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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页主题: 05.25 [吞雪]雨霏霏 (1-10), 54F 打印 | 加为IE收藏 | 复制链接 | 收藏主题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沈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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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温馨的吞雪文。。。我要看剑雪怎么被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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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1-09-24 14:12 | 50 楼
憂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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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跟大家說聲抱歉...這個坑...拖太久了><
因此,請容我分批回覆吧
(你不會連作者的功課也要拖吧= =)

笨蛋安~
劍雪滿好拐的,只要是他信任的人
雖然在這部文裏他好像對誰都沒防備...(小雪,我對不起你,讓你多災多難)

ss991安~
劍雪跟著一蓮大師過著半出家的日子
造就了他天然呆的特質(不然也不知怎麼拗了)
螣邪出場集數太少了,這麼有個性的魔將,太早收了
所以多寫他一點

段日安~
阿吞應該是有一套海草調教計劃
與其囫圇吞棗,不如慢慢品嚐
畢竟這是大餐啊

jesses安~
我也覺得少根筋挺可愛的
雖然劍雪被阿吞吃得死死
但他狀況很多
阿吞還會被他搞得疲於奔命

風神夜月安~
酒後亂性是BL的老梗了
原諒我沒啥創意,就愛老梗(掩面)

风情安~
謝謝你喜歡
小雪很好說話的,他不在意鐵球
因為那表示他可以出來自由活動
(我又對不起小雪了,這個設定根本就當他是寵物)

恶魔小三安~
(握拳)沒錯,那句的口氣就是一副本大爺就是在玩你,太過份了
他不應該讓劍雪死的,這樣才能玩久一點啊(小雪,你不要原諒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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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5-25 00:24 | 5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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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重回故園


清早,天還矇矇亮,劃破寂靜的不是耀眼晨曦,而是接二連三的物體倒地聲、碰撞聲,一件件擺設隨著劍雪旋風般的動作鏗鏘落地。

「不見了!不見了!」

一陣接一陣的翻箱倒櫃後,經過鏡子時,劍雪愕然了。「這是誰?」他側身問向身後忙著收拾殘局的吞佛童子,被驚呆的他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連掛在臉上的淚珠都靜止不動。


廂房對門的九禍夫人第一個被騷動驚醒。「發生什麼事?」這音量倒也不輸劍雪。

不勞九禍夫人傳喚,螣邪郎和赦生童子已急急趕往事發現場。開始忙進忙出的家丁則是安靜等候差遣,沒人敢冒死一探吞佛童子所住的別院──正確來說是冒著被烤焦的危險。

兩個身影火速向事發地點奔去。

螣邪郎站在門外咕噥了幾句,他原想破門而入,又怕撞見非禮勿視的場面,只好拉高音量,在前院喊道。

「吞佛──出來!你又把人家怎樣了?真是,有些事是急不來的,不懂的就不要亂來,不是告訴你了嗎?身為新手不要嘗試高難度的動作,技術上的問題大可來問我……」明明自己也毫無經驗,說得像箇中老手。

聽不下的赦生童子正準備拿出狼煙讓老哥閉嘴,門卻幽幽蕩蕩開了。

「問你什麼?」只見吞佛童子站在門口盯著來人,眼神風平浪靜,好像有事的是這對兄弟倆。「不用大驚小怪,劍雪只是聽到今日要回蓮府,高興得過於激動,不小心打翻這個那個,辰時一到我跟他就出發,閒雜人等都不許跟來。」

到底誰吵呀?這小子有沒有搞清楚狀況?還有,說清楚閒雜人等是啥?

「辰時?這麼急?」螣邪郎朝屋內東張西望,還是不見劍雪,那麼大的騷動怎麼可能一下子全然安靜?但吞佛童子擋在門前,這是小倆口的私密天地,他也不好硬闖。

看出兄弟倆是擔心劍雪而來,吞佛童子耐著性子解釋。「劍雪只是擔心叔叔病體不支,已經安靜下來了,就這樣。」閤上門,取而代之的是凝重面色。吞佛童子輕喚坐在角落全身包裹著被褥的愛妻,回答他的只有泫然欲泣的眼。

「唉,劍雪……」不過這樣的劍雪也滿可愛的,他並不在意劍雪是男是女,但是看他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總是要陪他難過一下。




這是劍雪嫁入異度山莊後的第一次歸寧。事關異度家的顏面,九禍夫人昨日就千交待萬叮囑,務必讓劍雪風光回府。

「任總管,都打理好了嗎?」

「是的,一切遵照夫人指示。」

『劍雪受了點風寒』吞佛童子以此為由,將愛妻包得密不透風,蓮府的丫鬟和家丁則由任總管領路,亦步亦趨跟在轎子後頭。

「又睡著了?轎子應該不好睡,要不要改天再去?」其實九禍夫人是想找藉口讓劍雪多休息兩天,但礙於親家那邊已等不及見到劍雪,只好勉為其難答應。

「禍姨,沒關係的,劍雪不挑地方睡。」

「這倒也是。」打從劍雪進門第一天,新娘子在轎子裏熟睡的模樣,九禍夫人可是記憶猶新,佩服得五體投地。




就在隊伍出發不久後,九禍夫人愈想愈不對,連忙把兩個兒子叫來跟前商量。
「說實話……今天早上並沒有親眼證實劍雪安然無恙對不對?」

不愧是一家之主,莊裏果真沒有一件事逃得過娘親的法眼。螣邪郎先是點頭,然後看向赦生,收到哥哥的示意,赦生知道此時是該說出早上所見的異樣。

「娘,我們不只沒有看到劍雪,今天早上小雷還差點衝了進去,如果不是我按住牠的話……」和九禍夫人一樣,雷狼也嗅到非比尋常的氣味。

「哦──小雷嗎?」沒有主人指令,能讓雷狼暴衝的可能性只有一個──陌生人,屋裏有生人。九禍夫人閉目思忖,這些年來考驗她當家能力的事件不計其數,唯獨劍雪的事總讓她摸不著邊。

事有蹊蹺,她必須立刻採取行動。

「你們兩個立刻上路,小雷也跟著,有什麼事可以讓牠先行回報。」命令一出口,她在心裏默禱但願這次只是多慮。




     ※       ※       ※




遠遠的,一排站崗的人群中挪出一個哭哭啼啼的身影,朝他們走來。

不用指名道姓,吞佛童子一眼就知來者何人。女人都這麼會演戲嗎?真難為劍雪跟她同住一個屋簷底下這麼久。

「夫人夫人,這位就是吞佛姑爺,」丫鬟小翠第一個下馬,直奔女主人身邊。「姑爺親自護送雪少──」

「咳咳,不用妳多嘴,這種場面我一看也知,去去去,還不快點下去幫忙,來了這麼多客人,還有妳在這兒聊天嗑牙的時間嗎?」

女人才說完,敞開的大門後面走出一襲飄逸的身影,揮著羽扇,神閒氣定說道,
「吞佛,帶著劍雪,隨我來。」

收到指令,吞佛童子像得救似的,二話不說領著黑紗覆身的劍雪,小心翼翼跟在破戒僧身後。至於蓮府的當家女主人就交給長袖善舞的任沈浮作陪,他沒興致一塊兒演戲。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瘟神……女人嚥了嚥口水,僅以目光安靜相送。雖然來人架子不小,但畢竟是解除她心頭大患的恩人,禮數這事就暫時不跟他計較了。而瘟神身後那位就更別提了,相處十來年,禮數是看他心情而不是看場合會出現的東西。



「叔叔呢?」劍雪快步跟上破戒僧,口氣充滿擔憂。

「先擔心你自己吧。」收起羽扇,破戒僧轉身對吞佛童子說道,「我不想責備你,只當是天意,但──你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劍雪連聲音都變了……」不,豈止是聲音,簡直整個人都變了。

「這……意外中的意外,我也沒想到會變得如此……」是那顆藥丸的副作用嗎?他不相信,世上真有這種藥早就天下大亂了。

「那,劍雪,現在有什麼不舒服嗎?」破戒僧不懂都已進到內院了,此地已無外人,劍雪還需要矇著面紗嗎?

聞言,劍雪只是停下腳步,不知從何以對。這人自稱是他師父,但他為何印象全無?「破戒師父……一路上我很努力想了,可是……」

「還是想不起我對不對?哈,你要是想得起早就來找我了!八成是待在老妖怪身邊久了也感染到他的失憶症……無妨,邊走我邊解釋給你聽,先去看你叔叔吧,他是憂心成疾,見著你,他就痊癒了大半──」

於是破戒僧以最短字數把當年傳授劍雪武功的事說了一遍,收養劍雪的隔年,一蓮托生就帶著劍雪拜師求藝,『就當跟他玩耍吧』,這是一蓮托生的請求,而他首肯的原因無它,觀察數日,這孩子果真如一蓮托生所言,生性淡泊,不傷人,不害物,教他武功只為讓他有自保能力。問題是,小娃兒樣樣不學,件件沒興趣,除了方便他爬上爬下、追鳥逐蝶的輕功之外。

三年後,劍雪對輕功的熟稔已和他不相上下,用不著身為師父的他再施指點,之後他到各地雲遊好些年,和一蓮托生的連繫全賴魚雁往返。他沒見過長大成人後的劍雪,劍雪對他陌生也是自然。

來到叔叔休養所住的別院,感覺既熟悉又遙遠,分別數月竟像數年之久。

「叔叔……」他將手按在門上,卻不知怎麼推開。

覆上他的手,吞佛童子說道,「劍雪,我們一起進去。」

就在步入內室,看到床上躺著熟悉的人影時,劍雪忍不住熱淚盈眶,輕喚一聲叔叔。

聞聲,男子幽幽轉醒,奮力由病塌上爬起。見狀,破戒僧趕忙過去攙扶。有些遲疑的劍雪,在床邊坐下後,靦腆的揭去面紗,不安地看向四周,直到吞佛童子的大手按向他肩頭,給了他些許勇氣。

「叔叔,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擺擺手,男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安慰他,「不不,你沒事就好,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是我對不起大哥,沒有把你照顧好……」

由著劍雪和叔叔閒話家常,吞佛童子則退到一旁領訓,破戒僧很少訓人,這次實在不吐不快。不過比起享受魚水之歡的時間,這是小意思,吞佛童子私下琢磨這個代價怎麼算都划算。

「好了,劍雪,你叔叔也累了,我們晚點再來看他。」看出病人需要休息,破戒僧也說得口乾舌燥,準備離開時,男子忽然喃喃自語起來。

「幾個月不見劍雪,咱們劍雪愈來愈多愁善感,也愈來愈漂亮了……哎,我真是病糊塗了,在胡言亂語什麼……」和劍雪相處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落淚。

說完,男子躺下休息,在場三人,表情冒火的冒火,結冰的結冰,尷尬的尷尬。




晚膳過後,劍雪來到一蓮托生墳前,他有很多話想跟一蓮爺爺說,特別是和吞佛童子有關的事。原本他想獨自前來的,但吞佛童子給了非跟不可的理由。

「你不想把我介紹給你的一蓮爺爺嗎?」

說得也是,他也想讓一蓮爺爺見見吞佛童子,但是他該怎麼開口向爺爺介紹這人呢?『爺爺,他叫吞佛童子,是我的夫君……』這教他如何啟齒呢?而他的近況就是糊里糊塗嫁進異度山莊,被賦予傳承香火的重責大任,而爺爺要他去的異度魔界,連個影兒都沒問到。

「爺爺,這是吞佛童子……」簡短介紹完之後,他便把人趕去涼亭陪破戒僧師父喝茶,確定吞佛童子不會聽見他想傾吐的心聲,劍雪才放心一股腦兒把心事全盤托出。

「爺爺……對不起,我弄丟了你留給我火焰之淚,就是那塊漂亮的紅色水晶……」

「還有,今天早屒……一個晴天霹靂的意外發生了,我變成女人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幸好吞佛童子幫著我,可是我不知道還能隱瞞大家多久……」

他說了很多,包括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他有了新家人,禍姨、螣邪郎、赦生的事他也一件件向爺爺稟告。吞佛童子有些明白他的愛妻劍雪跟鳥跟魚說話的功力只不過小意思,跟墓碑暢談的功力才叫一絕。

「哈,看你眉頭深鎖是擔心劍雪在這裏說上一天一夜?」破戒僧倒是不怕,他很樂意陪伴久違的徒弟劍雪,甚至有點開懷,要是徒弟真能不眠不休騷擾躺在墓碑下的老友一夜,他會給予最大支持。

「我就開門見山直說了,除了春藥,歡觴是否有其它副作用?」吞佛童子終於找到時機道出納悶一整天的問題。

「應該沒有,藥是一蓮托生給的,他告訴我的只有這樣。怎麼,劍雪還有其它異狀嗎?」

搖搖頭,並非吞佛童子不想坦然以告,而是顧及劍雪不想讓第三人知曉此事。破戒僧是他師尊,真想說,劍雪會自己告訴他。

就在夜色籠罩大地,新月露出一彎微笑時,劍雪已開始呵欠連連。此時吞佛童子很自然的將人打橫抱起,儘管不愛穿鞋的劍雪此時並沒有光著腳丫子,到處沾泥。「劍雪,回去睡了,有話明天再說不遲。」

啊──真的變化好大,連身子都變得好柔軟!那麼他是不是該把握時機……哈!還是算了!現在的劍雪就像一碰就碎的珍貴瓷器,是無法承受他的蝕身烈火的。




就在三人離開後,草叢內也有三個影子竄動起來,與三人背道而行。在破戒僧和吞佛童子的守護範圍,確實是四下無人,但對於有著一對靈敏獸耳的螣邪郎來說,這個距離已經夠了,足夠聽見兩人交談內容。終於,事態已經發展到不得不面對的時候了,禁不住嘆聲連連的他回頭和赦生商量之後,兩人做出一致決定。

收到雷狼連夜兼程送回的家書,九禍夫人一夜無法闔眼。是她錯了嗎?含貽抱孫的美夢不是人人都能擁有,而她就是合該註定沒有的那一邊。

「唉……」

謀定而後動一向是她的好習慣,人生要是少一點時間顧前想後,多一點實際作為,就不會有那麼多無聊的遺憾了。

「小雷,辛苦你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摸摸雷狼獸,給了牠最熱切的慰勞。「下去休息吧,不用再去蓮府了。」

清晨,見雷狼獸沒回到身邊,赦生立刻明白這是九禍夫人要他們立刻返家的意思。

「不告訴吞佛他們嗎?」螣邪郎踢著腳下石子,在不遠處疊起一座小小的石塔。

「不了,反正娘親也知道我們的立場了,無論如何,我們都站在吞佛那一邊,不是嗎?」

「嗯,一起回去領罰。有心理準備嗎?」螣邪郎的笑容依舊灑脫,真不知這世上有誰能讓他失了這份從容,赦生莞爾一笑,有這麼一位哥哥,也算不壞。

順勢搭上赦生的肩,螣邪郎露出有點邪惡又不太邪惡的笑容,「既然小雷不在,就用我的坐騎趕路吧!」不給赦生思考的時間,拉著人立時上馬。

機會是不等人的,偶爾也該參考一下吞佛童子的建議,才知他所言真假,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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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火焰之淚


重回蓮府的第一晚,劍雪整夜夢囈不斷,但人並沒有醒來,吞佛童子不忍將愛妻喚醒,只是不發一語陪在床邊。

──是因為體質變化的刺激大太嗎?還是落葉歸根的感慨?

看著惡夢連連的劍雪,吞佛童子既憂心又汗顏,此刻他竟然一點忙都幫不上。

輕輕為劍雪拭汗,吞佛童子渴望擁人入懷,或許和他同衾共枕能減輕他的無助感……無奈愛妻有令,在恢復男兒身之前,不准碰他一根汗毛。唉,這是要他怎麼做才好?起身踱步,他若無其事看向圓月洞窗下的人影,又坐回床邊。

羽扇輕搖,規律的擺動未曾歇止,一如心口湧上的千頭萬緒。

「少來這套!」悶坐洞窗下的破戒僧禁不住小聲埋怨。「要不是有我在這裏守夜,這心急的傢伙早爬到劍雪床上去了吧?」

當年以為一蓮托生說的瘋話全是無關緊要,話說有哪個正常人會去記住那些荒誕不經的戲言?

什麼──?劍雪會變成女兒身?當時他笑岔了氣,不過也因此讓他特別印象深刻。

這下可好,那些戲言居然一件接一件成真了,接下來,他該怎麼辦?在歡觴之後,撇開男變女,他記得還有一件更離奇古怪的事,但究竟是什麼?哎,歲月催人老,記性變差也是該然,何況他當時以為是一蓮托生的瘋言瘋語,這能怎麼辦?

好吧,看樣子他得再跑一趟鴻蓮寺,當年一蓮托生帶著劍雪來到鴻蓮寺向他拜師求藝時,給了他兩個玉盒,一只雕龍,另一只鏤鳯,是一對兒。切!說什麼是給師父的見面禮,那個要命的歡觴不就從雕龍寶盒裏面取出的?這也算禮?就會找他麻煩!

誤交損友、誤交損友啊!一切都是這四個字而起──




歸寧第二日,送來早膳的僕役告之叔叔已喝得下湯藥,劍雪便急急忙忙起身探望。

「你再多睡一會兒,我去去就來!」耳畔傳來貼心的叮嚀。

聞言,吞佛童子不覺頓了一下。呵,他那位少根筋的愛妻變細心了。隨後,吞佛童子還是不露行蹤跟上,交待這件事,師父的命令總是大過徒弟,萬一劍雪再有個意外,破戒僧肯定饒不了他。




來到迴廊,熟悉的身影迎面而來。劍雪停下腳步,和這個將他騙進異度山莊的女人再次面對面。

女人對他露出難得的笑靨。「劍雪啊,我聽翠丫頭說你是抱病回來,這份孝心我就代你叔叔收下了。來吧,先到亭子裏坐坐,喝碗蓮子薏米粥,陪嬸嬸敍敍舊……」這女人還是老樣子,總是把重點留到最後。

他的嬸嬸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劍雪知道他非得上亭內坐上一坐,至於那碗粥喝不喝就看他的心情了。

「咱們還是開門見山吧。」擯退隨侍的婢女,女人清清喉嚨,把差人請劍雪回府的前因細說一遍。從小看劍雪長大,她深知劍雪報恩不記仇的個性,以往她那三個兒女要是佔了劍雪什麼東西,劍雪沒一次來要回去的。

事實上,這跟劍雪的記性或是個性都沒關係,而是──沒有交集。劍雪想要的,他們不是沒有就是不想要;而劍雪不想要的,他們搶著要,就這麼簡單。

「只要叔叔沒事,我就回異度山莊。」面對這女人,劍雪向來快人快語,乾脆得令對方咋舌。

「唷,可別說是我趕你回去呀!這家是大哥的家,也是你的家,你愛來便來,我能攔嗎?」捧起蓮花瓷碗,女人將可口的湯品遞給劍雪,難掩正合吾意那種欣喜。「這是你愛喝的,蓮子也是你親手種的,算是聊表一點謝意,畢竟他是我夫君,謝謝你不計前嫌……」女人聲音愈漸輕柔,府裏人多,難免隔牆有耳,防不勝防加減還是要防。

「我知道妳一直不喜歡我,但他是我叔叔……」這世上真正關心他的人並不多,明明白白就那幾個。

「唉,你能這麼想,總算他沒白疼你。對了,我對外宣稱珍珠還有個雙胞胎姊姊叫翡翠,嫁進異度家門的便是她,因為從小身體不好寄住在外地親戚家,這樣你明白對外該怎麼自處了吧?」

噗哧──翡翠?還瑪瑙咧!這名字讓劍雪差點笑出聲,這女人編故事的本領還是一樣高明。

就在劍雪揭去面紗,輕啜溫熱的湯點時,女人的眼神頓時銳利了起來。

「我說劍雪呀,你真是愈來愈漂亮了!難怪那個吞佛童子為你神魂顛倒,看他對你呵護備至的樣子就讓嬸嬸想起懷琥珀和珍珠的時候,你叔叔也是這樣子百般呵護、跟前跟後……咦,怎麼不見吞佛童子?」

不想話題移到吞佛童子身上,那會讓他更加難為情而已。劍雪將視線轉向亭外,看著新荷一株株探出水面,清芬爭出,心情還不錯的劍雪決定速戰速決,趕快喝完趕快走人,免得這女人口無遮攔下去。但是,他還來不及喝完,女人已起身走向他,探手而來──

「啊!」聽到女人一聲尖叫,吞佛童子立刻將距離拉近到十尺之內。「哎呀,真的好燙!我就說怎麼你的臉這麼紅……」

「我沒事,真的……」劍雪並非對自己額頭發出的高溫渾然不覺,實在是沒有其它地方不舒服,而且他不想這麼快被趕回異度山莊。「我先去看叔叔──」說完,人已拔腿就跑。

「奇怪,這孩子好像變了一個人……」這是兩人第一次坐下來"閒話家常",女人說不出所以然,為人母的她總希望女孩子家容貎端正秀麗,性情溫潤如玉,所以兩個女兒都以寶玉命名,奇怪的是,剛才劍雪也給她相同的感覺,是錯覺嗎?該不會她也發燒?




第五日,因叔叔病情已有起色,也能起身稍作活動,女人便催促高燒不退的劍雪返回異度山莊。

「劍雪,你叔叔的病已無大礙,不是嬸嬸趕你,先回去把身體養好,想回來,蓮府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將劍雪拉到一旁,女人小聲在他耳邊說道,「你再不回去,他的黑眼圈就不只拳頭大小啦。」吞佛童子的愛妻名號,府裏上上下下已無人不曉,口耳相傳到她這裏來了。

「嬸嬸說得是,我們今日就啟程回異度山莊吧。」看一眼吞佛童子,見他點頭,行程便這麼敲定。

「嗯,以後想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執起劍雪的手,比起自己的睡眠不足,吞佛童子更是擔憂劍雪的異狀,這幾日,劍雪的囈語現象愈來愈嚴重,睡夢中的他明明滿身大汗,還是一再喊冷,有幾次,他曾試圖喚醒劍雪,卻怎樣也喚不醒。

就這樣,劍雪也不再堅持,同意打道回府。殊不知,異度山莊已是風雲變色,先行回莊的螣赦兄弟已埃家法伺候整整三天三夜了。




     ※       ※       ※




地牢內,只有燭光、人影、長鞭,起起落落。

動手執鞭的不是別人,正是攘臂捲袖的九禍夫人。額汗點點,並不輸地上的斑斑血跡,此起彼落,聲聲不絕。

「不要以為翅膀硬了,就可以欺上瞞下、胡作妄為,你們兩個──太讓我失望了!」

「娘,我們……」赦生童子才開口一鞭就刷了下來,背上的血痕又添一條。

「住口!你們眼裏還有我這個娘嗎?」從小到大赦生什麼都與她商量,就連上回要跟螣邪郎私奔的事也沒瞞著她,雖然惹來鬧劇一場,成了莊裏一樁笑談,至少兒子沒當她是外人,而這次兄弟倆居然聯手開她這麼大一個玩笑!

「我不教訓你們,難道要等外人來教訓你們?」這些年,九禍夫人身兼慈母與嚴父二職,一手帶大兩個親生兒子,其中的寂寞辛酸鮮少外人知道,莊裏大小事都得由她裁奪,為了養活這一大家子,照料莊裏老老少少,她連告假尋夫的時間都沒有。

年年她派人尋找,年年都是音訊杳然,這世上再也無人聽聞異度魔界。

只有夜深人靜時,她才有權利思念失蹤的夫君朱武,而她除了潸然淚下也別無他法。

人間,思路最難行,望穿秋水也看不到盡頭。

但她從沒放棄希望,有一天,當朱武回來,她要他看見兩個兒子都已長大成人,而且稱讚她把他們教育得很好。這是她最大的心願,當然,要是能兒孫成群就更好了,她真的很想知道那個自命風流倜黨的夫君知道自己當了阿公會是什麼表情……

人為什麼而活呢?不就希望二字──



這日,差役來報,吞佛童子和劍雪即日返家。九禍夫人拎著鎖匙來到地牢,見狀,螣邪郎知道真正的災難才要開始。

「娘,我還受得住,劍雪的份就給我吧!」吞佛跟他一樣耐打,就不用費事擔心他了。

這個兒子跟他爹親什麼都像,打罵都沒在怕的,能困住他的只有情義二字。她比誰都明白,一進地牢,螣邪郎就出言不遜,為的是惹她動怒,將一肚子氣發到自己身上,好讓赦生少埃點鞭子,唉,這個不肖兒最不肖的地方就是處處都是朱武的影子,讓她打得好生心疼──

「我准你開口了嗎?」九禍夫人冷冷回他一句,同時為兩人解開手上鎖鍊。「起來,立刻去梳洗,然後到大廳來。」

「吞佛他們回來了?」赦生這時才驚覺處罰結束的由來,這意思是換吞佛他們了?

九禍夫人一離開,螣邪郎立刻過去扶起赦生,他真的不知該說什麼,這是赦生第一次埃鞭,那身白裏透紅的肌膚現在可真的全紅了。他真的很願意連赦生的份一起受,沒想到赦生自己招認也是共犯之一,怎樣也不肯置身事外。

「痛嗎?」螣邪郎還是忍不住說了這句廢話。

「我沒關係,你可以,吞佛可以,我也可以……」很早以前他就羨慕哥哥和義兄老是一起幹壞事,一起埃打,這次他很高興沒有被排除在外,有難同當才叫兄弟,不是嗎?

聞言,螣邪郎愣了一下,明白赦生心思的他忍不住將他抱個滿懷。「笨!我是不想你埃打才每次都只拖吞佛下水……」反正唯一的證人吞佛童子不在現場,話要怎麼說都隨他。

「好痛!」被螣邪郎抱住的地方因血汗交融引來陣陣刺痛。

「哈,你不是說不痛?來,告訴我哪裏痛,我親一個就不痛了!」

這一出口,赦生二話不說,立刻奪門而逃。開──開什麼玩笑?那不就是親吻全身的意思?

望著先逃一步的赦生背影,螣邪郎搖頭苦笑。「吞佛啊,我保護不了自己的小弟,實在丟臉!如果你保護不了自己的愛妻,就比我更丟臉吶!」他期望吞佛別像自己窩囊,可是要想從九禍夫人手裏把人救下,不比登天容易。

說到他的娘親,可是一言九鼎的女中丈夫,想要她收回成命,得有九死不悔的決心,呃──外加九條命看夠不夠用。




     ※       ※       ※




過了穿堂,登上石階,依家僕指示,吞佛童子偕同劍雪雙雙來到廳前,等候九禍夫人。

直覺山雨欲來,吞佛童子給了愛妻一些暗示。「劍雪,這情形不尋常,你有心理準備嗎?」四下不見螣邪郎和赦生,吞佛童子已猜到一二。

「該來的總是要來。」隱瞞對自己疼愛有加的九禍夫人這麼久,劍雪並不好受,遲早真相總要大白,他無法想像九禍夫人要是知道抱孫希望落空,會是何等失望!

「你們回來了!」

兩人同時轉身,來人是赦生童子,看他臉紅氣喘,舉步維艱,吞佛童子心裏一驚,正想拍肩試探,另一個身影揮手便是制止。

「別碰他,娘對他也沒手下留情。」螣邪郎這聲喝止,吞佛童子已明白這幾日兩人發生何事,立時以眼神回應。只見對方輕輕點頭,丟來一句「盡你全力保護劍雪」便拾階而上。

「全都進來!」大廳內傳來九禍夫人的沈穩喝令。四人不敢再做交談,按長幼次序魚貫進入。

九禍夫人一手扶案,一手置於身後,眉峰聳立,卻是背對著四人,靜默不語。

該說的都說了,能求的也求了,為免娘親大發雷霆,螣邪郎和赦生童子識時務的站在一旁靜觀其變。這時候就只能由吞佛童子先開口,但是為劍雪求情絕對是下策中的下策。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吞佛童子,意外的是劍雪跨出一步,雙膝一折,跪了下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起來!就算我抱孫心切,也不希望你喬裝女人來完成吾之心願,懂嗎?」口氣沒有責備,九禍夫人沒有轉身,只是陳明立場。

跪地的劍雪仍是紋風不動,身後的吞佛童子看得心焦萬分,但在得到九禍夫人允許前,擅自插話實為不智,搶著擔罪也只會為劍雪招來更重的責罰。

「你為何而來?異度山莊有你要的東西嗎?」堂堂蓮府大少爺何以下嫁同是男人的吞佛童子?沒有苦衷,至少該有不得已的原因。她得先弄清楚來龍去脈,再行發落。

此時劍雪幽幽開口了,卻只有四個字,但這四個字已足以讓九禍夫人撼然轉身。
「異──度──魔──界……」

「你說……什麼?」

「我是為了異度魔界而來,這是爺爺最後的遺言……」

正當九禍夫人準備繼續下一個問題,看到劍雪的瞬間,她全身顫慄不已,張口卻無法言語。

「劍雪,抬起頭,看著我──」口氣仍然堅定,但每個字都抖得厲害。從未見過九禍夫人如此慌亂,三個兒子一句也不敢打岔。

「不會錯的,這是火焰之淚,這個記號就跟她一模一樣……」不知何故,再也按捺不住的九禍夫人心緒激動了起來,更令人錯愕的是,她也跪了下來。

「娘──」、「禍姨──」

三人正要上前,卻遭九禍夫人制止,於是一同跪了下來。

「劍雪,你不可能是蓮府的大少爺,我都明白了,這個記號,還有你……」忽然間九禍夫人壓低音量,注視著劍雪玲瓏有致的身形,「變成女人這件事,都跟你原來的身份有關……」九禍夫人握住劍雪的雙手,說得殷殷懇切。

正當四人聽得一頭霧水,廳門再次應聲而開,來人正是破戒僧。

「夫人請起!劍雪一定會去救你夫君的──」隨著推門而入的身影,一聲允諾乍然來到。

「你是誰?如何得知接下來我要相求劍雪之事?」九禍夫人詫異問道。

「實不相瞞,當年帶走劍雪的人就是蓮府的大老爺,也是我的好友一蓮托生,唉,他真的不是有意,他真的只是迷路而已……」

嗯,幹嘛幫他解釋?原來鏤鳳玉盒所隱藏的秘密就是這件事。可以把迷路這件小事搞得夫妻分離、幼兒失怙、數百人坐困冰城,這個一蓮托生實在太罪過了,就算被在場眾人合口咒罵也是活該。

就在劍雪偕同吞佛童子離開蓮府之後,一陣沒來由的心緒激動教他串聯起所有事件,從一蓮托生收養劍雪、讓劍雪拜他為師、每年的尋梅之旅、指引劍雪進入異度山莊、歡觴事件和體質異變等,沒錯,這一切都是從『迷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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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冰雪迷宮


那時候,她天真的以為只是締親之行。

如果時間重來,她不會改變當初的決定,除了──她再也不會相信天機不可洩漏這八個字。

尤其是從劍雪最愛的一蓮爺爺口中說出的這八個字。




十五年前。

烈日當空的仲夏午後,一名男子帶著身懷六甲的妻子,妻子手裏牽著一個孩童,三人在芳草正茂的北域邊境摸索前行。

男人並不想帶著妻子走這趟遠門,距離臨盆的日子只剩三個月了,但是拗不過妻子的請求。「雪峰那麼危險,萬一……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吾也不要活了!孩子也不要活了!」一屍兩命是很有力的威脅,男人拿愛妻沒轍,難得她撒嬌兼耍賴,還是點頭允了。

其實還有一個人也想跟的,但是──

「娘,吞佛可以去,我也要去!」朱武大人好動過頭的兒子螣邪郎扯著九禍夫人的衣角抗議道。

「你看我們像是去郊遊嗎?」看在還得顧及胎教的份上,沒呼小腦袋瓜一巴掌,只瞪他一眼算不錯了。常言道慈母出敗兒,所以她教子特別有方,家法伺候頻繁,這小子也因此練就一身耐鞭耐打的強健體魄,身心皆然。




出發一個月後,隨行的家僕嚷嚷山路難行的就脫隊了三分之一。兩個月後,又因水土不服少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因不忍他們苦尋藉口,全被打發回府。

翻越幾個山頭之後,再也不見田園景物,而是屬於遊牧民族的遼闊草原,觸目所及盡是高原土丘,以及不遠處白色覆頂的雪峰。

清風送涼,即便時值仲夏,日正當中,站在光禿禿的圓頂山丘,已能感受雪峰刺骨的寒意。

「累嗎?」朱武大人握緊九禍夫人的手,深怕她有一絲勉強。

「吾沒事。」九禍夫人回給夫君一個溫暖而堅定的笑容,轉而詢問身後亦步亦趨的童子,「吞佛,還可以嗎?」

「嗯!」堅定明快的語氣自始至終不變,夫妻倆欣慰看了彼此一眼,這孩子果然夠勇敢,此行能否完成使命全看他了。

然而此行除了救人,締親一事也是大事,事關吞佛童子的終身大事。

「告訴他了嗎?」面對十來歲的孩童,九禍夫人雖然覺得言之過早,不提又不太妥當。

「沒。」朱武大人更不知怎麼開口,吞佛這孩子再怎麼早熟,也沒早到那個地步。他的生活不就習劍、跟螣邪郎打架、聆聽娘子大人長篇教誨嗎?這是要他從何說起?

「那是煬焰一族的使命,時候到了,他自然會接受。」他的結論並非推託之辭,他真心覺得什麼使命、天命,都是上一代硬套給下一代的枷鎖,要說什麼?告訴他這世界上沒有公平二字?

「說不說也不是那麼重要,這孩子責任感極重,該做的,從不用吾提醒……不過他也常有出人意表之舉呀!」例如練劍練到多次火燒自家後山,當下摸不清他的喜好,也只能從日後動向,見招拆招了。「罷了,聽說對方也才三歲,吞佛見著人家應該也只當成小妹妹……問他喜歡嗎?當你媳婦好嗎?這也不合常理……」此時,九禍夫人離抱孫心切的年紀還早,以致數日後發現對方是男孩時也沒翻案追究。

締親一事,說起來,她還居功厥偉。




   ※       ※       ※




這一晚,年幼的吞佛童子做了一個令他永生難忘的奇特異夢,就在夜宿雪峰邊境的狩獵木屋裏。

「童子,童子,屬於煬焰一族的童子,你終於來了!」輕柔的叫喚似天籟降臨,吞佛童子循聲而來,直到再無前路,才發現自己正站在雲朵圍繞的雪峰之上,觸目所及盡是白色蒼茫。

忽然,聲音由遠而近,回身,一名牽著幼兒的女子就站在枝椏扶疏的梅林前面。

那女人,有著銀瀑般的長髮,額上點著有如朱砂鮮紅的火焰印記,淒迷的身形似真似幻。「童子,你真的來了,謝謝你。」她的笑容很溫暖,神色卻有些哀傷。她低下身,輕輕的在吞佛童子額上覆上一吻。

緩緩的,她舉起右手覆在額前,口中不知唸誦什麼,忽然間風雪大作,以三人為中心,雪花疾旋而起,待女子口中誦語一停,一塊水晶自她額前脫出,風雪也停了。

「這是火焰之淚,是開啟封山結界的鑰匙,你們需要這把鑰匙才能來到這裏。」吞佛童子接過名為鑰匙的紅色水晶,這時,他忍不住細看女子一直牽著的幼童。

女子亦看著她的孩子。「他可愛嗎?」

吞佛童子點點頭,這孩子居然是睡著的!但他睡得很安詳,兩排長長的睫毛,似動非動;紅撲撲的臉蛋在吞佛童子靠近時打了一個呵欠,咯咯笑了一聲,似醒非醒。

「現在只有你能將他喚醒了。童子,你現在看到的都是幻影,其實吾並不在你眼前,也不在孩子身邊。把火焰之淚掛在孩子胸前,他自然就會醒過來。現在的他,正在霜花台等你,霜花台就位在梅林中央,火焰之淚會帶你前往……童子,吾族血脈就拜託你了。」

在她安心閤眼的容顏上,竟有一抺與世隔絕的滄涼。這份請託沉重得讓他手心發燙發麻,「啊──」猛一驚醒,手裏果然有一塊火焰形狀的水晶石。

就這樣,純白的夢境,雪色的大地,還有謎樣的女子跟沉睡的孩童,他差點以為只是做了一個怪夢而已。




翌日,推開大門,三人不約而同被眼前的景色驚訝得說不出話。昨天入夜前這裏還看得到布滿黃土、沙礫的彎曲小徑,此刻除了皚皚白雪再無所見。

想起昨晚的夢,吞佛童子立即將夢境轉述給朱武大人和九禍夫人。

吞佛童子伸出手,張開五指同時,火焰之淚在日光雲影下閃著點點星芒。

「吞佛,你遇到雪峰巫女了。」摸摸他的頭,朱武大人肯定的告訴他。很久以前,愛好遊歷四方的朱武大人也曾來到雪峰,因強行突破結界卻不幸迷失方向。當晚雪峰巫女在他的夢境現身,將一行人引出困境,救了他和伙伴的性命。

雪峰巫女出自守護雪峰的神巫一族,以聚落形式散居梅林所在的半山腰。為了維繫時序更迭,每年冬季來臨前他們必定齋戒沐浴,舉行封山祭典。之後,便將四大入口以結界封鎖,不再讓人踏進。

然而巫女祭司為了營救朱武一行人,擅離離守,違抗天命,因此詛咒臨身──從出生至今,她的孩子始終在沉睡狀態。原以為詛咒會降臨自己身上,沒想到是在她甫出世的孩子身上。歷代只會產下一子的巫女祭司,如果無法將下一代撫育成人,那麼,這世上便不會再有巫女祭司主持祭典,沒了迎雪祭典,這裏的大雪就會蔓延不止,迷惑世人的冰鏡也會應勢而生,為禍蒼生。

首當其衝的就是神巫一族,再來是雪峰居民,還有無數踏入此地的過路行旅。當死寂完全籠罩雪色天地,也會帶來永世滅絕。

望著眼前雪天一色的景致,九禍夫人若有所思說道,「我想……是因為雪峰巫女將鑰匙交出,靈力減損,大雪才會蔓延至此。」九禍夫人的猜測很接近事實,只差不知巫女祭司已香消玉隕,夢中託孤已用盡她最後的靈力。




   ※       ※       ※




「雪峰只有一處梅林,那年我們就是為了目睹寒梅泣血的奇景才會鋌而走險。看,就在那邊──」朱武大人指著生機盡藏的雪峰,在半山腰處,雲霧繚繞中若隱若現幾團黑點。

憑著片斷記憶,朱武大人來到結界附近,就在三人接近入口時,紅色水晶發亮了。原以為在火焰之淚的引路下,他們能順利找到梅林,此時九禍夫人卻說身體不適,必須先找個地方歇息調氣。

為她尋著一處可以避寒的洞穴之後,朱武大人吩咐吞佛童子留下,不可隨意走開。「你們先在此地暫歇,吾在附近探路,去去便回。」但這一去,朱武大人再也沒有回來。




「禍姨,妳怎麼了?妳很不舒服嗎?」吞佛童子看著汗涔涔的九禍夫人極為擔心,可他只是個孩子,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已有一次生育經驗的九禍夫人,大概知曉這是怎麼一回事了,是的,這是極有規律的陣痛,表示她即將臨盆,產下第二個孩子。剛才她瞞著朱武,是不想讓他擔心。

「吞佛……把那個有藍色碎花的布包拿來……如果你可以的話,想辦法折一些枯枝回來……」現在的她只能做好準備,然後祈求朱武快點回來。

應聲嗯之後,吞佛童子獨自走向洞外。從小聰慧機伶、資質過人的他,在朱武夫妻的教導下,已習得一身好輕功。他並不盲目在雪地中尋找,而是躍上山壁,從高處探尋樹木殘枝的蹤影。

不久,從雪地撿的,從樹上折的,他成功抱回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是在他走近洞穴的時候,聽見了嬰孩的大哭。

生了!禍姨生了!他急急奔向裏頭,見著地上一大灘血跡時,他嚇壞了,以為禍姨發生什麼不測,還好抱著剛出生嬰孩的九禍夫人,似乎平安無恙,還朝他揮揮手。

「禍姨!」他急急奔向前去,手上的枯枝立時散落一地。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九禍夫人摸摸他的額頭,要他不用擔心。「沒關係的,我生了,是個男孩,很像朱武,也像螣邪郎,是吧?以後你們就多了一個弟弟。」

「嗯,真的跟螣邪郎很像,只是沒有尖耳。」單刀直入的觀察逗得九禍夫人笑了。

「是啊,他沒有尖耳呢……」九禍夫人接著解釋尖耳是鬼族的象徵,但也有機率問題。

只見吞佛童子卻皺了眉頭,仍是一臉疑惑,「朱武大人也沒有尖耳……」看來遺傳尖耳的機率是很低的。

「呵!他本來是有的……但他嫌醜,在成年前自行剪掉了。你知道嗎?朱武的父親也沒有尖耳,但朱武的祖父是有的。」為了這件事,鬼族長老還禁足朱武好幾個月呢。想到這些往事,九禍夫人倍覺溫馨有趣,幸好螣邪郎沒有這種叛逆的審美觀,把一對尖耳保留下來,但她並不知曉螣邪郎是有實用性考量的──單純覺得偷聽方便而已。



就在吞佛童子忙著堆柴升火時,天色也暗了下來。

「吞佛,過來──」察覺洞外異狀,不明腳步聲紛遝而來,九禍夫人連忙喚回吞佛童子。

三人緊埃一起,吞佛童子拔出只比他矮一點點的朱厭配劍,他知道此時只有他能保護禍姨和剛出生的弟弟,謹慎的聆聽動靜。

立時,洞外出現一對對火紅獸眼,牢牢盯住三人。一聲聲令人聞風喪膽的狼嗥此起彼落,彷彿感應到危險逼近,嬰孩突然放聲大哭。

就在這群雪地猛獸衝進洞穴時,一聲更威猛更洪亮的狼嗥從洞內發出喝阻狼群前進。洞內深處乍然出現一對火紅赤目,隨即一隻貌似全身蓋滿厚毯、頭上長了兩隻角、似狼非狼的怪獸出現在他們眼前。

吞佛童子連連後退,但狼獸就像沒瞧見他們,逕自朝洞口走去,就在牠發出震天撼地的吼聲時,霎時引動天際雷響,劃空裂地而來,洞外狼群應聲而退。

就這樣,雷狼獸趴在洞口動都不動,嬰孩也停止了啼哭。

「就叫赦生吧!」九禍夫人看著強褓中的嬰孩,「你是在上天的恩寵下,僥倖逃過一劫,天赦而生,就叫赦生吧。」也希望你有更多好運,能平安回到異度山莊。剛才那麼大的騷動,朱武卻沒趕回,她無法不往壞處想──朱武已遭遇不測。




   ※       ※       ※




天明之際,洞外落下一簾由紫轉橙的曙光。

此時,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一個婦道人家,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孩,牽著一個半大不小的孩童,身後跟著一隻來路不明姑且稱之為跟班的雷狼獸。這種老弱婦孺的陣仗如何在冰雪之中闖關救人呢?她也不解。

但她可不是普通的婦道人家,她是朱武之妻,即使朱武不在了,她也會完成朱武承諾之事。

「我們走吧。」




在火焰之淚的帶領下,約莫三個時辰,三人一狼已經來到只有斷根殘枝的梅林。由俐落的切口、交錯的劍痕,她認出是朱武的劍招。

朱武來過……但是人呢?忍住悲傷,她吩咐吞佛童子快去尋索霜花台,也就是梅林中心點的位置。

翻過一個緩坡,多虧朱武將擾人視線的樹枝折損大半,吞佛童子很快就找到一如明鏡的霜花台。台上空靈淒冷,台下碎紋如畫,層層白晶琉璃下,朵朵霜花各展風姿,在天際投落的光影下,散耀璀燦光芒。

赫然,他看到而那名女子牽著的幼童就在冰層底下。「啊──是他!」吞佛童子端詳起冰晶中的小小人兒,沒錯,就是一如夢遊般走進他夢中的孩童。

是他嗎?但──該如何把火焰之淚掛在他胸前呢?這個冰層這麼厚,而且他……還在睡?

「嗯,別急,讓吾一觀。」自吞佛童子身後傳來九禍夫人沉穩的嗓音。就在吞佛童子跪地而起時,冰晶中的孩子忽然伸手雙手抵住上層冰封,像要抓住他的手。抱著赦生的她立刻恍然大悟。是,不會錯的,看著在冰晶中安然沉睡,又不時舒展四肢的幼童,她明白了──冰晶為他隔絕了天寒地凍,冰層底下猶如母腹中的羊水,這孩子脫離母體後一直在沉睡中,未曾甦醒。

「吞佛,你來自煬焰一族,煬焰族民向來與雪峰族民交好,吾聽朱武提過,你們一族負有為雪峰神巫續脈的責任……哎,你尚未成年,講這些對你太深奧了!」

吞佛童子露出不解神情,「禍姨,雪峰神巫一脈只和煬焰一族締親一事我都知曉,但為什麼是我呢?」

表情一征,九禍夫人頓了一下,原來吞佛童子比誰都清楚此行目的,連朱武問過的問題他也知道,只是他這樣子,「所以……你不願意?」

「我願意啊!為什麼不願意?他這麼可愛!」微揚的髮梢挑起,可惜還碰不到屬於他的小人兒。

幹嘛不早說!害她擔心了一下。此行雖是奉朱武之令,但這孩子甚少感情用事,總是經過理智思考才會做出抉擇;向來,螣邪郎是一副天塌了有我頂著,而吞佛童子是天塌了都不關我的事。

就在九禍夫人心中大石落定之際,握在吞佛童子手中的火焰之淚,像有意識般自他手中脫出,墜落霜花台之上。

鏘鏗一聲,台上迸射萬道霞光,一道裂痕出現後,接著第二、第三道,無數裂痕應聲而現。

「吞佛,快!」

一個旋身,吞佛童子躍至梅樹,就在冰層破裂,水柱直衝天際時,他穿越了水柱,接住甫睜開眼的幼童。

「嗯──孩子給我!」九禍夫人毫不遲疑朝幼童拍打幾下,隨即響起洪亮哭聲。「來吧,為他戴上水晶,現在雪峰一族有了傳承,朱武的承諾也兌現了……」

唉,說到朱武……人情還了,儀式也落幕了,而他──行蹤成謎,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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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5-25 00:25 | 54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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