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迟到的七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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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谁，对任何事情的忍耐总都是有个极限的。
即使明知在这样的日子吵架是件多么扫兴的事情，但是在看腻了一整天对方兴致缺缺，意兴阑珊的表现后，谈无欲终究是不满的呵斥出声：“素还真，你是够了没？”
对方却一副才回过神的样子转过头来眨巴两下眼睛，百般不解模样的道：“无欲，你在说什么呀？”
当他装傻充楞，谈无欲不客气的指指天色中一带星河：“你自己说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素还真回答得倒也是干脆利落：“七夕呀。”不然昨天到现在做糕饼，备香案的忙活一天，还放了阿屈和青衣宫主回娘家是做什么？
谈无欲冷冷道“原来你还知道今天是七夕吗？”
难得的一个七夕，屈大伉俪回门，云渡山大神更是特别开恩，提前到心筑情巢、天地门、水月两忘轩等打过招呼，琉璃仙境今日闭门谢客，任何人连他自己都一概免入。
正当他为两人难得的一个清净日子加额称庆，可正主儿倒反而给自己玩起了消极抗议，从早到晚话没三句，懒懒散散，真叫一个辜负佳期与良辰。
好端端无欲在气个什么？
见他冷眉斜挑，凤眸光寒的样子，素还真先是有些奇怪，但他本是水晶心肝，玻璃肚肠，微一转念，已经懂了他心思。
在心头暗责自己粗心大意，冷落爱侣。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一脸的怅然失落，轻声道：“今日七夕，等下人人都要去放灯，一定热闹得紧呢，无欲。”
谈无欲奇怪的道：“想看又没人拦你。”
琉璃仙境地势绝佳，位置又高，山门处赏灯用的小几、茶点他老早就准备完全，就只等与他悠闲相坐，共赏那光辉洒落，的烁星汉的盛景。
素还真抬头看看他，欲吞还吐的轻道一声：“吾也知道你准备好了，就咱们俩看灯就是……”
说到这里，却又侧过头去，再没了下文。
听出他弦外有音，谈无欲想了想，眼中光芒略暗：“你想到街上看灯去？”
素还真顿时眉开眼笑，却将个脑袋摇得拨浪鼓也似的连声道：“怎么会？那里吵得紧，别碍了咱们清净。”
谈无欲冷哼一声，拂袖起身，径直往里屋走去。
“无欲，你别气，吾不去街上玩了，留在仙境陪你就是。”
以为他当真着恼，素还真慌了神，没口子赔罪，却听得里屋中冷冷一声传来：“还不去换装？吾可不想走在街上没三步就被一大堆人拦着，素神人救命，谈才子帮忙的扰了兴致。”
顿时听得素还真一声欢呼，奔回自己房中准备更衣外出，另一头又响起谈无欲叮咛：“卧云或是水莲的模样你自己选一个吧，白发人走在街上终是太扎眼了些。”
“劣者知道了。”
“还有还有，警告你不许和上次胡闹一样把樵老给我放出来。”
“知道啦。”
“还有，那个百练生你也给我收着。”
“……哦。”
“我再想想……对了，笔刀砚城冷非颜你确定送走了吧？”
“无欲，要黑发的话……灵啸月可以么？”这是某人无辜至极的微笑声。
“……你有本事给我放出来，我今儿晚上就把你拎去不解崖让续缘叫你娘。”这是某人压抑到发寒的冷笑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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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工夫，整装完毕的两人大厅中聚首，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是黑发乌眉的翩翩少年公子模样。
细看对方衣饰，素还真玉环束发，月白袍子，衣摆上绣着精致的月桂暗纹滚边。谈无欲天青绸衫，不假修点，满头长发一条丝绦随意系了拢在脑后，隐约却见尾端处缀了几朵小小莲花。
两人看得真切，顿时心情大好，素还真笑嘻嘻挽了他手刚想说要走，却被谈无欲反拉住按在椅子上坐了，变戏法般不晓得哪里拿了只眉笔出来：“别动，吾替你将眉毛画画，遮住这眉型，别露馅了才糟糕。”
知道自己这双漩眉世上少有，素还真也就由了他摆弄：“亏了你细心……哎，不对，这眉笔你是打哪里来的？”
换得脑门上爆栗一记：“到青衣宫主房中借的，你想到哪里去？”
素还真微微一笑，长睫微阖不再动弹。烛火摇动，衬了他玉色面庞，眼波浅流。嘴角一抹浅笑，当真是说不出的安静柔和。带着莲香的呼吸，不休的拂在谈无欲面上。
谈无欲暗赞一声，心道：“人说画眉之乐，也不过如此光景了吧？”
收了心猿意马，轻轻提起笔来，落在那最上乘的丝绒宣纸也无法与之比拟的肌肤上。
片刻之后……
“喂喂喂，素还真，都叫你别乱动了，吾不好画。”
“好痛，你都不会轻些么……哎哟，这是额头不是画布好不好？”
“都叫你不要动呀，看吧看吧，又画错了，擦掉重来。”
“我说你到底会不会画啊？谈无欲……啊啊~~~痛、痛痛死我了~~~”
“……你眉毛会不会长太怪了点？”
“谈无欲！你什么意思给吾说清楚？”
“哪里有说错？不是一边高就是一边低，要不就一边粗一边细，怎么这么难画？”
“怎么不说你自己手太笨？一件容易小事，也能弄这么麻烦？”
“容易？容易你有本事自己给我来画看看。”
“自己来就自己来，怕你不成，拿来！”
“吾就看你能画成个什么样……哈哈哈哈……吾说还真啊，什么时候可两条蚯蚓爬你额头上去了你都不知道？”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哈哈，谁笨？谁笨？素还真就你还好意思笑我？”
“可恶！吾就不信今天弄不好这两条眉毛？”
“哎哎哎，先别画，没看到眉笔都秃了么？怎么用？”
“哦，先找刀子削细点好了……”
“……素还真，你有见过有人拿飞刀削眉笔的么？”
“这、这、这总比你手上拿的凤流象话点吧？”
看来，无论何时，琉璃仙境只要有这两人，照样可以活力百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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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证明即使名动天下的日月才子也有奈何不得的事物，而且那事物往往还小得实在不打眼。
画短了削，削短了画，眼看好好一只眉笔给两人折腾得剩下半寸不到长短。而素还真额头也是一片红肿，两人终究只得认栽，将素还真额前刘海梳拢下来盖住眉毛额头作数。
只是他本就生得浓眉大眼，面庞柔润。平日莲冠雪发倒还不显，这一看上去却比谈无欲的冷冽清傲生生小了几岁。
（请想象黑发剑者拿下眼罩和水莲宝宝站在一起的样子，口黑口黑。）
眼见对方唇边那副你心知，我肚明的得意微笑，素还真只恨得牙痒，却又发作不得。
当一路行到城中，见了那片熙攘热闹，满目琳琅，这点不愉快瞬间已飞去了九重天外，因为还没到放灯时分，两人便并肩寻各色有趣铺子，买些小玩意寻欢。
城中到处悬碧挂红，宛如不夜。
行人川流不息，街道两旁的摊贩，堆满了应节的乞巧果子、针线包等物品。一时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一时童心大发，大包小包的买了堆冰蓼花、到口酥、乞巧果子的零食吃得有趣。却见周围几个孩童眼巴巴的瞧着两人，眼馋得小狗儿一般。两人不由看得发笑，招手唤了孩童们过来将手中零食分发干净，顿时逗得那些孩子欢声雷动，谈无欲见他们吃得开心，索性又折回去买了一堆再分给他们。
分完零食，却见素还真人凑在一个卖胭脂水粉、发簪首饰的小摊前埋首似乎选什么东西。
谈无欲赶了过去，看着他手中拿着几只眉笔选得十分仔细专注，又惊又奇的脱口道：“你可别是真打算今天晚上把灵啸月放出来吧？”
素还真白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眉笔：“不用买一枝回去赔给宫主吗？”
这才想起青衣宫主好好一枝眉笔给自己两人糟蹋掉的事情，谈无欲笑了声：“我倒忘了。”便挤过去与他一起挑选。
只是两人毕生哪里与这些个花儿啊粉儿啊的打过交道？不晓得怎么选，自然只好找那老板问意见。
生意人眼光何等精乖？那老板眼见两人衣物都丽，晓得是出手阔绰的主，鼓起如簧巧舌一通吹捧。到末了两人被他一通鼓吹，糊里糊涂什么胭脂水粉、发簪花黄的买了一大堆，做足了冤大头。
挑选得正起劲，素还真眼光忽落在一对黑白布偶兔子上。那两只兔子都是手工缝制。歪着脑袋，手上捧着捣药杵盅药，显然是取月兔捣药典故。只是样子十分灵动可爱，栩栩如生，与一般的布偶大是不同。
素还真看得有趣，顺手抓过那黑兔子在谈无欲面前晃啊晃的，笑眯眯打趣道：“还不带了回去捣药么？月才子？”
谈无欲一把推开他手，口中一声惊呼，拿过那白兔子捧在手中，焦急万分的道：“哎呀老板！你怎么把我同门也拿来卖？”一边说，一边眼光若有若无的朝素还真瞟去。
素还真取笑谈无欲月才子带玉兔捣药，老板不晓得来由出处，所以还没什么。只是眼下素还真给谈无欲这一席话气得鼓眼挑眉，又加一身白衣，那样子倒真与谈无欲手里的白兔子颇有几分神似，不觉按捺不住“扑哧”声喷笑出来。
趁着素还真目瞪口呆之机，谈无欲长笑一声，手疾眼快的抓过所买物品，连那对兔子一起丢下锭银子转身便走，口中笑道：“同门的，卖别人不如卖了给吾吧。”
素还真哭笑不得，喝了声：“吾饶不了你。”拔腿欲追上他算帐，可刚刚奔了几步，突然又折了方向，往大街另一边奔去。
谈无欲虽然不解，依旧跟着赶了上去，眼见街尾处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人群中隐约有呼喝争吵声响起。
见他跟来，素还真凑上，指了指人堆方向：“你看，是不是小缘在那里义诊？”
与他一起挤入人堆，果然见得人群中心一个熟悉的蓝衣黑发青年站在正中，身边一张桌子上压着书写“赠药”二字的横幅。
素还真满心不悦的咕哝一声：“那和尚有没有搞错？今天这个日子居然还让小缘出来义诊？”
你有资格说人家吗？
在心底默默的小小腹诽一下自己全无自觉的宝贝师兄，谈无欲往素续缘方向做个眼色，轻声道：“重点不在这里吧？好象有人在找小缘麻烦呢。”
人群中素续缘看着面前一个黑铁塔般杵在自己面前的大汉，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儒雅道：“这位大爷，在下当真不是故意推搪。今日在此地施医，本是义诊，在下自己非但不收半文，还要倒贴药钱，又哪里来的银子孝敬阁下保护费呢？”
那大汉往地上重重的“唾”了一口：“你小子当大爷是傻子啊？这世界上哪来这样好事？”
旁边几个刚接受过续缘帮助的患者担心这好心青年，出声道：“是真的，这位公子他真是没有收我们半文呀。”
“是啊是啊，这位素大夫在我们这里赠医施药不是一次两次，没有一次要过大家钱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想要为续缘解释，那大汉哪里肯听，大吼一声：“老子耳朵不好，你们谁要说，给老子站到面前来讲！”
他个头高出续缘两个头有余，周身肌肉坟起，这一吼声如洪钟，显然还是个练家子出身，众人虽然还有心帮助续缘，但也不敢再作声响。
那大汉见再没人出声反驳他，面上更是得意，捏起个醋钵大的拳头在续缘面前晃了晃，笑道：“小子告诉你，识相的赶紧把孝敬银子拿出来。要晓得大爷的胳臂可比你的大腿都粗。”
素续缘微微一笑，依旧柔声一字字道：“在下从来没否认大爷的胳臂比我的大腿粗啊。”
围观众人听到这里，看着续缘的骨骼清秀纤细，再看看那大汉膀粗腰圆的个头。不由都是忍俊不住，阵阵嗤笑声此起彼伏。笑过之后，却又大多忍不住担忧续缘：“你这少年人真是不怕死吗？这么惹恼这黑霸王，他怎么饶得过你？”
那大汉莫名其妙成了大伙笑柄，气得顿时血气上冲，好好一张黑脸涨得猪肝似的，抡起拳头便要朝续缘面上砸下。突然又顿住，瞧着续缘文秀模样，眼中泛起邪光，嘿嘿笑道：“真没银子也好说，大爷我其实好说话得紧，来来来，我和你到旁边说话去。”
嘴里说着，伸手便要不三不四的去拉续缘。
眼见自己宝贝独子被人当街为难调戏，名满天下的日月才子全没半分出手相助之心也都罢了，居然还对望一眼，口中没心没肺的齐声数数：“一、二、三……”
三字刚落，两人同时伸出手去，默契十足的为对方捂住耳朵。
下一秒便见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所有人头顶划过。
松开捂住彼此耳朵的手，素还真侧耳倾听：“怪了，怎么没听到往生咒响人就飞出去了？”
谈无欲往一个护在续缘身前的银色身影驽了驽嘴：“因为来的是修罗。”难怪一切过场全部省下，直接进入最终步骤就是了。
素还真煞有介事的目测了一下那大汉飞出的距离，满意的道：“有没有觉得自从和小缘在一起之后，连修罗的脾气都变得好了很多？”
谈无欲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不错，居然只飞出了二十丈呢。”再看了看素还真满目的得色，拱拳道：“总之家学渊源，虎父无犬子可以了吧。素闲人，谈某甘拜下风可好？”
素还真嘻嘻一笑：“客气客气，好说好说。”嘴里叫着客气，下巴抬得可高了。
[ 此贴被上官星迹在2007-09-09 09:27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