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廷馆究竟发生了何事?”龙宿再上首的位置坐下,开口询问。六廷馆乃是儒门培养人才之所,对儒门来说至关重要,不可有失。
“其实这事本也不大,只是没想到龙首会派您亲自前来。”六廷馆主躬身言道。像今天发生的这会总纠纷虽不是常有,但也不是第一次,按说着实不需要让未来龙首来亲自处理。唉!龙首到底是高深莫测,让人想不通。
“事关儒门之事,何来大小之说,馆主请说吧。”龙宿摇着手中华扇淡淡言道,微眯的狭长凤目里暗含着深思的光。
“是。三天前从西域之地来了几位异邦之人,因其手持西域国函,所以六廷馆上报了儒门天下后依礼而待。但就在昨天异邦人出言挑衅,摘指六廷教馆乃末流之学,比之西域名馆差之甚远,居然也堪称为天下儒生圣学之所。其后有学生不忿,出言对答,但是却败于几人学识之下。”馆主回忆当时之事,犹有愤慨之色。
“哦?”龙宿华扇遮目,声音略低了几分,“难道六廷教馆之内竟无人可胜这几人?吾以为六廷馆内是人才济济的。”
“这……到也不是,只是正逢春假,廷馆之内只余数名不愿返乡之人。一时……”六廷馆主窘于开口,连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是说不出口的。
“原来如此啊。”龙宿听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略思索了一番而后拂身而起,“那便麻烦六廷馆主前去客房代吾相邀,就说吾摆酒设宴款待佳宾。”
“是。”
六廷馆宴客厅内,宫灯高悬,紫衣华服的儒者摇着手中扇立于大厅之内,一身傲骨嶙峋的姿态,让周遭一切的人事物都失了颜色。三位西域来客在看到眼前之人时不由紧了紧喉咙。为首之人轻咳一声,方才拱手言道:“西域外客承蒙儒门未来龙首邀请,不甚荣幸。”
“贵客驾临,龙宿不及远迎,才是失礼。”龙宿转过身拱手还礼,谦恭之姿顿时消除了三人的紧张,刚才在这年轻人身上看到的大概只是他们一时的错觉吧!
“诸位佳客还请入席吧!”龙宿手一摆,做出请的示意,待其他人皆入席,方才执礼入座。
觥筹交错之间,酒过三巡,西域之首放下手中酒杯,整整衣衫。“龙宿先生,吾等有些问题想要请教。”龙宿于六廷馆主对视一眼,知道今晚的重头戏就要来了。
“但不知是何问题?”龙宿亦放下手中酒杯问道。
“吾等阅典之时,常见圣贤说圣人、君子,敢问龙宿先生,何谓圣人,何又谓君子?”西域之首问道。
“吾以为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而其明并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识其识者,谓之圣人;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熏然慈仁,且笃行信道,自强不息,油然若将可越而终不可及者,谓之君子。”龙宿答道。
“龙宿先生刚才所言之中多次提到道,然何者又为道?儒释道三家之中皆提到道,三者之道又有何区别?”西域之首继续问道。
“道于三家皆不相同,在吾看来,儒家之道在于己身,遵循仁义礼乐而行,求己身之修;道家之道在于自然,道为一切运行之准则,人在自然之中亦在道之中;佛家之道在于虚无,于虚无中生,于虚无中灭,无物无我。”龙宿想起某个住在儒门天下之内的家伙,恍了恍神,若是他坐在这里不知会回答些什么。
……
当月上中空之时,三人的问题固然是越来越刁钻,而问的也是越来越觉得惊恐,怎么有人如此之博学。龙宿微微动动已经开始觉得酸麻了的僵硬的身体,眯了眯眼,对眼前没完没了的对答开始感到不耐烦,于是开口问道:“其实,吾亦有一惑百思而不得其解,每问于师,师总笑而不答,然吾乃愚钝之辈,是以至今仍是不解。今日三位高贤在此,不知是否可为龙宿解惑?”
“不知龙宿先生不解于何事?”西域之首拱手问道。
“吾每听人言天下,然何谓天下?”龙宿开口问道。
何谓天下?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却难于回答?什么才算是天下?究竟是泱泱中原还是诸方家国?是民众苍生还是王侯贵胄?三人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竟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回答。
樱凤看三人无言,于是微笑开口:“不知小女子可否略谈浅见?”
“哦?樱凤姑娘有何高见?”龙宿转头直视樱凤有礼启询。
“高见不敢。所谓天下,吾以为乃是人心。人心不同,则天下不同,世上无同一人心,则无同一天下。佛祖常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概亦是此意。”
此话一出,登时大厅之内一片静谧。然后突然一声大笑从龙宿口中而出。
“樱凤姑娘之言到真使龙宿茅塞顿开了。”龙宿遮目笑道。
“哪里。能为龙宿先生开惑是小女子之荣幸。”樱凤微笑着回应。
然后在一番谦恭虚赞之后,宴席在此回到最初的气氛。杯转酒倒之间,一切总算是完美的落下了帷幕。西域来人收起了狂妄之心,离去之前溢美之词不绝于耳,龙宿含笑点头,礼貌应对,风度是从不缺失的。
“龙宿先生。”樱凤叫住送离客人,带着一身疏懒之气打算回房休息的疏楼龙宿。
“樱凤姑娘。”龙宿停住脚步,微笑颔首,等那丫头从后面慢慢追上自己。
“龙宿先生,今天……”樱凤气喘吁吁地站在龙宿面前,开口道。
“你想问我今天为什么要让你说那些话?”龙宿笑着问,见樱凤急急地点头,眼底才真正带上笑,“一来,吾也不想让儒门天下和西域儒学之士因此事而导致关系破裂;二来,那些话由汝说出恐怕更可以加深他们的敬畏之心吧。”
樱凤眨了眨眼睛,对于龙宿回答的话,虽然不能完全了解龙宿话中的深意,但却了解了这个男人儒雅外表下的深谋。眼睛里满满的覆上一种叫崇拜的情绪,那种眼神让龙宿晃了晃神,嘴角更往上挑了几分。真是有趣的人,在他身边从没有人用如此的眼神看过他。大家会尊敬他,因为他是师父的徒弟,未来的儒门领袖,但不会崇拜;剑子看他的眼神永远是淡漠的,对剑子仙迹来说,恐怕疏楼龙宿这个人只是存在于世界自然之中的一个事物,一个名叫疏楼龙宿的儒门的未来龙首;师父看他的眼神永远是带着期许和高深莫测的,而眼前这个人的眼中只有崇拜,单纯却又强烈的崇拜,从没有过的东西。
“那这么说来我有帮上忙喽?”樱凤笑得很灿烂。
“当然,今天要多谢樱凤姑娘了。”龙宿点头。
“那就好。那……”樱凤突然红了脸,想起自己急急叫住人,却忘了考虑时间不早,低声说道,“我不打扰龙宿先生休息了。”然后带着绯红的脸颊奔逃而去。
龙宿看着那背影,越发的笑容灿烂,然后斜睨向转角处,问道:“馆主不出来吗?”
六廷馆主带着谦恭的神情从阴影处走出来:“吾……”
“馆主不必多言。时候不早,馆主也请早点休息吧。”龙宿手微摆,止住六廷馆主接下来之言。那些话实在没什么听的必要,无非是说自己不是故意,可是故意或不故意又如何能知,若是他疏楼龙宿真不愿让人听到,又如何能容他站到现在?听到……也没什么不好。龙宿玩味的笑,转身离开。
六廷馆主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眼睑微垂,若有所思。
龙宿正与六廷馆主告别打算离开,身后却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望,看见的又是那个有趣的丫头,带着一脸惊慌的奔来,笑容不由便加深了几分。
“龙宿先生,”樱凤赶上来,向龙宿问道,“龙宿先生这便走吗?”
“是,儒门之内尚有事需要处理,也不便多做叨扰,这便告辞了。”龙宿摇着扇子笑道。
“那……那……几时再来?”樱凤迟疑地问。
“这……就不好说了。”龙宿回答。六廷馆虽然对儒门重要,不过想必日后师傅不会再有多少六廷馆的麻烦事往他这里交,所以……龙宿想到这,突然看着眼前的丫头,微眯了双眼。如果不能再来,是不是就再看不到这双眼睛了?少了这么有趣的丫头,回到表面上永远平静如水的儒门?突然感觉心情有点低沉,将自己的心思反复思索了再思索,缓缓开了口:“不过,吾倒是想邀樱凤姑娘去儒门小住一段时日,不知樱凤姑娘是否愿意?”
“当然愿意。”樱凤完全忽视后面追着跟上来的楚君仪拉扯她衣袖的手高兴地回应,眼神一下明亮的被一种名叫喜悦的东西充满。
龙宿看着那双眼睛再度微笑。有趣的人,单纯而又直接的眼睛,美丽而又让人惦念的东西。他想邀她去这个决定,他并没有定错。
=============================================
TO狡童:我不太清楚什么才叫文章句子之间没有间隔,是说要每句话之间都要有间隔,还是行与行之间要有间隔?
呃,躲在被子下抖,可能要让大人失望了,因为这个少女MS不会失望,偶家龙宿不光人带回去,还会有好长一段时间的相处啊。汗,至于剑子,偶要说剑子其实没啥反应。
[ 此贴被撒莎在2007-04-13 21:26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