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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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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7 承错爱 (完) 9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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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正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
在下才疏学浅,文采的没有,虚荣心一堆。文中多处抄袭他方妙句(来源有各类书籍、网络、霹雳口白以及……亲亲的古生物之家晓问|||就在我印象中最深的就是《杏花天》——世外书香啊!还有著名的《天子传奇》,虽然是兵器,但说真我的很喜欢)。经过周密计算,复制粘贴、借用参考的文字字数占到全文(很长……真的)总字数的百分之五点多,之所以厚着脸皮贴这个文只为了讲这么一个故事。在此向所有不幸被我盗版了的作者表达深切的谢意以及歉意。如果看官们仍觉得这种做法大大地不该,请在回复指责我吧!还要有劳版主删掉此帖,不用客气!
小的知错了,现在此叩首了。
下面是故事,对了,做一下说明:设定是架空的……



第一回 九霄龙吟昙华盛 古尘无双染尘嚣
“萬裏黃沙不見僧,狂風暴雨掩儒生。三教原本道為首,嫣能平坐共齊名。”
突然響起的這一聲高吟自然引起了人們的注目,雖然出口成章但在這文雅的茶座氣氛中卻無疑顯得突兀又刺耳,況且當事人在不經意中已經引起了公憤。
小二幾步趕到這幾位桌前,很不客氣地使勁咳了幾下。
“嗯哼!嗯!”
客倌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幾位客倌是外鄉人吧!”
“是又怎樣?”雖然叫著道為首,卻無法從其身上看出一點道門風采。
小二笑了,但並非低人一等的賠笑,而是一副主人對客人的地主之誼。
“來者是客,到了咱聖良,自然是大大的歡迎。”小二依舊是禮上有加:“聖良最有名的茶社就是這世外書香了。”
“這我們知道!”一人冷笑:“道爺就沖你這名兒來的!”
“客官知道就好。”小二也笑:“客倌應該知道!咱們世外書香啊……可是儒門天下的地盤……”
儒門天下,提出了這個名號。四下裏傳出一陣嘖嘖之聲,那可有名的大戶,相傳是儒氏傳人白手起家(劍君…十二恨…?),開辦書院講學授業,後來經商,資產以銀莊、糧油和航運為主,在江南大有壟斷趨勢。不僅是聖良,整個中原也是響噹噹的名聲呢!
“儒門天下?了不起啊!百無一用是書生啦!”竟然仍是不知深淺的誑語,但無疑已經升級成為挑釁了。
“還好儒門出美人卻是天下有名的,所以……你們老闆呢?”
世外書香作為儒門天下的分屬,除了本地的夥計與掌事負責生意,上面仍有儒門親派的人總理大小事務。要說這裏的總主陸華娥那可真正是美人,雖然生作女兒身,卻是柔中帶剛,在當地十分有名。這些道士正是叫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終於露出了無恥本性。與那邊的無理形成了鮮明對比的,這邊仍是慣用的溫婉禮尚相對:“真是不巧,咱們陸齋主要過些日子才回!”
“哎呀可惜……”那人說站起身來:“陸齋主偏生不在……莫不是耐不住回娘家去了?”
來人不過四五,一眼看去都是練家子。相比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用身形彪壯來形容。立刻引起四周不斷有震驚、緊張或者鄙夷、厭惡的目光投射過來。
“咱們世外書香自是不能和本家疏樓西風比,不過是給同道書友開個歇腳,潤喉的地方。這裏在座的各位都是品茶論文,宜情雅興,您要是不慣,還是這就請吧!”小二說到後面語氣竟是冷硬起來,挑明瞭送客之意。
作生意的竟然跟客人過不去,這還真是新鮮呐!不過這裏是儒門天下,人家就有這個本錢。在儒門天下的地頭上對讀書人品頭論足,懂事的人都知道是犯了大忌,偏偏這幾人是有備而來。
“道爺們還沒見過這樣做生意的呢!叫疏樓家的大公子出來!”
終於挑明瞭。這明擺著是來砸場子的的嘛!
儒門天下以本家疏樓西風為首,下轄天朝署、尊禮書院,在中原東設至聖聯盟、西有君子聯盟、孟江畔夕絝玉書院三大名門書院,另有聖良天筆峰下世外書香、問俠峰無雙崖作據點。資產遍及全國。而疏樓家的大公子就是指現任的當家人疏樓龍宿了,人們總猜儒門天下門戶眾多,能統領其首的怎麼說也該是經驗年紀一大把的,卻有傳聞說年紀輕輕只有二十幾歲,掌位尚不到兩年,卻已是名滿天下,不禁令人稱奇。
“都說儒門天下出美人,道爺們仰慕的緊,前龍首的周年忌辰,那大公子不是來聖良了嗎?叫出來見一見,也好看看到底有多勾人……哈哈!”
“住口!放肆!再有無禮就替龍首削爛了汝這張嘴!”
不僅小二,在座的茶客書生都對這囂張的態度作出了反應,門下門生自然是怒不可遏,連過往歇腳的無幹人都也覺得這幾人實在是太過分了。夥計們當即抄了傢夥,對方既已挑明,己方就無須客氣了。氣氛一觸即發,好象就等有人說一句動手了。
“萬裏黃沙不見僧,狂風暴雨掩儒生,三教原本道為首,嫣能平坐共齊名。”突然有人大聲重複念出這首肇事的詩,吸引了眾人目光。突見一白衣人立於窗下雅座邊,抬手一揮,水袖長淩化開一道雪色長虹,虹尾掃過,是一襲三尺拂塵,與披肩如雪的長髮混為一體。
見眾人無聲,他便“哈”了一聲,眾人驚奇不已,聽他又說道:“道臨天下化萬物,佛慈照世渡眾生,儒暉千古傳薪火,三教同心天地行。既是不同道又為何相擾?”說著向那些道長走去。步履輕飄,衣帶紛起,發絲飛揚,好一派仙家風姿。
“你是哪來的野道士?”
上下打量了對方,原來並非純白,勾著少許黑灰輪廓的外衣長衫隨與眾不同,但確實道袍無疑。
“‘野’字不敢當!幾位倒是自己受用就好!”
明顯感到此人非常人,道士們拉下臉:“既為同門,還請道友行個方便!我們是有任務在身,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同為上三教有什麼事非要拉破臉呢?”
道長的不停逼問顯然讓他們失去了耐性:“這只是儒門天下與鄙觀的糾葛,道長麥要插手為好!”
“抱歉!正因為是儒門天下,貧道才非管不可了!”
手執拂塵,長長眼睫濃密的遮覆使得雙眸看來深邃,天生的嚴肅線條雖是隨著修養而軟化不少,卻慣常有不怒而威之氣質。話才出口,但見他右手一揚,立於他面前的人大叫一聲身子竟飛起來,直沖著窗口一頭栽了出去。
剩下幾人全都傻了。
“爾等何人?冒充我道門中人!壞我門風!速速招來!”
道長忽然一改語氣,略帶怒意,嚇得剩下人怪叫幾聲,連滾帶爬跑出大門去。他也不追趕,拂塵一甩,當下安坐椅上。少頃四周響起陣陣掌聲。他微微一笑:“這幾人並非我道門中人!只為破壞三教百年修好,四處挑撥可惡至及……”
口中說著,眼中已將這世外書香上上下下三層打量個遍,只见大堂上下已是清扫得一尘不染。梨花木阳雕的案扉,一水的紫檀木精刻梳背椅……
上次來還不是這般,顯然是為迎接某人而刻意裝新的。
“不愧是儒風雅致,可依他的話還遠遠不夠啊!”他輕聲自語,看來是他還沒到呢!
自然推脫了茶齋掌事的百般謝意,總算出了門。走在街上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大公子?似乎是好久遠的稱謂了,那些人又是何時招惹上的……說起來他怎麼還沒到?難道是我太過心急?”轉念一想:“莫不是光顧了排場耽誤了行程?”……笑話了,他不是這樣的人。難道遇上糾纏之人?胡思亂想之時,擦肩而過一女兩男。
三人都是十六七的樣子,走在前面的紅衣少女猛然收步回頭,然身後已不見了白衣道長的蹤影。
“師姐。怎麼了?”一紅發少年問到。
“剛才過去的……”少女尋找無果只得放棄:“唉!汝不識的,言歆!汝看見了麼?”
被叫到名字的褐衣黑髮少年看來注意力不在此,慢慢抬起頭來。
“算了!”少女大失所望。
“終於來了!”望著三人進了世外書香,道長正要松一口氣,又見兩名帶著黑簾斗笠的人尾隨而至,也進了門去。
“耶!蠢人到處有,這裏特別多!惹誰不好幹嘛非跟他過不去?錯!是跟自己過不去!”
不過已經不用自己出手了,兩個人,剛才那三個孩子綽綽有餘了。
不過他們的主人到沒在一起來,想一想倒是知了他的去處。
(為了劍子的出場,已經是改了不下五遍,但似乎改在形容劍子身上的只有兩句,真誠地向下铺的某人道歉)
聖良地處南方,依山傍水,尤其到這夏末初秋之季,天暗得尚晚。夕陽西下,夏暑很快退去,秋風帶來絲絲涼意之時登高遠望,一片山清水秀盡收眼底,令人心曠神怡。
說起來世外書香在聖良確實是盡人皆知不可小覷,但聖良天筆鋒也是出名的佛門勝地,天筆鋒上菩提學院名滿天下。更有傳說其間的不解岩居住著世外高僧,神秘得不得了。以至山下香火極盛,善男信女來往不絕,但要上得山上卻是不容易的。自進入山中以來,一路上重巒疊嶂古木參天;峰迴路轉雲斷橋連;澗深谷幽天光一線;萬壑飛流水聲潺潺,景色十分壯麗,無不引人入勝。登臨金頂,視野立刻開闊無比。南望側峰層巒雲濤滾滾,氣勢恢弘;北瞰百里平川如鋪錦繡,盡收眼底。極目之處,但覺山江萬裏,雄奇遼秀,讓人頓生豪邁萬千,或是忍不住長嘯一聲,盡舒數日來胸臆間的悶氣。
菩提學院就位於天筆鋒上山頂,青山翠柏之間煙火繚繞宛如仙境。
然而今天的仙境越發顯得燦爛奪目了,因為來了一位閃閃發光的貴客:
“蟹滿菊黃蕭瑟天,半壺濁酒禦輕寒,煙蒙遠色山如醉,雲鎖冷月霧靄間。”
天空泛白,清明無夢
低聲吟罷,右手中珠扇輕搖,左手中把玩著紋理細膩的紫竹根煙鬥,於藥草的煙霧裏時騰時現。
眉心一點紅豔龍紋透著三分嫵媚七分清冷,灼的人眼底生疼。忽略狹長眼角下點點算計絕媚,表情還算是極招惹人的乖巧安詳。鬢影釵光,珠扇半掩,再習慣地小小原地轉了個圈圈。這一位就是堂堂儒門天下之首疏樓龍宿了。
一簇簇的煙花像水松木的枝椏,散開一片光芒然後慢慢的綻放,慢慢隕落,慢慢消失,只餘下最後那一抹落寞的味道。
“龍宿!你又不務正業在此傷春悲秋!”
身後傳來不客氣的指責,尋著這男子氣概十足的聲音望去,卻見一狹目玉膚的美人。與龍宿的華麗完全不同的氣質,內斂而端莊,讓人肅然起敬。
“還又是這一身珠光寶氣,有礙佛門清聖!”
“佛劍,怎麼說吾也是汝兄長。汝要注意汝的言吐。”略帶不滿的責備過後,龍宿找到了還擊的把柄——只見佛劍鬢間銀髮雙垂,頂上更是銀光閃閃。
“幾年不見,汝添這一頭福壽鏍,真是比吾更奪人眼目啊!正所謂佛光普照……”
話未說完,龍宿只覺眼前頓時光華大盛,氣流急旋,連帶著庭院內外風起煙散,隱約有大悲咒響起。
猛然想起一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且慢!佛劍且慢!”他急忙喊到:“吾是開玩笑的!”
“哎呀呀,吾是開玩笑的,怎麼就當真了!”
說話間,已經用上幾分真氣了。神色端凝冷峭,鳳目微張檀唇輕啟。
想當初,自己這愛弟因自出生就體質特殊——竟能分化出另一種性格——被定禪天大師百世經綸一頁書委託鎏法天宮親自來尋,釋尊道出他救世而生,修羅化體。不得已斷去俗世塵絲起名佛劍分說,帶離了本家入了佛門。到如今年紀不大竟已習得佛門上乘心法。若是此時化身修羅,自己怕是難以抵擋。雖然他自己也是文武雙修,且有一定的修為,但身兼重任畢竟比不上眼前十年如一日潛心修煉的這一位。要知道佛劍化身修羅可是六親不認的。少時的慘痛經歷便是前車之鑒。
可是急旋的氣流卻在突然停了下來,佛劍和掌垂目:“龍宿麥要激動!小弟也是開玩笑的!”
啥?!一大顆冷汗滴下。
龍宿儘量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佛劍汝也會開玩笑了?真是天下奇聞!”龍宿佯裝一笑,不過汝的玩笑還是麥要隨便開才好,多少要考慮到對方的承受能力啊!
“龍宿繼承祖業以來,精力都放在學堂和生意上,真是辛苦了。聰明倒不如從前,想這裏是菩提學院,我哪能隨便動手呢?”
佛劍若無其事地繼續說。
換句話說,如果地點是疏樓西風,就可以隨便動手了。
又是一顆冷汗。
“佛劍!”龍宿鄭重地打斷他:“汝入佛門多年,脾氣性情未見收斂,怎麼連言吐都越發像、像……”他自己說不下去了。
“像什麼?”
“像……像某個人……”
“哪個人?”
突然間心情大壞,龍宿長歎一聲甩袖轉身,暗自生風步履如飛,那髮髻高挽卻只顫不搖,一身珠掛雖擺而不響。
“大公子雖未出手!但功力大長已可見一斑了!”幽幽歎語傳來,一年長佛者現於佛劍身後。望龍宿絕塵而去的華麗背影,禪院小道之上似乎猶有珠光寶氣的海市蜃樓。負手而立,眼神帶上了一抹玩味:“都道天下風雲出我輩,不知一入江湖歲月催。”
“師尊!”佛劍連忙行禮。釋尊搖手免下。
“畢竟是血脈相通的兄長,佛劍的玩笑過分了!”
“既入佛門,便斷絕了塵世糾纏,眾生平等,在佛劍分說眼中已無親疏之分。”年紀輕輕卻說出這般斬釘截鐵的話來,雖然是釋家希望達到的境界,卻總覺得莫名心涼。
“是嗎?”釋尊微笑:“你斷紅塵,可紅塵不放你啊!紅塵好友正在等見你!”
略一思量,佛劍已然知道了是誰,皺起眉間,然扭頭的瞬間,眼底又閃過一絲淺笑。
佛劍徒兒,你以後就會明白,世事絕非說放就能放下的,當初費盡心力將你帶離那個地方,卻帶不走你們註定的宿命糾葛,冥冥輪回間逃不開世世情仇恩怨。
正所謂看不破是命……看破也是機緣。
再過幾日,便是龍宿與佛劍的祖父天章聖儒的周年忌辰,龍宿父親早逝,佛劍又投身佛門,小小年紀便不得已肩負了長輩們所有的期望。當時有遺孀楚君儀位領尊禮書院,楚君儀乃天章聖儒之子繼室,之前亦是龍宿與佛劍幼年禮教課的恩師,待兩人是視如己出。放手讓龍宿獨領疏樓西風。看他把內外事務無不處理得妥妥當當,令人瞠目結舌。很難想像其實際年齡只有年華十二,堪稱天才中的天才,長大後接掌家業已是讓人心服口服了。
祖父天章聖儒是上一任當家,被人尊稱儒首。他的周年忌辰疏樓龍宿由親自先行,人稱儒門教母的楚君儀並天朝署書禮樂三監司,幾大書院掌事也將隨後即到,可見極其重視,偏偏佛劍認定了他是閑得沒事出來玩的。
“耶!麥要說笑了,吾統管儒門天下,怎可能會有閒空?”龍宿委屈至極。佛劍身為出家人,又是自幼離開,自然沒有太多的感情。
“那就是逃避公務!你在偷懶。”
一語既出,說得龍宿半晌無對,眉宇間轉露楚楚可人,眼角間竟欲現泛泛紅潤,真叫見者砰然心動,不忍苛責。
“佛劍,聞汝一言,便如利刃當胸,此心碎如山中雪,風中葉啊……”
說罷難掩失意之色而去。
連釋尊都看不下去了:“佛劍何必如此苛刻?話語傷人啊!”
“我怎麼覺得是被我說中了的樣子……”佛劍自語。
昨日的一幕回想於眼前,身倚廂房窗前望月的龍宿長歎一聲:“佛劍,果真是一入佛門空似海……”
先是佛劍,再又是他……吾疏樓龍宿此生能放在心上的人真的已經一個都不在了嗎?
“劍子……”
直到現在也是不肯相信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不能相信……就仿佛一場夢,夢醒了,他就會站在自己身畔,隨時累了都可以靠過去。
十年了,這個夢真真切切一般糾纏了他十年。一如此時窗外悠然飄進的一曲簫聲,抑揚頓挫如高山流水,聲聲絲絲竟如魂牽夢繞。
驀然間,龍宿心驚。
“何人?”
清霄波影浮碎月,紫金簫聲迎晚涼。夢,又開始了嗎?
簫聲消然。餘音壓著一絲的留戀終是煙消雲散。
難道是幻聽?可惡!龍宿眨眼躍出窗外:“劍子仙跡,汝這個混蛋!”
庭中月光如水,樹陰斑斕,地上除了他自己的腳印,並無其他異狀。
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在夢中?
“劍子仙跡!”
再次喊出了這個名字,心中突然一陣顫抖,真是他,真的是他嗎?
口中喊著出來,真的希望他出現嗎?
夢中的輪回,一如以往,一覺醒來又是人散樓空,那寧可不作這個傷心徹骨。畢竟相見不如懷念。
蕭聲悠悠,漸漸遠去了。
不可啊!
心念著不要再踏前一步,身卻已不由自主。幾步之下已經是運上了上乘的輕功,頓時千叢景物瞬間流轉,待停住腳步,菩提學院已是身後遠景了。
急急地喘了幾口氣,才發現已經是孤身一人,四周圍秋蟲唧唧,哪還有什麼清蕭餘韻,真真是將人折磨得心煩意亂。再細聽,仍是不見,只有隱約的陣陣水聲入耳。
那應該是不解岩傳來的罷。
終於有點清醒了,當然他並不認為自己剛才是糊塗了——他是怎麼也不會承認自己又做錯什麼,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對自己的自信總讓人誤會他有自戀傾向。
竟然就這樣跑出來?也罷,反正也是很久沒有去不解岩了,就當順道拜訪好了。
自我找了個臺階就邁開大步前往了。拜託!難道忘了上次玩水被佛牒震出來的事了?或者瞧瞧現在的時辰——這不是自找挨敲是什麼?但對於龍宿來說,事到臨頭再想對策也總是來得及——畢竟兩天后有極重要的祭奠要他出席,佛劍總不會讓他起不來床吧!於是便更加有恃無恐,毫無顧忌了。
好像過了千年那麼久,所有聲音都停止下來……只剩下不規律的水聲,激打在岩石上的聲響,給夜風吹送到耳裏……
心中,似乎有點平靜了。
“蜉蝣子,天地依,水波不興煙月閑。”
忍不住出口唱吟,末尾一聲輕歎。想自己終是落得孑然一身,縱使身在儒門眼前身畔門生無數,也是抵不過這一抹秋風的淒涼。
恍若一瞬間看見的烏黑眼瞳,還有遠山秋雨,像是誰在江湖白了的頭髮,漫過一地桂花。正是看見劍子仙跡身著白底黑邊衣對襟長袍,仙姿神風,欣然佇立於眼前。熟悉而溫雅的聲線至今仍是龍宿無法抵抗的軟肋:
“忘塵人,千巒披,山色一任飄渺間!”
只是條件反射般回答了對方的上句,卻斷然是想不到龍宿本人的出現,可是驚詫豈是劍子仙跡該有的表情?只是一時的失神,而後瞬間神態如常:“龍宿,好久不見。”
這邊眼眸間流轉不盡的驚疑,舉扇掩唇:“劍、子、仙、跡?”
夢境仿佛破碎的水晶,割碎的棱鏡,琥珀色的眼睛淡淡哀愁的笑意,飛速消失再難清醒。
“正是!”說著,劍子乾脆大步向他走過來。
“劍……”心中一股難以抑制的痛湧動起來,龍宿猛縮回自己不自覺伸出的手,倒吸一口氣:“別過來!別碰我!”
龙宿!”劍子大感意外。
“汝已經死了,死了十年了!為何此時來見吾?”
到底為什麼放不下,還要反反復複烙印下悲哀。
天讓吾身不由己,是懲罰吾當年的鑄下的大錯嗎?
龍宿突然聲嘶力竭,驀然氣血湧上心頭,後退兩步,竟是腳下一空。
“麥再退了!”
劍子反應過來卻是遲了,龍宿身後就是不解岩最高的崖壁。為了躲開劍子,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順著瀑布掉了下去。
“龍宿!”
劍子趴倒崖邊,即便是他也對這個意外料想不到。目瞪口呆地愣在那裏,身後傳來佛劍的聲音:“還不下去撈人?如果我沒記錯,龍宿的水性……”
是了,劍子如夢方醒:以他對龍宿功體的瞭解,即使這樣掉下去也應該可以平穩落地,但如果下面是水就完全另當別論了。
堂堂儒門龍首,卻是水性不甚良好。
劍子當下一躍,縱身跳了下去。
“哎呀!劍子……”佛劍來不及阻止:“其實從這邊下去就剛剛好……”
龍宿本欲穩住重心,氣凝身外,緩下墜落的速度。待看清周圍情況再做措施,怎奈黑裏咕咚地什麼也看不見不說,到是被越來越巨大的水流撞擊聲包圍了。
歹勢!真正是欲哭無淚了!
撲通一聲巨響,激起了丈高的水花,溫柔的月光下襯著黑暗的背景,白花花地煞是好看。在水花尚在未完全落下去之前,一白色身影團身而入。
佛劍趕到瀑布下水潭邊,正好看見劍子一手夾著龍宿奮力地往岸邊劃。
“好歹過來拉一把!”劍子吐掉口中的水,見到佛劍不緊不慢的身影多少有些氣急敗壞,雖然大家都知道不會出什麼大事,可這般不帶絲毫掩飾的無所謂也太過分了。
佛劍並不想弄濕自己的衣裳,但看劍子的眼神不對,心說沒有必要與他過不去,也上前兩步踏進水裏了。
說實話,這潭水真的是不深,除去瀑布腳下常年衝擊的石穴,最深也只及一丈左右,劍子劃開兩步便走到腰間了。
(敢問歹林,那麼大的水花使怎麼拍出來的?龍:問作者!!!)
“有這麼費力嗎?”佛劍忍不住問,但一手搭上龍宿時就明白了:全拜他那身行頭所賜,加上吸足了水份,那重量真是成倍往上翻。
總算把人拖上了岸,拍拍他的背,龍宿開始誇張地咳嗽起來。
“佛……劍、咳咳咳……”
“行啦!”佛劍不改嚴厲的喝問帶著半分忍笑:“半夜摸過來想要幹什麼?”
“吾……”好容易順了口氣,龍宿一把抓住佛劍衣袖,撲到他身上。看其一臉的驚魂未定,佛劍突然扭頭望了一眼身後正一邊趟水上岸,一邊擰著衣襟的劍子。手上突然變成了利刃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住了龍宿胸口的兩處大穴。龍宿只覺身上一軟,全身的氣力都已失卻。
“佛劍,你……”
劍子驀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話便說不下去了。
“先讓他睡一會兒,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確定還是要出現在他面前嗎?”
“已經被他看到了!”劍子苦笑。
“人生如夢亦如夢,我已經不止一次讓他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不差這一次……”
“是……嗎?”劍子深感無奈:“那麼…我們可不可以先把衣服弄幹…現在的天氣…確實是不好受啊!”
醒來時見到佛劍的背影,龍宿忍不住呻吟了一聲,發現自己已經回到菩提學院了。
“醒了?”佛劍聞聲轉過身來:“你心神太亂。”
“佛剑……吾見到了……”
“劍子?”那邊替他把話說了:“剛才叫了好幾遍了!”言下之意,只是夢中。佛劍用上毫不安撫的口吻:“心魔!孽緣!”
“……吾逃不掉了。”
“一切皆有定數,應是你們尚未緣盡。”佛劍遞上一隻碗:“把這喝了!忘了夢中事吧……”
“緣?”龍宿苦笑,人都不在了,還有什麼緣?
“恐怕是黃泉再續了。”
“那也不一定……把藥喝下,再繼續睡。”佛劍強行拉他起來喝藥:“你這幾年太累了,我就允許你在此偷下懶!”
他說完,甩袖就離開了房間。
門外,一聲輕歎。隨之屋中傳出憤怒的抱怨:
“佛劍汝到底放了多少黃連?”
佛劍略一停足,直盯向門外的人。
“沒放多少,我知道那也是要錢的。”劍子馬上澄清。
反正儒門天下會給回來,這倒是不要緊……嗯!聽龍宿刚才的底氣,應該不是會受寒生病的樣子。
佛劍開口卻是說的另一件事:“緣分逃不開,躲不掉,他偏偏要記得十年前你的死,你又何苦執著呢?”
“不值……”
“既已決定,有話直接就對他說!”
佛劍決然離去。
“唉!千萬麥怨恨我,確實是龍宿你自己掉下去的啊!”望著佛劍背影,白髮白衣的道士轉過頭,一臉的冤枉。
于是乎龍宿昏昏沉沉又睡到了晌午,直到佛劍來叫醒他。
“山下來人了,說要你下山一趟!”
“什麼事要吾下山?”
“你自己問!”
並非因為昨晚的事起不來床,而是龍宿一貫有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好習慣。加之來人是龍宿的貼身護衛應無憂——便是那紅發少年——便讓他進到內房稟報。
“什麼?在世外書香鬧事?好大的膽子!”龍宿只是淡淡地抬抬眼。
“汝等不能解決麼?”
“回主人,來人說有臨河漕幫老大夜重生的拜貼,一定要親手叫給主人才行!”
“臨河……夜重生……”龍宿有些清醒了,看來不是簡單能擺平的人物。他略一沉思:“知道了!汝先回去,說吾隨後即到!”
“是!”
夜重生,嗯!在黑白兩道都挺吃得開的人物。與吾儒門天下也有往來,但並沒有見過其人……奇怪,為什麼吾一想到這個人就覺得不舒服呢?
心裏,有些許不安。
[ 此帖被think在2011-03-03 20:11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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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罗锦绣佩瑶琼,
珠圆玉润裔华风,
龙行虽有浅滩祸,
变生肘腋亦归宁,
了却前尘误加罪,
步踏江湖翻覆行,
摇云直上九万里,
龙潜在渊终腾空。
顶端 Posted: 2007-03-18 14:06 | [楼 主]
te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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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大大地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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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惶惶不安,正被坐在身边的地板样责怪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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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罗锦绣佩瑶琼,
珠圆玉润裔华风,
龙行虽有浅滩祸,
变生肘腋亦归宁,
了却前尘误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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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7-03-18 14:11 | 1 楼
te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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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周,看到竟然还在,还有两位道友留言下来,诚惶诚恐,把第一章贴完好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

得到通知少當家親來世外書香,人們不禁議論紛紛。卻見那叫默言歆和應無憂的少年護法一個立於廳外,一個立於堂中,而作為師姐的穆仙鳳小姐則不見了蹤影。
太陽將落山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立時大門全開。
龍首來了。
乍見之下,這是怎樣夢幻般的容貌,有诗为证:
生綃尺幅胭脂眩,月煙散落楚秋天。羅襟長把秋蘭佩,空翠遙分鬢影間。紫豔不識東風影,珠光嬌豔一秀仙。濤生雲滅作垂媚,顧影舞鏡比青鸞。
(汗,72个字至少揉进了三首绝句……至少……),
龍宿箭步如風,眾人愣神時刻,已然從門口站到了內堂的樓梯上,珠扇一轉:“送帖者何在?”
聲音不大,最純正的儒門口音,正是無論何時也不能失了抑揚頓挫的韻律。
無人應答,全看呆了。
不知何時已經立侍于側的穆仙鳳意識了一下坐於靠窗的兩人。
帶著簾笠,黑紗自四周垂下,把其容貌前後左右遮了個嚴實。
兩人緩緩起身,沖他略施一禮。
“既是邀吾相見,為何又遮遮掩掩?”
“願與少東家私下說話!”他們便是尾隨而入的人。
“請到樓上說話!”穆仙鳳已經做好了安排。
直到幾人身影消失在雅間門後許久,樓下才悄然響起議論。
“看見了麼?傳聞非虛啊!”
“竟有男子能生這般容貌,我若是女人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有這般議論的自然是俗不可耐,但就連掌事及一干儒門天下的人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算來有四年不見了……”
不管外面的那些呆子,龍宿自小見慣了場面。進到屋中,三人分主次落座,穆仙鳳奉上頂級香茗六葉瓜片。
“既是夜先生送帖來,還口口聲聲要親教與吾,兩位是否可以露出真面目呢?”
彼此對視了一下:“當然!”
兩人說著同時抬手摘了簾笠。
耶!就算是龍宿也不禁吃了一驚,這種長相難怪要帶著簾笠遮住臉。簡單形容,一隻蒼蠅,一個蜘蛛。
長得真是創意,活著真有勇氣!怎地說也是代表漕幫而來的,可見那個叫夜重生的人實在沒品。
龍宿出於本能不想再看第二眼,然而儒門的修養是雷打不動的,笑意依舊而華扇掩面只露一對鳳眼微眯。發現對方正目不轉睛地看自己。醜陋的模樣配上狡猾的神情,在龍宿看來可笑又欠揍。
兩人看似不懷好意地打量起龍宿的臉,怎麼形容嘞?
一直隔著黑紗看不清,一時間看清了他們也覺得迷茫,如說他俊朗,眼梢唇角又頗顯嫵媚,尤其眉間那顆殷紅的花痣總讓覺得帶了些許妖氣;如說他俏麗,華衣錦帶包裹不住的渾然氣勢又讓人敬畏三分,白皙的皮膚泛著瓷器一般的清冷氣息,這絕對是個惹不起的主兒。
“兩位!”龍宿提醒到,就算好看也不能這樣死盯著。雖然被這種眼神看慣了。但不知是對方樣貌還是距離的緣故,龍宿感到略有不安。
“剛才讓少東家看笑話了。”察覺到失禮,被形容成蒼蠅的人說:“我是鬼詐師,他是伏天塘!”
名字更變態。
因為被瞧得緊了,但見龍宿朱唇微抿,面露不滿,兩頰立時憋出了一對可愛的梨窩,鬼詐師陰陰笑出了聲。
噁心!這樣就想來挑動吾疏樓龍宿?夜重生汝的手下還真是和汝一樣沒品!龍宿皺了一下眉,眼中閃動著輕蔑與鄙視,並毫無保留地全數送與對面的鬼詐師與伏天塘。
恍然間,好似瞥見一白色身影。
又想到昨晚……
自知八成是心有所動,卻是忍不住鬧起彆扭來,不自覺將怨念怪到這兩人身上。心中一怒,不覺現於臉上。
“少東家?”對面兩人不明就裏,但見龍宿修眉鳳眼之間,轉眼的工夫嬉笑怒駡竟是全數閃現。早瞭解到此人非常人,當下只以為他正盤算了什麼,不由心中也緊起一根弦。
珠扇斜過,龍宿已恢復了正常:“那麼!帖在何處呢?”
鬼詐師從懷裏掏出一個黑糊糊的東西。
主人沒品,屬下沒品,送出的東西也沒品。
黑色的是布,四下展開,見一白色拜帖。沿桌面推倒他面前。
龍宿十指如蔥,拈起拜帖,打開看:
敬拜儒門天下新任龍首 並祭前儒首周年
臨河 夜重生                            
龍宿一時無語,他其實很想問,這個夜重生最近是不是很無聊。
“這裏還有一封信!”鬼詐師提醒道。
龍宿拆開信:
敬龍首:
吾鎮幫至寶造化之钥,望儘快歸還。切勿失信於人。
“造化之钥?”龍宿不由念出來。
“正是!”鬼詐師接話:“十年前,可是少東家親自……”
他不說下去,因為龍宿自己會想起來的。
不幸,龍宿一臉茫然。
造化之钥是個什麼東西?既是漕幫鎮幫至寶,為何要與吾要?
“龍首不要裝傻!”鬼詐師認為他是故意不還,已然不快:“難道要我說破嗎?”
“汝說說看!”龍宿依舊一臉坦然。
輪到鬼詐師和伏天塘愣住了。
“十年前,可是龍首親身闖入我漕幫搶走寶物!!!!”
啥米?還是吾去搶的?
“造化之钥有再續生命之用,當年少東家拼了命闖我漕幫,是急救重要的人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老大慈悲,由闍城外商西蒙作保借給了少東家,一晃十年哪,俗話說有借有還……”
“汝慢著!”龍宿微笑打斷他:“汝主人定是弄錯了!說起來,吾與貴幫主尚素未謀面。”
鬼詐師忍不住低轉沉吟:“嗯——閣下還認得我嗎?”
開玩笑,汝這般尊容,見了也一定要快快忘記,不然會做噩夢的。龍宿一邊心裏好笑,臉上一本正經地搖搖頭表示抱歉。
“兩位一定是找錯人了!”龍宿保持著彬彬有禮,手中茶杯一推,已有了送客之意:“默言歆!”
話音不大,卻有傳聲之功力隱於其中,默言歆立刻推門而進。
“兩位,請了!”
“且慢!”鬼詐師驚訝不已:“堂堂儒門天下竟然出爾反爾!”
“並未出而何謂反而?明明是汝們搞錯了!”龍宿也是心中有氣:“吾尚有要事要忙!恕不奉陪了!”
“疏樓龍宿!”鬼詐師先是沉不住氣。
“如何?麥要等吾叫人參告官府。”龍宿搖了搖珠扇,一臉的無奈:“汝竟使用這等低劣手法坑蒙詐騙到吾儒門天下頭上。實在罪無可恕,但看爾等頭腦簡單,便不予計較。識相的快退吧!”
關鍵是實在是污染視覺,送官又是觸了龍宿怕麻煩的大忌。
“低劣?”氣到不行的鬼詐師忍不住大叫。
“還須說明嗎?破綻有三!其三,事過十年才來討要,有這般不值錢的寶物嗎?其二,闍城外商西蒙去年遭遇夜盜四分之三不幸遇害。已經無法作保,早不要晚不要偏偏他死了而吾儒門天下有事時來討要。也太會挑時候了。而其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吾根本不知造化之钥為何物,更沒有去過漕幫搶過東西!”
“龍首是死不承認了!”
“非吾所為之事,為何要承認?默言歆,送客!”
“疏—樓—龍—宿—!”鬼詐師憤怒了,竟然伸手向龍宿抓去。
默言歆劍不出鞘,抬手擋在主人面前,格下鬼詐師的手。龍宿只瞟了一眼鬼詐師的身形,突然神色一變。
“言歆退下!”
晚了一步,鬼詐師的手出人意料地從另一個方向殺出,正中默言歆小腹。
“嗚!”
默言歆一聲低吟,身子不由自主向後仰去。龍宿急忙一托,少提真氣卸下了進攻之力。這時,一直未吭聲的伏天塘也出手了。
龍宿右手一翻,把默言歆推出戰圈。左手凝氣掌心,擦過鬼詐師的手刀不慌不忙扣在其天靈。
“啊——!”
一聲慘叫,鬼詐師哪里受得了,頓時血流滿面。
伏天塘指尖晃動帶出無數紅色絲線,一部分纏住鬼詐師,把他往自己身前帶,剩下的全襲向龍宿。然龍宿只是冷笑一聲,珠扇一甩,竟化如利刃一般將紅線齊齊切斷。
一時間殘紅於空中點點飄落,龍宿以退為進,伏天塘卻不知厲害,再欲進攻,鬼詐師一把扯住:“慢!”
龍宿見他濺血的臉上露出奇怪的笑意。
眼前的眩暈讓他心中一慌,突如其來的無力瞬間剝奪了他的思考能力。
天旋地轉之後仰倒在鬼詐師穩穩伸出的手臂裏。
……怎麼會……
“造化之钥怎麼辦?”伏天塘忙問。
“本來目的就是他,疏樓龍宿到手了,還怕他手下人不拿东西來贖嗎?”
鬼詐師把失去意識的人教與同伴扛在肩上,捂了一下額頭上被開的口。
“還真不是省油的燈,趕快走!”
待穆仙鳳沖進房間時,兩人已從視窗跳了出去,雖然一人受傷,同伴還負一人,從高層的閣樓跳下卻毫不費力。
“主人!”
隨後進入的人們全都驚呆了,一時間的不知所措,慌亂,無助被穆仙鳳的一聲輕喝制止了。
“都安靜!”
“馬上叫人確定匪人去向!”她望向茶社的掌事,又指向小二:“你們幫忙照看一下言歆!”
“師姐!對不起!”
“別說話!”穆仙鳳安慰一下,又轉頭:“應無憂,馬上上山請佛劍大師來!”
應無憂立刻轉身離去。
“在這裏的人都不可走漏風聲!”
“是!”
堂堂儒門天下之首在自家地方上被劫走,此事非同小可,然對方意圖不明,倘若涉及江湖,官府非但起不了太大作用,消息若傳出,必定流言四起,對儒門天下以及主人都是非常不利的。
“不要緊的,主人吉人自有天象,不要緊的!”看似冷靜的穆仙鳳在遣散眾人之後獨自望著事發的現場,默默自語著。
感到,汗水已經浸濕了裏衣。
佛劍趕到時,天已經黑了。口口聲聲說已經斬斷了血緣之情,只聽說龍宿出事立刻就向師尊請示下山。
查看了現場,佛劍依舊一臉的坦然。
“被下了沁魂,藥是塗在信上通過指尖傳入體內的……”
沁魂,一种由力而发的迷药,中者不自知,不运用或轻微运用内功时,药效都不会发作。反之,一旦发作会瞬间夺去人的行动力。
“嗯?夜重生?”
佛劍的尾音略挑了起來。一動不動俯視著桌子上的信。
“大師?!”穆仙鳳忍不住聲音發顫,終究還是女孩子,她已經到極限了。
佛劍在屋中轉了一圈,搜索著任何一個細小的角落,猛然見犯人逃跑的窗框外側一個金煌煌的東西插在上面,走近一看,竟是一把做工精緻的小金劍。他笑了起來:
“不用擔心,已經有高人尾隨保護,對方必要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佛劍既然這樣說,就一定沒有問題了。
穆仙鳳不自覺地眼角濕潤起來。
“鳳兒,”佛劍注意到,摸了一下她的頭:“不愧跟了他這麼多年,做得很好!”
“大師謬贊了!”
“放心吧,麥要太勉強自己,帶我去看一下默言歆。”
“是!”
……
龍宿睜開眼,一片漆黑,試著動一下手腳,軟軟的。嗯~心思一轉……雖不知是什麼藥,但其藥效已經大概瞭解了。
“你醒了?”
聽得出是鬼詐師的聲音。龍宿不過動了一下手腕,他就發覺了。
“不想藥效再次發作就乖一點!”
另一個低啞的聲音帶著熱氣吹在耳邊,一隻手握在了龍宿喉嚨上,拼命甩也甩不掉,反被用力按在了牆上。
“呃!”喘不上氣了。
“現在有沒有想起有關造化之钥的事呢?”
出手的是伏天塘,問話的是鬼詐師。
龍宿裝出喉嚨裏嗚咽難受得說不出話的聲音。
“少東家不必示弱。”鬼詐師揭穿他:“待一會兒老大親來,想必您就全想起來了。”
老大?夜重生?
此人倒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儒門天下也與之有不少生意往來,算來應該還是祖父那一輩的人呢!但就龍宿個人而言真的想不出有過半點交集。
沉重的腳步聲打斷了龍宿的胡思亂想,不等他抬頭,一個巨大的黑影就已經壓了過來。
“夜重生?”
“疏樓龍宿!”聽聲音中穩有力,不像是想像中的年紀,聽來也是武道中人。而看上去嘛……早該想到,此人也是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看來这种装扮是漕幫的傳統……怎麼以前沒聽說過。至於遮面下的樣子……嗯!龍宿想,不看也罷。
“有緣千里來相逢,疏樓少爺難得來到聖良,而吾也剛好路過,真是有緣啊!”
夜重生似乎是無意識地沒話找話,龍宿知道他心思不在此,因為很明顯感到其目光的穿透性。
“汝以為吾是甘願來此嗎?麥要搞錯了!”龍宿氣得橫瞥鬼詐師和伏天塘。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氣流上旋,紫光大作。一股力生生把他們的身體逼開距離。
夜重生一愣。
“不愧是儒門天下之首,看不出年紀輕輕內力竟如此精湛!”
語氣中充滿了敬佩,但已知身上被下了藥,還敢擅動內力,說他是無畏還是武斷好呢!
“汝想不到的很多。識相者好話好說,再有無禮,休怪吾不客氣!”
龍宿當然不是莽夫,小心地拿捏著氣力壓制著藥力的同時,已不再浪費多餘的絲毫。
“吾確實不知什麼造化之钥!都說是汝找錯人了!”
努力心平氣和地維持著自己的無辜,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龍宿力求能對這位領頭的人講清楚,而對方的回答卻是令他大出意料之外。夜重生低低地笑了出來:“不用說了,有龍首在此,造化之钥已不再重要了。”
“汝到底要做什麼!”
“說出來現在的你也不會明白……”夜重生歎口氣:“實際上為了這一天,我們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
說著竟伸手向龍宿抓來。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龍宿突然提力,豁出去一口氣重手擊向對方心口。
措手不及的一掌深陷對方胸口,絕對是致命一擊。若得擊斃賊首,量剩下兩人能耐吾何?況且已有準備,雖動了真氣,龍宿憑自身功底要壓制住身上的藥力也不是不可能的。
夜重生沒料到他會這般背水一戰,立時被打得飛出去。
龍宿立刻轉向另外兩人。
“怎樣!這是爾等逼吾太甚!”
話未完,身後掌風已致,竟是來自夜重生。
不可能!龍宿心驚,欲躲不及。
突然一道寒光自背後直次夜重生。
“老大!”鬼詐師大叫。夜重生心神驚動,立刻側身閃開。
劍到遲一步,卻正擦過龍宿頸邊。
寒光沁著冷氣,趁在場人驚嚇未定之時,劍尖穩停。
“什麼人?”
幾個人異口同聲。
來者一道白色身影,擋在龍宿身前,身側氣流未定,帶得道袍長袖飄動,竟然給人一種有著奇妙透明感的單薄。劍回背鞘,動作一氣呵成,細看竟是名鋒神兵古塵,雕柄襯下修頸削肩,披散白髮縱橫,清輝之下,亦發宛若謫仙。刻下眼中一時霧氣彌漫,聲音聽來也格外低迷多情。
“龍宿啊!”
龍宿感到身體不由自主向起一躍,撲向那人後背。
白衣人頷首側身,險險躲過這一掌,也是損失了些許發梢。
“看准了出手!”一改之前的溫潤,語氣帶出了責怪。
“打的就是汝!”龍宿沖過,以手撐地,一個筋斗旋起。
“吞日龍吟!”
不僅龍宿,夜重生也趁機發難,雙掌襲向身後。道者忙轉身,把身後破綻給了龍宿。
“天下無雙!”
龍宿掌風錯開劍子,直擊夜重生。這邊廂成了同仇敵愾招式同發。
“啊——”
一聲慘叫,夜重生哪禁得住這般力道,頓時橫飛出去。
幾番起伏,龍宿終於鬆懈了對藥力的束縛,眼前一黑。
“來者何人?”鬼詐師氣急敗壞大聲喝問。
“何須劍道爭鋒,千人指,萬人封,可問江湖頂峰,三尺秋水塵不染,天下無雙!”
字字句句都是說給身後人聽的,卻沒發現人已經倒地不覺了。
見勢不好,餘下兩人轉身就走,可哪里輪得到他們想走就走,離門最近的鬼詐師踏出一步,遇上外面人一腳踢了回來。
來人正是佛劍分說,見到裏面的人,佛劍怔了一怔。
隨後是穆仙鳳、默言歆、應無憂三人趕到。
穆仙鳳臉色煞白:“劍、劍子先生!”
愣神之際,一直未出手的伏天塘劈手擊向佛劍,佛劍當即凝神……
“且慢!”劍子一聲喝,出劍與他眼前一晃。借著佛劍的破綻,伏天塘足夠脫身。
“窮寇麥追……並非常人,只怕有詐!”劍子低聲解釋。佛劍便不多說,大步走到裏面扶起龍宿,取出帶來的解藥喂他吃下。
穆仙鳳一時不知該是走向劍子還是到主人身邊去。
“佛劍!”龍宿一睜眼就叫出眼前人的名字。
“又要說看到劍子了對不對?”
“……啊?”龍宿被他的話接得一愣,剛一點頭就反應過來:“是、是真的……”
佛劍意外露出淺笑。
傻瓜,其實每一次都是真的!
劍子俯身靠近夜重生,心中甚是奇怪:此人在極近的距離正面挨了龍宿一掌,怎可能還站得起來並反攻,若非自己反應快,龍宿的大意很可能要了他的命。正欲看個仔細。突然間莫名感到一股殺氣正面襲來。
劍子立刻扭頭裝做去看一邊沒跑掉的鬼詐師,那哪還有氣在?佛劍這一腳,已成殺業。
“麥裝了!”龍宿跟著搶到他面前。聽得出正在力忍怒火,而發作就在轉眼間了。
“哈哈!”劍子強做笑聲,指著夜重生:“果然龍宿劍子聯手,天下無敵……”
“汝敢說,汝根本就只出聲音,沒有出力!”
“你怎知?”劍子的反問等於默認。
“天下無雙本是劍招,怎麼會以掌出?!”
一時寂靜,劍子臉上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你还記得?”
“汝不入地獄,叫吾入地獄!真正奸詐無雙的劍子仙跡,汝之絲毫吾終身難忘!”龍宿說得咬牙切齒。哪還有理智去分辨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就算是假的,這般真實的夢境,吾情願終生不醒。
“竟攛掇佛劍也一同騙吾,說!汝這十年死哪里去了!”
“十年?”劍子重複著:“唉!”眼中剛泛起的光芒又暗淡了。
應無憂發現夜重生不見了,四下尋找,仍不見蹤跡。不由暗自心驚,正欲說明,卻被穆仙鳳一把拉著往門外走。
“師姐?!”
“怕是要全武行……”仙鳳低聲說著,拉開應無憂。默言歆和佛劍早已經自覺退開了。劍子哭笑不得:“佛劍你們……”
真當是來看戲了?!
“龍宿!沁魂之毒剛解,你自己掂量著點。”佛劍不疼不癢地應付了一句。
“是啊主人!”仙鳳是絕對替主人著想:“反正都是打不過,還是省下體力回家吧!”
“……”真是一針見血的鳳兒……
別過頭,龍宿只當沒聽見,只把注意力放在劍子身上:“汝……”
“龍宿等一下!” 劍子聲音嚴肅而認真,聽起來好嚇人。佛劍和穆仙鳳等人都愣住了。
“汝還有什麼解釋的?”
只見劍子冷冷地盯著眼前鬼詐師的屍體:“龍宿,看你的雙手……”
龍宿不由伸出手低頭看,月光遙遙,迷茫中見手上黑一塊白一塊的看不清楚。
“夜重生善於使毒,使人防不勝防。照此看來……恐怕是惜苦,西域產的一種極狠的毒。中者十二個時辰內沒有太大感覺,只是接觸的皮膚出現瘀青和黑斑,此時尚有藥救,第二天將出現浮腫和痛癢,並向全身擴散,第三天皮膚開始潰爛……”
“夠了,給吾解藥!”龍宿厲聲打斷他。
“為何找我要?”劍子搖頭:“我要有的話當然馬上就給你了!”
清楚地看見龍宿琥珀般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劍子想如果他是貓,身上的毛想必已經全豎起來了:想来他上一次中毒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呢……剛才可有兩次接觸了夜重生身體。
“先生!”穆仙鳳咚地一聲跪在地上,緊跟著默言歆和應無憂也跪下:“求先生想想辦法!”
“現在很糟。”他指著鬼詐師:“他身上沒有解藥……”
龍宿後退一步,腳步已經亂了。劍子伸手一把拉住他右臂:“只有一個辦法,不過……”
“說!”
龍宿仍強打精神,卻把頭別向一邊。
“趁毒尚未散入身體,斷絕!”
“吾就知道……”那意思就是砍掉雙手。
“不!”穆仙鳳大叫:“不可以!”
主人一生完美。怎可年紀輕輕成為殘廢?
“要命還是要手?”劍子隱約生氣了。他使勁搖晃手中的龍宿:“你自己決定……”話未說完,只覺得手中一沉。龍宿的身體跟著倒了下去。
真沒用,竟然昏過去。
“主人!”這更嚇壞了三個孩子。
劍子手上用力,一扯就把龍宿摟進懷中,讓他仰面倒在臂彎裏,緊閉的雙眼長長的睫毛不住地抖動,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終於忍不住了,忍不住笑出來。
“你玩夠了?”
一直沉默的佛劍,終於開口。
“想不到他經過這麼多年,還是這麼容易被騙!簡直和當年一點都沒有變……”說著,看了一眼已經茫然的穆仙鳳三人。
“耶!別發呆!”劍子示意默言歆和應無憂接過龍宿:“讓他好好休息吧!不過在此之前,鳳兒先給你家主子好好洗洗手!”
“哎?!”即便是聰明如鳳兒一時間也沒轉過彎來。
“看地上啦!”劍子哈哈大笑:“髒兮兮的,很容易弄上黑吧!哈哈哈!”
“師姐!”應無憂一聲驚呼。
穆仙鳳終於也挺不下去了,倒在師弟身上。
回去的路上,劍子背著龍宿,佛劍背著穆仙鳳,另兩人跟著,全都運下輕功,不到一刻鐘便回到了世外書香。安頓好兄長,佛劍起身告辭。
“不等他醒來嗎?”
“醒來看你們相殺?免了!”
佛劍的眼中閃出一絲笑意,劍子渾身一抖。
“你早知我在唬他?!”
“我已經告訴他了,那就是沁魂,而已。”
“那你不說破?”
“他還是相信你,我又能怎樣?”
“如此,反倒是龍宿自作自受了?!”
兩人不禁都露出笑意。
送走佛劍,劍子走進龍宿房中,坐在沉睡的人身邊。
“四年不見,心思卻一如既往地單純……還是相信我?”
他釋懷一笑:“佛劍的話倒是十分受用啊!佛劍分說,實話實說,不由分說!哈哈哈!”
俯下身,輕啄下龍宿粉嫩的臉頰。
“嗯!”
夢中人輕吟:“劍子……”
“我在。”
“劍子……”
“在呢!”
“吾杀了汝……吞日龍吟……”
“……”
不會吧!!!相殺?!
佛劍分說,實話實說,不由分說!
[我很喜欢你的文章,送朵给你!] [我对你的文章有点意见,扔个给你!]
珍罗锦绣佩瑶琼,
珠圆玉润裔华风,
龙行虽有浅滩祸,
变生肘腋亦归宁,
了却前尘误加罪,
步踏江湖翻覆行,
摇云直上九万里,
龙潜在渊终腾空。
顶端 Posted: 2007-03-25 10:13 | 2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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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支持,那我就接着往下贴了。

第二回 相見時難別亦難 東風無力百花殘(上)

看到劍子飄然如謫仙般的身影就佇立在宮燈幃簷下,龍宿掩不住一陣欣喜。
“霜前月下不聞劍,落下枝頭三生罪。墨隅山前欣見岸,嫋嫋道盡千秋晚。”劍子略帶低啞的聲音傳到龍宿身邊,繞了個密實。
讓他心中一動。
無極身下不興諫,飄卻蘭陽夢貪歡。紫衣人前辛言萬,依依悲成萬朝傳。
劍子轉過身,望進了龍宿充滿百般情緒的眸中。那記憶中的金珀瞳眸,依舊這般讓他的心纏綿輾轉……。

龍宿難得在天亮時分醒過來,當然並非出於自願。
“劍子!”夢中的驚叫把自己叫醒了。少頃,穆仙鳳盡職地趕來關照。
“無事!”他說:“只是作夢,鳳兒不必驚慌……”
“是夢見我了嗎?”
熟悉的聲音傳來,龍宿一愣,慢慢轉過頭來。
“劍、劍子……仙跡!”
驚訝閃過,龍宿微微露出笑意。劍子突然心生退意——龍宿那笑,他豈會看不出來,真真是笑裏藏刀也,笑的越淡,越叫人惶恐呀。
穆仙鳳飛快退出,下了閣樓,路上無視了掌事惶惶不安的對於樓上莫名巨響的詢問。剛剛擺脫他,看見默言歆推開大門,恭恭敬敬地讓路行禮。世外書香齋主陸娥華首先走了進來,這麼說來……
大門處出現一個雍紫的人影。
“您……是……”
樓上屋中,劍子狼狽地倒在了地上,龍宿叉腿騎上他身,一手掐上他的咽喉:“速給吾從實招來!”
“這、這……說起來話長……”劍子面露難色,但眼中卻毫不掩飾笑意和挑逗,直勾勾注視龍宿俯下的染紅的秀美面龐,仿佛故意撩起龍宿的憤怒。
“吾殺了汝!”怒吼中卻流露著喜悅。
門開響,穆仙鳳萬福:“主人,都令大人親駕……”
“得救了!”劍子輕歎,松一口氣:“教母大人……。”
“教母?教父也救不了汝!”
龍宿惡狠狠地口無遮攔,全然不知大禍臨頭了。
“宿兒,汝是說,吾還比不上血堡那個秀逗老頭嗎?”
無論是語氣還是聲音都溫潤如玉,龍宿不由抬起頭,入眼是雍容華貴的紫衣繡紗,烏比檀木垂若瀑布的長髮,以及高貴而成熟的面龐。
“母親……大人!”
劍子完全地感受到了他的瞬間僵硬。
“劍子仙跡?”完全不理會龍宿的狼狽失態與不知所措,人稱儒門教母的女人把注意離全集中在他身下的人。
“都令!”劍子立時感到了這女人身上的壓迫感,即便是他,也被引起了心底一陣發寒。
這位就是前儒首天章聖儒之子的遺孀,龍宿的繼母楚君儀,人稱儒門教母。前儒首的周年忌辰,她的出席是理所當然的。與穆仙鳳走下樓梯時,劍子禁不住滿心疑惑:“都令……怎麼對我沒什麼表示呢?”
他說出心中的疑惑。
“要有什麼表示呢?”穆仙鳳微微一笑:“意料中的吧!劍子先生會再出現……”
“哦?”
“要放棄,早就放棄了!”
劍子欣慰,鳳兒啊!不愧是冰雪聰明的鳳兒。
道教力致修道,寄望哪天脫離紅塵,羽化成仙。修身本先修心,所謂「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遊於消遙,論以齊物,超乎像外,得其環中,天地本無名,萬物皆虛空,劍子明知諸般名象皆空,仍有所自執,便是一直放在他心裏的那人。
劍子喃喃說了句話:“明知諸般名象皆空。”擰眉,劍子眼中充滿痛楚,驀地,他輕笑一聲。
魔障啊,過不了何時才能得道成仙?
“先生怕是要等些時候了……”
“啊!”想不到答案來的這般乾脆。
“消磨這段時光,上好的碧螺春如何?”
原來鳳兒說的是这事,劍子笑允了她的招待,並說穿她的意圖。
“這樣殷勤,目的不純!”
“先生!”
“無妨無妨!反正也是閑下來了,能領教鳳兒的棋藝,榮幸之至呢!”
“先生說笑了!”穆仙鳳不好意思地取出了昨晚準備好的圍棋用具。
茶盡的時候,劍子投子認輸了。
“鳳兒的弈技照比兩年前愈加精益了。”劍子不住地贊。
“倒不如說是先生心有旁騖……”
“龍宿身邊有你,我要再嬴他恐怕不那麼容易了!”
“非……也!”穆仙鳳垂下眼簾,麝香蘭馥鬱,膚潤玉肌豐。配著面上毫無暇疵的妝容,確是觀之無厭的佳人。
“主人比起下棋,更喜歡獨自一人月下撫琴,鳳兒能做的只是斟酒陪伴傾聽,而已……”
“撫琴?”劍子心中一動。
“紫金簫,白玉琴,宮燈夜明曇華正盛,共飲逍遙一世悠然。”水煙的輕煙渺渺中,儒音雅雅。手下白玉是世間難得的純色無瑕,通體潤蘊。
琥珀色的眼眸漸漸的陷入沉思,似是著迷在幽邃的琴音,也似是在徘徊於過去的點滴。
一股氣息降落在附近,龍宿感覺到,回了神。
“這口紫金簫,該換回我的白玉琴了。”話落,一根以紫為底,鑲金華麗的簫放在了桌上。
美人微眯的雙眼一睜,笑道:“耶,滋事體大,劍子……”
“劍子先生,劍子先生?”
仙鳳小心翼翼的呼喊把他從回憶中拉回來。
“唉!往事如昨!”
見仙鳳卻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
仙鳳看了四下無人,眼神瞟到了別處:“劍子先生……到底是……怎樣看吾主人呢?”
劍子一愣。
“這……不是……很清楚嗎?”他心中有些顫抖。
“主人,就像一片雲!”
“因為先生是風……風走的時候,就會把雲帶走!”
只有劍子先生您在的時候,才會興起主人與之鬥嘴的欲望。也只有那時候的主人,吾才讓覺得他的靈魂不是飄在那未知的天上。
那時的主人渾身散發一種神采,一直教人猜不透的冰冷珀瞳裏,才會隱約流露出黃水晶般的光芒閃耀。
主人跟劍子先生認識了多久吾不知道,但他們之間的那股協調跟默契,連吾這個旁人都能感受得出來。有時候甚至會忌妒,忌妒擁有主人這麼多風情的劍子先生。
但是,吾知道風是留不住的……
主人……很寂寞……儘管他看上去無所謂。仙鳳想安慰他,仙鳳希望他快樂,但仙鳳做不到,因為仙鳳不是那個人!
“那個人,那個把主人從小騙到大但他仍不長記性相信的人,那個被主人在夢中叫出名字醒過來又不住咒駡的人,那個能在棋盤上殺得他無還手之力還心服口服的人,還有能與他紫金白玉天下無雙琴簫合奏的人……”
“鳳兒!”
“是您啊!劍子先生,是您……”
我知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
“難道這就是你們大家對我的出現不動聲色的原因嗎?”劍子抓緊了一大把棋子,可你們心裏也明白,我們之間到底是誰丟棄了誰?我努力的結果終是他選擇忘卻,他寧可牢牢相信十年前我已經死了,多少次了他來來回回問我同一個問題。他總是問我這些年幹什麼去了,為什麼不去找他……我、我也只能重複著那個遇仙修行的故事,不過時間是三年、四年、六年……直到今天的十年!
“所以,請您不要再走了!”
非是我要走,他偏偏不願記得我,我又能怎樣?
請您不要怨他,主人是怕了……十年前,似乎是傷得太深了……
我不怨他,反倒是要怨自己,是我傷了他。但一次次沉浸其中不願出來的是誰,你們當然是護著他,卻是一次次幫他逃避現實。
我該怎麼辦?
劍子清楚,楚君儀對他的出現沒有反應,並非默許,只是無奈。
手上一陣溫暖,穆仙鳳雙手緊緊握住他的。
兩人無語。
直到發覺二樓的人的注視。
“龍宿!”
“主人!”
慌忙把手分開,抽回。
龍宿無動於衷,只是冷冷看著。他身後便是教母楚君儀,
“好自為知!”楚君儀硬生生在他耳邊警告一句,踱步走向為自己準備的房間。
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決定不過問龍宿和劍子的一切。
目送她身影消失,龍宿也突然轉身就走。
“龍宿!”劍子情急之下點足越上二樓,扯住他的肩膀:“你可麥想錯了!”
“吾有什麼想錯?”龍宿開始不躲,但又馬上掙紮著想甩開。劍子哪會放手。
“主人是鳳兒先……”仙鳳又驚又怕。
“不必多言,吾心中有數!”龍宿沖仙鳳俯望:“吾自是相信吾的鳳兒!倒是劍子汝,麥要欺鳳兒年幼不識人……”
這、怎麼又是我?
“放開!”龍宿一急,不覺用上了三分工夫,劍子無防被他扭脫。當下手腕一翻,攔上龍宿腰間。
“放開吾!吾很累了!”
“累?”
“汝去跪著聽上一個半時辰的訓斥試試!”龍宿壓底聲音咬牙切齒:“還有一百遍《商君書》等著抄……”
劍子如同沒聽到一般,強行把龍宿推回剛才的房間,並乾脆把門反鎖上。
穆仙鳳目瞪口呆。
劍子一把把龍宿推得後退不止。
“放肆!”龍宿失口大叫:“汝要做什麼?!”
劍子真想狠狠揍他幾拳解氣。臨到舉拳卻定在了當場。停在半空的手,似乎是被凍住一般,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姿勢,直直的僵在那兒。
他歎一口氣,歎自己終是忍不下心,歎眼前的人真是個妖孽。
“……龍宿呀,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廊上落了一地月光,寂靜夜裏,疏樓西風四周是一片峰巒翠翠,正式一處地上難得的旖旎情調。
聞言,龍宿輕笑:“什麼叫汝回來了?這裏是汝的家麼?”
“有我心之所念,此處可以不謂家。但真要我選,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歸處。”
從未料到自己有一日能親耳聽見這樣一番話,龍宿略微一怔,而後嚴肅地看向劍子:“莫非……豁然之境,又斷了糧米了?”
“…………”
那人說得極認真,眼中的壞笑卻毫無顧及。
劍子無語,自己一頓抔心挖肺換來龍宿這種挖苦,只該說自己往日實在積惡累累呀……
“龍宿呀…………”
“麥多說,既然來了,就陪吾共醉一場吧……”
龍宿優雅笑語,起身準備為劍子倒酒,才發現酒具已經被鳳兒收了。
“明日早上有會堂理帳,主人千萬要起來床才行,今夜不能喝酒!”年僅七歲的小丫頭倒是認真較真的年紀。
“呃……”
疏樓龍宿開始華麗地無語。
“呵呵,無酒又何妨,龍宿,我明天帶桐文劍儒去聖良。”  
“去吧!見到佛劍,帶吾問好!”
“我要在那邊待一段時間,不那麼快回來。”
“……這次要多久?”
“尚不知……”
“……汝自己決定的吧!”言語間已經透出不滿:“吾知道,總是這樣,反正汝在有意疏遠吾……”
“……”
過於直白的點破讓兩人都陷入無語。
“你是嫡長子……我怎能比……”
“忍耐一下也不行嗎?”
“你不能為我設身處地一番嗎?”
“汝,什麼都不懂……”
龍宿低語。無酒,便無醉,無醉,便容易心碎啊……
“龍宿。”
龍宿卻轉過身不再看他。
劍子其實怎會不懂,怎能不懂,然而話到口邊百轉千回,終是只說出了一個名字。 夜長夜短,夢深夢淺,全與那人息息相關啊……然劍子也是人,忍耐也有極限,龍宿你又能懂嗎?
佛劍出家,本家只有龍宿能傳宗接代。所以作為外人的劍子不能佔有他。而劍子經常因與龍宿的關係受到了本家無形的重壓。有警告甚至詆毀。
先明白過來的是劍子,但龍宿也不是不懂,但與劍子不同,任性是他的特權,那時的龍宿全然是個不懂事的少爺,被寵壞的孩子,雖然知道自己的叛逆和執著害苦了大他兩歲的劍子。但是……
“再忍耐一下,等吾接下儒門天下……”
多久?一兩年?可以嗎?你做得到嗎?
劍子認為現在離開,既保護自己,也保護龍宿。
可龍宿不理解,他不願去理解。
劍子說的好生瀟灑,十五年手足般相濡以沫,汝總是想做就做,這一年來多少次遠去的身影道是無情還有情…………
龍宿不留,只要劍子要走,他絕不會挽留,無意中照劍子希望的那樣習慣了離別與等待。
“劍子,汝知道汝最早教吾學會的,是什麼嗎?”
龍宿再次倒回榻上,珠扇有意無意地掩上眼角。
“是寂寞呀,劍子………………”
從不看他離開的背影,這次也一樣,管他去多久。
“麥要回來了才好!”賭氣般扭過頭。沒聽見腳步聲。
“汝還不走?”
沒聲。想來劍子輕功了得,走得無聲無息也是自然。一想到他走了,龍宿長歎一聲,以扇掩面。
“怎麼這麼快就耐不住了?”
劍子的聲音響在頭頂,驚得他手一抖,珠扇脫開。
“汝怎麼未走?”
“因為你在叫我!”
“哪里有?”龍宿確定自己很清醒。
“問鳳兒有沒有?”劍子輕笑著看著鳳兒,小丫頭竟然點頭。
“主人這裏在叫……”她、她竟然手捂在胸口上。
小小年紀,懂什麼呀?龍宿幾乎驚呆了。
“說中了!”故意曲解他的反應,劍子哈哈大笑,突然俯身下,越過龍宿頭頂把唇壓上了他的額頭。
“汝幹什麼?”龍宿突然起身撞在他鼻子上。
“嗚哇……”
原來龍宿被劍子迫得一味向後倒去,奈何他們本就在桌邊,身後無處著力,終於退到及至,再不能承受,一顛而傾。
眼看收勢不住,就要倒了下去,劍子握住他的那只手猛地用力一扯,另一隻手往他腰間一攬,把人帶入懷中。同時劍子左腳足尖點地一踩,借力起身,在空中一個旋轉,身法俐落而瀟灑。兔起鵠落間,擁著懷中的人一起跌在房中寬厚的床上。
借這樣的機會偷個香應該不成問題,誰知迎上的竟然是龍宿的額頭。
摸著酸到不行的鼻樑,劍子反倒哈哈大笑。
“出去!”龍宿惡狠狠地命令,收回的拳頭並未放鬆,時刻準備再給予重創。
劍子意外地乖乖地轉身向門。龍宿一驚。
“喂……”想叫住他,卻又放不下面子。
“怎樣?”劍子只是站住,並不回頭:“你……”
“汝……”龍宿終是也只有這一個字,兩人同時把餘下的話死死咬在了口中。
不要走!吾要汝留下!
跟我走,再也不分開!
腦中一片豁然,如果能早十年說出來,會不會一切都將不同?
相對無言,現實無法逃避。龍宿已經放不下責任了。
然而龍宿也無語。無奈,劍子長歎一聲只得放棄。當下推門而出。
竟然就這樣走了?
“混帳劍子……”龍宿氣得快昏過去了,卻仍邁不開一步留住他。
邁出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就再次這樣讓他一個人走了。
“汝……罪無可赦!”
無人斟酒,自酌自飲之間體味一番當年風流太守的悠然自得;無人對飲,舉杯邀明月之餘淩亂的影舞成三人,一切仍是那般愜意逍遙。
然而這樣的意境對於十五歲的年紀是否太過滄桑了一點?
日晴夜雨的宮燈幃難得一見滿天星子,只是舉目望去似是總覺得少了什麼,心思一動,袍袖翻飛之間十裏延地宮燈盡數熄滅,頓時星河璀璨。
龍宿笑了起來,滿意地倚著朱紅的亭柱自在觀星。龍宿喜愛夜雨勝過星空。一年前特地選了這宮燈幃建亭造閣。
牛毛一般的細雨霧一樣斜斜地在空中飄飛,雖已是晚秋,卻像極了春日那沾衣欲濕的杏花雨,帶著一點點的淒清、一點點的溫存。
蜉蝣子,天地依…… 龍宿再笑,當日自己那句話,竟然在今朝應了景,望空,望空,望去全成空啊……
握上紫竹狼毫,蘸了墨,鋪開紙,一筆一劃細細描繪,描繪出那人英氣的眉壞笑的嘴,描繪出他有情無情深深雙眸,描繪出那人一身飄然風姿,也描繪出自己的一腔難訴相思…………
劍子啊………………
再入一杯酒,酒不醉人,人為情愁醉。
吹面不寒的楊柳風拂動翠綠幽篁,細碎的竹葉聲與雨聲響成一片,宛如夜闌深處的天籟,真是別有一番滋味。當下丟了筆,起手壓上琴弦。輕撥慢撚,口中不覺吟唱:
萬物如秋露,風中不久長。誰言易逝者,惟有草邊霜。泠泠七弦譜,宮商隱淒涼。荻音獻美意,暗自是滄桑。
無言生離歎,淡語死別傷。傷心心不死,失意意難忘。世緣斷且續,紅塵惹心狂。花落佳人袖,秋盡為誰香?
劍子仙跡啊!汝夠狠,吾記下了!
看見劍子大步甩袖出房間的模樣,穆仙鳳一陣心寒,不經意間,瞥見楚君儀正倚在自己門前,也凝神蹙眉地望著他們那邊。
那是不甘,龍宿已為儒門天下之首,所作所為已是她身為尊禮書院都令所無權干涉的了,作為母親她也僅為繼室,而十年前的一次使龍宿對比自己年長十歲的她空有尊敬之儀,而無骨肉之意了。
什麼時候,她看劍子的眼神中已有了嫉妒,自己也不清楚。
趁楚君儀沒發現自己,穆仙鳳逃也似地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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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在这里坦白:这一章抄得比较严重
当时正处于瓶颈,之后想改实在很难。但是以后不会了,逐渐进入状态了。
楼上各位大大真是心胸宽阔,我这样欺负宿宿都不怨我,其实他毕竟是儒门龙首,在后文中王者之风会渐渐显露出来——前提是没有佛剑或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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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被疏樓龍宿視為一生的痛悔。
那天劍子喝醉了,當然是龍宿的傑作,而龍宿的初衷不過是想留下他。
劍子負責的帳目出了大的差額,六千兩白銀不翼而飛,知情人都明白這是陷害,很可能是擔心劍子會威脅到龍宿地位的人暗中搗鬼,而龍宿是一點也不領情。
“清者自清!汝放心,吾必還汝清白……”
“無妨!”劍子拉住他:“一想到他們這樣做是為你,我一點也不委屈,還很安心嘞!”
“吾才不稀罕!”
“我稀罕!”
心頭一陣暖意,龍宿泛起淡笑順言道:“說的好,就為汝這句稀罕,今夜不妨留下,如何?”
“也無不可。”毫不猶豫地收下過夜之邀,心中自是有了一個決定。
“劍子,小酌一杯,奉陪否?”
“龍宿溫酒的手藝向來頂絕,怎可錯過。”當然是奉陪到底囉。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死來不後悔?
一夜留宿,開口留人的是龍宿,但後面的事是他沒想到的。其實這時,劍子因為鬱悶已在酒樓飲得半醉了。可以他的內力與定力又豈能輕易表現出來?
一番淺斟輕酌,扯東拉西,不覺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劍子仍臉不紅心不跳,完全不像喝過酒倒像喝的是茶。而此時龍宿故意露出微微的醉意,熏紅了雙頰,浸潤了眸子,朦朧了眉眼,夜色撩人,人也分外的嫵媚起來。
“佳釀一壺半分醉。”劍子輕念。
“且留半分夜幽長。”龍宿接上。
“你醉了,我扶你回房去。”
別開玩笑了,能和劍子一起的夜晚他才不會浪費分毫,故作逞強地起身轉個圈圈,卻連搖扇的手也軟綿綿了。
“回去吧!夜風緊,麥要吹病了!”
“嗯……”
含糊應聲,兩人隨後顛顛倒倒的一路進屋。
劍子突然間倒下,把龍宿壓了個正著,驚得他酒醒半分。
“汝……才是真的醉了!”
龍宿驚訝不已,卻被劍子環手圈在懷裏。
“宿……我不要緊,為你好就行……”
“吾知道……劍子,汝之前喝酒了嗎?先放開吾……”
“宿……我不想放開……”
“可也不要這麼緊……”
龍宿猛然醒悟,劍子不是在說現在。
自幼的相濡以沫,突然間的有意回避,難道劍子會是心甘情願嗎?
自己從未想過,他的忍耐有多辛苦,他的退讓有多委屈。
“……我不想放開……對你的……”
來不及多想,劍子一頭紮進他頸間,雙手一掙,扯開了衣襟。
露出來的是如玉的胸懷,俯身埋进他鎖骨間的深窩,輕吻著,滿滿的是龍宿的味道,淡淡的清馨,那是疏樓的曇香,又沁着少少豁然的茶香,轉移陣地,唇漸漸的向下挪去。
“劍子啊!”這低低的聲音因緊緊偎依而聽得清清楚楚。
龍宿把他推開在一旁,但劍子未鬆手,連扯著他壓在自己身上。
“劍子,汝醒醒!”
“吻我!”
“清醒一下!”
“吻我!”劍子睜開眼,卻並無半分酒色迷茫:“疏樓龍宿!告訴我這樣值不值得?吻我!”
“……值得!”驀然間水氣蒙了視線:“值得!”
龍宿揚起臉,往那唇上靠过去,舌尖與舌尖輕碰,猶如魚兒在池荷間遊戲,每一次试探,都激起他心中萬千漣漪,一層又一層的擴大,翻騰起深處的欲望,不禁的想要索取更多,又怕深深陷入難以脫身,正徘徊著,劍子的手先摸上了他的後腦勺,不由分說的壓下,登時結束蜻蜓點水的環節,唇舌糾纏不清,混亂的天昏地暗,引帶出狂熱與浮躁。
龍宿完全傻掉了,至於之後自己是怎樣被打橫抱起,狠狠扔進床帳裏的完全沒印象了。
只記得劍子眼神與平時完全不一樣,臉上微微泛起的紅雲。卻有一種疏離冶真的秀媚之色,自骨侵膚,於這狹隘的空間氤氳而散。
烏黑的瞳子在紗燈之下轉為幽深的楓紅。聲音也染上了塵色般沙啞低沉。
“龍宿!”
“龍宿啊……”
“劍子不要!”
龍宿猛然起身掙開,欲找個空檔逃脫,突覺後心一麻,遲疑之下,被劍子拽回,起手幾下點中了胸前七大穴。
劍子……怎麼真的對他下這般恨手?倒回床上的瞬間,心知大事不妙。
已經無暇去想劍子是真醉還是怎麼樣了,就算聰明如龍宿,事到自己身上竟是腦中一片空白。
劍子到是一不做二不休,龍宿動不了,他便自己動手解下他的衣帶。
“劍子不可啊!劍……”
話已無聲,羞恥占踞了他的身心。
劍子醉了,而且醉得不輕。
……
紫紗飄幔舞旖旎,熏香繚繞蕩心魂。仙落雲雨醉沉淪,芙蓉帳暖不成眠。
曙光乍現,透進一絲清醒。
紫紗輕揚,不經意帳內春光乍泄,入目的是昨夜迎仙而盛綻的紫曇,再度含苞待放的睡姿。
視線不經意地环视着身畔的凌乱,勾勒起一蕩魂銷魄的回味,失神不知了多久,因著門外響起的細微問候聲,人方驀然回神。
“大公子!”
是丫鬟素玉。龍宿心中一慌:“不必進來,吾自己……”
自己幹什麼?龍宿啞然。十五歲的年紀也並非不通人事,但昨夜究竟是怎樣的後來,自己竟然睡過去了,現在穴道早已然解開,但身子鬆散疲憊,使不上力道不說,一想到昨夜與劍子的糾纏,竟是一陣陣頭暈腦脹。龍宿暗自失笑,心想:想吾疏樓龍宿聰明一世,竟這般折騰自己,早該知道對上劍子仙跡絕對占不到便宜。
劍子?劍子呢?
橫看豎看都只有自己一人,他……難道已經走了?
“大公子,儒首喚您馬上過去。要不要素玉幫忙,請快一點!”
“不!”
天哪!這般狼狽怎能被女孩子見到!況素玉比他還長兩歲,很容易看出什麼的。龍宿咬牙起身,拉起身上的單衣。伸手去夠外衣。
嘩啦啦!
昨晚上,發釵珠飾也沒卸下,一番折騰,剛一動就散下了,綴著珍珠的外衣也是隨手搭在床邊,這時也碰下去。光聽這響聲就知道價值不斐了。
“大公子!”
祖父偏偏這時在催。自己一個人恐怕打理不好,怎麼辦?
“叫、叫鳳兒來!”
穆仙鳳年剛七歲,儼然一個小大人,但畢竟年幼,不懂這些世事。
況鳳兒雖小,伺候龍宿卻毫不輸與年長的姐姐們,梳頭盤發,整衣修妝,加上龍宿自己動手也沒用一刻就完成了。
天章聖儒不愧一代儒首,高傲如龍宿在他面前也是必恭必敬的:“宿兒,汝把劍子仙跡擔的那一分帳收了吧,以後歸汝管理!”
但出口就事關劍子,龍宿自然按捺不住:“稟儒首,劍子的失誤大有疑點,龍宿正待深查……”
“不必再查,此事並非劍子之錯,吾已知曉!”
“既然非劍子之錯,為何收了他的帳務?”
“並非吾卸下他的職務,是今晨劍子自己來說要回歸故里,把帳報與財務司,並把細則都交付了。”
“什麼!”龍宿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走了?”
“是!”天章聖儒已感到孫兒的不安,繼續心平氣和地說下去,並觀察著他的反應:“說起來劍子也老大不小了,他自小父母雙亡,恰與汝投緣相伴到今,也幫吾儒門天下不少忙,當是報了養育之恩,男兒志在四方,也不甘總是寄人籬下,現有他母親表兄紅葉山莊提親過來,男大當婚,只要他娶了那家仙姬小姐,也可繼承了山莊家業,自己有所作為……”
老頭子磨磨蹭蹭說了一堆,但龍宿聽到成親一事後就已然聽不下去了。
“劍子要成親?吾怎未聽他說過?”
“他也是今天一大早過來突然說的。”楚君儀在一旁解釋:“說什麼受儒門照顧,無以為報……”
“這不可能!”龍宿忽地一下把一桌杯碟掃到了地上,連椅子也踹倒:“不可能!劍子人呢?”
“宿兒!放肆!”
雖然已經預料到他的反應會過激,楚君儀仍忍不住厲聲責備。
“他人呢!”
顧不得許多,龍宿滿腦子都是不敢相信,感覺心臟如被生生撕開,也等不及回答,轉身就往外跑。
“站住!”楚君儀大喝。
龍宿哪里還聽得進去?哪知剛開開門,便聽見類似警告的低吟:“拂天光、照汗青,一步人生終不悔; 石中火、夢中身,羽扇逍遙任風流。”
天朝署的護法白虎悅蘭芳伸手攔在眼前:“少主請留步!”
竟然是已經準備好的。
悅蘭芳身後是儒門總管三監司中的兩位:魚游水和燕穿雲,這些人均是祖父手下得力助手,同時也是一頂一的高手,龍宿雖不見得遜之,但以一敵三是絕對不行的,光一個悅蘭芳就不可小視——當世武林四公子儒門白虎悅蘭芳在江湖上也是響噹噹的名號。
但是,惹惱了的疏樓龍宿更加危險。
二話不說已然出手,直擊悅蘭芳。
畢竟是身為長輩又是未來的屬下,此次的任務只是留住他,悅蘭芳自然不會下重手,紅羽扇輕挑,避開掌風之銳。反手去抓龍宿肘部。
不對。掌風過而內虛,正是蓄力而後發,悅蘭芳一避,帶出了身後空擋,但仍舊滴水不漏,魚游水挺身擋上。
“逼吾太甚!”
一聲輕喝,龍宿突然心中躁動,雙掌推出,不想被悅蘭芳拽住手肘,慢這一分,魚游水已然伸手接下,握住手腕。
“放手!”
“宿兒!汝冷靜一下!”
楚君儀隨後而至,在他後雙肩上一點,同時悅蘭芳踢中右膝後一穴,龍宿頹然倒下,即便如此,皆後仰之力,左腳半劃,硬生生蹬在魚游水脛骨。
“啊!”
魚游水一聲叫,依然掩不住腿骨斷裂之聲。
“劍子啊!”
長歎之下,龍宿眼前一黑,倒在悅蘭芳懷中。
收起手刀,悅蘭芳回身行禮:“儒首……抱歉!”
天章聖儒看得真切,白虎無奈出手自是無可指責。
“無礙!辛苦汝……魚游水……”
“屬下無妨!”
儘管痛得發抖,魚游水依然忍耐,但畢竟是斷了骨頭,燕穿雲連忙扶住他。
“退下好生養傷!”儒首歎口氣。
責悅蘭芳把少主送回疏樓西風,天章聖儒又下一令:
“疏樓龍宿禁足半月,派人嚴管疏樓西風,侍從、婢女連同書信一律不許往來!”
這樣一來,諾大的疏樓西風成了監牢,龍宿甚至被勒令不許踏出房間半步。
不可能,劍子怎麼會去成親?而且之前一點口風也沒有。甚至頭天晚上還……還那樣對待自己……
醒來的龍宿總算理智和清醒了一點,然而想到昨天晚上,他就怎麼也不能相信。
可是……劍子……昨晚,確實不對勁……
他會喝醉就不對,被陷害的事又不是第一回,沒必要痛苦成那樣!
他為什麼要喝醉?龍宿最瞭解他,劍子是絕對會控制自己的人。
頭腦中揮之不去的是昨晚的點點滴滴……
“宿……我不想放開……”
“疏樓龍宿!告訴我這樣值不值得?”
“吻我!”
說出那樣話的劍子,龍宿從未見過。
那時他已經決定了嗎?那吾又算什麼?為什麼還要那樣對吾?
龍宿越想越怕,感到血都涼了:如此,劍子是在玩弄他嗎?是故意的嗎?為什麼?
不,劍子不是這樣的人……他希望是自己胡思亂想想歪了。
次日,素玉送早餐來,見昨晚的膳盒紋絲未動,而龍宿竟是衣不解帶伏於書案,以往有人在外都能夢中察覺,此刻自己都身立其畔了,怎麼沒反應。
“大公子!”
“大公子?”
連拍帶搖換了一句“何事”,心底總算安定一點,還好沒出事!
“大公子,吃點東西!”
“沒胃口!拿走!”
素玉並沒有勉強,退下了。
少頃,門又開了。龍宿望去,是穆仙鳳。
小丫頭小心翼翼地靠過來。
“鳳兒?”
小丫頭懂事又乖巧,對她總不覺有疼愛之心。
“主人,吃早飯吧!”
連她也……龍宿心中一空。
“素玉姐姐說,讓主人吃一口。就給鳳兒一片桂花糕。”
什麼?竟然用桂花糕誘騙小孩子,不可饒恕!
“鳳兒,這食盒的東西都給汝,汝隨便吃……”
“裏面沒有桂花糕……”
仙鳳水汪汪的大眼睛望過來,龍宿不由心動,當下開了食盒,鳳兒立刻擺出菜來。看著龍宿小雞啄米般點了一口粥。
總算是有了一口,鳳兒卻歡呼起來。
“好啦!”龍宿稍稍被感染了一下:“告訴素玉,明天送桂花糕來!”
“可明天鳳兒不一定想吃桂花糕呀!”
龍宿一怔。
“鳳兒想吃的,素玉姐姐一定送不來的……”
龍宿恍然大悟:竟然被這小鬼算計了。
“鳳兒汝是恃寵無畏啊!不怕吾生氣?”
“主人本就在生氣,如果鳳兒能分擔,就沖鳳兒發火好了!”
小小年紀竟然說出這種話,仿佛把主人的心思都看透了一般。
龍宿一把將他抱起放在腿上,緊緊摟入懷中。
“鳳兒聽說劍子先生的婚期是下月初六!”仙鳳靠上他耳邊悄悄說道。竟然是字字如晴天霹靂。龍宿一怔:“汝怎得知?”
“方才素玉姐姐和蟬風姐姐在飯堂閒聊,鳳兒聽到了。”
心頭一陣抽搐,龍宿直到現在還抱一絲希望——之前的事都不是真的——明顯是自欺欺人。
下月初六……今天……原來只有十天了,禁足半月……
“好……好……”
想不到疏樓龍宿自恃才高,從來呼風喚雨,竟也有一日淪落到這地步,靠一個才七歲的女娃……
輕輕放下仙鳳,龍宿撐著桌案站起身,踉蹌著向門走。
“主人……”
終於,一行清淚順頰而下。
“主人,不可離開……”
鳳兒話語未完,只覺眼前點點嫣紅飛散,染上了袖口,肩衫。眼睜睜看龍宿身形一晃,跪倒在地上。
“主人!主人!”她沖上去:“鳳兒錯了!”
見龍宿胸前片片銀紅,嘴角還淌著血絲,雙目緊閉卻止不住淚珠兒的滾落。
“鳳兒說錯了,主人請振作一下……”
她嚇壞了,渾身的發抖傳到龍宿身上,龍宿不由把她摟緊了。
“沒有,鳳兒做得很好……很好……”
身子一沉,倒在仙鳳肩頭。

疏樓龍宿,堂堂儒門天下儒首嫡長孫,順位第一繼承人。論才識,論家世,論武功,論容貌,綜合來看豈止是儒門天下,放眼中原也找不出第二號,十二歲獨掌疏樓西風,管理儒門天下兩大書院及北方地區商務,真正天賦異秉,才華橫溢,前途無量。連老天都嫉妒,賜下來個冤家——或者叫剋星才對。
劍子仙跡,出身儒門天下地區分管豁然之境——一個相對清冷(貧)的管事家庭,偏偏尚在繈褓中就喪父,被出遊豁然之境的儒首獲悉,本為探望,卻見孩子眼中有神非凡,不禁讚歎,一眼相中,乾脆帶回本家撫養。恰時龍宿誕生,再加上一年後的佛劍,三人可算是兩小無猜,形影相隨了。
有人說,這三人本是先天星宿,落下凡間走一遭,光彩四射擋都擋不住。佛劍自誕生便是佛氣沖天,修羅之說暫且不談。單從家世上說是龍宿略勝一籌,然他本人卻處處受制於劍子,常常出現被劍子玩弄,牽著鼻子走的情況,龍宿本人不以為然,佛劍則說他樂在其中,甚至樂此不疲,劍子總是笑笑而過。
佛劍十歲時終於還是隨梵天大師出家,賜號分說。
分說,不分說,不由分說。
那時的他是否已經看透紅塵煩惱,輪回糾纏了呢?

龍宿醒來,又是躺在自己床上了。
天章聖儒親自把脈,老頭子神色凝重。重重歎了口氣:“無妨,氣滯於胸不得舒緩,是他自己心結不解……先喝一點藥順氣調理一下吧!”
“怎會?”楚君儀黯然:“宿兒怎會有這般深的怨念?”
怨念嗎?龍宿一陣心痛,不覺呻吟出聲。
“祖父!”
他剛開口,楚君儀就在他手上按了一下:“麥說了,男子漢當斷則斷,汝這是什麼樣子?實在有損吾儒門尊嚴。”
“……”
“汝生是吾儒門的人,就當恪守律己,以身作則……”
“君儀!”天章聖儒低聲打斷:“無須苛責,想必宿兒心中明瞭!”
他俯看著龍宿:“長痛不如短痛,這半個月汝自己好好反思……”
“素玉,蟬風,好生照顧少爺!”楚君儀起身吩咐。
“是!”
“鳳兒呢?”龍宿突然起身問,環視屋中不見那小丫頭身影。
“還提她,都是穆仙鳳口無遮攔,讓汝心急嘔血。”楚君儀略一皺眉:“念她年幼無知,不加苛罰,已經叫穆家人來領走了。”
龍宿心中一空,一手拉住她手腕。
“請把她帶回來吧,堂堂儒門天下,知吾者唯有鳳兒!”
“什麼?”楚君儀大驚,龍宿竟然說出這種話,不容她多想,龍宿竟攀上她手臂:“母親!”
這一聲喚得淒苦,在場人均不覺色悲。
“劍子離去,龍宿身邊只得鳳兒貼心,難道也不可以嗎?”
一邊的丫鬟面有不堪,素玉臉色蒼白得嚇人。但龍宿只當不見,突然間胸中氣塞,一縷黑紅溢於齒間。
“少主!”
“宿兒!”
人們不由慌亂,只有天章聖儒無奈一歎:“君儀,叫人去把穆仙鳳接回來!”
“是!父親!”

時光流過,在仙鳳看來竟是人生最幸福的時光,龍宿斂心收神,屏棄一切雜念,每日只是教導她讀書識字,撫琴吟詩,不覺已經是來月初五了。
好像大家都知道今天會出事,疏樓西風上下人心不安。到了晚上,素玉送晚膳時發現龍宿不見的反應就是:終於不見了。
下人急到不行,四下尋找。龍宿要走又豈是這般容易找到,惟有鳳兒環視屋中,一眼件案上白玉琴不見了蹤影。
這白玉琴,本為劍子之物。是其父遺下,琴體以和闐玉極品羊脂白玉原石製成,色如截脂,通體潤蘊、光淨無紋,以朱絲張七弦,白牛角成音位十三徽,為難得兼備九德——奇、古、透、靜、潤、圓、清、勻、芳的好琴。(by——《杏花天》)也是劍子全家最值錢的物品,“不幸”被龍宿看中硬是來要,劍子當然不肯,便想出用一支紫金簫來換。也不知是怎樣死纏爛打終究還是換了,至於之後劍子幾次提出換回,都被龍宿“滋事體大!滋事體大!”地打哈哈過去。
然而留不住的終究留不住。
琴在人無影,紫金仍隨行。心在事已非,白玉冷無情。
穆仙鳳與眾人趕到宮燈幃,十裏宮燈盡滅。再聽吟詩,終於荒腔走板到讓人不忍卒聽。
“無言生離歎,淡語死別傷。傷心心不死,失意意難忘。”
鳳兒毫不顧忌,忍不住出口重複龍宿剛才的句子,感同身受並淚如雨下。
“汝們來了?”
龍宿也不轉身,信手力撥全弦,琴聲驟響,震人心驚。又突然聲息全無,是龍宿以手一把抓住,用力一扯。
“大公子!”
眾人驚呼,上前一看白皙纖細的掌指已然血跡不斷,甚至還有斷弦嵌在其中,心疼是必然。可龍宿只一甩手。
血濺琴身,揚手間,畫紙紛碎飄落。
“素玉,蟬風,汝二人將這琴包好!”
“是!”
“劍子大喜,吾疏樓西風可是不能失了賀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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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楼法帖顺序错误,特此更正
向各位大大致歉。
[ 此贴被teiro在2007-06-12 19:05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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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回来能上网的的地方了。前不久被关在医院里N长时间。连不上么?
我……十二分的郁闷
解释一下:
住院期间,由电脑但是不能上网,于是将写好的部分交给了好友。告诉她用我的ID一周发一篇。
丫丫竟然不看前文,把我刚写好的直接就发来了。
我回来也很愤怒,我一定要严厉批评她。

·#¥%……丫丫就算是个兵器,也不用这样整我吧。而且我都写到七了,后边的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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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就补上,今天手头只有第三章。对不住大家了。

第三回 世事如棋料不透 乾坤莫測笑英雄

龍宿自己也說不清怎麼會知道天下無雙是劍招,但他就是知道,而且十分肯定。
對於劍子,幾次威逼未果之後,想殺他的心已經沒有剛見面時強烈了。確定龍宿的銳氣(殺氣?)被磨得差不多了。劍子堂而皇之地敲他的房門。
“劍子!吾知汝很閑,可吾不是來玩的!吾有很多事!”
劍子很想反駁他之前在佛劍那偷懶的事,但這很容易引起他翻舊賬,只好換個說辭:“你現在不是很閑?”
“吾在休息!”
那就更好了,以劍子對他的瞭解,龍宿是死要面子的,昨天一天的冷淡反而說明他在壓抑自己,其實本人早就被思念逼得快瘋了。
他一點也沒猜錯,龍宿確是茶無香,飯無味,連書看不下,就別提公務了。不過這時到不是他在自虐,確實是未到他的起床時間。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劍子了然於心,這時候來被打擾的幾率也小很多。
於是他決定進去。抬腳正要往前走時,卻見仙鳯移了個身擋在自己面前。
“主人有吩咐,若是劍子先生就不能讓您進門。”
“啥?龍宿不讓我進門?”看來是早有準備,安了個小門神在此,想像中龍宿正在屋裏偷笑……哼哼!
“是!主人說不要讓劍子先生進門。”
仙鳳點頭,剛才主人明明就是這個意思啦!
“你確定龍宿是在說我嗎?”眉毛動了動。唉唷,仙鳳明白這是開始裝傻充愣,顧左右而言它的前兆。
“如果您是大名鼎鼎,說話不算話又口蜜腹黑的方仙道長劍子仙跡先生,那主人說的就是您了。”嗯嗯,趁機替主人損一下,誰叫先生總是愛欺負主人。
“……仙鳳啊,我是名不經傳,低聲下氣,特來求貴主寬赦的寒酸道士劍子先跡,請你讓行吧!”嘿嘿!仙鳳這小妮子,嘴巴越來越利了。
“啊,原來如此,那仙鳳真是逾矩了,請名不經傳,低聲下氣的要來求主人原諒的寒酸道士劍子仙跡進入吧!”嗯嗯,主人昨天一直窩在房裏(抄書)沒出來,她也挺擔心的,反正見好就收,主人也是很在意劍子先生的,還是先讓先生去看看吧。
“那真是太感激不盡了!”嘴角抽搐的笑了笑,劍子拂塵一揮,腳步有些急忙的往龍宿的寢房走。
於是他進去了。
“誰准汝進來了!”
鳳兒啊鳳兒,吾算白疼汝十多年了,怎地胳膊肘往外拐?嗯嗯……真是深得吾心……(吾再說個啥?)
看他還在強裝矜持,劍子忍笑:“是主人允許的!”
“這是吾的地方!”
“可你是我的!”
龍宿登時無聲了。
“怎樣?這麼說我也蠻富有的!”
“同時也蠻不要臉!”
“耶!相比堂堂某龍首昏睡中輕聲怩語被下屬聽見,我還是比較保守的!”
莫非是那晚被劫歸來?此事非同小可,世外書香的人肯定都在場。“吾、吾說什麼了?”龍宿大驚,這下可丟人到家了。
“我怎知?還你親口告訴比較好!”
龍宿房中傳出輕微交手聲,穆仙鳳立刻端了茶水轉身走人。
要不要寫個“內有惡犬,生人勿近”的字條帖在門上,要不寫“刀劍無眼,傷亡自負”?或者“少兒不宜……”(I服了YOU|||)
“鳳兒……”樓上傳來楚君儀的聲音。
“是!”她急忙應到,只得離去。
十年前龍宿與劍子的功夫本來不相上下,然而十年後的今天,劍子完全隨心所欲結束了戰鬥。
“龍宿。我究竟是你的什麼人?”牢牢控制住手下敗將的掙紮。劍子故意在他耳根下輕聲問,呼出的氣流引起龍宿一陣顫抖。卻是難以躲開。
“汝……還不知嗎?”
可是想聽你親口說一句,為什麼你就是開不了口。
龍宿感覺到劍子在手上惡意加力,竟然還騰出另一隻手伸到他眼前摸了摸額心。
“過分了!吾不想鬧了!”
“我沒有鬧啊!”
還是換個方法問:“在你眼裏我和佛劍有什麼區別?”
這有什麼可比嗎?
“汝們都一樣,以欺負吾為樂……”
“我不是說這個,龍宿,你再回避實質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當下順龍宿兩肩拉下外面的一層套衣,但只到雙臂位置,在他兩手在背後交叉的位置打了一個死結。
“吾說!”龍宿幾乎叫出來:“從始至終,佛劍還是關心吾的,雖然他對吾不是苛求就是挖苦拆臺,但是吾就是相信,如果吾出了事,佛劍分說會是第一個趕到吾身邊的人……”
不會吧?說真的那天的事可是我先趕到的。
“那我呢……”
……
或許穆仙鳳真應該留個字條,雖然世外書香的人不可能隨便靠近這個房間,但有個人卻能——佛劍分說大師說甚至連門都不敲直接進入。
不愧是大師,面對眼前一幕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覺得……”他猶豫著要不要評價出口。
“汝來幹什麼!”反倒是龍宿面紅耳赤,二十五年的儒門修養蕩然無存,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感覺。
“母親來此,我總不能不聞不問吧!畢竟……”
“汝不是……斬斷紅塵再無瓜葛了嗎?”
“龍宿,我覺得你還是再去穿點衣裳。秋涼了你這個樣子……。”
“住口!”
外面傳來腳步聲,由仙鳳幫著梳妝完畢的楚君儀走下樓來。乍見佛劍,不由驚喜。佛劍轉身卻是合掌作輯,深躬一禮。
楚君儀於是還禮。
“佛劍……”
難道象其他人一樣叫他大師?
“母親大人!”
雖然生疏,卻是令人欣慰。
“佛劍大師!”隨後的仙鳳連忙行禮,但目光卻偷偷越過他望其身後的兩人,毫無疑問佛劍已經是全數盡收眼底了。不由緊張得冒汗。
佛劍沖她一點頭:“進門看見劍子也在,想也沒想拉了他就來叫兄長,希望一起給母親大人見安,卻忘了兄長晚起的習慣,實在失禮了。”
劍子早已把衣結打開。加上佛劍如此這般,足以把楚君儀的疑慮打得煙消雲散。
“看汝們一如以前親如兄弟,吾也滿心歡喜,想汝們父母、祖父泉下有知也定當欣慰!”
天啊!連佛劍也……誰說的出家人不打誑語!餘下三人內心狂呐喊。
細想起來,當世盛名的幾大高僧,還沒幾個是真正慈心守戒的。拿定禪天的三位高僧來說,號稱百世經綸的梵天一頁書可是中原有名的暴力和尚,殊聖天牟尼上師更是曾經掀起了不小的冥界天獄之禍,就連最溫文爾雅的淨琉璃菩薩,在被人無意叫了一聲尼姑後,一拳打得人家臥床三天起不來……
啊,扯遠了。
總之,佛劍分說,想說就說,不由分說。
明天便是前龍首天章聖儒的周年忌辰了。不僅能和弟弟在一起,大出意料地見到劍子(忽略早上的事)。龍宿感覺像在夢中一樣,連呼吸的空氣都是沁心入脾,幸福無比。
冥冥中必是儒門天下的前輩在保佑著自己,一定是的。
到了傍晚,菩提書院後面的崖臺上,琴音與簫音在空中幽幽回蕩。茶香彌漫,煙霧繚繞,讓人不得不信佛劍分說,劍子仙跡,疏樓龍宿三人本就是自天上來,怎奈何身留人間。分分合合,俗事擾擾……
“梵天大師曾言:‘人生何足,欲望難全,既索千金,又求美眷;富貴兼備,百年壽短,煩惱苦思,唯有夢全。’可見凡塵欲深孽苦,教母何不順之任之,以求自然呢?”
“大師說得是!”楚君儀對釋尊施禮,並隨之離開瞭望已久的窗口。

白玉引商輕紗撩,獨舉空杯勿擾,待疏樓西風晚照,揮毫宮燈影,攬風華絕貌。 悠然調起紫金簫,冷眼世人自擾,浮雲塵世君莫笑,得因緣與會,赴一世逍遙。
得知琴已送回,龍宿此舉讓儒門一干人安心不少。然喜事當天紅葉山莊傳來的消息卻是:劍子仙跡逃婚了。
這消息於儒門天下本無太大幹係,卻仍引起不小的議論,外人想來畢竟劍子出自儒門,他棄信儒門自然沒面子。殊不知知情人所擔心的另一方面。
然而此事傳來四五天了,龍宿那邊卻沒有反應——素玉兩天前告假回家探母,龍宿整天只與鳳兒一起。
楚君儀進到龍宿的房間,看見他正倚在窗前,手中撫著的是他的佩劍——辟商。
她一怔,龍宿突然拔劍出鞘,鞘丟於地上。
耀眼的珍珠覆滿劍身,顆顆圓潤奪目,不知道的人也許會想,這哪是能用來打架的?偏偏龍宿以珠飾劍,以氣禦敵,毫不相礙。劍子的話說,就是名副其實的華麗無雙啦!
“汝要幹什麼?”
“吾非是殺生...而是斬斷罪業……”
“麥說些癡話!”
這哪是癡話?這是佛劍走時留下的話。
或許對佛劍來說,佛者無心是罪皆可斬,吾疏樓龍宿又是怎樣能下得去手?
“汝要……殺劍子?”
怎麼可能?龍宿苦笑:“只是斬斷這緣業……而已!”
楚君儀松一口氣:“既是如此,龍首叫汝過去。”
看看仙鳳,竟是一點也不怕刀劍,楚君儀真怕龍宿教壞了這孩子。

堂堂正正踏出自己家大門,有點再世為人的感覺。龍宿自嘲而笑,祖父讓他去見外商西蒙,似乎有一筆大的生意要談。
公私分明,龍宿是不會把私人感情表現在公事上的。
西蒙本是外國少爺,聽說本還有繼承的爵位,可是家道中落,少年時開始經商,後來到中原安家落戶,還娶了中原女子為妻。手下的同鄉人還有一個任性的表弟緹摩和忠實的管家威特。
聽起來此人的背景還真不簡單,龍宿暗自思量。
西蒙來到儒門談事,被安排在宮燈幃會談,他已然明瞭會遇見誰了——其實也有心見一見傳說中的疏樓少爺。
雙方乍一見,不由都暗自稱讚。生意人都是明眼的,上下一大量就差不多知曉對方有多少斤兩了。見龍宿迎上並伸出手來,竟是故鄉的禮儀。便明白一定是調查過自己了。
“西蒙先生,遠道邇來,照顧不周還請見諒。”
“哪里哪里!”西蒙的中原話說得相當好。
兩人入席。
西蒙此來是為了運一批貨物去海外,因為十分貴重,所以不敢隨便托與小型船商,其實以前也與儒門天下做過生意,便來相談。
生意上的事龍宿輕車熟駕,內容、價錢和相關事宜一一詳說,想到雙方都是大戶,以後往來恐怕會頻繁,各自退一點點也無妨,正事很快就談妥。
“下江之事,還要與林河當地漕幫打聲招呼。”龍宿最後說:“那邊不會有問題,不用擔心……”
是這樣說,以前與漕幫交涉的都是劍子,龍宿可是一點也未接觸過。
想到劍子,龍宿不經意地歎了口氣。
“疏樓公子是否有心事?”
他對劍子逃婚之事必然是有耳聞了,但他終是不知龍宿與之的關係。
“好友此舉實在是令人匪夷。”
“不提也罷!”
“此次北上,其實……”西蒙欲言又止:“其實見過那位公子!”
“汝……認識劍子?”
“生意上有過照面……”
龍宿知道劍子的人面很廣,廣到他反正是想像不能的。劍子經常出去談生意,而龍宿多少還要顧及書院。本來這樣很好的……
“汝……西蒙先生在何處見到過劍子?”
“窯上。”
窯上?不是什麼有名的地方……劍子是……
明白了,劍子南下必經窯上,而他南下……不難想像他是要去往何處了。
聖良,菩提書院。他只能去找佛劍分說。
表面上劍子與佛劍之交淡如水。但龍宿覺得其實他們的關係並不亞於自己這般的親密,加上從小至大佛劍處處於自己刁難,卻從不見他給劍子拆半句台,反而是兩人合起夥來整他為樂。一如眼前:兩人一致催促他去燒水。
“為何要是吾?”
那兩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菩提學院可不是疏樓西風,一切自給自足。要喝茶,佛劍供茶具,劍子獻手藝,什麼都沒有的人就要去燒水。
“說起來龍宿的廚藝也是久違了……”
還是認命趕快去燒水吧!不然遲了恐怕就連宵夜也要包攬了。
總之是那兩人默契得讓人嫉妒,這邊華麗無雙的跑堂只有恨得咬袖角的份。
“恐怕一會兒的茶水會帶絲絲酸意。還請大師莫怪!”劍子謙謙有禮。
“無妨!有先生天下無雙的手段不怕壓他不下去。”佛劍語帶雙關。兩人相視而笑。
想四年前,也是在此處。明月當空,三人把酒暢談。
“十年期限已到,劍子你還擔心什麼?”
“心有餘悸,心有餘悸啊!”
那短暫的相會,三人之間重逢之喜還意猶未盡,就被龍宿一場病沖得乾乾淨淨。
想起事由的曲曲折折,佛者與道者皆感慨萬分。不是那時的血性真情,何來這十年的無奈辛酸;換過來講,沒有這長久的分離與冷靜,又如何認得清自己真實的意願,幾乎辜負了一生的良心。
見過西蒙的第二天,龍宿以去漕幫為由,名正言順地與西蒙南下林河而去,實際上與之打招呼只需一封信了事。儒門天下的面子無論如何是要給的。至於其中的手續就留西蒙親自去談了,龍宿則直接去了聖良。林河與聖良非常之近,只須不到半日路程。
想到劍子就在天筆峰上,龍宿竟是一陣酸楚。
沒什麼,只是問他一句為什麼?問清了吾就走……
卻不經意,身後辟商震鞘而鳴。
劍子仙跡果然躲在菩提學院,而佛劍分說已經明瞭其中前因後果,擋住龍宿不許入內。這讓龍宿大為吃驚。
“佛劍,汝懂得什麼?讓開!”
“龍宿,枉你與劍子相知一場,怎麼不明了他的用心?”
“他有什麼用心!玩弄吾一夜然後與別的女子成親……吾是不懂!他這是什麼用心?”
佛劍皺起眉,顯然這樣言辭對他來說很是反感。
“你只覺自己委屈嗎?劍子這麼多年受的委屈你知道嗎?”
“吾不知,難道汝知?”
“我當然知道!”佛劍的回答令龍宿大吃一驚:“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反對你們這樣……”
“汝說什麼?”
“龍宿,男女之間產生愛慕是正常的。而你們同為男兒身在一起根本不會有結果。劍子是明白這其中命數,已經作出了選擇……你又何苦一意孤行,叛逆天意呢?”
天意?
“吾只求他忍一忍……”
“忍!多久?劍子忍了多少年,還要等多少年……你只能承諾卻給不了期限,龍宿,劍子也是人……”
“可是他是願意為吾忍的……吾……”
“願意是嗎?”佛劍低聲打斷:“那他為什麼要走?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原因,你只要劍子忍耐,你給過他什麼?”
一直以來都相信,劍子對自己的信任應如自己對他一般。兩人之間既是沒有身體作籌碼也會堅定不渝。
然而他錯了,他疏樓龍宿並沒有達到僅憑意志就讓劍子安心的程度。
“告訴我疏樓龍宿,我這樣到底值不值得?”
劍子的聲音如雷貫耳。
“不對!這明明不是一回事……”龍宿惱了,使勁搖搖頭:“吾要見劍子!吾要當面問他……”
“讓開!汝是出家人什麼也不懂……”
“斬除罪業,不由分說!”
“佛劍!”
一聲怒喝,辟商被氣激得出鞘半尺,珠光四射。
定睛一看,佛劍手中竟已是刃氣橫生,佛牒顯露了。
想不到居然先是兄弟反目,龍宿吃驚之餘,實在不解這是為什麼?
“佛劍分說早已與汝沒有關係,今日之事只得劍子在理。有佛劍在,疏樓龍宿便不得入菩提學院一步!”
“汝……難道汝也與劍子……”
“龍宿!休犯口業!”
龍宿氣得發抖,清響一聲,辟商上手。
一場全武行竟是在所難免:霎時間殺氣四射,周圍樹葉簌簌飄落,於風中打轉,舞於兩人身畔;刹那時劍光四起,支折莖斷牆瓦紛飛,轉眼三招已過。
“好友住手啊!”
驀然間一聲大喝,劍子躍於兩人上空,一劍劈下,意在止住兩人殺招,分開戰局。
這一劍,是正中辟商劍身。龍宿不及回轉,立時虎口一麻幾乎脫手。
這還不止,辟商劍身珍珠四散,飛舞漫天,如同一陣珠雨。
三人全愣了。
十幾年的親情、友情……怕是隨著這珍珠一般……
“劍子……汝好……”
“龍宿……”
辟商露出真身,通亮的薄刃,精骨鏤空,無一不表示著這把名家神兵的價值。
即便是劍子,也是頭一次見到。若在平日,定是忍不住誇讚兩句,然此時,寒刃刺骨,直指自己。
“劍子!此招一過,願永不再見!”
真正地傷透人心,龍宿自己又何嘗不是痛入心扉?
這一劍刺去,雖快卻心已亂,佛劍退後一步,劍子既出,何去何從只有他自己決定了。反正釋尊出遊明早才回來,讓他們今晚了斷罷了。
簡簡單單的一招,龍宿只求一個明白。眼見劍子起勢,他只需一抬手,龍宿的劍勢便會被改變。
劍子長歎一聲,終於還是托住了龍宿的劍。
“啊!”龍宿輕呼。原本被抬高的劍尖竟直奔劍子心口刺去,撤劍已然不及。手腕一抖,向下方劍刃拖過,頓時手背及小臂被拖過長長的一條。手中辟商已是與劍子穿胸而過。
“劍子!”
佛劍驚得呆住了,龍宿也無意刺他致命,竟是劍子自己調整過去,刺、托、收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龍宿則已經是完全僵住了。
辟商自劍子身後刺出,劍刃不帶一絲血跡,可見其鋒利。至於劍子,只覺一涼,根本沒有痛感。
“劍……”
“傻瓜!”劍子倒是先罵了一句,伸手扯過他的手臂,已是血流不止。
“汝才是!”
龍宿一掙,卻把劍子帶倒在地上。
“劍子!”他也腿一軟跪倒。佛劍立刻貼左掌到劍子背心緩緩輸入自己的真氣。龍宿連忙也照做,卻被劍子一把抓住手腕!
“不、不必……佛劍……”
佛劍充耳不聞。
“宿……”拉他的手到自己胸口:“永不相見……好嗎?”
“汝說……什麼?”龍宿聲音發抖:“不、不好……吾不答應……”
“劍子!劍子!”
對方已然失去了氣力,撲倒在龍宿懷裏。
“劍子——”
雙掌抵住,龍宿與佛劍拼盡了全力也要保住那最後一絲絲脈息。
若願下了天,又如何回天?山青依依,又如何依住那流逝過往?
那是承錯的情感如霜雪,揚在那迷惘的九天之上。一翩翩、一段段,在紅塵間飄飄蕩蕩。
天色黯然,四周寂靜得嚇人。
直到黎明初曉。
耗了將近七個時辰,龍宿率先堅持不住。汗水已然濕透裏外衣,手臂上的長袖也是血跡浸染。
“龍宿!你內血已虧……心志不靜,麥這樣徒耗內力,你先退開!”
“無妨……”
龍宿明白,雖然佛劍這樣說,實際上他也耗不起了。
“你聽我說……”佛劍底音發顫:“這樣下去,我們三人就全完了,劍子之傷我來撐,你去林河取一個叫造化之匙的東西回來,方能救命!”
林河……漕幫的地盤,造化之匙……江湖五大神器……能救命!
“佛劍!等吾一日,不,天黑之前……”
龍宿斂神收氣,當即飛身下山。
少頃,佛劍嘴角溢出一絲鮮紅。
“師尊……還不回來……”
正想著,一個人影姍姍來遲。正是釋尊。
龍宿沖到世外書香,借(搶)了一匹馬,飛馳而去。
世外書香的人也是經常見到他,卻從未見過他這般樣子:釵斜鬢亂汗流浹背不說,光是手臂上那一大片血跡,就夠觸目驚心的。還有那樣慌亂不堪……
定是出了大事了,馬上報告掌事!
馬蹄聲聲,龍宿早已是絕塵而去了。
陸華娥不敢怠慢,當即派人通知本家。

不到卯時,龍宿已經進入林河境內了。卻不知漕幫本部在哪!龍宿沖到碼頭。
“叫夜重生出來!”
這一聲引來全員目光。
“吾乃儒門天下疏樓龍宿,有要事找汝們幫主。”
這一句算是相當客氣了,怎奈剛才那一句給人印象太甚了。一群人圍了上來:“哎——哪兒來的毛頭小子,呦!滿漂亮的……”
“吾是儒門天下的……”
“看出來了,書生氣滿足的,小子……”一大漢走近龍宿,上下看了幾眼,他一出現,其他人都不出聲了。
“幫主的名字也是你叫的?還不下來!”他突然吼出,嚇了包括自己人在內的所有人。
“汝叫吾下馬?”龍宿驚呆了,還沒人敢對他這樣命令呢。罷了,沒時間與他辯,下就下。
“請帶吾見貴幫幫主!”
“幫主可忙嘞!哪有時間見你這小孩子?”
“只要通報……”
“儒門天下是吧!”大漢打斷他:“儒門天下了不起了,這是林河,連皇帝老子也要思量一下再走路……”
“事情緊急,後果汝擔得起嗎?”
“還沒老子擔不起的事呢!”說著伸手在龍宿臉前晃,引起了一陣哄笑。
龍宿最討厭別人在他臉前晃,因為從小長得漂亮,總有些不懷好意的人這樣做,一般來說龍宿都會……
他一把抓住大漢的手腕,轉身一蹲一架,拖腕。
大漢如碼頭工人背上的麻袋一般被扔了出去。
全場無聲。
“帶吾見貴幫主吧!”

漕幫的總舵,是比地方官的府院還要氣派了,敲開大門,好一會才出來一個人。
“右座大人!這小子要見幫主!”帶他來的人一邊解釋,一邊上了臺階湊過他耳邊耳語。
“有這樣的事?”右座驚詫不已,看向龍宿。
“吾有急事!”
“知道了!可幫主現在正在見客人,總要先來後到!”
“人命關天!吾占不了多少時間!”
右座一愣:“人命?我明白了!”他微微一笑,伸出手:“隨我來吧!”
龍宿大喜,也不客氣就往前走。
“且慢!要救人必是與造化之匙有關,請這邊來!”
“好。有勞了!”龍宿想也不想就沖他指的方向走。突然手腕被人從身後扣住。
“臭小子,多大本事就想要造化之匙!”右座准准掐在他脈門上,龍宿一時氣息不濟,差點被他拽一個跟頭。
“這小子交給我就行了,你們該忙去忙去!”
“是!”
右座把龍宿拽到一個偏院,還不肯放手。卻被龍宿用力掙脫。
“耶!真有點本事!”
正欲動手,聽一聲喝:“住手!”
只這一聲喝,右座竟真住手了。
這回這人……一個像蒼蠅一般的人,龍宿一愣:竟有人能長成這樣?
“右座大人!”
是向來人行禮,到底有多少個右座大人?
新來的人聽了大概情況,眉頭一皺:“儒門天下?”
“你是儒門天下的人!”
“疏樓龍宿!”
來人臉色頓變。
“竟是儒門的少爺!”他恨恨瞪一眼身邊人:“眼睛長哪了?”
“是!”
來人又轉向龍宿:“我是漕幫右座掌事鬼詐師,他只是替身……”
替身?長得太醜不敢出去見人?不關吾事!
“吾只要……”
“造化之匙?”鬼詐師搖搖頭:“此乃鎮幫至寶,恕不外借。”
“抱歉!”非借不可,無可商議。龍宿說著,力達指間。暴戾之氣外泄。鬼詐師心驚,忙命令替身:“去與幫主商議!”
擺明瞭就是向夜重生求援,也罷,省得吾去找。
“吾直接去與他說,省得汝們難做!”
“站住!”
龍宿剛轉身,感覺一把劍抵上背心。
眼看著,替身身影消失,龍宿心頭冒火。這一番折騰怕是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了,想到劍子命懸一線……
突然一縮身,鬼詐師再刺已然夠不著了。明顯他有耳聞儒門書劍天下的名聲,也見識過其中身手,但還是低估了龍宿。
第二劍橫掃,被龍宿先踢中手肘,有搶手奪過劍,反手一擰,正中頸上。
“啊——”慘叫一聲。
龍宿也沒想到:“不會吧!該死!”
他一刻不停,拾起鬼詐師的劍,飛身上房,連跳幾下,便找到並跟上了剛才的替身。
那人沖進一間大房子。二話不說,跳下推開嚇傻的和沒嚇傻上來阻攔的人,龍宿也進了房間。
房間燈光昏暗,屋中人明顯全愣住了。
“疏樓龍宿拜見,幫主大人!”
他總算是知道該懂禮貌了,人家畢竟是前輩,自己不但有求,還傷了人家的人。
“儒門天下的少東家?”看來是幫主的人詫異過後,靜聽了龍宿的說明。
“傷的可是劍子仙跡?”
“正是!”
劍子可以說是與汝老相識了,不會見死不救吧!
不然。
夜重生萬分為難的口氣:“抱歉!這造化之匙乃本幫……”
“鎮幫至寶?吾不是不還汝,用完就還汝!”
“少東家麥要惱,只是這造化之匙輕易用不得!”
“為何?”
“造化之匙有續命之能,但是要從使用者處吸取一定代價的……”
“什麼代價?”
“尚不知……”
“就是要命吾也給,請幫主借吾……”
“唉!從未有過借出先例……”
老混蛋磨磨嘰嘰就是不想借了,龍宿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箭步上前,揮劍直取夜重生,然對方已有防備,空手接下他的劍,轉手一敲劍身,震得龍宿手臂酸麻,傷臂已然鬆手,換另一手持劍。
“少東家內力還有待修煉啊!”
話中帶著笑意。
“那這樣呢?”說話間,龍宿棄劍,飛快點了對方胸口四大穴。
這一下出忽意料,照剛才見識到的龍宿的內力水準應該做不到……怎可能?
“內力不夠不一定要修煉才能提高,有時候,休息一會兒就可以了!”
龍宿說著,略有些喘,他的確需要休息,點穴沒有一定內力基礎,就算點中了也沒力道作用。剛才四下可謂是拼盡全力,一氣呵成。一時間還未緩過來,維持著表面的無所謂。龍宿取回劍抵在夜重生頸上:“交吾,造化之匙!”
夜重生自責大意,動彈不得暗自叫苦:“鎮幫至寶……怎可輕易交與外人?”
“夜幫主!”突然有一人出聲了,竟是一直與他們一起,自始至終旁觀的。龍宿這才發覺。望去一看:“西蒙先生……”
西蒙點頭:“疏樓公子真是叫我難做了!您這又是唱的那出?”
“劍子……”
剛才已經聽說了,西蒙抬抬手,俯身對夜重生:“夜幫主,人家是救命急用,又非借而不還……”
“先生有所不知……”夜重生忙說:“造化之匙每用一次,就要吸收天地人三方精氣十年……”
明白了,若龍宿用完歸還,勢必影響到漕幫的天地人氣,若不歸還,怕就是……
“吾收在疏樓西風,汝隨時願意都可取走……”
“少東家太強人所難了!”
“難道要吾看劍子死嗎?”龍宿大吼:“劍子與佛劍任何一個出了事,吾就平了漕幫!”
龍宿決不是嘴上說說,劍已嵌入脖頸皮膚。
“夜幫主!”西蒙覺得眼前之人簡直是頑固不化而感到好笑,想到畢竟是儒門天下財大氣粗可靠一些,便下了決心:“夜幫主!”他勸導:“好漢不吃眼前虧,疏樓公子卻是救人心切,恐怕一時情急什麼也作得出來,你們有句話,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幾經勸說與威脅,夜重生長歎三聲:“罷!罷!罷!”
“就在我懷中!”
龍宿立即去翻找,西蒙松一口氣,想想也不能壞了與這邊的關係。
“不如我來作保,以十年為借期,也望疏樓公子切勿失信……”
龍宿摸出了那小小的如水晶般的粉紅墜鏈,頓時感到心放下一半,不由感激地望了一眼西蒙:“多謝!”
“救人要緊!”
龍宿立刻拿了東西離開。趕回菩提學院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由於體力內力完全透支,龍宿甚至在上山途中跌到。
隱隱約約地,自手中傳來一股力量,傳遍全身,龍宿發現手臂的傷幾乎痊癒了,長長的傷口只剩下了幾點痕跡。
不錯!就是這種力量!但吾不需要,要給劍子……
劍子……等吾……
換了手握住造化之匙,憑剛才恢復的力氣沖到了山頂。
推開門,迎面的人竟然是……素玉。
“汝……怎在這裏……做什麼?”
“少爺?!”素玉也是驚詫萬分,突然間手中一盆熱水沖龍宿潑去。龍宿躲不及,淋了正著。
“汝……”又驚又怒。
“劍子他……是少爺刺傷的……是不是?”
竟是質問,那又怎樣?看劍就知道……
“決不能原諒!”
“汝說什麼?”
龍宿以為自己聽錯了。
隨後素玉竟以銅盆迎面打來。雖然不會武功,確實有些力氣,加上銅盆重量,龍宿以手去擋,痛不可當,盆打在他臂骨和落在地上分別發出咚的悶聲和咣的巨響。
“住手!”
是佛劍,聽到響聲扶門而出。
“佛劍,劍子他……”
“暫無礙……有師尊撐著……東西呢?”
龍宿晃了一下手欲進屋,素玉卻一手拉住:“吾不許,請不要再傷害劍子先生了!”
“素玉!”佛劍伸手扯住她:“只有龍宿能救他!”
“龍宿,現在我和師尊都是內力大損,你行不行?”
“不行也要行!”龍宿心說,驀然想起有關代價的事情,寧信其有……這種事就不能讓別人去做。想來想去,最貴重的代價不過就是生命。
就當以吾命與劍子好了。
“少爺,鳳兒有您,您有劍子先生,可素玉有誰?”
在佛劍的力迫下,素玉跌倒在門外,喃喃自語:“求您,不要把劍子先生帶走!”
素玉?難道汝……對劍子……
“龍宿!”
佛劍在叫他,別的不管,最要緊的是救人。
劍子身上,長劍已拔出,傷口也被緊緊勒住,但還是不斷滲血。龍宿心中一陣抽搐。
“快呀!”釋尊催促,老人家也滿是汗水了。
把造化之匙扣於掌間,覆上劍子傷口處,龍宿仿佛受過指點般做得得心應手,內力順掌心通過造化之匙傳入傷者體內。同時一股很強的氣把釋尊彈開。
不錯,不用自己催力,體力與體內精氣就源源不斷自覺地被吸走,如果這就是生命,請不要客氣。
“龍宿!”
仿佛是佛劍在叫他:“放手龍宿!快放手!我來!”
沒用的,哪里放得開?佛劍去拉,卻感覺扣得死死的,生拉開恐怕對兩人不行,但龍宿汗入雨下,眼見著臉色慘白起來,竟是連呼吸地力氣也沒有了。
佛劍以掌壓上龍宿雙肩,頓時察覺到對方已經氣虛到及至。可是自己也無能為力了。
龍宿身體稍稍動了一下,仰面躺到佛劍懷裏,手滑落。
“龍宿!”
“劍子先生!”
素玉飛撲過去,扶住劍子。探下鼻息。
看到素玉臉上的釋重神色。眾人都松了一口氣,佛劍發現龍宿已然失去了知覺。
自己也是眼前一黑。

一如以往天南地北的閒聊,話題不自覺的繞到了夜重生身上。還是龍宿自己提起的。
“都沒有他的消息,真是好強的生命力……說起來,造化之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七年前劍子曾帶著寶物要物歸原主,卻意外被拒絕。此物一度留在了疏樓,不久又被劍子帶走了,遠遠地跑到西佛國地界埋了起來。
龍宿你真的是對那一劍之後的事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這到底是造化之匙的作用,還是你自己潛意識的排斥呢?
即使告訴你,也要無緣由地忘記。你終是要相信自己當年親手殺了所愛的人,非要背負著自責與痛苦過這一輩子嗎?這又何苦?
我的錯……
佛劍瞥一眼劍子——當初是你擔心造化之匙不斷吸收龍宿精氣,千方百計帶走。還要放在我們菩提學院的說……幸好我當時多個心眼逼你說出了夜重生所謂的十年的秘密,不然就被牽連害慘了——現在看來這東西確實有靈性,知道怨有頭債有主,盯上了龍宿不放。(它是有靈性了,大師你太沒人性了……)
“吾記得……”龍宿若有所思。
“宿兒。”楚君儀剛好走過來:“天已晚!吾們必須下山了!”

夜重生到底怎么样了呢?

两天后,伏天搪回到林河槽帮本部,夜重生已然归来多时了。
“老大!”
“无妨!”那边一摆手:“想不到剑子仙迹会出现!”
受了那样的重创,他却看不出一点点受伤的痕迹。
“可恶,他不是十年前就死了?”想到鬼诈师之死,伏天搪气愤不已。夜重生却再一摆手:“安静!”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剑子投身道门了?还有佛剑分说……这三人……不会吧!
“难道说道宗转世了吗?”他喃喃自语,不会啊……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突然有人自黑暗中笑出声来:“那两个人,上一世可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啊!”
“是谁?”伏天搪突然手中红丝如箭,射向声音处。漕帮守卫算是森严了,竟有人能无声无息来到这里?
“啊!”那人被击中,却没有更多地反应:“好久不见了夜帮主,你的手下不认识我,难道你也不认识了吗?”
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夜重生许久发出一声低笑:“原来是汝……真是好久不见了!”


茶余饭后,插花:
本期话题:关于剧情的调整……
私心作祟,真想让宿宿和剑子在这里一举把夜重生做掉,省去了以后在他手里吃苦……但是,(泪)这是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剧情。夜重生汝还是活下去吧……还有人需要死在汝的手里呢!
龙宿:这只蟑螂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死?
(宿宿汝以后会知道……)
龙宿:为什么他好像很知道剑子一样?(不爽)
莫非剑子汝觉得在剧中墙头不够多……
汝好像主动去找过他……
剑子:你想得太多了吧!
龙宿:哼!反正吾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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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你的文章,送朵给你!] [我对你的文章有点意见,扔个给你!]
珍罗锦绣佩瑶琼,
珠圆玉润裔华风,
龙行虽有浅滩祸,
变生肘腋亦归宁,
了却前尘误加罪,
步踏江湖翻覆行,
摇云直上九万里,
龙潜在渊终腾空。
顶端 Posted: 2007-06-11 19:17 | 8 楼
te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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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贴这么多可以吗?第四章来啦

第四回 笑一生為一人笑 紅塵夢盡兩步遙

龍宿醒來已是一天后的事情,由於佛劍也是在床上躺著起不來,釋尊自到禪房靜修,能活動的人只有素玉。
龍宿半睜開眼,見一個人影。
想喝水。
他正想開口,發現那人是佛劍。
“你醒了?”
佛劍也是忍著渾身酸痛無力找水喝。
碗都是空的。一滴也沒有。
“素玉!”
龍宿生氣。卻無人搭理。
“你調教好的手下人?”佛劍似乎在嘲笑他。
龍宿撐起身子,拿過一個碗,用力摔向門。
碗倒是清脆地裂開了,人依舊無聲。
看佛劍,看自己,身上血跡斑斑與之前無異,竟是連一件衣服都沒給換。
“素……”
連罵的力氣都沒了。
這是儒門門下從沒有過的事情,素玉想是改門換派師從北極熊終於又欺師滅祖的吃了熊心成了豹子膽……
楚君儀的到來簡直如菩薩在世,龍宿與佛劍初次感受到她所散發的母性光輝。當然如果她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斥責素玉而是燒水做飯就更好了,當然後來那兄弟兩人才得知,水是燒好的,粥也是煮好了的,不過是全為劍子所為的。這實在是……
這樣的待遇,即便是楚君儀也一眼看出了端倪。
“放任自家兩位主子不管不顧……汝此後不必回儒門天下了。”
對於這樣的開除,素玉聽了卻若無其事一般。
“反正,我早已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素玉連儒門一貫秉持的音韻都不要了。
“汝……”楚君儀驚訝不已:“不想再繼續什麼?”
“當初跟隨夫人,不過是在楚王府走投無路。投身儒門受夫人多年的照顧。但我心只在劍子少爺身上,早已無心服侍小主人……”
“放肆!”龍宿不敢相信。
“是的,我會向夫人提出到疏樓服侍大公子,僅僅因為可以經常看到劍子少爺,我不懂,以伊男兒之身憑什麼可以得到劍子的全神注視。”
楚君儀歎口氣,麥說素玉不懂,連她也不明白,龍宿與劍子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僅如此,如果沒有我,儒首以及夫人又怎麼會發覺到他們這種不正常的關係呢?”
話語一出,龍宿忍不住從床榻一躍而起。
“汝竟是……”
揚起的手被佛劍一把握住。同時聽到楚君宜的呵斥:“宿兒!”
“吾就是喜歡劍子……”龍宿再把持不住矜持:“劍子也一樣!”
“是嗎?那他為什麼要走?”
“……”
只有此事,龍宿啞口無言。
“基本上……”素玉走上一步:“男人喜歡男人,就是變態……”
她突然逼近龍宿:“我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汝閉嘴……”龍宿大驚。
“那一晚什麼都沒發生……”
什麼……
“您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龍宿少爺。”
從他們進了屋,素玉就沒離開那房門半步,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有事將發生。經過聽得清清楚楚,可結果是意外的。當劍子踉蹌著從房間逃一般沖出來時,口中喃喃:“果然……還是不行……”
眼睜睜看劍子的身影消失,素玉真的很想沖上去從背後抱住他,可腳下硬是一步也挪不動,對方悲傷的眼神透出絲絲淒涼,驚得素玉渾身冰涼僵硬。
她怕,怕自己的心思表露之後,會變得和劍子一樣。
就算不明了龍宿的心思,至少劍子她是明白的。
不知多久才勉強推開龍宿房門,看著那被劍子點了睡穴而毫無自製的自家少主,素玉知道該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
離開疏樓西風,離開龍宿,離開儒門天下……因為劍子已是不會再出現於此了。
好不容易幫彼此斷下了決心。龍宿卻還不依不饒追到了聖陽。難道還要繼續自欺欺人?
“或是您期望發生了什麼事?”
若真發生了,第二天別說被悅蘭芳攔在天朝署,就連這疏樓西風你都走不出去。
“汝閉嘴!”
掄下去的手因無力被輕鬆擋下,素玉瘋了一般笑出聲:“怎麼了!還不許我說了?”
她環望四周,見楚君儀站在一邊目瞪口呆,心知正是說痛了她的鬱結。
反正已無瓜葛,事情說穿了,剛好出了自己多年來心中的苦悶之氣。
“龍宿!你實在是太漂亮,不要說在一起時間長了,就是看一眼,是人都難以錯目,但是有一點不要忘了,你終究不是女人……”
真的以為劍子和你一樣不正常嗎?
男人對男人真的會產生對女人一樣的感情嗎?
不可能……在劍子眼裏,只是被一時的迷惑而矣。
劍子沒理由為你承擔這一切,那一晚他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會……
“不是!不是……”
龍宿突然一把推開她。
“不是的!”
“那你說為什麼呢?”
“不是……”
搖著頭,一退再退。佛劍急忙上前扶住。
楚君儀竟然還沒有制止,佛劍驚異的眼神望去,正對上她如炬的目光。
漠然,迷茫……還是……
佛劍大驚,他確定自己看出了那一絲隱藏的滿足。
楚君儀,她在等,等人說出這些話警醒龍宿。所以她不會阻止素玉。
她決定了不要自己開口……該不會……
佛劍萌生了這樣一個猜測:當初之所以同意素玉到疏樓西風,就是為了讓她插進龍宿劍子之間。
無疑素玉沒有成功,但仍在另一個方面起到了意外作用。
似乎這個猜測剛一出現,立刻就在楚君儀的眼神中得到了證實。
飛快避開佛劍的目光,楚君儀閉上了眼,但馬上被佛劍的連聲驚呼打斷了掩飾。
“龍宿!龍宿!”
印入眼簾是一片豔紅,自龍宿胸前擴開,佛劍一手撐著他,另一手慌亂地擦拭著他的嘴角。
“宿兒……”
她一聲驚叫,直沖過去,卻被一個人影擋在了身前。
熟悉的白衣,立刻吸引了兩個女人的注意力。
“龍宿!”
相比別人,佛劍分說更願意把手中人交到他懷裏。
但此刻他發現自己做錯了,一抹銀紅悄然陰濕了新換的血色白衣上。
“劍子!”
儘管有造化之匙奇妙的治癒能力,劍子的傷還是過深,動作稍大創口就有破裂。他能從床上爬起來就已經相當辛苦了,只因聽見了素玉的話,掙紮著從隔壁房間跑了過來。
龍宿再次吐血,神志有些不清,冥冥中撲鼻而來混著血腥氣的梔子花香。忍不住伸手過去。
一雙纖纖玉臂環過劍子雙肩,將他緊緊摟進懷裏。事到如今,素玉已然豁出一切,下定決心無論如何再不放開深愛多年的那個人,想到心中一陣劇痛,手上再加力,生生把劍子從龍宿面前拖開。
“……呃!”扯動傷口,使劍子只是皺了皺眉。然而對於女人的執著卻無可奈何,大量的失血及重傷已經讓他無力擺脫不會武功的素玉。
“素玉!”他低聲說:“對不起,我對龍宿的感情並非你所說那樣。”
“不要說話!”
“我一直是認真的……”
“請不要說了……”
素玉淚如雨下。
“可是……我只能說……對不起……”
“不要……”
對不起,對不起……一直以來都不知道,從來都不知道,劍子仙跡註定是要負了多少女孩子的心,先是紅葉山莊的表妹,再是多年相處的素玉……只因為……
只因為我這一生的心意已經全數交給一個人了。
一個男人……
只是這個人,他究竟是不是該屬於我?
我不敢肯定……
“我要……”素玉冰冷的雙唇吻上劍子的脖頸。
“素玉!”
劍子感到背上一緊,已被素玉撐著站起來。
“龍宿能給的,我也能……他不能的,我也……”
“不要說了……”
心已意亂如麻,一向冷靜而穩重的劍子,平生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腳下任憑素玉一步一步帶他出了房間。每一步都在痛與痛之間徘徊。
離開,帶與兩個人的痛,卻是新的開始;不走,便要帶他一起再走向沒有希望的未來。
“站住!”佛劍喝道。急忙看向楚君儀,他與龍宿內耗體虛,站著都成困難,唯一能攔住素玉的只有楚君儀了。
然而,長者只是看著。
帶他走吧!離開遠遠的,叫劍子永遠麥要再回來,麥要再出現在吾面前,最起碼不要再出現在龍宿眼前。走得越遠越好,越遠……
從這一刻開始,在佛劍心中,楚君儀永遠失去了身為母親的該得到的親子之情。在之後的多少年間,楚君儀之於他只留下母子的名分及身為長輩的尊重——甚至還不如當初的師生情誼——這亦成了楚君儀一生難解的懊悔。
“劍子!”
龍宿用盡最後力氣喊出了最後一聲。

“劍子?劍子!”
誰在呼喚他的名字。
勉強睜開眼,隱約看見龍宿離開的背影。
“龍宿不要走……”
猛然從佛劍手臂中掙開就要向龍宿的方向沖過去,感覺一片溫熱從肩上泄下。
“喂!激動什麼?”佛劍相當不快。
“吾已經說麥要叫醒他了!”
龍宿轉身望過來,臉上逐漸露出笑意:“哎呀呀!真真是浪費了這杯好茶!”
“茶?”
劍子愣神的功夫,佛劍正重重把紫竹根的龍雕茶杯扣在桌上,而裏面的茶已經一點不剩地潑在他與劍子身上了。
這套茶具是龍宿上回,大概是四年前來時帶給佛劍的。
怎麼回事?剛才……是夢?
原來只是作夢,劍子暗暗松一口氣,這熟悉的噩夢,已經許久不曾作過了。轉眼間,他已經恢復了常態。
“輕一點,這回損壞了麥要在找吾賠償……” 看見佛劍手中的茶杯,龍宿相當心疼,珍珠寶石都比不上這套茶具的價值,珍藏了好幾年的東西,就在佛劍那次難得的要求中送給了他。
四年前祖父尚在世,龍宿受命到世外書香講學卻大病一場,初愈之時跑到佛劍的不解岩靜養。那一天……
“幾年前,你打壞了我的一隻碗,可不要忘記……”
事過多年,佛劍看似無意的重提,令龍宿十分意外。
“汝不是心無旁騖,怎會介意一隻小小的碗。”
“碗也有它存在的目的,無緣無故被人打破,換作你會作何想法呢?”
“碗怎麼能跟人比?”況且還是吾這樣華麗無雙的人。
“眾生平等,怎能無視這小小瓷碗呢?”
龍宿沒有心思與他理論佛理,揮揮華扇:“大不了賠汝一只好了……”
“能賠出原樣的嗎?”
“怎可能?”從躺椅上翻過身來,龍宿眯起眼看佛劍,怎麼回事?佛劍才不是這般會計較的人:“汝要怎樣?”
“已經被毀壞的過去,再怎樣用新的來代替,也不能無視它曾經已經失去的事實。”
“佛劍汝沒問題吧!”
“龍宿,來這裏之前,你都做過什麼?”
龍宿皺起眉:“還能做什麼?僅發燒就讓吾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是嗎……果然……”
佛劍失落的眼神讓龍宿誤會了,大為詫異:“汝真是貪心,難不成要吾的疏樓西風?”
“那還不如要儒門天下來得值……或者就此把你扣下……”
“要不要打包連人一起送來學院?”
越說越不象話了,儒門天下加疏樓龍宿等於菩提學院的一隻碗?
然而龍宿卻沒有說笑的意思,因為他知道,與劍子完全不同,佛劍分說從不說笑。
所以他疏樓龍宿也是認真的。
“汝若還俗,吾就離開儒門天下。”
說著撐起身子,目不轉睛盯著佛劍。
許久,佛劍歎了一口氣:“若是在六年前,你這樣決定還有意義……”
是嗎?晚了嗎?
“佛劍,吾好累……”龍宿低下頭:“吾錯了,以為有了儒門天下就會有劍子仙跡……再給吾一次機會……”
佛劍扶著他躺回躺椅上,握著他的手腕,無語中感受著他的顫抖。
機會不是沒給你,就在幾天前,他就在你身邊……重複著上一次,上上次的順序,莫名其妙一場病後醒來的你,乾乾淨淨地把近日與劍子相關的所有回憶自動抹掉,牢牢截至在自己的劍刺中劍子胸口的那一瞬間。
“好了!他已經不在了……”
說出這樣話的佛劍,眼角無奈著悲哀。劍子決然而去的背影牢牢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不要勉強他……我們都還需要時間思考。”
那時我們太小,你不肯想太遠,而我卻想得過多了。等我們長大,一切就會明白……
十年,還有四年。那時,我會再回來。
真正開始掌握儒門天下的疏樓龍宿,同時也被儒門天下束縛著……榮辱與共,生死相隨。
雖然同是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三人彼此對視的一瞬間,心中都有所波瀾。同樣一件事,龍宿因表像莫名其妙,佛劍為真相難以啟齒。劍子更是悲哀到無可奈何。
那件事的結果是佛劍討要茶具作賠償,並不在它名貴,只因它是龍宿於劍子重要的回憶。主人雖略有猶豫,但還是答應了。隨後它與紫金簫一起,留在了那間禪房。因為有一個人,經常來此看望它們。
“真是的,竟然品茶品到睡過去,好友我是否該寫個服字然後拜倒?”龍宿好氣又好笑。
“不知夢中,可有吾的身影?”
“龍宿……你明明知道……”
話未說完卻已無後文,說是盡在不言中也可。而事實上是相惜的氣氛尚未走到濃鬱,卻隱約聽見往生咒的背景音樂。
“茶酸了……”
“倒不如說是佛劍汝在泛酸吧!”
……
“年輕人啊——湊一起就是熱鬧!”釋尊感慨萬分,楚君儀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剛才還一團祥和的氣氛已經是塵煙滾滾了。
多虧了楚君儀起身告辭化解了剛剛有擴大趨勢的內鬥。佛劍當即轉身合掌授禮:“母親大人慢走!”又說給身後:“好了龍宿,明日你我都有要事,你現在下山去吧!”
“說得口氣好像吾願意在這……汝是過足了手癮了!這時才想起明天還有大典,萬一吾重傷出席不了,汝就罪過大了!!!!”
唉!想想而已……是敢怒不敢言啊!實際上一聲未出的龍宿捂著被佛牒掃到的腰,把頭別進劍子那邊。
“又沒有打到臉!”佛劍就是瞧不慣他裝柔弱的樣子。
這不是重點吧!劍子一陣冷汗,被龍宿一把拉住手臂:“這等暴力和尚實在是無情趣!劍子吾們走!”
“且慢!”佛劍喝住:“你走就好,為何劍子也走?”
“為何不走?留在這裏任汝暴力嗎?”(嗯哼!龍首注意言辭——by8cj的作者)
說實話,剛剛確實掃到颱風尾。劍子不否認自己的小心肝還在騰騰亂跳。一二三四,嚇倒沒有事。不改一貫的冷靜表情,他也看向龍宿:
“我下山去住在哪里?”我可是一直住在菩提學院的。
“當然是住世外書香……”滿口的話未說完,龍宿倒是想起了,室外書香只是茶社而並非客棧,加上此次儒門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已經是安排得滿滿的,哪有空房?自知儒家位階關係很嚴明,不能隨隨便便調換改動。
“那……”龍宿身為龍首倒是有這樣的權利:“吾叫言歆與無憂搬到一個房間去!”
“主人!”仙鳳提醒:“他們本來就在一起的!”
“哦?”
這些安排從來都是屬下操作,龍宿從不過問。他望向仙鳳。
“不可!”
仙鳳嚇一跳,如果龍宿說出讓那兩人搬進她房中睡的話,即使是主人也不可原諒,況且……
“他二人都是睡在大廳的!”
“吾災的……”鳳兒汝想多了。
龍宿思量著,終於還是沒說出口希望劍子到自己房中的話。
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言。
說不清這般執著為哪般,總覺得……
“為何吾總覺得,他不在吾身邊就會隨時離去一般……”
驀然聽到龍宿自語,仙鳳大驚,卻是偷眼向楚君儀望去。
楚君儀並沒有說什麼,但仙鳳知道她已聽見了。
儒門很重禮,是自古以來的傳統跟觀念,太重禮的儒門也就成了三教裏最麻煩的一教。其實在龍宿看來追悼緬懷在心裏就好了(天章:…宿兒汝這不孝子)。然而……
再三檢視過儀容後,龍宿抓起一旁的華麗衣裳套上身,迅速的扣好前扣,再穿上珍珠履鞋。仙鳳只是習慣性地在一旁看著:一大早叫主人起床實在不易,但只要是起來了,龍宿的效率還是相當高的。
“還有三刻鐘……”仙鳳轉口提醒。
“梳頭,梳頭!”
但畢竟主持法會這種事向來不是儒門所長,於是前儒首大祭這樣重要的日子,疏樓龍宿決定全權交給了弟弟佛劍分說主持,著三監司輔佐支持。(佛劍:說他逃避公務還不承認。)自己自開始露了個臉後就退下一旁找了個空位坐下。
眼神自覺或不自覺地開始搜尋某人身影。
沒有?!
天哪!劍子沒來!怎可能?
從昨晚被佛劍“趕”下山,到現在應該有五個時辰另三刻了。
一有了時間的範圍,思念似乎就跟著有了程度。龍宿的心更顯得浮躁了……拿起華扇,不停地扇起個沒完。這一切被楚君儀看在眼裏。
“龍首?”
“都令有何事?”
“龍首很熱嗎?吾叫人……”
“不用了!”龍宿立刻婉言,再被教母抓住開小差,只怕就不是《君商書》能解決得了的了。
看著自家兄弟端坐于前,龍宿真是羡慕得可以。佛劍的定力勻給他一半就夠了——其實沒有劍子的因素他也是沒問題的。強迫自己注意力集中在佛劍的頭上(龍宿你自找佛牒斬業是不是?),只看得眼茫茫,視花花。
唉!劍子呢?
劍子仙跡此刻正在替龍宿完成今早未完成的功課——縮在菩提學院禪房的塌鋪上會周公。感情龍宿是一睡到天亮,他可是折騰一宿沒合眼。
恍然間,有一尾蜷曲的動物,美麗的鱗片發出淡紫光芒,與燭焰之光交融。是龍,紫色的龍。
紫龍迎面而來。劍子正奇怪,紫龍卻張開嘴,一口咬在他左臂上。
劍子大叫著讓它松嘴,卻發不出聲音。龍一甩頭,生生把一條手臂扯了下來。暫態間天旋地轉。
“啊!”一聲驚叫,劍子大汗淋漓坐起身來。
真是莫名其妙的夢……
劍子當即盤腿而坐,清心吐納。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怎的腦中都脫不出那紫龍的身影,擾心亂志,盤旋頭上身側。劍子禁不住揮手驅散。
“龍傲九天不落凡塵……”釋尊的聲音悠悠傳來。
“大師!”劍子有禮。
“但落凡塵,便無回頭之路了!”
劍子驀然心悸,為何釋尊的話中字字驚心。
“還請大師指明!”
“人世間有七情六欲。六欲者,色欲、形貌欲、威儀姿態欲、言語音聲欲、細滑欲、人想欲。六欲,皆為情欲也。”
“欲在則心神俱散。然無欲者心神俱無。劍子仙跡,傾心於你的人已無力回天,是你將他留在人間。對方的欲望,你能承擔嗎?”
“大師!劍子不甚明白!”
“明不明白,因緣解開之時自然明瞭!”
釋尊的離去,空留下劍子的迷惑與不解。
推開門走出房間,迎面是朗朗乾坤,秋風的涼意緩緩帶來絲絲清醒。十年前的生死一瞬於今日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在劍子心中已是帶不起任何激動了。
那一回劍子可能是用盡了這一生的無情。素玉的執著終是在這之下被擊得粉碎。
“為什麼?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誰又能明白?
聽著女子不甘的質問,劍子無力搖頭。
素玉的欲望,龍宿的欲望。還有他自己的欲望。
當捨棄驕傲與矜持的結果換來的還是無情與無奈時,那窒息般的絕望則引導著僅剩的一點理智完成自己最後的自尊。
素玉毫不猶豫向著懸崖沖過去。
劍子一驚,伸手拉住。
“劍子!”龍宿的聲音響起。
那是切切盼著自己回頭的呼喊,只要看他一眼,只一眼……
劍子扭頭的一瞬,素玉反手環住他的腰。
“劍子啊!”
楚君儀把龍宿一把扯回,自己飛身躍上,然而即使是她也終是晚了一步。手與手的距離劃定了生與死。素玉最後的笑聲帶著劍子仙跡墜入了深崖。所幸天不絕人。他確實命不該絕,身帶著造化之匙並得到高人相救撿回了一條命。
劍子無數次想像龍宿在那時的表情。眼睜睜看自己被人拽下深淵的表情——他總是想像不出來。
想像不出龍宿哭的樣子。
三年之後他才知道:龍宿沒有哭。
從小到大,龍宿沒有為任何人流過眼淚,劍子仙跡也不例外。
那時的劍子有一點點失落。然而沒有多久,他便知了龍宿硬搶造化之匙的事。龍宿沒有為他流一滴淚,卻是為他連命都豁出去了。劍子為此登門走訪了林河。可是這一趟並沒有見到夜重生,甚至連門都沒有進去。對方也拒絕他奉還的造化之匙。所謂的造化之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器呢?
十年,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再次見到龍宿他便知道了答案。
是記憶,龍宿自拿到造化之匙後所有與劍子相關的記憶,一點不留全被抹殺了。而之後劍子每一次出現,龍宿都在驚異、喜悅與患得患失中受折磨,最後以崩潰病倒收場。
毫無辦法,劍子終於再不肯以龍宿的身體狀況為賭注繼續堅持下去了。當佛劍問他是否該放棄時,他只是搖搖頭。
十年,就等十年。
等龍宿十年,同時也是讓龍宿等他十年。
從此因緣投入方仙道門。
道法自然。
劍子已經不再求什麼了!
只求等到十年後的今天,能再次佇立於此,故地重遊。
再次聽到那儒音雅韻的一聲低喚。
“劍子!”
回過頭。
那華麗不減當初的人兒,依舊能夠珠扇輕搖,把那非實非虛似真似幻一抹淡笑,漾起頰上兩團梨渦。
“龍宿,辛苦了!”
“哪里?不過……總算結束了呢!”那人兒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怕是被教母看見,少不了一番的斥責。當然龍宿是有這方面自覺的。
“有這麼快嗎?”劍子完全不信:儒門的繁文縟節他可是深有體會,不過相信龍宿能憑著他的身份地位投機倒把倒是真的。這時看著龍宿的表情,越看越覺得自己判斷得超正確。
“耶!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哦!”那邊的人開心得用扇子對著自己狂扇。在秋高氣爽的天氣裏,看這個人穿得一層一層又一層地扇扇子,不知道的人真正給懷疑他是冷還是熱……但劍子可是另看出了門道:
“嗯~?”
他並不說破,龍宿不誠實時,手中華扇便會扇個飛快。
(這也太明顯了吧?!!!……不管了!>o<|||)
“佛劍遇到棘手的事了,要去問俠峰……希望吾能助上他一臂之力!”
“嗯~!”
太可疑了,這個謊話好像選錯了全部對象——第一,說誰都好怎麼能說是佛劍?第二,佛劍要找人幫忙也絕不會找你;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騙誰不行騙到劍子仙跡頭上……嗯~……
不能怪他,劍子在心裏對自己說:這麼多年呆在書堆裏,少年時的機敏難免會有些退化,不成書呆子已是萬幸……
“我與你們一起去!”
劍子知道自己心還是太軟了,不忍戳破他也就罷了,竟然還脫口順著他的話往下編。心中少有不安:這樣下去龍宿在佛劍那裏會不會死得很慘?
正想著,聽見佛劍的腳步聲。劍子剛一抬頭,龍宿竟然狠推他一把到屋裏,還關上了屋門。不過擋不住聲音
“佛劍,汝好快!”
“你不是更快?”
“那個……”
“說清楚,事情交與我與劍子,你回疏樓去,就這樣!”
“這也是吾儒門中事!”
“你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還是不放心我和劍子?”
“吾是儒門龍首……”
要說這番措手不及的對話中,似乎龍宿理直氣壯的成分更多一些。但給人的錯覺倒是他在想方設法:龍宿定然想好了幾步讓自己跟去成為理所當然,只可惜剛來得及在劍子這裏露個臉,就被佛劍攪局了。於是憤怒與失望溢於言表,唉!
劍子推開門走了出來。
龍宿什麼都不用講了,甩手扭頭就走。劍子一把拉住!
“佛劍好友,聽說你有事要去問俠峰?”
“嗯!”目光卻瞟向龍宿,那邊掙不脫劍子的拉扯,只得用扇掩面。
“聽起來好像是為儒門天下之事?”
“問俠峰發生了幾起血案,案發地點是無雙崖的錢莊,剛剛派人急報到天朝署。”
“吾手下出的事,吾不該去看嗎?為何大家都反對?“
佛劍微抬烏眸,與劍子對上眼光。
“劍子,你可知他是怎樣的心態?”
你麥太寵他了!這樣下去對儒門天下百害無一利。
“這正是龍宿責任心的表現,有何不可呢?”
是佛劍太絕情了!難道你願意看龍宿對著公務發牢騷的樣子?
“他一身安危關係重大,那邊情況不明,他不應該涉險……”
劍子有所不知,他若按時完成本職工作絕不會出現積案成山的情況……
“有劍子與龍宿聯手,天下何人能敵,更何況還有佛劍分說……”
這一句是龍宿搶著說的。劍子你敢否認你沒說過?被那冒火的金瞳一瞪,劍子不能否認。
也罷!講述道理外加幾番心神交匯。佛劍歎了口氣。
“既如此,有劍子龍宿相伴而行,佛劍當然求之不得……”
龍宿整張臉都藏到了扇子後面,強烈抑制住轉圈圈的衝動。
當天晚上,世外書香傳出書監司魚游水的憤憤不滿之言:“實在太不懂事了!”
路過的獨步尋花當然知道他在說誰,忍不住故意提醒:“監司大人這是在抱怨誰呢?”
“還不是花伴月和雁穿雲!只知道推卸責任!”
轉得太硬了!獨步尋花忍住笑:“他二人怎樣了?”
“明明龍首親去無雙崖,是說將儒文苑事務轉交天朝署,他們卻迅速分了門類,一個只管禮,一個隻管樂——最繁重的書教全丟到吾這裏了!!”
這些公務裏當然少不了獨步尋花所管的誇玉書院。
“真是給大人添麻煩了!”他緩緩施禮。
“哪里哪里!這是吾等應該做的!”
天哪,這真的是吾等應該做的嗎?
此時在菩提學院,一個黑影竄進了劍子仙跡的房間。
“這下可跑不掉了!”
人影發出低低的笑聲,一步步向床榻靠近,伸手向睡夢中的人。
“這句話該我說!”
本應熟睡的人突然坐起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住來人的手臂。更意外的是,他根本不是劍子仙跡,而是佛劍分說。
掙脫掉佛劍的手,他轉身就跑。佛劍卻也不追,只是大喝一聲:“站住!”
同時一聲金屬開啟的碰撞聲。
黑影立刻出於本能停住了腳步,反應過來再要跑,已經在頭上挨了一拳。
“哎呀!好友住手!”
聽到響動從隔壁趕來的劍子,進屋就看到已經交上手的兩人。不過又看見佛碟還好好地待在鞘裏,心便放下一半。
“住手了!”他上前勸架:“龍宿,你半夜來幹什麼?”
“誰保證佛劍不會半夜就溜掉,丟下吾一人?”
“佛劍是高僧,既然答應了怎會先走?……哎呀!鬆手!這是我的袖子!”劍子無奈:“再說有我在,怎麼可能丟下你?”
……好吧當我沒說……當初確實是我先走的……
“打到臉明天怎麼出門哪?”劍子失去耐心了。
“我正有此意!”佛劍一經提醒,按住身下人就是一拳。
龍宿當然不肯被動挨打,一把拽住什麼就來擋。
先被龍宿拽了一個跟頭,緊跟著挨了佛劍一拳——可千萬不要高看了劍子仙跡的修養。
反正釋尊昨天就出去雲遊了,沒十天半月不會回來……
嗯!不會回來……
要說龍宿也確實該打,到了第二天,剛一聽說嗜血者三個字他差點把口中的茶噴上對面兩人的臉。
“什麼是嗜血者?”
噗地一聲噴。仙鳳懷疑是不是這三人覺得昨晚不夠過癮,拉著言歆後退兩步保持安全距離。
龍宿佛劍齊齊地動作去擦噴到臉上的茶水,並且一致認為——劍子汝/你一定是故意的,報復昨晚挨打的事情。
“抱歉……可是……”劍子有些慌亂,忙著岔開話題:“龍宿你口口聲聲追著要去,難道還不知道去幹什麼嗎?”
“我就說了!他是要去玩的!”佛劍重重地一拍桌子,看了一眼後邊嚇一跳的兩個小的,壓下爆到嘴邊的火氣。
這不可能啊!鳳兒和言歆清楚記得昨天主人對著三監司語重心長鄭重其事的樣子:
“吾身為龍首自當要親自查處兇手,為民除害……”
他當時到底在說什麼?毫無疑問本人一定是在神遊中,實在是……真不愧是龍首。
“佛劍,到底什麼是嗜血者?”
佛劍想其實要他老老實實地回疏樓西風也很簡單,因為龍宿事實上超怕麻煩,更不願捲進什麼是非,而嗜血者之禍不但棘手,更有兇險,所以才拉上劍子同去,兩人在江湖上已是小有作為的人物了。而龍宿雖然武學修為不低,卻從沒有過任何超出儒門外的接觸,頂多是與他佛劍分說對對手。以致於那時對上夜重生,顯得莽撞又急躁。
“我說一遍,你可要聽清楚了。”佛劍希望他能知難而退,說真的如果是純粹的遊山玩水,他也不會這樣反對龍宿同去。
“顧名思義,嗜血者就是以吸食他人血液為生的人,或者說是種族更好些。相傳它們的力量遠大於常人,而且擁有常人無法獲得的異能,並且為了維持這種生存狀態,它們必須吸食鮮血。”
劍子接著說:“他們不老不死,且對傷口的愈合速度遠是我們人類的數百倍。所以即使是致命傷,在傷口還來不及危及生命時就已經癒合了。同時利用對方的鬆懈給與重創。”
原來劍子也知道了,說起來挺有道理的,可為什麼吾都不知道?
“你從小飽讀詩書,整天就知道風花雪月卻未涉過江湖,對於這樣遠久的傳說不知道是正常的……”
“剑子汝是影射吾孤陋寡聞嗎?“
佛剑可不想看他們再開始抬杠,伸手在兩人中間晃晃。把注意力吸引回正題來:“上一次嗜血者之亂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隨著他們的王者被消滅,倖存下來的突然銷聲匿跡,逐漸就被人類遺忘了。”
“不死,自愈……嗜血者怎會被消滅?”
“怕陽光!他們生於黑暗,接觸陽光就會灰飛煙滅。”
“還有麼?”
“萬物皆有弱點,即使是不死之身也有,不過他們的死穴不是常人能看出來的。”
“誰能看出?”
“有緣人!”
“真狡猾的回答。”龍宿心想: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唄!
“不要硬拼呦!”劍子直視龍宿:“一旦被咬了,最好的結果也是死路一條。”
“難道還有其他更壞的結局?”
“那就是……被同化變成嗜血者!”
“那現在嗜血者再出,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能是……王者複出……嗜血者之間是非常敏感的,相距千里也能察覺到同伴的動靜。”
“竟然有這樣的種族存在,果然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龍宿把玩著手中的煙杆,感慨萬分。
“怎樣?還要去嗎?”佛劍問到了正題,寄希望於他自己產生退意,又補充道:“這恐怕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還有可能波及到自身安危……”
切!鳳兒悄悄噘噘嘴:明明三監司也有說過同樣的問題。主人卻根本沒聽進去!還反過去說人家缺少正義感。
“去!為何不去?”龍宿在桌上一拍:“難道吾會害怕不成?”
況已經對魚游水他們說了。
“說得好!”劍子劈裏啪啦地拍起手。
佛劍想:這叫什麼事啊?
哼!吾就不信了,難道吾堂堂儒門天下龍首會害怕什麼嗜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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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罗锦绣佩瑶琼,
珠圆玉润裔华风,
龙行虽有浅滩祸,
变生肘腋亦归宁,
了却前尘误加罪,
步踏江湖翻覆行,
摇云直上九万里,
龙潜在渊终腾空。
顶端 Posted: 2007-06-11 19:22 | 9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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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問·霹靂劍龍主題論壇·古生物王道 » 疏楼梦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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