「你怎麼可以作弊?」

「喚吾『破戒』。」他露出涼涼的微笑,咀嚼嚥食的速度並未慢下,「還有,師兄,吾這叫『孝敬』。」

一蓮托生只是靜靜將整張臉埋進粥碗,以隱藏眸中掩不住的流光。


***


修行者一向愛物惜福,兩人將一鍋米粥吃的乾乾淨淨,方才起身。

睇向正在慢條斯里收拾的妖僧,他忍不住過去幫忙,三兩下把雜事解決掉,雙手環胸:

「你到底要給吾看什麼?」

「跟吾來,」妖僧興沖沖拉著他往幽洞深處行進:「吾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

朋友?

他凝思,想起江湖中沸沸揚揚的傳言。

有人讚頌一蓮大師是天生奇才,其著作【蘭若經】,被奉為佛門至高祕典;有人聲稱一蓮托生行事詭譎,專以研究密教邪術為樂,說【蘭若經】裡其實記載著分身化體的妖法;更有人云,一蓮托生偏行左道,靈山一遊,與魔結交……

「喏,你看。」

他回過神來,順著妖僧指尖望去,眼前一片霜氣冰凝的小小蓮池,幾片殘葉浮在薄冰上好不孤單。

定睛細瞧,水面隱現一抹嫩綠,竟是初成型的花苞,蕾瓣尚未冒出,無從得知花朵的顏色。

他呆愣三秒,「……你的新朋友,就長這樣?」

「呃,可能…是最近太冷了吧……吾本想讓你看看他開花的樣子……」

「嗯哼,夏荷給你當作冬梅來養,這朵蓮花能順利長大那才有鬼!」

「耶,別這麼說~這株蓮花的品種可特殊了!」

捕捉到妖僧眼中一閃而逝的黠光,他瞭然了:「……這是鳩槃?」

「也許他甦醒之後,會有個截然不同的名字。」一蓮托生語氣淡淡,迎向蓮池的目光清淺柔和。

「你很喜歡他。」他說。感覺得出妖僧對鳩槃十分關照。

「是啊!鳩槃雖然是魔,但是個性良善,而且聰明、博學多聞、善思辯,還有、」數了好大一串鳩槃的優點,妖僧頓了頓:「……和吾很像。」

「喂喂,別說的好像他是你兒子。」他忍不住抖落一身疙瘩,妖僧倒是坦然:

「吾渡他一程,恩同再造,當他父親也不為過。」

「吾隨口說說你也當真?你想收養他,也還不知他肯不肯。」他嘖嘖晃首:「一蓮托生,吾看你是長年寡居,寂寞過頭了!」

「也許吧。」一蓮托生也不爭辯,回眸望他:「要不要猜猜這朵蓮花是什麼顏色?」

「沒興趣。」他直接了當拒絕。
蓮嘛,花色不脫紅、白、青、黃、粉、紫,有什麼好猜。

一蓮托生沒勉強他,只是痴痴的望著湖水發呆。

他瞪著妖僧,不禁皺眉:「蓮花有什麼好看的?要看也得等花開了再來看,現在先陪吾烤火聊天去。」

一蓮托生看似隨和好相處,實則個性比他還要孤僻,寡居山林已讓妖僧變的古怪,再讓他日夜對這朵蓮花品頭論足,早晚悶出病來!

「也好,」一蓮托生點頭,慎重其事叮囑:「等到花要開了,吾一定通知你,到時你千萬要趕來。」

「好好、是是!」隨口應承,他暗嘆著,迅速將快要變成花痴的妖僧脫離池邊。





回到火堆前坐定,他還在思考兩人之間該談些什麼,一蓮托生遞給他新沖的熱茶,彷彿隨口問起:

「前一陣子,聖魔大戰鬧的轟轟烈烈,你去封印異度群魔,還有趣嗎?」

「還不錯,認識幾個臭味相投的朋友。」

「可願說給吾聽聽?」

他不置可否,約略形容幾個並肩抗敵的夥伴。

不修邊幅的四雅雜詩郎,幽默風趣,很好相處;來自西苗的醒惡者實力高深,但陰鬱孤傲,彷彿背負深重難解的情仇;以蒼為首的玄宗六弦,個個仙姿飄邈、俊逸出塵……

不想這麼大年紀,還讓妖僧對他耳提面命地瞎操心,他沒有提到血紅河山、沒有提到一同被封印起來的正道人馬。

因為不需要。

在聽完他細數所有的英雄豪傑之後,一蓮托生果然沒有嘮叨,他正慶幸,卻見一蓮托生化出一口神兵來。

「江湖路險,這把劍……你帶在身邊吧。」

「一蓮托生,」他收起往日三分譏誚,一臉正色:「吾已經很久不用劍了。」

金屬打造的兵器生硬無情,他不喜歡;近年來他通常以羽扇防身,頂多折枝為劍,不再使用其他兵器。

往日兩人相處若有爭執,多半是他這個師弟說了算,誰知妖僧這回並不死心:

「吾鍛造的蓮讞,雖稱不上曠世神兵,也可堪一時之用……」

「——吾說了,吾不用劍!」他不自覺揚高音量。

他當然明白這劍是一蓮托生親手鑄造!
問題是,金石干戈,總是不祥,妖僧好端端的打什麼兵器?

還說要送他……

彷彿收下這份禮物,兩人之間就會發生什麼變故似的預感……哼!他會輕易收下那才有鬼!

一如年少時,每當爭吵沒有結果,他總是率先撤離的那個,他想起身,一蓮托生卻按住他,拉了他的手掌去握劍。

冰冷的金屬感、炙熱的膚觸,雙面夾擊。

他怔住,分不清是自己亦或一蓮托生在發抖,只聽得對方道:

「常言道:有備無患,你收下它,真不想用,就……就當是紀念吧。」

聽出端倪,他喉頭一哽,嗓音無端生硬:「紀念什麼?」

「……」

「一蓮托生?」他又問了一次,幾乎用盡畢生勇氣與一蓮托生凝望。

不知過了多久,一蓮托生率先別開視線。

「時候不早了,睡吧。」一蓮托生輕道,緩緩放開他。

他咬著唇,看一蓮托生彎下腰將乾草堆拍鬆鋪平。

任憑他怎麼逼問,一蓮托生不肯透露的事,他就是無從得知。
一蓮托生鮮少不順著他的心意,這回堅持不把話說清,為的究竟是哪樁?

隨著妖僧鬆手,他打了個冷顫,遍體生寒。
他手忙腳亂掏出酒壺想袪除五內驟然而生的焚燒感,芳馥醇美的佳釀卻化作熱辣辣的疼痛。

一蓮托生唇瓣微蠕,久久才說三個字:「玄蓮,你……」

「你睡你的,別管吾。」他一字一句擠出喉嚨,肩頭避開妖僧關心的碰觸,以為對方會知難而退,孰料一蓮托生來到他面前,伸手握住酒壺。

妖僧的力氣幾時這般大了?

使了勁想擺脫,卻是不能,他氣極,冷聲道:「既然聞到酒氣不會頭暈,你怕什麼?」

「……也是。」一蓮托生垂下眼睫,繼而鬆手,卻不去睡覺,逕自坐在他身邊:「等你喝完,吾倆一起睡。」

一蓮托生的態度溫和堅定,被這樣波瀾不興的目光凝視,倒像自己在無理取鬧,他一整個惱火,重重擱下酒壺,發出好大的聲響。

「吾不喝總行了吧!這樣你滿意了?」他道,忿忿倒臥草堆,胡亂用披風裹緊了身軀,不再理會那妖僧,一蓮托生也不言語,一人默默滅了燭火。

洞裡變的好暗。

他聽見一陣窸窣之聲,帶有一件帶有溫度的披風輕而緩地批在他身上,披風的主人小心翼翼的躺在他身邊,那雙會鑄劍會養花的大掌撫上他肩頭,哄小孩似的。


一下又一下,很輕很輕,彷彿莫名的哀傷、激動、憤恨都被撫平。


「玄蓮,別怕……吾不會有事的……」


恍惚中,他聽見一蓮托生這樣低語。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只能緘默,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嗚呼呼~~
好久沒寫這麼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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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願】04.



他當真收下那柄劍,一次也未曾用過。

雖不用劍,他卻是怕劍鏽了、鈍了、蒙塵了,不時擦拭保養,仔細的照料,日復一日,未曾間斷,直到那天,他路過鴻蓮寺,聽聞妖僧與吞佛童子對決的消息——

他化身光影,朝九峰蓮滫奔去,縱使電池雷掣,仍覺得不夠快。

洞口白皚皚的一片,仍是半年前他造訪時的模樣,氣氛卻異常死寂;發生過的一切,全被風雪掩去,沒有打鬥、不見血跡。

他嚥了嚥唾沫,緩緩步入,明知一蓮托生就端坐在入口左近的蒲團上,他卻看也不看一眼,失了魂也似的,不確定自己想走到什麼地方,只是晃晃悠悠,一個勁兒盯著自己的腳尖而行。

然後,幾瓣凋零的落葉殘花飄過他腳邊。

他一怔,發現自己已來到山洞深處的蓮池,黑色的花瓣散落一地。




『……要不要猜猜這朵蓮花是什麼顏色?』

黑色的……是『玄蓮』……

他摸著那幾片蓮瓣,從不知道黑色可以這麼柔軟,有些複雜的感覺無法說清。




『吾本想讓你看看他開花的樣子……』

不不,太遲了,魔胎已然成型脫出,一蓮托生渴望他看到的,他終究無緣見得。




『你收下它,真不想用,就……就當是紀念吧……』

……妖僧、一語成讖。

握緊了蓮讞、一手捧著冰涼如水的墨黑花瓣,他望向一直不忍去看的、早已圓寂的妖僧遺體,痛哭失聲。


***


多年以後,一個大風雪的夜裡,在同一個地方,他遇見一名清麗俊秀的少年。

少年目光澄澈無比,神情卻徬徨迷惘;同時具有佛、魔、人的多重身份,究竟哪一種才是自己真正的宿命?只願做人,但為何這條路特別難行?又或者同一副身軀寄宿兩條相互憎恨的靈魂,該怎生是好……

少年問了他許多問題,他聽著,偶爾回以簡短的意見,末了,少年便以沖茶來作為回報。

那是一雙慣於握劍的手,不帶殺氣的柔軟,讓他想起多年前,另一雙筋節浮突的指掌也曾這般恬靜的替他烹茶。

茶水如廝溫熱,鼻間嗅聞夜梅暗香,他接過,依稀看見梅瓣飄蕩,飲一口,茶水酸澀入喉;他如夢初醒,乍然一看,杯底沉著兩三顆青梅,哪有什麼梅花?

一切恍如隔世。

他笑笑,不願再想,寧可沉醉,灌下幾口杜康,他眼一閉,蜷縮在山洞角落。


那夜,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夢外,都有人卸下披風,輕輕為他添上一絲暖意。




翌日,對著少年,他平淡訴說著他曾經親眼見證的一個故事——關於一位妖僧,一名神子,一隻魔,還有兩把劍的故事。

少年聽的很是專心,帶有幾分孺慕的依戀;破戒僧從未想過,在經歷多年前死別的遺憾,面對宛若雛鳥的少年,他終於能夠再說出一蓮托生的名字。

他搖搖羽扇上了渡船,少年亦步亦趨。


「當初,吾並不知道他體內有個嗜好殺戮的靈魂……現在雖然知道,可是、吾也沒有辦法,吾就是……就是喜歡上了啊……」少年蹙眉,困惑低喃,仰起臉來望著他,彷彿他是洪荒中唯一的浮木:

「……如果是他,會如何做?」

他一怔,神志莫名恍惚。


如果……是一蓮托生嗎?


不不,他不知道。

事實上,他根本無法確定一蓮托生是否對他別有情衷。

而且,一蓮托生已死,那些關心、呵護所代表的意義,他再也沒有機會探問,也無從得知。

於是他哼哼兩聲:「唔,好端端的提他做甚。」語氣涼涼,他收回遠眺的目光,凝視宛若出水芙蓉的少年:「談他,不如說你。」

逝者既矣,他寧願少年把握現在,而非是揣測過去。

輕舟靠岸,又駛向另一處渡口;兩人下了船,他將蓮讞贈與綠髮少年,在梅花塢分手。





三天後,他自圓教村帶回少年殘破的身軀,浸泡在九峰蓮滫的水池裡。少年將要睡上好長一覺。


睡吧,睡吧。
等你醒來,所有傷心難受的事情都會過去……


他輕聲對少年說著,一如某個夜裡,妖僧悄然安慰他的語氣。





三日後,異度魔焰大肆席捲苦境。


是年初冬,他亡於火焰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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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7-03-02 15:38 | 3 楼
瑾璃
漂白仙草、抹黑劍子~~
翻云覆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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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願】05.



閉上眼前,他想起綠髮少年曾經感嘆,說世間萬般諸苦,做人尤甚。

也許吧。
幸好他已經不再是人。

他覺得渾身發冷、四肢沉沉,卻又有種飄漂浮浮的感覺,思緒異常清楚。

兩名鬼差連翻了幾本名冊,最後捧著一本淡緋色封面的厚書,竊竊私語,而後問他:

「你就是劍僧玄蓮、別名破戒?」

他點頭,旋即被帶往一處院落。





鬼差將他扔在跨院,一言不發的走了,留著他兀自疑惑。

這是哪兒?地獄就生的這模樣?
孟婆呢?他不用飲忘川水嗎?

四周不見捧著湯碗的老嫗,倒是小橋流水、亭台樓閣一應俱全,不確定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張望著,立在橋頭徬徨四顧。

然後,他確定自己應是身處地獄無疑。

因為,他清楚聽見妖僧的低嗓如魔音穿腦,依舊是那般可惡的、誘人失心——

「師弟……」

不不,準是什麼魑魅魍魎的惑人把戲,才不會是那妖僧!
他眼一熱,不敢回頭,那嗓音卻像會認人似的糾纏不休,越飄越近。

「師弟…玄蓮……」

他咬著唇,死不吭聲,接著一雙大掌將他的身子扳過,他抬頭,眼中卻溼漉漉的一片模糊,看不清對方臉孔。

「呃,」那人手忙腳亂捲了衣袖為他拭淚,語氣倉惶無措:「小、小蓮,你……哭了?」

「——一、蓮、托、生!」眼中的淚花瞬間枯萎,怒焰熊熊竄燒,他氣的咬牙切齒:「吾說過,不准叫吾這個可笑的名字!」

「可是、」妖僧摸著腦袋,萬分無辜:「吾喚你師弟,你又不理吾……」

「喚吾『破戒』!」他著惱了,惡狠狠地吼出聲,硬是堅持這個從未被對方喚過的名字:「聽懂沒?吾是破戒!破戒破戒破戒!」

不只是身為師弟的同門情誼,連同荒誕不羈的破戒人生,他都希望一蓮托生能夠認可。

破戒就破戒,縱是平生放蕩素行不良,六根不淨嗜酒貪杯,他始終是他,從未偽裝,也不曾欺騙過誰……


反正已到黃泉處,就當是最後一次任性,也許以後就沒有機會……


氣氛沉默著,他撫著額頭開始死心,打算轉身離去,耳邊卻響起兩個字,帶點包容無奈又寵溺的嘆息:

「……破戒。」

黑髮青年錯愕一愣。


妖僧喚了?妖僧居然真的……


喂,有沒有搞錯?
人生在世,他不知說破多少嘴皮、妖僧總是不肯改口,今天怎會這麼輕易……


眼前這人,真是一蓮托生?


眨了眨眼,他揪住妖僧衣領:「你方才喚吾什麼?」

「吾喚你破戒……」

「——你從不這樣喚吾的!」心底一陣混亂,他七上八下,十指幾乎要嵌進妖僧肩膊裡,湊近了要將對方看個清楚,找尋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你……你是不是喝醉了?」

一蓮托生輕笑:「吾沒飲酒,自然沒醉。」

從前不這樣喚他,是因為害怕。
以為隻字不提就可以逃避、以為刻意維持著師兄弟的名分,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心,殊不知冥冥中,自己早已破戒。

一蓮托生搖了搖頭,笑自己終於看開,卻引的破戒更加狐疑,揪緊了他的衣襟貼額細看:

「明明只顧傻笑、腳步虛浮,臉都紅成這樣了,還說沒醉?」破戒哼聲,緊接著嘀咕:「奇怪,你的身上還真聞不出酒味……」

眼看師弟低喃著,一張秀氣臉龐埋在他胸前嗅聞,一蓮托生臉更紅了,趁隙悄悄收攏了臂彎,將對方擁入懷中。


就當是……滿足自己的多年來的想望罷……


他想,自己還是不要告訴破戒,他會臉紅會頭暈,全是因為某人近在咫尺的緣故——


只要能延長這一刻,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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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承認,鬼差的粉紅色大本本其實是陰間花名冊~~(茶) (狂毆)

另,如果《融雪》有出書,這會是番外之一,
也許喜歡這兩隻配一起的人不多啦,但是就讓我任性一次吧!!
沒辦法,人家我就是喜歡和尚……=////////=
魔將們太年輕了,大叔才對我的胃口啦~~(羞奔)
 
是說,這一篇就九千多字了啊啊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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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7-03-02 15:39 | 4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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