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傍晚，地上拉長的身影，龍宿回來了。
龍宿站在劍子前面，卻沒有靠得很近。劍子抬頭看他，兩人對峙著。
龍宿咬咬唇，最終還是先開了口。
“是吾錯。”
劍子看著龍宿，龍宿撇過頭。良久。
“邪影我已葬下。”
“恩。”龍宿輕點頭。
隨即是沉默，尷尬的沉默。
“下一步，作何打算？”
“還能怎樣？”劍子低頭撥火，“等吧。”
“等？等到何事？”
“還有三天，不就是約定的七日么。”
“汝打算那時去？”
“不錯。”
“那不是自投羅網？”
劍子抬頭端詳了龍宿一會。
“怎么不坐過來？”
“啊？哦。”龍宿坐下，但是還是沒有挨近。
“的確是自投羅網，但是好歹，他們主動把網打開讓我進，豈不是比自己找入口方便多了？”
“汝真這樣決定？”
“當然，但是，我不希望你去。”
“不行，吾要去。”
“唉——”劍子嘆了聲氣“你知道，此去兇險——”
“所以吾更要去!.”
劍子好像有些無可奈何。
“你要去就去吧。”
龍宿點點頭，隨即，好像突然想到什麽，有些試探的問。
“只有吾們兩人？”
“不然還有誰？怎么這么說？”
“啊，沒，沒什麽。”
三天中，劍子只是自行調息，龍宿也不怎么說話。劍子有時會發呆，思緒飄很遠的樣子。
三日後
“真的要去？”
“不然怎樣？”
“汝有信心脫身？”
“無。”
“那——”
“總要試試的，以你我功夫，打不過，跑還是可以的。”
“不好笑。”
這樣說了，兩人還是去了。
這次從正門進入就可以了，因為對方正門戶大開的等著。那個賭場門口沒有什麽人，可是誰又能想到四周藏了多少呢？
劍子目不斜視，大模大樣走進去，龍宿在後面跟著。這次沒人帶路，也不需要人帶路，所有關口都敞開，只是不知出來時，是否還能敞開著啊。
劍子進入里中，裡面都算是熟人了。
“沒想到你真的敢來。”上次壓著蘭漪的佝僂老頭，這次仿佛身板也直了。
“你們若想不到，就不會在這等著了。”劍子苦笑。
“只是不敢相信，真的有這么蠢的人。”
“劍子仙跡，一向是個傻瓜。”
“哈，那你想怎么做？”
“你們又想怎么做？”
“這個，就要看你了。”
“看我？”
“不錯，看你是否合作。”
“合作什麽？”
“當然是乖乖束手就擒。”
“你們認為我會么？”
“你不會。”
“那，還談什麽？”
已是僵局，氣氛霎時緊張。
“我要帶他走。”劍子看著蘭漪。
“哈，看你本事了。”
“我本事一向不差。”
話音剛落，劍子動了。劍子步法奇特，竟是閃電般迅速，掠到蘭漪面前，抓住。眾人只覺來去一陣風般，再看清時，劍子已回到原處。蘭漪已在劍子懷中。
眾人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呵，本事果然不差，可惜，你們走不出這個門。”
“總也要試試看嘛。”劍子表情輕鬆。“也許——”
突然，劍子把蘭漪一拋，蘭漪身子騰空，反身一躍，穩穩站好。
劍子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蘭漪，一手捂胸，一手掩著嘴。
“劍子！”龍宿沖到劍子身邊。
劍子把手緩緩放下，一開口，卻是嘴角滴紅。
“為什麽？”平靜中似隱藏了波濤洶涌。
“你對我們來說，很有用。”蘭漪好像有些猶豫，“抱歉，我們一定要擒住你，不計代價。”
“你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我？”
“不錯，所以，你不要再反抗了，我們勢在必得。”蘭漪硬是別過頭，不看劍子。
“劍子，汝怎樣了？”龍宿很著急的詢問。
劍子盯著蘭漪看，蘭漪不敢回視。
“放心，他功力有限，這一掌，還不能把我怎樣。”
“是么？”龍宿伸手好像想去扶住劍子“這樣——真是太遺憾了！”
龍宿突然一掌轟向劍子命門，掌勢強勁，又急又猛。沒人想到，龍宿居然會對劍子出手！這一掌貼上，劍子再難翻身！
誰料，劍子一轉身，一手迅速伸出，貼上龍宿的手腕，兩下翻轉，借力化力，撥開龍宿手腕，身子一側，另一手拍向龍宿胸口。這一掌勁力非常，龍宿立時身體飛出，重重墜地。倒地后，艱難撐起身子，大口大口嘔血，手指著劍子，不住顫著。
眾人驚詫。
“你居然對龍宿出手？”蘭漪也萬萬沒有想到。
再看劍子，神情悠然，哪裡有剛才被蘭漪出賣的痛苦之色。手一抬，把嘴角血跡擦掉。轉向地上的龍宿。
“驚訝么？”
“汝，汝居然對吾也下得了手？”
“為何下不了手？”劍子笑了“你又不是疏樓龍宿。”
“什麽？”地上的龍宿臉色大變。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所以我一直等著你出手。”劍子背過手，笑得高深莫測。
那人知已敗露，臉陣紅陣白，但是心又有不甘。
“你從何看出？我自認我的易容之術，已經是天衣無縫。”那人恨恨的說。
“從我第一眼見你我就知道你不是。”
“為何？”
“因為——”劍子拖長聲音，身子轉了一個圈，手把那面皮一掀“吾才是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
這一回頭，可不是就那耀人眼花的龍宿！
龍宿上前兩步，在大家都為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一手撕下了地上的龍宿的面具。
“原來是汝。”龍宿了然“吾們見過，廟裡見過一次，上次再這間屋子，因為賭注無意義，被殺掉的也是汝。果然，只是詐死。”
“你，你——”眾人驚得不輕。
“吾不是該死了？”
“不錯，你不是該死了？”
“吾若是死了，還能在這么？”
“你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地上之人轉頭怒視一直在旁邊站在的老得掉渣的老頭。
“是死了，不過死的不是吾啊”龍宿頗為惋惜的說。
“難道——”
“被吾殺了。”
“那他也不是本人？”
“自然不是。”
“是誰？”
龍宿笑而不語。
那人似是懊惱萬分，狠狠握拳。
“這么說，那日我回去，見到的就一直是你？”
“不錯，一直是吾。”
“你和劍子沒有翻臉？”
“吾怎么會和他翻臉？”
“劍子傷心遷怒是假的？你們都是演戲？”
“就是這樣。”
“原來從頭到尾是你和劍子串通！”
“串通……這話實在不好聽啊，雖然事實如此。”
“那，劍子人呢？”
“他嘛——吾在，自然就有他。”龍宿眼光看向門口。
在場的人一聽劍子也在，緊張的看著門口。可是，等了一會，沒有人出現，龍宿也皺了皺眉。
“哈哈哈，原來是虛張聲勢。”那人笑得大聲，意為鼓勵眾人，不要被龍宿嚇倒“我的確沒料到你二人此計，但是今日，你也別想活著離開！外面我早已做好埋伏，即使劍子出現，你們也必死無疑!”
“可惜，他們現在都動不了了。”突來的聲音，把眾人視線引到門口，那溫潤嗓音，不是劍子是誰！
“汝又來遲了，害吾差點丟臉！”龍宿埋怨道。
“抱歉抱歉。”見龍宿好端端站著，劍子也放了心，語氣又不正經起來“不能怪我啊，我是很快了，是你那些部下磨磨蹭蹭的。”
“汝叫了哪幾隊人來？”
“三個令使率部前來，外面埋伏的人，已經解決了。”
“他們之前還不是汝部下，他們磨蹭，是汝管教不好。”
“呃……”
“你從何事開始懷疑我？”蘭漪出聲了，卻是出奇的平靜。
“這……”劍子這才看蘭漪“一開始所有事情都很奇怪，我也沒有什麽頭緒，直到知道你是曦日一族族長之子。”
“我說的是真的，曦日族真的發生內亂，我也的確被篡位。”
“劍子雖不了解，我卻是關於各方消息，不能不知道的。”龍宿接話“我知你說的確有其事，而且還知道更多。”
“知道什麽？”
“你在叛亂后率少數舊部逃出，來到中原想尋求救援，怎奈曦日一族平時一直自視清高，少與外面結交，竟是無可幫助之人。於是，你們去求中原江湖正道之執掌，道門。”
“不錯。”蘭漪緊咬著牙。
“可是，那圣蹤拒絕了。”
“是，他不但回絕，還出言輕侮！”蘭漪憤恨的說。
“那你們為何盯上我？”劍子不知為何自己會成為目標。
“你？我們暗中查過，你在道門中地位特別，傳聞，你才是道門下一任掌門，掌握了你，也許就掌握了大局！”
“可是，你怎么能肯定掌握得了我？即使抓了我，我也不一定就範啊。”
“這個，我們自有辦法。”
“什麽辦法？”
“這個，你自不必問，我也不會說。”蘭漪一臉決絕。
劍子看了他，嘆了口氣。
“唉，你又何必這樣。圣蹤不助你實在怪不得他，道門身為正道的統帥，身系中原武林安危，讓他貿然動用勢力，參與外族紛爭，當然不可。”
“你不用再說。你只要告訴我，難道就憑這個，你們就看透了我？”
“當然不是。”
“那時從何事。”
“我們救你回來，邪影半天才跟上，你記得么？”
蘭漪回想了下，點點頭。
“那日他察覺，石床下藏匿你之處，有些不對。”
“哦？”
“他仔細查看，發現那裡其實另有機關，雖然做得隱秘，但對邪影來說卻不難察覺。”劍子頓了頓“那個空間，有一側，是可以打開的！”
“所以你們猜到，我也許并不是一直被丟在那裡，而是你們來之後，才藏進去的？”
“不錯，現在想想，該是你并沒有想到我們會提前去營救，更沒想到我們會進入那密室。待發現時，怕我們見裡面空無一人起疑，於是你就躲進那裡，并讓我們發現。”
“至於你不能說話不能動，我猜，不說話是爲了怕我們仔細詢問太多，怕說多錯多，不能動嘛……應該是爲了掩飾你會武功吧。”
“爲了這突然一擊讓我完全沒有防備，你讓我相信你沒有武功，但是若我查看，總會發現真氣流轉。於是你自己吃了所謂的軟骨藥，軟骨只是副作用，暫時散掉真氣才是主要目的吧。”
“所以我記得龍宿有對應的藥，說到這……”劍子想起了什麽，轉向龍宿。
“你居然用騙的！”
“吾，吾騙什麽了。”龍宿心虛，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我一見你那藥少那么多，就知道你之前是作弊的，你還想瞞我！”
“吾……”龍宿小小聲。
“你答應過我什麽？”劍子提高聲音，難得一次大振夫綱啊！“看等回去——”
“怎樣！”龍宿一聽劍子居然還上癮了，一聲呵斥。
“沒……沒怎樣。”劍子瞬間蔫了，夫綱頓時垮掉。
“咳咳，”劍子終於想起正題“喂你吃了那藥，半夜我探過，你確實是有武功的，那么你費心掩飾，動機必不簡單了。”
“那派人圍攻你們之時，是故意讓我們有機可乘？”
“不錯，得知你們身後還有人馬，我們畢竟勢單，所以需要出去調集人馬再來。而且如果這次打退你們，難免接著來犯，倒不如讓你們得手。”
“所以邪影是詐死，你假裝遷怒？”
“不錯。”
“汝居然那么大聲吼吾！”龍宿也記起了仇。
“唉唉”劍子一看不好“不怪我啊，都是邪影。我當時都快笑出來了，龍宿你沒看見，邪影倒的時候正好磕在一塊石頭上，表情僵得奇奇怪怪。我若不大聲吼一下，恐怕就當場笑出聲了。”劍子委委屈屈的說。
“哼。”龍宿沒出聲，只是嘴動了動。
劍子卻是看得懂的，那嘴型分明是“回去要汝好看！”
劍子立刻愁雲慘霧。
“可是，就算你們已知我有問題，可是那日所有事情瞬時發生，你們又的確沒有商量過，怎會……”
劍子和龍宿兩人互看了一眼。
“我和他之間，還用得著說話么。”劍子笑了，再看龍宿，嘴角也略勾起。
蘭漪一看兩人眼波流轉，明白了。
“你們果然默契。”
“那是自然。”
“那，我最後問一句，你當時對我，對我，那樣……也是做戲？”
“嗯？他對你怎樣？”龍宿挑了挑眉毛。
“蘭漪，你可不能亂說啊，我有對你怎樣么？”劍子見龍宿似笑非笑看他，不得不緊張啊。
“我，我是說你那時如此細心照顧我。”
“呃……一半一半吧。”
“演戲那半，也不是演給汝看的。”龍宿沒好氣的說。
汝那點小心思，吾還不知道么？不就是想看吾吃醋么，沒門！
嘿嘿，被你看穿了啊。
“呵，看來，大勢已去。”蘭漪喃喃念道。
“哼，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地上那人突然開口。
“哦？你還有什麽后招？”
只聽他拍手三下，突聞一陣轟隆隆響聲。
“哈哈，現在所有出口都被鋼板封上，外面任誰也進不來，你們也都別想出去。！”
劍子和龍宿卻是一副百無聊賴的表情。
“邪影。”劍子說“他說我們出不去誒。”
那枯樹皮老頭站直了身子，拍拍衣服，把臉上面具摘了，然後卸著手上的粧。果然是邪影。
“我沒打算帶你出去。”
“邪影，你怎能自己出去不帶我？不夠意思啊。”劍子故作傷心狀。
“你剛才還講我笑話來著。”
“這……”原來邪影也會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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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里，擠著劍子龍宿還有邪影。
“邪影你手藝真好，龍宿那面具真是非常的相像啊。”劍子不住稱贊。
“你想說什麽？”邪影太了解劍子了。
“嘿嘿，果然是好友啊。能做個龍宿的么？我也試試。”
“不行！”龍宿反對。
“為什麽。”
“汝扮吾到處走，實在丟吾的面子。”
“唔，龍宿，你非要這么直白么。”
劍子不住嘆氣。
“說來，為什麽汝出面做好人答應幫蘭漪平亂，卻是吾出人？”龍宿鬧著小彆扭。
“哎呀，道門的確是不方便出面的，你那邊總是暗地行事，就沒有顧慮啊。你我還分什麽彼此啊。”劍子趕緊哄著。
“哼，一到這種時候就不不分彼此了。”
“什麽時候都是不分的啊。”
“回去跟汝算賬！”
“別這么說嘛，說來，我也還要跟你討債呢。”
“吾何時欠汝的債？”
“你上次不是答應，回疏樓后隨吾好好折騰——唔唔”
劍子的嘴被龍宿捂上。
“亂說什麽呢，邪影還在呢。”龍宿臉上泛紅了，嘴上怪著劍子，眼神卻是勾人。
邪影撫額。
“既然此事已了，我還另有要事，就此別過了，告辭。”說完居然沒等那二人挽留，開了車門就跳了出去。
“邪影真是會看眼色啊，你說是吧。”劍子嘖嘖稱贊。
“還說，汝都沒好好謝過人家。”
“我和他不用這些，以前我被他也奴役得不輕啊。”
“這樣啊……喂喂，汝手在幹嘛？”
“邪影都走了，我先討點利息么。”
“不行。”
“就一下。這幾天想壞我了啊。”
“就一下？”
“恩。”
“那，快點……”
曖昧聲息隨著馬車飄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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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是這樣，您猜對了么……？這部本來就是比較輕鬆的定位，從頭到尾一點虐都無的。所以看了大家之前的回帖，我很過意不去，不是故意欺騙大家感情浪費大家筆墨啊，看到劍子被批了也不能先幫他說。大家看了這章就都明白了吧~可以說，這部前面那么多章，就爲了最後這一刻……
文中還有些伏筆會延續到下半部，所以有些細節大家可能還不知道不明白，等下部就會知道了~這個故事告一段落。接下來終於要開始番外了，因為番外每篇字數多些，而且妖孽比較死腦細胞，所以不會每天更新，大概兩三天一篇吧。話說之前妖孽了不少，所以也不知還有什麽沒寫過的了，如果大家想看什麽橋段，可以給我點建議哦~
PS:這個故事中心詞是默契吧，想表現的是他倆作為老夫老妻，對彼此的了解，信任。我的文里沒有不愛劍子的龍宿，也沒有不愛龍宿的劍子。我煩惱的是，怎樣能寫出他倆愛到骨子里那種感情。下半部的故事，可以說懸念不多，比較八點檔，但是會有些虐心……應該是吧。但是放心，我說過，我的長篇，尤其是情人令竹生花這部，絕對不會是悲劇結局，他們還是會在一起的~~不然我碼這么多字也沒意義了~
[ 此贴被三脚猫伯爵在2008-01-26 08:32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