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夜】
「梵天。」聽見鑰匙在門孔轉動的細微聲響,海殤君迅速自廚房探出頭來:「晚餐我馬上就煮好,你休息一下。」
「要幫忙嗎?」廚房裡的油鍋嗶嗶剝剝,充斥駭人的高溫,一頁書連公事包都來不及放下,就忍不住要把海殤君拉出來透氣。
「不必,」抹去手上的麵粉糊,接過公事包、海殤君將一頁書推到客廳沙發上,將報紙和電視遙控器塞進對方手裡,然後順手沒收帶有檀香、霸佔梵天項頸一整日的領帶:「你只要在沙發上坐著就好。」
「喔。」一頁書難得沒有異議,稍微梳洗過後、換上乾淨透風的居家薄衣衫,就真的看起電視來。
事實上,不管一頁書有沒有意見,今天下班後的大小事情,都是海殤君說了算——這是前幾天兩人下棋時就講好的。
最近一頁書非常忙碌,因為商場上崛起一位名叫六禍蒼龍的傢伙。
六禍曾經十年前幹下幾起重大金融犯罪,掏空了天荒不老城飯店數百億資金、甚至進行股票內線交易、暗中吞併掉長生有機食品公司的股權,事件爆發時,引起許多員工因失業、股票被套牢而走投無路,因此攜家帶眷自殺的慘劇。
在找不到確切證據讓六禍蒼龍入罪的情況下,有關當局只能任由天荒飯店財務長毘非笑出面承擔一切責任,眼睜睜看著六禍在國外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卻又無可奈何。
最近幾個月,商場上傳出風聲,說六禍蒼龍已經悄然回到台灣,準備捲土重來,身為商界領袖的一頁書對此事格外關注,連日不眠不休的工作,大前天甚至睡在公司裡,三餐也沒有好好吃過。
對梵天工作狂個性向來十分包容的海殤君,終於在三天前忍不住殺進總裁辦公室找一頁書下棋——
『要是這盤棋你輸了,這個禮拜五說什麼都要準時回家、不准加班、不准臨時有事,還有當天晚上的任何活動,我說了算——』
也幸好梵天因為公事繁雜,腦袋昏沉沉的輸了棋,不然,要換得一晚上與梵天獨處的悠閒時光還真不容易。
其實,都已經交往許久了,自己並不是那種必須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黏著情人的類型,也能夠體諒梵天愛惜下屬(儘管是像素還真那種沒事找事、惹了事就一溜煙藏龍躲起來的下屬)、事事親力親為的個性,親手煮的三餐被聽取簡報的梵天擱在一邊、等不到晚歸的梵天只好獨自就寢,這些都不是問題,但是,聽到累極的梵天連說夢話都低喃著六禍蒼龍的名字,海殤君就很有意見了。
梵天今晚雖然準時下班,但想必也是很累了吧?今天說什麼都要讓他放鬆一下,起碼要讓梵天暫時將公司拋在腦後、也暫時忘掉那隻禍龍(好吧,其實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一邊將食材裹上麵粉蛋黃糊,海殤君一邊偷覷著客廳裡情人的一舉一動。
很好,沒有偷翻公文、也沒有用手機或電腦聯絡下屬……
知道情人正在很『聽話』的看電視的海殤君,終於無聲而笑,舒緩了俊朗眉角。
***
氣候逐漸澳熱,夏天夜晚當然要吃點開胃的東西。
晚餐是海殤君向愁月偷偷學來的手打蕎麥麵,現煮的麵條過了冰水,灑上海苔絲和翠綠蔥花,沾了特製湯汁滑進嘴裡,爽口彈牙;酥酥脆脆的天婦羅,金黃色的麵衣裹著香菇、蓮藕、茄子、鮮蝦、香魚,醬料裡則掺了散發清香的蘿蔔泥,用餐的同時,還有冰冰涼涼、口感溫順的吟釀酒。
蕎麥冷麵要趁涼吃,涼度散了就失味,將裝有一份蕎麥麵的食盒遞給梵天,海殤君順道坐上沙發一同用餐,打算晚一點再來放租回來的DVD。
對於租片看電影這種休閒娛樂,梵天比較偏好有在影展得獎的藝術電影(依照海殤君的說法,藝術電影是那種『從頭到尾看完、甚至看好幾遍,你依舊不知道它在演什麼』的片子),海殤君的喜好就比較廣泛,動作片、科幻片、劇情片、愛情片……只要演員演技精湛、劇情緊湊不拖戲,海殤君都能接受。
既然夏天到了,晚上當然要看看應景的驚悚片和鬼片,不過為了顧及梵天的喜好,除了鬼片之外,自己也意思意思借了一部某某影展的最佳外語片,正想著等會兒該怎麼說服梵天享受被驚嚇的樂趣,海殤君無意間抬頭,發現梵天正看電視看的入神。
看見頻道上播的正是自己最常看的某系列布袋戲,海殤君愣了愣。
梵天並不常看布袋戲,不,更正確的說法是:梵天不喜歡布袋戲。
自從很久以前梵天下棋輸給自己、恰好看到烽火錄第25集某先天高人魂斷海鯨島,梵天對布袋戲就很排斥,更遑論像今日這樣看布袋戲看的這麼聚精會神了。
定了定神,海殤君勉強跟上電視裡的劇情。
故事中,西漠勢力龐大的妖邪組織派了十七萬魔魘大軍打算一舉攻下中原,擊不倒打不死的腐屍散發惡臭瘴氣,被攻擊的無辜百姓也成為行屍走肉,再無自主意識,彷彿惡靈古堡活死人的翻版。
再一瞥,容貌端麗莊嚴的梵天竟對有魔魘兵的橋段看的目不轉睛。
終於等到廣告時段,趁頻道大肆宣傳吃麵包加購象棋、吃泡麵加購公仔的商品訊息,海殤君忍不住開口:
「梵天。」
「嗯?」一邊含糊不清地應聲,一頁書細細咀嚼蔬菜天婦羅的清爽滋味,順手將葷的天婦羅通通準確夾進海殤君碗裡。
皺著眉頭將炸蝦和香魚夾回給梵天,鄭重表明『本人掌廚、謝絕偏食』的立場,電視恰好重新切回布袋戲,海殤君指著咿咿唔唔緩慢前進的魔魘軍:「你……喜歡恐怖片?」
「沒有啊。」因為偏食而有些心虛的一頁書將炸蝦咬的喀啦喀啦響,又輕輕啜了一口清酒才回答。
「咳,可是你看的很專心。」
「喔,我是在看同一個畫面裡,相同的魔魘出現了幾次。」一頁書緩緩道出完全出乎海殤君意料之外的理由。「海殤,你除了玩具研發,也有在做電玩和動畫,我問你,布袋戲人海戰術的橋段其實只有幾隻木偶去拍,然後畫面複製重組、做出人很多的樣子,是這樣嗎?」
「呃、是啊……」微微笑著回答情人的疑問,海殤君內心卻泛起不小的失落感——
唉呀,看來,梵天並不是喜歡恐怖片、也不害怕那些魑魅魍魎;那麼,今晚的計畫……
經過幾番思量,最後送入DVD播放器裡的光碟,仍舊是梵天所喜愛的最佳外語片。
影片播出十分鐘,對藝術電影興趣缺缺的海殤君,已不知不覺將注意力放到一旁的梵天身上。
因為連日來超時工作、加上不勝酒力的緣故,進入熟睡狀態的梵天的腦袋,就這樣緩緩倚在自己身旁,沒有說出任何夢話,只是發出均勻沉穩的呼吸。
幾乎是微微側首,鼻尖就能觸碰到梵天柔軟髮絲的距離;視線稍稍下移,就會瞥見麻織衣料下,弧度流暢、色澤溫潤的項頸。
……無可言喻的親暱。
海殤君先前的失落感瞬間一掃而空。
雖然無法利用恐怖片讓梵天嚇的主動縮進自己懷裡,但是,這樣的結果也不算太壞……
按下靜音鍵,並將螢幕亮度轉暗,海殤君的手臂堅定而理所當然地環住對方,在涼風習習的夏夜裡,與梵天頭靠著頭、肩並著肩,闔眼睡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好了,大家老實說,
有沒有那種會故意拉著情人去看殺人魔或是驚悚片、
然後自己看對方飽受驚嚇,暗爽在心的人?
快承認~~
(眾:誰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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