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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页主题: 01.01【惡殺.七殺篇】-祭神  第七回,28F 打印 | 加为IE收藏 | 复制链接 | 收藏主题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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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1【惡殺.七殺篇】-祭神  第七回,2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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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殺】-不還   文/九祐.



  楔子


  『吾兒,殺了為父。』
  『殺呀!哈……哈哈……有本事就打敗吾!』
  男人手裡捧著一罈甕,鈷綠色的瓶身,裡頭可載著一個人。
  一身人,封存一句置死方休的咒語

  ◆

  屠戮之村。
  惡性源自於人心,他所見所求,僅只一字「殺」。那是無法壓抑的本能與天性;為殺而殺,因殺而生。
  他是嗜殺者,狂殺之性,所經之處,無一倖免。
  這一生中,他只放過一個人、救過一個人。

  放過的人,他要他一生都活在復仇的仇恨當中。
  他喜歡他那雙恐懼卻又不甘心的眼神,怯弱的眼中,扎滿恨火的字。
  弱者的追逐,他在遠處看著他伏駝在地,滿臉的掙扎與嘶吼。
  原來,當人失去良善之心的時候,破滅的一瞬間,才是他所愛的。

  而那名他所救的人──是他這一生最後悔當時沒一刀取下他的首級之人──師九如。


  他們交會的眼神,在一片血海的泥濘中。他身上的狼狽,瀰漫著一股餘悸的心跳。
  他並沒有開口求他,一張臉有一半的部分浸泡在鹹濕的海水上,周圍傳來一陣又一陣腐屍的臭味。
  黑色的髮絲猶如他無法出聲的虛弱,黑濃色的墨泡,低低的隨著浪潮起伏。
  身上大大小小浮腫發爛的傷口,藉著不明顯的月光助力,在他眼下現形。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師九如。

  像個海上浮屍。

  他身上的肉,爛的發臭,混雜著一股海水的臭味,像個屍體的味道,很可惜他卻還活著。
  但是,他喜歡這將死的味道。於是,他著魔的探出手,一把抓起他浸泡在海沫中的頭顱,瞇著月下的綠眸,像個鬼差探問他的生死。
  「想活嗎?」他的聲音渾厚且低沉,但也足以喚醒他的意識。
  眼前人,連眨動眼皮的氣力也使不上個半分。
  但他這要死不活的模樣,他偏喜歡。
  「哈哈……」他摸著他的臉,低淺的發出冷笑。
  他將他從海上拖上來,掠食般的將他帶走。

  他頭一回救的人,腳上銬了一對黑鐵鍊,在沙地上拖曳出一條長長的不規則形狀。
  他的印子不深不淺的被掩蓋下去。
  浪花依舊吹散著一股微濃的屍味,岸上的月不是月,聲也不是聲。

  師九如像個被屠戮過後的死人,所以他不殺他,他是救了一個死人。
  一百年前的神話都是個幌子,他傾聽著地獄島再度關閉的聲音。
  他決定將遺忘埋進砂礫中,一道慘白的美麗與哀愁。





   ─────────────────


  本文走向人性扭曲.妄想.變態.恐怖...(待補)U///U~不適者請直接忽略本文。

  以單篇主題發展全文故事,各自發生進行又篇篇串連相關。

  前因後果皆為自動聯想,跟原劇沾上點邊,也不完全沾鍋。基本上以「嗜殺者」全文總攻,濃烈深愛為總路線。

  【六魄篇】:不還、痛楚、亡骸、逃離、窒息、伶仃、寂寞、六魄、愛殺
[ 此帖被九祐在2009-01-01 18:55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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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惡殺】-不還   文/九祐.




  漂亮的人。
  這是嗜殺者第一個閃過腦裡的念頭,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殺意。
  與生俱來、且無法抗拒的──尤其是漂亮的東西,親手摧毀它的快感,不啻令人生暈發涼,更也許,殺了他,是一件舒服的事。

  師九如眨了眨眼,直到適應刺鼻的藥泥味後,才又抬高視線,好好看清楚救他的人的面貌。
  第一眼的印象,他就知道了。
  這是一張絕非善類的臉……

  師九如略顯緊張的瞪大眼,因為他看他的眼神,像被什麼可怕的東西附身了。
  陰且寒,寒的像要鑽入骨裡的惡劣殺機。
  「咳咳咳,恩公、你看九如的眼神實在是……好、好熱烈啊……」他擺明睜眼說瞎話!

  嗜殺者目光斜睨,一股邪味濃郁的思索,詭異的靜了,再逸出一聲透寒的冷酷笑聲。「師九如……」
  「嗯?」顏色慘綠的笑聲?他盯著他。
  斥冷的提醒,「不要稱呼我恩公。叫我嗜殺者。」

  嗜殺者?師九如聽見這名字,腦裡像被填了一塊磚頭。
  見師九如一臉聽傻的表情,嗜殺者眉頭微皺。

  「敢問可是傳說中那位見人就殺,不分老弱婦孺,大人小孩,親朋好友,哥哥姐姐,想殺就殺,殺了決不停手,號稱生來就是最沒良心的屠戮一族的嗜殺者?」

  ……呃,他被瞪了。

  嗜殺者怒了,可是也笑了,「師九如你的舌頭很靈活,就不曉得吃起來靈不靈活。」
  乍聽這露骨萬分的話,師九如蒼白的臉色浮現一抹奇怪的紅暈。「唔嗯……你、你男女不拘嗎?」

  「什麼東西!」壓根沒見過思考迴路能轉那麼大彎的人,嗜殺者氣的牙癢癢的一掌轟了自家的木牆。「我說我要吃了你!」

  「我知道。」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屋子都快垮了。
  「不是那個吃!」嗜殺者齜牙咧嘴的瞪著床上的師九如。
  「我開玩笑的……」他癟嘴裝無辜的凝著他瞧。

  「你找死嘛!」
  「我、我、我肚子餓──」

  劈、哩、啪、啦。
  「什麼聲音?」嗜殺者目光往下移去,看著師九如的腹部。「你餓肚子的聲音?」有這麼奇怪?
  「不是。」師九如小動作的搖著頭。

  劈、哩、哩、啪、啦、啦。
  「那到底是什麼!說!」嗜殺者不耐煩的吼著師九如。
  師九如目光指著嗜殺者的斜上方,他道:「是那個……啊!」

  嗜殺者轉頭往上看,不偏不倚的,恰好被掉下來的梁柱砸到頭頂。
  人被砸了之後,師九如方溫柔的提醒:「我正要跟你說別轉過頭去。」

  嗜殺者背後寒霜之氣瞬間大漲,他冷冷的撥開他頭頂的橫木,首部側偏,灰綠色的瀏海,陰風慘慘的在他面頰旁輕飄。

  「師九如……」他黑邪的漾開他眸底的黑光,「你喜歡吃蜥蜴嗎?」

  師九如臉色瞬白,「我吃素,給我水果就行了,不用如此豐盛的食材!」
  「哈哈哈……」嗜殺者仰頭狂笑之後,瞥了師九如一眼,滿眼狂竄的極惡笑意。

  人可以倒著走,但話千萬不要反著說。師九如心驚膽戰的看著嗜殺者步出小屋後,他大感不妙。

  不過……萬萬想不到,他竟被那個傳說中『我就是沒良心』的嗜殺者救了,這滋味其實還不錯。

  師九如動了動手指,感覺稍嫌遲緩,但是還可以行動。他闔上眸,在自家門前被打到落海,他這前島主可真無顏。
  只是,他為什麼被打?他有點忘了。

  前島主?……什麼的前島主?師九如有些恍神。頭顱裡,喀滋喀滋的偏疼著,有種尖銳的聲音在他腦子裡叫囂著。

  『……九如……』
  『九如……乖…乖……』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還有那雙令他生懼的銀色眼眸,如夜裡的發光蝙蝠。

  「啊!」顧不得重傷方癒的疼痛,師九如急迫迫地自床榻上翻身而起,每根關節都在喊著疼,可是他怕著,他不想一個人待在屋子裡。
  他冷汗浹背的扶著床沿走到屋外,一頭黑髮散亂的披在身後,本是清湜水藍的眼瞳,青慌的四處張尋。
  「……嗜……殺者」那個救了他的男人、你在哪裡?

  一種浮木的心情和焦慌,即便清楚他不是個善良的人,可他救了他不是嗎?
  他扶著身子,赤著腳踝,在夜裡的片綠緩慢的走著,他隻身走在嗜殺者的顏色之中,天地寬闊,他卻感受逐漸的心安。

  暗綠色的月光,打在前方的人身上,形成一幅鬼魅的露氣。嗜殺者抓了一隻山中大蜥蜴,正準備要好好懲罰師九如找死的舌頭,才走到屋處前方,便瞧見師九如孤伶伶的立在草央,黑髮在迎月迎風處飄揚生波,他張望著他,令他油然生起一股不明瞭的衝動。
  嗜殺者為這體內的異樣躊躇許久,似是抓緊了,卻不想留著,他不快的瞇起眼眸,殺意騰騰的,往師九如的方位疾步走去。

  如鷹抓掠食,他狠狠的抓著師九如的頸子,似要把他叉斷的力勁,將師九如拖到胸前,他問:「你想逃走!」
  師九如一聽到是嗜殺者的聲音,他像是從惡夢中驚醒,汗濕了一片背,眼中才又聚集了焦距,藍眸重新點燃了光。

  師九如仰目,直澄澄的一對藍瞳;心跳與目光,都被奪去了呼吸。嗜殺著叉住師九如纖白的頸背,氣息變的深濃危險,變調的協奏曲,一拍一合的鑽進他的腦裡。

  如鷹似的綠眸,黑壓的墬沉,深海冰滯的聲音,寒盪著一波波被喚醒的本能。
  何不呢?撕裂眼前這身完美的皮肉……溫熱且成熟的快感。

  啊……他的心,可微熱了。

  大掌欺凌似的霸著師九如的背脊,猶如被舔舐的黏膩冷感,身下的人一直不停的顫抖著──那是由心底最深處發出的恐懼。

  奇妙的是,嗜殺者很清楚師九如的恐懼並非來自於自己,又是一種煩懣不快的情緒;釐清後,他冷靜了失控的情緒,低首看著師九如。
  藍瞳之中只有連他有感到不可思議的全然信任。

  為什麼呢?能用這種眼神看著他?嗜殺者不由得產生第一個疑惑。

  師九如雙手一弓,揪緊他的兩襟,整個人縮成一團,往他的懷裡躲。他發出一種幼獸般的低鳴,面首埋入,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嗜殺者從沒面臨過這種情況,一時間身體僵直擺停,兩隻手卻不曉得該擺在哪處,不自然的騰在半空。
  「嗚……」
  夜涼,沁涼如水的,吹開連他也未曾觸碰的一絲憐憫之心。而他,總是突破他生平首次;嗜殺者站直了身,兩臂一張,做出連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舉動。

  突來的溫暖,有綠草的的芬香,師九如仰首看著他,唇口微張:「啊……」看了許久,那雙綠眸跑進了讓他感到心安的色彩……直到腦海中盤旋不去的聲音消淡後,才漸漸緩了。
  嗜殺者將師九如擁入懷中抱著,沒有凌厲的殺伐之氣,只有剛萌生的……他不想揭開答案的某種心境。
  緊繃的軀體放鬆後,師九如整個癱軟的掛在嗜殺者的臂彎中。

  他多久沒這樣親密的與人接觸了?嗜殺者半垂顯得陰暗的眼簾,他將師九如打橫抱起,目光不經意的看著沾上莎草的裸足。
  他吞下在喉中飄起的情動……唇畔銜著依舊是不可一世的譏冷笑意,他迴拒在月色下相當艷情的景象。

  愛啊,是最不可取的東西;天底下他最鄙夷的骯髒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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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惡殺】-痛楚   文/九祐.



  『假如,這世界上有神──』
  『請你告訴我該如何將這開腸剖肚的痛楚,自心上消弭殆盡。』
  『既然一開始不將愛施捨予我,何必將愛腹於鮮血中。』
  『殺了他,我也得不到救贖的銷魂。』


  ◆


  喀、喀喀、喀喀。
  喀喀、喀……──喀咯。

  那是。
  某個物體被折斷的聲音。

  一聲一聲,有規律的傳來,伴隨著男人粗喘的呼吸聲,越來越清楚,彷彿就在身邊似的。
  他張開眼,模糊的視野,只有微弱的火光,將男人的身體的陰影,影如炬,更加巨大。
  他揉了揉眼睛,摸了摸毯子,輕嗅著,不見母親溫柔的香味。他又揉了揉眼睛,他明明瞧見母親的手。

  爹親……

  男人轉過臉來,大掌伸來,像張塗黑沒有空隙的網,將母親的手拾了去。

  ……爹親?

  男人笑彎了一雙如星的眼眸,那眸、這聲、此姿態,無一不是瘋狂的浸淫在歡愉之中。
  男人摸著他的頭顱,小聲的將他誘導著。

  ……兒,噓……來看看……
  看看這裡頭有什麼?

  他抬眼望著父親臉上暈糊一片的神色,這模樣的父親,他感到生懼。

  ……娘親呢?

  男人捧了一罈甕,推到他面前,笑著在他耳邊說:打開它,就找到了。

  打開它,娘,就在裡頭。


  ◆


  嗜殺者震懾而醒,全身毛細孔發寒的急促著,乍醒的一瞬間,他完全無法動彈,只有等死般的寒顫難停。
  他握緊雙拳,欲驅趕長年拜訪他的惡寒,緊合的牙關,他此刻像被鬼差拘提的死囚。
  「唔──」殺意無法克制的急速竄漲,像隻難以馴服的惡獸,齜牙嘶鳴,自胸腑鼓動的恨怒。「啊──!」

  瞠目一喝,他像變個人似的,且同樣地,像那名男人一樣,笑彎了一雙綠眸。他信步而走,唯存滿目深紅。
  他斜首仰頦,赤惡惡地,低看眼前毫無防備熟睡的師九如。
  眼底的笑又更擴大了。

  「咯咯咯……」
  他是殺戮者,既非人,也非魔。
  何苦呢?壓抑?順從本性才是最正確的──這他最清楚不是嗎?

  野獸就該食肉,人又何苦不殺人呢?「哈哈哈──」他滄狂的笑著,層疊層,浪沏浪,席捲的血霧,是終年不散的詛咒。
  就連月光也為之蒼白的笑聲。他伸手斷去師九如一節髮,一節烏亮的黑髮,他要將它藏入碎片中,扦在他的心瓦上,神蹟也探尋不到的深處。

  他做什麼要這樣呢?找不到解答的迷惘,他眼底的紅又更深濘。狎侮著幾許過往的海色,他躡著步伐走出小屋,頭也不回的將血意帶離身後的寂靜。

  他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將體內的熾熱壓抑下來,他奉行不變的絕對真理。
  順應本性,該所當為。

  他屠戮了九男九女,雙手鮮血淋漓的迎接盲目的沐陽朝露;有時候光明只是一種迷藏把戲,當你抓到它的時候,才知道這世間的醜陋。
  世間的邪惡,在清明一刻最清楚。儘管照明眼前的地獄景象,一處死神造訪的象徵。


  ◆


  嗜殺者拖著步伐走回熟悉的蹊徑,身旁兩處是高度及腰的莎草,顏色淺黃的麥草色,在陽光的照耀下,搖曳生波,盪漾遍搖,成群草浪即時而生。
  他疲憊的痛咬兩目,他想到那雙沾上莎草的裸足,像個說服自己的夢境。
  怯弱的探出掌,他碰著離他最近的莎草。他微溫地笑了,將那株莎草握在掌心輕輕捧著。

  「……師九如……」

  愛一個人,就會恨一個人!

  心一震,嗜殺者如夢初醒的攤開了捧著莎草的掌心,青麥已成紅穗,腦裡的警鐘使他清醒了神智。

  他只看見了抗拒不了的結局。就像那男人一樣,他也會步上他的後塵。
  「哈哈哈──」他癲狂著笑,徒步踏入清涼的短溪中,附著於他身的血漬,蜿蜒的一縷紅魂,拓著溪流往冥途去。

  耳廓稍動,細碎的腳步聲,逐步逐步地往他的方位探來。

  他冷喝一聲,「誰!出來!」

  清風中一陣優雅的香氣,輕巧地撥開纏繞在他身上的血霧,來人探首一看,嗜殺者仰首回頭,恰好與他雙目在半空中交會。

  「啊!你在這裡!」

  腦海中只聽見毀滅的序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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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嗜哥推廣中♥)




   第四回──【惡殺】-痛楚   文/九祐.




  一瞬間難以掌控的明媚晨曦,就這麼隨著那頭飄揚的黑髮,停在他的眼上,白茫茫地,有什麼銳利足以傷人的利器,從他心頭上剝落,露出溫柔的原礦。

  嗜殺者茫然的凝視著師九如臉上的笑顏,茫然地任他隨意的走近自己的範圍。
  或許他是不自知的,使自己陷落。

  「嗜殺者。」師九如開口喚他,撥開生長在岩壁上的山百合,白晃晃的襯著師九如的氣色,雪亮成暉,他走過來,望著雙腳浸泡在溪中的嗜殺者。
  「我醒來看不到你。」他說話的口吻帶著一點依賴,連他本人也沒自覺。
  師九如站在溪邊,望著清澈見底的溪流,數條小魚覓游石縫中,搖擺著魚尾,水面上有魚鱗反射的水光,如同在水底的發光星子。
  師九如又抬眸,嗜殺者仍是與剛才同樣的表情,他不禁疑惑的出聲問:「怎麼不出聲?老盯著我看?」難道是他臉上傷口還沒好嗎?
  「不……」嗜殺者收回視線。他第一次覺得聲音如此艱澀,仿似多了一點人性後,他難以適應。「你……為何沒逃走?」

  「我為什麼要逃走?」師九如反問。
  嗜殺者一聽,又轉回頭,綠眸瞇緊了,怒意和夾雜著一種袒露的心緒,他嗄聲抑道:「我是嗜殺者,你沒聽懂嗎?!」
  師九如靜異異的凝看嗜殺者的面容,觀視的藍眸,起伏著流淌在心湖的流水聲,忽緩忽靜地淙淙聲過,他的嘴唇微微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不止救了九如,現在還關心九如的安危。你說,我該逃嗎?」

  嗜殺者不喜歡被人看透的感覺,他又恢復原本的樣子,嗤嗤笑著:「救你是一時興起,殺你也是;嗜殺者殺人從不需要理由。」

  「現在我就是你的理由,唯一的理由。」師九如的聲音並不大,卻很有穿透力。
  「什麼?」嗜殺者重重的擰起黑眉,有種被激怒的不悅,「別自抬身價,對你,只是一時。」
  師九如躍下溪中,徒步涉水,濺出不少水花。他走到嗜殺者身前十步,絲毫不畏懼的撩起胸前的一束黑髮,堅定的眸,看在嗜殺者眼裡又是更加深藍的色彩,他一字一句的說:「一時也好、無聊也好。你救了我,這就是事實、就是理由。」

  固執!嗜殺者腦裡突然迸出這字眼。「隨便你。」

  往前走了幾步,師九如拉著他,嗜殺者回頭,沒出聲,但眼神表情已經清楚的傳達出他的不耐。
  「血腥味。」師九如直視嗜殺者的綠眸。
  長眉一挑,嗜殺者邪氣入眼,他故意湊到師九如臉前,輕聲道:「怎麼?嗜殺者殺人如麻,你難道不知曉嗎?」

  「洗掉!」師九如面額一衝,跟嗜殺者正面撞個正著,唰地一聲,嗜殺者愣愣的半身泡在溪裡,一張表情有點難以置信仰目錯愕。
  ……他被金剛頂了?甚至該說他被正面頭擊了。
  嗜殺者撫著長了個包的額頭,很快從狀況外清醒,他低聲吼道:「師九如!」

  「把衣服給我脫了!」師九如聲音整整低了三度,溫文儒雅的容貌,那雙眸,是一場冰雪寒霜。

  ……一條小魚兒逆流而上,在水面上飛躍出一道漂亮的滑翔……魚眼一張,魚鰓開閤──『外頭好可怕!』噗通一聲,立刻潛入溪中。

  「脫了!」師九如居高臨下的瞪著嗜殺者,眼中有一股相當可怕的執著。
  嗜殺者也不是好惹的,「笑話,我為何要聽你的。」頭一回被一個男人當面說脫衣服的,那男的就是師九如。

  嗜殺者正要起身,師九如狠話撂下來,兩手抓著嗜殺者的衣服,接著,一聲淒厲的裂帛聲,分秒不差的傳入嗜殺者的耳中。
  「不脫我幫你!」釦子應聲彈飛。
  光裸裸的胸膛,形狀完美,長年鍛鍊的胸肌,膚色偏蒼白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帶著偏淺的蜜色,再細看,嗜殺者身上有大大小小分佈不均的大小劍傷刀傷留下的痕跡,身上的痕跡看得出來是更早前留下的舊傷,也可追溯到幼年時期所留下的。
  那身傷,看來怵目驚心。師九如的目光不由得僵停。

  嗜殺者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醜陋的記憶在毫無防備下被掀個徹底。嗜殺者眨眼間殺氣爆漲,生恨地,綠眸幾乎染成了紅光。
  殺!

  「這傷……」師九如指尖輕輕撫上嗜殺者的胸口,一弦成曲的盪漾難平,「一定很痛吧。」
  那其實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哪有傷不痛的呢?可是此刻聽在嗜殺者耳裡,卻神奇令他喝暖了仇恨,像鋪上一層善良的白紗,將他的傷口包裹住,其實再疼也只是韶光荏苒的錯覺。
  他放下了殺意,如同放下一把刀身缺陷的屠刀。

  嗜殺者出奇的溫馴下來,像隻收了野性的狂獸,他收起仇恨世間萬物的利爪,蜷伏在師九如的身邊。
  師九如張眸看著安靜下來的嗜殺者,眼瞳中有綠葉的顏色,雋冷的臉龐也放鬆了憤世的線條。
  「不生氣了?」他抿嘴微笑。

  嗜殺者沒說話,僅僅,眼光灼灼的燻燒著,眼也不眨的低凝師九如。
  一世有多長?師九如覺得自己被凝視了一輩子,臉頰不受控制的起火燃燒;他看得真,厚實的嘴唇帶著盯緊的肅殺之氣。

  他想,他也許醉了,被這灘清溪的風味給熏迷了神智。他幻想著,他將沉溪深埋的無力感;那雙深藍的眼眸,永遠純淨無暇的看著他。
  他想暫時拋棄總是挾著恨意的聲音,失啞了聲,也是自己的選擇。他任憑師九如牽著手,帶到泉深及腰的深處,彷彿快淹到他心口的深處……

  脫去上半身的衣物,由著師九如卸下束著他髮的髮圈,黑中帶綠的髮色,四散的服貼在他寬闊背脊上。
  師九如嘴裡咬著他那條綠髮帶,他低目睇著那唇形淫色的姿態,眸色許是偏沉了些。

  他想像著師九如嘴裡含著他手指的模樣,微濕的藍眸仿似要擰出水似的津潤。
  他有種想將他腰折的衝動,毫不留情的衝撞他的身體,將他的內部搗壞,哭不出聲,也喊不出話來的淒慘模樣。
  他在腦中騁馳著愛惡的妄想;師九如幾乎身上每一寸都讓他給嚐盡了。
  在師九如那雙手往他的腹部越往深處游移下去,嗜殺者探出掌抓住師九如的手,泉色深綠,師九如瞧不見早已直立的邪念。

  師九如嚇了一跳,因為至剛才開始他都沒有反應,現在又突然反應這麼猛烈。「怎麼了?」
  嗜殺者拿下他手中的布帛,黑峯上隱現一股黑邪的慾念,嗓音沙啞,磁性震動地說:「我……自己來。」
  「啊,嗯唔──」師九如應聲,有點失望的看著他轉過身,背對著他。

  嗜殺者撥開背上的髮,將沾濕的黑髮成束的撥到左肩上,強而有力的弧度和姿態;師九如目不轉睛的看著那片背肌,一身傷,一種邪感的屠殺性,至少對他來說,是難以想像和親身體驗的。
  肩峰如山,腰骨如岩,他的肌肉像鑿刻出來的天作,一幅傷痕滿佈的天作。師九如摸摸自己的肩膀,他雖然沒有刻意的要去鍛鍊自己體型,但是養身之道他多少也重視。但看到同樣身為男人的自己,他心中有些受創。

  「你不脫衣嗎?」嗜殺者嘴角笑勾的輕聲問。
  「呃……我正打算上岸。」師九如搖搖手,退了數步。

  嗜殺色面色微沉,一臉『我都脫了,你一定要脫』的臉。師九如轉身就跑,但走在水裡能跑多快,沒一下就被嗜殺者從背後揪住。
  嗜殺者伸臂扣住師九如的脖子,一記小拐,就將他圈到胸前,他撫摸著師九如的咽喉,冰涼的觸感,師九如背上一陣小涼。

  「別壓著我。」師九如使力扳著嗜殺者的前臂膀。
  頂上傳來低淺的笑聲,「都是男人你害臊個什麼勁?」
  瞪眼,就是個男人他才想要走!

  「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好多了沒。」他直接將手探入師九如的頸領裡,「頭一次看見你,你的臉像泡爛的浮屍,但傷口痊癒的速度出乎我意料的快。」
  嗜殺者越摸越起勁,樂不思蜀的在師九如背後揉捏。剛開始還有些搔養感,但師九如腦中卻開始有種討厭生惡的感覺,好像被迫勾起不好的回憶……

  「別……別摸了……」他聲音中有股壓抑的恐懼──
  「不要碰我!」師九如回眸斥瞪,眼中盡是嫌惡和排斥。

  嗜殺者一愣,師九如的眼神讓他頗感意外。

  「我、我不習慣這樣接觸……」對此,他也驚疑著,但又不想被他誤會,師九如解釋道:「也不是……針對你。」支吾半晌,手舉起又放下,他看著他,不禁沮喪起來。
  「總之,我不是在兇你。」他按著頭,覺得有些頭疼。他推開他,自言自語的走回岸上。

  嗜殺者一直想著方才師九如露出的眼神,負面的看待他人,像名受到驚嚇的幼兒……沒錯,像那一晚一樣,剛救回師九如後的沒幾天,他赤著腳走到屋外的模樣。
  那眼神,是一名孩子的眼神,無助之中帶著強烈排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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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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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觀眾要求♥正妹師)




   第五回──【惡殺】-亡骸   文/九祐.



  


  腦海中有個冰峰的聲音,低沉,冷冽,遲緩的像融化的碎冰;只稍再闔上眼,將手放在耳旁,諦聽著,從岩面上傳來極細的海深的對話。

  他記得當時的感覺。也記得那有著一雙銀眸的男人,喜歡拿個藍色的珍珠海貝銜在他耳上;他說,與他的眼睛顏色很相襯。

  師九如獨自一人走回小屋,其中踏過片草、衣袂拂過幾株略長的山百合,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想起了一些百年途中的回憶。
  因承殷族一脈,他與姐姐都被選為靈之子和神之女;他任命為阿鼻地獄島的閻君,姐姐則承接女神之力,成為仙靈地界的女媧龍宿。

  也許是落海的緣故,已有些記憶他想的模糊,強使勾起回憶,每每又是頭痛難忍的下場。
  他隱約記得他讓位給那名銀眸的男子,他認為他比他更適合接掌閻君一位。在他的心中還有他更想追求的理想。
  那男人喚做「聖閻羅」,本為輔佐他的二島主。

  第一次在仙靈地界看見來接他的聖閻羅,他便對他感到畏懼。印象最深,聖閻羅有一雙銀色的眼眸,銀亮偏冷,樣貌粗獷,體格魁岸。
  他站在姐姐身旁,脖子要抬得很高才能看見聖閻羅的表情。

  那天是他將與姐姐分離的日子,阿鼻地獄島百年一出,他將有百年無法見到自己的親人。關在另一個空間的深海底,仰望天空也看不見浮游天際的仙靈地界。

  自出生熟悉的一切,都將與他隔離劃分。
  說來,他是不捨,又抗拒的。

  現實不允許他任性撒潑,前方僅有一條旁人為他鋪好的道路,他只能踏上它,並盡責的走到下一位接掌的人的時間。
  那條路,他曾經想要完善的走完它,走到百年的盡頭;一生,也這麼在深海底渡完。

  聖閻羅在他面前半跪於地,姿態恭敬卻有一股不怒威嚴自他的談吐道出。
  ……九如……我未來的閻君,請隨吾等回歸阿鼻地獄島。

  師九如眸光轉黯,再更詳細的,他已記不清了。

  ……讓位前,臨別的酒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被打落海中的碎片,四散的墜落海心央。

  嗜殺者告訴他,他在岸邊看到他時,雙腳是上銬的,像名被凌遲後的囚犯──

  囚犯?怎麼會呢?師九如攤開掌心,垂眸出神的望著兩掌。

  視線卻逐漸開始模糊,不正常的幻覺,像是初次潛入海中的刺激感,眼球刺疼刺疼著,師九如眼睛稍動,但兩手卻不怎麼聽使喚,好似被綁住。

  搖頭輕甩,焦距對準,指縫間似乎纏上了數條繩索……是幻覺嗎?可是──師九如皺眉。

  這感覺真的不像樣,四肢無法自主的恐慌感,如同在他身上發生過一樣,令他膽寒無助。他厭惡從他體內產生的排斥感,他的身體拒絕他往深處回想,但他的理智又告訴自己該弄清楚。

  師九如垂下兩臂,側身張眸眺望。這裡沒有仙靈地界充沛的清聖之氣,也沒有阿鼻地獄島特有深海的氣味;這裡有的只有偏山獨林深處的孤獨,蒼蒼鬱鬱,深綠的流光飛洩。

  霧濃時,山水的味道會更重,小屋的檜木味也隨著溼氣的濃度,香味也會隨之不同。
  嗜殺者的居處很簡樸,但該有也都有。最令他感意外的有兩樣:一者,他救了他。

  傳聞中,屠戮一族需同源同脈,才不會引起天生的血戮殺性。所以,能逃過屠戮一族殺性的人唯有同族之人。
  可是,嗜殺者能救了他,且尚能與他同一屋簷下生活。那麼,天性是能克制的,就端看嗜殺者肯不肯。
  二者,他這幾天細看,嗜殺者的住屋內,似乎刻意保留了某種柔軟的感情……微妙貼近一處聖地的情感。

  師九如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停步在門首前,他探著屋內,想再更進一步進入嗜殺者不易被察覺的細微之處、更甚至是嗜殺者刻意隱藏。
  他深信人性本善,而嗜殺者救了他,這便是善念的起頭。

  「你做什麼站在門口卻不進去?」
  師九如轉頭,嗜殺者就站在他身後,裸著上半身,手裡提把著剛才在溪邊被他扯裂的外衣。

  那件慘不忍睹的衣服是他的傑作,思及此,師九如臉上浮起一絲赧然,嗜殺者面頰一揚,擺手,越過師九如進入屋內。
  師九如也想跟隨入內,結果前腳才一踏,目光對準前方某個物體,他慌張的收回前腳,轉身靠在門板外,嘴裡不禁嘟噥著:要全裸前也先通知一聲!
 
  嗜殺者在屋內換好衣服後,滿眼掩不住的捉弄笑意,綁緊腰帶和腰釦後,他走到木桌前,正預備倒了一杯茶水,目光一精,從他嘴裡吼出巨大響雷。
  「師九如!」
  「發生什麼事了?」師九如從外頭跑進來一看。
  嗜殺者一把抓起那窩在他衣服上的爬蟲類,瞠目咬牙道:「這是什麼!」
  師九如雙手互擊,開心道:「啊,這不是綠豆嗎?」

  綠豆?!連名字都取了!就算氣得腦蓋要掀頂了,他也要忍!「這是抓來給你吃的不是養的!」他一直以為他那天抓回來的山中大蜥蜴不見了,想不到居然是被師九如放回來養了!
  「給我吃了牠──」
  師九如兩手抓著這隻體長約四十八公分的綠蜥蜴,一人一蜥睜著大眼睛,水光氾濫的凝望著嗜殺者。
  師九如說:「綠豆這麼可愛,怎麼捨得吃牠……」

  「……」嗜殺者顏面神經抽搐了一下。他怎麼覺得這隻蜥蜴很會察顏觀色……「不吃也行!名字給我改掉!叫什麼綠豆!荒謬!」
  「耶,我覺得綠豆跟你很像……」啊,被瞪了。

  「師九如你很喜歡挑戰我的耐性,」嗜殺者磨拳擦掌,恫嚇道:「找死嘛!」
  「好吧,那名字給你取。」
  嗜殺者睇著師九如手中的蜥蜴。
  蜥蜴眼睛眨了眨,有點睡眼迷濛的模樣,挺呆的。

  師九如見嗜殺者思忖的樣子頗認真,說不定會取一個很了不起名字。他期待問:「吶,起什麼小名?」
  「就叫小花吧!」
  師九如一聽到這名字,臉上堆滿的期待瞬間被『小花』二字震垮……

  「你那表情是什麼意思。」嗜殺者蹙眉。怎麼,他取的不好嗎?
  師九如摸摸手中的綠蜥蜴,再舉到嗜殺者的面前,他說:「你看,小花哭了……」
  怎麼會,他覺得小花笑了,哼。


   ◆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會有夢;片段美豔,牡丹春華,滴汁生恨的夢。
  他愛著這片雛藍的浪濤聲,曾經,他也無悔的守護著,千萬海哩下的罪惡與正義。

  五百年來,輪迴不斷,他奉命迎接新任的未來島主;出發前,他領著兩名隨從,至仙靈地界親迎。
  未來的島主,是一名容貌秀麗的男孩子。他不太置信這樣的孩子如何接掌阿鼻地獄島。

  可是這名男孩有著一雙他喜歡的眼睛,蔚藍的,恬淡的,靜美的顏色,如同他守護的海島。
  但規矩不能破,他將他接回島內後,讓他熟悉島內的環境和處置罪犯方式。很顯然的,男孩掌管的理念與地獄島舊統沿襲以來有所差異。

  韶光似箭,歲月如梭。男孩在他眼中變成了青年……曾幾何時他看他的目光也開始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心境,單純卻又參雜著那麼點糾結的心緒,他發覺他喜歡無意中觸碰他,喜歡他碧藍如黛的眼睛,直視自己的模樣,兩水瞳裡映著他的人,佔據所有。
  開始的,他貪婪、更不滿足。心中的沙漏,被慾望鑿穿了個洞子,心猿意馬,按耐不住。

  當時他還不曉得那是怎生的齷齪情感,他想,可是卻不曉得該如何做。所以,他壓抑。
  自後,他娶了一名女子,名喚百年千歲莫滄桑。從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也是一眼就愛了,突如其來的展開追求;總覺得他尋對了方向。

  那女子也有著他愛的顏色。
  莫滄桑是水藍,女性的藍,柔美且嫻靜。
  擁有了莫滄桑,一切便感覺圓美了。新婚大喜的那天,他擁抱了莫滄桑,使她成為一名真正的女人。

  那一晚,卻也是讓他的圓滿,露出虛偽人皮的一夜;他終於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當他在莫滄桑女性的柔潤裡頭衝刺的時候,他想著師九如的臉,達到了高潮。顫慄的一刻,全身的毛孔,熱意全開的不停擴張,釋放之後,他昏眩不已,閃爍的,體內所需的偏執,一次都爆發了。
  原來,他想要的,是師九如;他的閻君,那名青澀的男孩。

  當慾望揭開了面目,他睡了一場他終於清醒的綺夢。他再度擁抱莫滄桑,他美麗的妻子。
  慾望再起,繼續急馳,進入的深度,隨著他的力道越來越瘋狂;無法滿足、他如何也無法滿足,他填不完、需索不盡的強烈慾念。
  嬌豔欲滴的芙蓉,啊……他蹂躪著曾經追求的夢;夢的反面,他囚禁著師九如,淫邪地,連他也不敢睜眼入簾的劣性手法。
  登了夜,上了山,他在一棵白慘慘的珊瑚樹下,掘了一處矮洞。洞裡掩埋著數條枯黃的繩索,他將慾念束捆的擲入洞中,一刻將行的號角。

  又是即將灌滿的頂點,啊……他真想貫穿他,狠狠的,填滿黑夜的味道;如墨暈拓染的百目海階,生黑的青苔,他是──夜帝.聖閻羅,阿鼻地獄島新任閻君。

  隱遁百年,聖閻羅坐上島主的位置,撫摸著這黑檀木製成的君座,這就是掌握權勢的滋味……
  銀光澈亮,誰人賜與他墮落的力量?

  哈……是你啊,師九如。是你將我帶領到慾望的入口,而我親手開啟了罪惡之門。
  他單手扶頰,銀瞳瞇緊了些,將罪惡的回憶,一一串連起來,偏愛地回味。聖閻羅的嘴唇微啟一抹愉虐的蹤跡,酒池肉林,蠻荒的本性,他施行的很徹底,一次不夠,那便來第二次、第三次,數次也不嫌多。

  無妨,他終究是實行了腦中做了無數次的邪想。師九如,他已埋藏在黃土下的荒誕美夢。

  夢,死了也好,至少他得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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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惡殺】-亡骸   文/九祐.




  一日清晨,師九如神清氣爽的步出屋外,對著眼前綠屏百合伸著腰,舒爽的喝了一口空氣,微風暄暖心脾。
  東張西望,怎麼一大早又不見嗜殺者,師九如越想越覺得奇怪。明著眼,昨晚明看著他進屋睡了,一個翻夜,人又不在了。

  師九如直覺走去那處的小曲溪,同樣撥開生長在岩壁的山百合,翹首便看見嗜殺者。
  他開心的走去他的身邊,一看到嗜殺者滿臉的泡沫,他嚇的倒退了一步,不解問:「你、你做什麼臉上塗那麼多泡沫?!」

  嗜殺者眼睨著,輕輕掃過師九如的臉,眉一挑,再調回視線,不太想搭理他的模樣。
  師九如一看到嗜殺者舉起手中的小刀,直往臉上刮,他急如火的上前一把奪走刀子,痛心疾首的對著嗜殺者勸道:「你不能因為我昨晚把小花帶到你的衣服上睡,你今天就想不開,想以死要脅我!」
  若非嗜殺者臉上都是皂沫,一定可以看見他額頭上瞬間冒起的數條青筋。

  「因為你衣服是綠色的,小花喜歡往你衣服裡鑽,小花才有安全感啊。而且,我也只不過從你的衣服中挑了一件,剪了一小塊布給小花當小圍巾穿。」
  「……」某人血液逆流的聲音……嗜殺者開口道:「原來我那件衣服上破了一個洞是你的傑作……」

  「嗯!這件事我沒徵求你的同意,我跟你道歉。你千萬不要因為這樣就對這個世界失去信心!」師九如手一抓,拉著嗜殺者跳到岩上,指著前方的錦緞雲海,神情語氣無不朝氣蓬勃的說:「你看!這麼美麗的世界,你怎麼捨得離開呢。」
  嗜殺者轉頭垂眸看著身旁的人,他突然有種很想把師九如一腳踹下去的慾望。

  「你彎下腰聽聽!」師九如扯著他的胳臂,硬是要他湊上前,「有沒有聽見大自然的美妙聲音?」
  嗜殺者瞪眼,冷水一潑,「我只聽見你很吵的聲音。」他將手臂抽回,順便拿回他原本要用的小刀。轉身,兩足輕盈的躍下,走回溪邊。

  師九如追了上去,又看見他拿刀子往臉上劃,內力一提,飛身就往嗜殺者的腰桿撲,還激情的大喊:「不要啊──」
  嗜殺者刮臉姿勢維持不變,腰一閃,臀一扭,腿一跨,足一併,他俐落刮下下臉上一片泡沫,冷眼看著栽進溪裡的師九如。
  他冷笑:「還涼快嗎?師九如。」

  師九如全身溼淋淋從溪中站起,撩開貼在他臉上的長髮,望著嗜殺者,傻呼呼的問:「你不是要自殺?那你拿刀子做什麼?」
  嗜殺者蹲下,在溪中掬了一掌央的水,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往手裡灑了數下,兩掌再磨了磨,沒一會兒,掌裡磨出好多白色泡沫,師九如望著嗜殺者的動作,兩眼藏不住好奇。

  見嗜殺者又往臉上抹,師九如又問:「你到底在做什麼?」
  綠眸一瞇,頭撇到另一個方向去,師九如不放棄的又往那邊鑽,再問:「為何不說話?這個不能告訴我嗎?可是我很想知道你在做什麼!」

  嘰哩呱啦、囉囉嗦嗦,嘰哩呱啦、囉囉嗦嗦──師九如一直在嗜殺者耳邊叨唸,唸到嗜殺者終於忍不住兩掌巴著師九如的頭,用力左右搖晃,扯嗓大吼:「吵死了!你是沒見過男人刮鬍子嘛!」
  師九如聲一提,訝異道:「你在刮鬍子?」

  「對。」嗜殺者眉頭一攏,師九如眼中光芒突然異常放亮,嗜殺者登時覺得怪異。
  師九如嘴巴張張合合,爆冷門道:「好厲害!」
  「──什麼?」嗜殺者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耳誤。刮個鬍子有什麼厲害的?
  師九如兩手一揚,捧著嗜殺者的臉,笑著說道:「我第一次看到別人刮鬍子。」

  老實說,這種他兩掌巴著師九如的臉,師九如也兩手捧著他的臉,對於兩個成年男子來說是非常可笑又滑稽的姿勢。
  不過林中深深,鮮少人煙,嗜殺者也懶得糾正,「難道你沒刮過自己的鬍子嗎?」嗯,近看他的眼睛真的十分漂亮──懶得糾正是藉口。

  「我長那麼大,臉上從沒長過鬍子,連個鬍渣也沒冒過。」
  嗜殺者這下子眼睛睜大了,不禁脫口:「怎麼可能。」這個問句多了點天真。
  「真的,」師九如指著自己的臉頰,「你可以靠近一點看,我睡醒都沒鬍渣。」

  嗜殺者仔細的扳著師九如臉,東看西看,左看右看,當真沒見到一根鬍子鬚,「你……好奇特。」他下了個中肯的評語。
  師九如鬆開手,轉而坐在嗜殺者身邊,對著他的臉說:「其實我很想留一次鬍子試看看。」師九如用著既認真又扼腕的語氣如是說。
  嗜殺者表情怪異的覷了他一眼。

  師九如突然想到一個念頭,他興致勃勃的又問:「我幫你刮鬍子好不好?」
  嗜殺者看著師九如好久都沒說話……
  「請給我一次機會!」師九如誠懇的合掌請求。

  師九如……這傢伙知道替男人刮鬍子的涵義嗎?嗜殺者腦中彷彿斷訊一樣,突然間失去正常作用。
  而他,確實被師九如的問題給打倒了。

  師九如滿心雀躍,躍躍欲試的從嗜殺者手中拿走小刀,「你不說話,我就當作你默許我。」
  師九如不甚熟練的比劃著,就是不曉得該用那個刀鋒下,又深怕自己手殘把嗜殺臉給刮花了。
  見師九如小心翼翼的模樣,嗜殺者愣神了好久都沒反應,直到些微的痛覺令他醒了神魂。

  「啊,很痛嗎?」師九如緊張的看著他的臉,「我不小心太用力了。」師九如用指腹輕抹著嗜殺者的臉頰;那道,剛剛被他刮出的小痕。
  嗜殺者眸光忽隱忽現,瞳底伏著暗潮,他專注的凝視師九如那雙藍眼眸。似乎有一種微妙的情緒,隨著痛覺滲入他的身體裡。

  他看見了什麼?從師九如的眼裡──澄藍的真、淡綠的疼。
  這種從身體裡逆流的顫動是什麼?一陣一陣的熱意,不斷的冒出熱泡,猶如寒冷的心,被淋上一勺滾燙的熱液,讓他有種侷促無措的感覺。
  「你……」他握住師九如的手腕,聲音在喉道裡滾動。
  「怎麼了?」

  有什麼剛成形體的感情蜷曲成了蛹,默默等待下一期羽化的時機;握緊的手數度鬆緊,他無法繼續忽視眼前這溫暖的澳藍。
  兩人的腳足浸在溪礁觸,圓潤鵝石細佈,溪底透澈,冰涼的溪流,潺湲淌過;流水聲轉化成了搖籃曲,如鈴鐺水晶般的錚錚清脆。
  另一個聲音,在安撫下,靜靜的闔上眼睡了。

  「我教你,」嗜殺者按著師九如的手,手勢一頓,轉了個方向。
  師九如胸口貼著嗜殺者的背脊,手臂穿過嗜殺者的肩窩,過近的距離,黏呼呼的熱氣好像竄到他臉上來。
  「手要這樣動。」嗜殺者握著師九如拿著刀子的手,一個一個步驟教他如何刮男人的鬍子。
  一個動作,兩人的身體便輕微的摩擦著,一霎間師九如覺得胸口好熱。

  「你手不要一直抖。」嗜殺者看不見背後師九如的表情,只覺得他的手抖得不像話。
  「我、我沒有。」師九如辯駁道:「我是擔心你的臉又受傷。」
  嗜殺者卻笑了,一聲很稀鬆平常的笑聲,無惡無善。他轉頭,綠眸像微笑著,「那倒要看看教的人是誰?我現在可是你的老師。」

  依師九如的角度看上去,他不禁看呆了。
  嘴唇微抿似勾的模樣……搭上那雙綠螢的眼瞳,陽剛與性感兩條脈絡的分際,融合無缺的呈現在嗜殺者的臉上,師九如看著看著,凝眸許久都忘了眨動。

  腦中的天秤瞬間好像產生了一種不正常的傾斜,師九如伸出空閒的左手,自身後撳按嗜殺者的下顎,面頰偏揚,頦緣和頸部形成一種剛毅又沒有防備的血性弧度。
  以這種情況,要取下嗜殺者的性命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但師九如不會有這個念頭,但他的腦裡只有眼前的嗜殺者。

  他的指腹沿順著這手中脆弱的線條,還有那突起、微而滾動的喉結……熱氣若有似無的,吹拂禁忌又危險的姿態。
  有理由嗎?……不,也許沒有。他輕輕的刮著,連同把心上的隔閡,融成了白軟的雪花,化在他的指尖上。

  「殺……」他低醇的喚著,有種走失的迷惘,師九如聲音沙啞的伏駝在嗜殺者的肩上。
  聽見師九如的聲音,嗜殺者臉轉了過來,這一角度,兩人的臉頰有了親密的接觸。
  誰人眼中的溫度,逐漸的變暖;是誰人的心跳,漸漸的變調。

  「唔……」師九如在嗜殺者濃綠的凝視下,不由得發出一聲低吟。
  嗜殺者的眼神變得危險了,至少,讓他感到無力施為……滿佈粗繭的掌腹,調撫上他的臉龐,一種奇妙又令人感到顫慄的觸覺。
  寒顫嗎?是的,可是他卻又有些難以形容的期待,小小的在他心口處,跳躍旋舞。

  「……九如……」他的聲音灌滿豐富的感情,隨著一股熱流湧入他的耳裡,手中的刀子也不禁滑落。
  嗜殺者低首輕啄他的嘴唇,只是淺淺地啄取表面的溫度和觸感。
  師九如張眸望著,心中盪漾著嗜殺者剛才喊著他的名字時的聲音。

  有處禁地被打開了一道門扉,他往前走去,樹上懸掛百條的鐵鍊,他仰頭張望,看著鐵鍊變成色彩繽紛的綢緞,在他的視野中變的美麗眩目。
  一點一點的,貪婪便成了行動,師九如身體往前傾,兩人的距離只剩下呼吸,他按著他的肩,誰都沒有想要迴避的意思。

  這也是一種默許的理由……
  溪上的倒影,晨風推送下,那兒,成了一雙剪影。


    ◆


  山林整片發出一種鬼嚎的聲音,四鄰大起振翅的聲音,由八方激烈的傳來震波。
  「怎麼回事?」
  嗜殺者眼一瞇往遠端雲深探去,這像是從遠方傳來的激烈震波。「這是人為的。」
  「這麼強悍的震波是人為的?哪方的高手?」

  嗜殺者沒理會師九如的話,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單單拋下一句話:「回去了。」
  師九如抬首,一時間對於他的話反應不過來,看著他快走遠的身影,他才從溪邊上岸,彎腰擰了擰濕透的衣襬。往前走了沒幾步路,空氣中傳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師九如停下步伐,僵停著身子,對於這熟悉的感覺感到困惑。

  這是阿鼻地獄島開啟的前兆……可是還不到百年的時間。心中有股不安,可是他已卸下島主的位置,地獄島已跟他毫無瓜葛。他相信在聖閻羅的領導下,地獄島將越來越趨盡善美。
  查覺師九如沒跟上來,仍站在原地,不曉得在想些什麼,若有所思的神態。嗜殺者返頭,想出聲叫他,話一道喉口,他又突然想起剛才情景,體溫不覺升高燥熱。

  ……吶,想愛嗎?背後有個甦醒聲音對他款款說著。像惡魔似的對他諄諄善誘。
  別忘了嗜殺的天性才是最原始的慾望──
  愛與被愛都是被屠戮的淒慘下場,別忘了……你的母親是怎麼死的。
  噯,看見了嗎?咭咭咭…

  『啊…啊……』幼時最不堪回想的記憶──
  那個甕,他打開之後看見什麼?
  『啊──不不不──不要讓我看見──』
  「啊─────」

  嗜殺者突然跪地掩臉激厲的嘶吼著,宛如撕心裂肺般的聲音。嗜殺者的異樣,師九如也發現了,他急急奔了過來關心他。
  「殺,你怎麼了?」
  嗜殺者拳頭握緊捶地,痛惡的瞪著師九如:「不要碰我!」

  師九如被吼的心險漏跳了一拍,他明明看起來很痛苦的模樣──「你臉色好差,我先扶你回去。」
  嗜殺者揮開師九如攙扶的手,被這麼明顯的拒絕,師九如露出受傷的表情,嗜殺者心一窒,又更加痛楚。

  「你別靠近我!滾──!滾的越遠越好──!」不!他不是有意要這麼說的。
  沒有、沒有──九如……別用那雙眼睛這樣看著我──

  「我不走!你明明看起來這麼痛苦的樣子!我怎麼可以丟下你一個人先走!」
  師九如手才一放在他的肩上,立刻被他蓄滿力量的鐵臂格飛,師九如非常驚訝的被擊退了數步。

  嗜殺者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面頰邊的瀏海遮住他的半邊臉,咬緊的牙根,全身不斷膨脹瀰漫著強大驚人殺意。
  師九如見嗜殺者這瘋狂的神態,他心中已有個底,可是怎麼會突然無法控制殺戮之性?之前不是都相安無事嗎?

  「走……」極力壓抑,而扭曲變形的聲音。「快離開……不想死在我手上的話……」
  嗜殺者不敢看師九如,也沒有勇氣去看一個即將離開他的人。聽著臨行的腳步聲,心彷彿被一塊一塊的殘忍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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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惡殺】-亡骸   文/九祐.




  傷害一個人很容易,難以逃離的最惡本性。嗜殺者的雙眼瞇紅了些,像一筆塗抹獸性的野蠻紅光,往瞳孔深處紮根抬首,嘶吼般的姿態,心底的獸,想屠戮、想飲血、想──

  師九如被一雙這般如狼似虎的眼瞳,鎖定了身形,背骨起了一陣的寒抖,是人類與生俱來察覺危險的恐懼。
  他站在原地,心底是怕的,可是他不想逃離,他知道一但他逃走,就再也走不進他的身邊,用牢籠將自己鎖在孤獨深處的寂寞人。

  兩人都失去了理性,嗜殺者依憑著本能,朝著師九如緩緩走近;他很清楚他是師九如,有著一雙他最討厭的天空色。
  因為始終走不到天空底下,所以他恨盡也殺盡。

  師九如任憑自己暴露在危險中,他也失了理性,滿腦子只想救贖嗜殺者,他聽得見他說不出口的聲音,痛楚在血肉裡埋伏,在深處植了一座又一座的墓碑,開滿無盡的荒涼與悲哀。

  菩薩的憐憫救不了他,救贖也只是口說無憑的漂亮話,何時兌現都是難以預料的。死了,只能在地獄裡復仇。既然如此!

  他便不需要救贖!
  將天上人間都煉化成地獄,無間地獄,行步十八,唯有如此他才不會如此痛恨這座讓他誕生的世界。
  痛苦減輕也好,只要殺一個人能減輕他的痛苦,他該當如此。

  萬行的哀歌在心中震懾響起,起若無形的刀刃,嗜殺者箭步一踏,師九如起掌承接迎面而來的疾風殺戾。
  劇烈的掌風吹開兩人翻飛的髮,師九如借力而轉,突刺嗜殺者胸前心焦處,只聞一聲低寒的冷笑,師九如動手前力道鈍了三分,再退已然無法可施。

  既不能傷他分毫,強取也難,無計可施下,師九如用肉搏一擊,兩人雙雙倒在草坪上滾了幾圈。
  師九如將嗜殺者壓在身下,他的樣子也十分狼狽,一頭黑髮散亂的掛在胸前,太久沒這般使用體內的靈之力,消耗甚劇,他濃濃喘著氣,試圖壓平體內行走亂竄的真氣。

  「…我……要你逃走的,怎麼不逃呢?」
  嗜殺者宛如夢遊的平靜嗓音,師九如當下以為他已恢復,壓制的手勁一鬆,相望的眼眸露出放心的笑。

  「殺…」師九如輕輕地小聲喚著,多少帶點喜悅。
  「哈哈哈──」變奏的笑聲,猙獰而扭曲的極端。

  師九如彷彿被丟進一處巨大的冰河,他僵直軀體,痛楚有多真實?
  他聽見骨頭移位的聲音,喀噠喀噠的聲音,迅速俐落的折斷它。
  「啊!」
  那麼,再一次。
  「嗚……」師九如咬牙悶哼。

  他享受著將獵物分筋錯骨的愉悅中,他折斷師九如的兩腕。師九如倒在他的身旁,蒼白的臉上,髮絲縱亂的盤在他的臉頰邊,隱約看見他張唇喘息的微弱模樣。

  那處視覺,相當撩人。像被拖上岸的人魚,適應不了陸地的空氣,而拼命呼吸。
  快死了嗎?不……還遠得很。嗜殺者蹲在師九如的身旁,看著他兩腕,紅腫與慘白,兩種分裂的顏色。

  再看看他埋在髮絲中的唇,無法閉合的喘息聲,次數漸緩漸強,聽久了,竟詭異的起了誘惑的氣息。
  他扳過師九如的臉,撥開他臉上的髮絲,有股深海的氣息由著他的呼息飄進他的胸腔裡。

  師九如張開眼眸,冷汗斜落,滑入他的眼角,看上去,像一滴無聲的淚,懸在他的眼上,晶晶瑩瑩的像朵海花。
  嗜殺者只是用著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望著,漆黑的暗處,他注視著師九如那雙依舊碧波錦藍的眸。

  「…殺?」他遲疑的喚著。
  他沒走……即使他這般傷害他之後,他依然如昔?
  「你不怕我嗎?」嗜殺者面無表情,只有他的聲音洩漏出一些不安的心情。

  「怕?」師九如回答了他的疑問,但只是不講出口。
  嗜殺者怕的,是他自己;怕自己懂得珍惜而害怕失去。
  沒有人不害怕失去的。

  他撫上師九如偏涼的臉頰,有個清楚的情感在他心口成形含苞,傷口的痂成了花苞成長的養分。
  嗜殺者的撫摸好似要確認什麼,厚繭一次次的撫娑過形狀姣好優美的輪廓,甘心了,才放過。

  眉梢嘴角盛著許多帶有情感的顏色,「我由邪惡而生,生來便不俱備人性,你眼前所見的,不過是我想成為人的偽裝。」
  指尖停了,「與我在一起,就像把命給我。」
  眼眸一動,嗜殺者問:「你給嗎?」

  給嗎?不給,就不會賴在這兒了……不是嗎?
  你的眼,總得看見。
  師九如闔上眼,如夢飄渺地,綠葉飛進他的眼簾中,久久不散。

  他的表情是一種答案,一種會使他融化的答案……

  如果有神,在此刻,他願意放下所有防備,他張開手臂將師九如從草地上抱起,擁著他的身體,想將他揉入卻又害怕弄傷他的矛盾情感。
  師九如能感受到這擁著他的人的澎湃情感,像衝出閘門的洪水,整片傳達入他的體內。

  與人相擁的溫度,是信賴的開始;嗜殺者輕輕握著師九如的手腕,聲音如雨絲般的溫柔沉厚,「忍著點……」

  師九如眉頭一皺,喀噠兩聲,移位的關節重新接合。他動了動手腕,除了痠麻感,行動無妨,半開玩笑的說:「哈,感覺我的關節韌性挺強的。」
  嗜殺者抓住他揮動的手,擒到嘴邊,舔著他仍腫脹的手腕處的突節,問:「疼嗎?」

  師九如睜大了眼睛,直直的,氣也不敢哼一聲,壓在胸骨處,聽見他頻率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見他緊張成這副模樣,嗜殺者低首又舔著,沿著手關節的弧度,蜿蜒而上,每一個觸覺和味蕾,像品嚐美食一樣,每一處皆不放過。

  「別、別……這樣舔……」腦袋熱的發暈啊,師九如想抽回兩手,但是又有些眷戀嗜殺者的掌溫。
  「我是野生動物,」他抓著師九如的兩腕,竊進他的領口處,用牙齒咬開他的衣襟,邊親吻邊留下印子,「留下我的味道……九如。」
  「味道?」師九如望著他又回來的綠眸,吞了吞口中的唾液,他大膽的說:「那我也要……」

  男人心中都有一處偏執的獨佔欲,對所愛的,所求的,所掌握的,一視同仁;如果更加堅持的,會更瘋狂的想將對方佔有。
  他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體內也有一隻蟄伏的野獸,牠善良且瘋狂,而且,會緊咬對方不放。
  嗜殺者的眼神染了默許的笑,邪綠的光芒,隱隱起燃。

  他的喉結是一座山峰,他想登上他並牢牢的將這座山納為己有,他愛極了這片胸膛的綠意。
  並非冰藍的海水,是生生不息的盎然。只有眼前才是逼真的溫度,腳跟後的一切他都不願去想。

  「…殺……別動,」師九如邊說,邊將嘴唇靠近滾動的喉結,藍眸微瞇,多麼甜美的角度──他偏喜歡他沒有防備的樣子。
  互許的印記,他張嘴沿著起伏的坡度,舌尖在他脆弱的動脈皮膜上啄吻,他能感受得到他血液裡的鼓動。
  也能親密的聽見他吞嚥的聲音,似是把情感壓抑的火熱嚶嚀,多麼的令人無法自拔;於是,他和他一起陷入。

  初嚐情愛的舌尖,他終於來到他的雙唇與他相會,依著唇線,以舌代替指尖描摹他的唇形、唇紋、以及口腔裡的溫度。
  暴風前的寧靜,師九如離開吻著嗜殺者的動作,兩人目光,凝了又凝。

  肆捲殘雲的狂勁,嗜殺者壓著師九如的後腦,狂暴的掠奪他的呼吸,沒有溫柔的餘韻,當血性直往腦門衝,還管得了什麼?
  恣肆的欺上師九如的軀體,強壓著他驚呼的聲響,張嘴,封唇,一聲不漏他全數吞腹。

  「嗚……」蠻橫的力道,像是顯示主控權的霸道,師九如被掠池奪地的腦熱頭暈。
  崩亂了,失控的情緒在弦上,激情之中,他似乎還感受到另一股被遺忘的恐懼,他識得的,不想憶起的回憶。
  可身體熱騰著,他顧不了。

  「……殺……」他數度喊著嗜殺者,暈陶陶的,他的四肢無法自主,尤以一雙手腕軟得不可思議,他甚至無法將十指握攏,因快感而顫抖的指尖,顫著,無法克制自體內湧出的快感和恐慌。
  「唔啊──」師九如瞬間弓起腰,胸前兩處被嚼咬著而驚慌,「啊……」聽見自己不知羞恥的聲音,他緊裹著身體,以為這樣能把放浪的聲音密封起來,可是體內卻有某處的抽痛越來越大,疼著他的身體非常不舒服。
  因為疼的受不了,他撐起身,紅潮滿臉,無力的抓著嗜殺者,張嘴欲言,開閤數次,濕潤的兩瓣嘴唇,開開張張,像在發抖似的,嗜殺者覺得那忍辱的模樣萬分可愛。
  「……想說什麼?」他在他頸邊吐著氣息,咬著一口,享受他蜷縮的顫動,「嗯?親口告訴我。」

  師九如嘴一抿,眸底水光半濕,倔強的迎視不懷好意的綠眸。
  同樣動情,他相信他跟他一樣難受!
  忍嘛,他也行……

  師九如攏了攏被卸至腰處的外衣,站起的剎那,腰骨突然無力,腿一癱整個往後倒,恰好跌入嗜殺者的懷裡。
  腰尾處堅硬的東西,令他回頭一震,他的硬挺度可不輸他。
  「你……不難受嗎?」

  嗜殺者眉峰一挑,兩手自背後摟著師九如的腰,手掌往上挪移,指腹掐捏著泛著殷紅色澤的乳首,突來的激靈,師九如整副腰都軟了、融了。
  「哈……」師九如垂著頸子,被著懷有惡意的戲謔,顯然招架不住。「你……故意的……」

  咬著師九如藏在髮裡的耳根,他輕輕的舔咬,鼻尖低嗅著他意亂情迷的味道。
  「我喜歡看你舒服的樣子。」垂死掙扎的模樣。
  甜言?師九如手一勾,環著嗜殺者的頸子,往下一壓,咬著他的嘴角,蜜語道:「我喜歡你失控的模樣。」抵死纏綿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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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惡殺】-逃離   文/九祐.

  
  地獄島


  其實她逃得過的,站在岩邊冷冷的看著森冷的刀光往脖子上抹。她按著肚子裡的生命,有股想恨又恨不得的惆悵。

  莫滄桑秀麗的臉上,無畏無懼,猶如死人般的眼瞳,平穩的嘴角,在刀光來臨前,她笑了──如斯淒美凋零,浪花依是撲上她血色透明的臉頰。
  如果能斷魂於此,一屍兩命,也是完美而憂傷的結局。

  「大嫂──!」

  四非凡人急急而奔,長刀一揮,刀波大開大闔的往叛亂份子橫掃而去。大哥聖閻羅和二島主問天譴在前線抵擋獄中叛亂份子。
  眼見敵人的刀勢狠辣,四非凡人空拳而至,刀鋒再掃,將身後敵人全數逼退數呎之外。

  刀子不留情的劃向莫滄桑纖細的身體時,四非凡人用肉身擋下那一刀,抱著莫滄桑,兩人因衝力而雙雙墜海。在同時,援力從後方趕到,聖閻羅銀眸一赤,怒火翻騰,集氣於掌,長喝一聲,一招天聖光將前方為首策劃叛亂的敵人,一掌爆裂。
  身旁問天譴則是以一招浩浩蕩蕩蕩乾坤,萬里長空劍陣如大軍壓境,掃蕩眼前餘黨殘兵。

  「滄桑!三弟!」聖閻羅心急如焚的往漩渦之岸看去,浪上不見兩人的蹤影。
  「大哥!冷靜!」問天譴從後方拉著欲跳海尋人的聖閻羅,「三弟應可保大嫂平安,眼前先穩定地獄島平靖。」
  「可惡的叛亂份子……竟拿滄桑威脅吾!」聖閻羅抹著滿臉奮戰的血汗,粗獷的臉上是濃的化不開的自責與不捨。

  問天譴不忍的搭上聖閻羅的肩,欲開口安慰,眼光一瞄,右側堤岸邊看見四非凡人爬上岸的身影。
  「三弟在那裡!」
  四非凡人抱著看來更加纖弱的莫滄桑,浸濕的軀體,讓她更顯嬌弱,在他懷中蜷縮成一團,嘴唇泛白呈紫。
  他的兩條手臂在顫抖,活了這麼多年,他沒對任何事物感到恐懼,但莫滄桑、他名義上的大嫂,卻令他打心底初次嚐到何謂害怕的感覺。

  聖閻羅和問天譴由遠方快速奔來,四非凡人抬頭望著他們兩人,他們同樣說不出任何話。
  莫滄桑水藍色的裙襬,身下溽紅一片,大紅大紅的,血從腳踝滴落。她偎在四非凡人的懷中,手抱著肚子,神色痛苦,嘴裡卻連聲疼也不喊。

  「滄桑……」聖閻羅想從四非凡人手中抱回妻子,但手碰到的一瞬間,他能敏銳的察覺到她的抗拒。
  自她手抓著四非凡人的衣領,他可窺知一二。聖閻羅眼神陰霾,半是強迫的將莫滄桑抱回懷中,轉身快步離去。

  四非凡人仍是呆然的佇立原地,眼神驚疑不定,他看著聖閻羅離去的背影,以及莫滄桑那沿路滴落的血跡。
  「大嫂……她流了好多血……」可他明明沒讓她受到半分傷的啊,怎麼會自體內湧出大量的血?

  問天譴眉峰聚攏的更緊密,他道:「大嫂已有身孕,看來……胎兒是保不住。」

  是嗎?四非凡人呆愕的將話聽入,可是兩隻手仍是不聽使喚,仍維持剛才抱著莫滄桑的姿勢……不知為何,他手中就是有種奇妙又悲傷的感覺,冷冷淋淋的,流淌全身。
  剛才他抱著的是兩條生命,另一條他保得住嗎?他想著莫滄桑的重量是這樣的輕盈……

  「走吧,三弟。」問天譴拍拍四非凡人的肩,「你背後的刀傷也該處理。」
  刀深見骨,花白的肉外翻,怵目的血痕,在他的背上劃下一面彎月的形狀,說寬不淺。
  「嗯。」

  四非凡人拾起地上的刀,架在肩上,這大剌剌的動作扯痛背後的傷口,他痛扭著臉,仍不改幽默風趣的本性。
  「這次平定島內叛亂,大哥……啊,不,該喚閻君!島內沒人敢對大哥接任島主之位不滿!哈,痛快。」
  「嗯,大哥的能力,接掌島主之位是再適合不過。」

  問天譴收了配劍天伐劍,剛毅嚴肅的面容上也難得放鬆眉宇間的深鎖,薄唇微抿,似是也笑了。
  「只是……前任島主……」

  「人各有志,強求不來。我倒認為大哥比起師九如更適合統領地獄島,這裡是關罰罪業的地方,以愛行道,這話太過漂亮。人心百種,真能以愛渡化,世上何須有佛?」
  聽聞四非凡人一席話,問天譴心底一震,他問:「你對罪業的心思是如此?」

  四非凡人揮揮手,雙手鮮紅滿佈斑駁,又言:「人生在世活的快樂自在,是再好不過。我也這樣想……壞人就該接受制裁,就如同二哥的天伐劍問罪問曾經。以愛為和平,這理想太過不切實際;還是刀子抓一抓,去抓壞人比較實際。」

  問天譴看著四非凡人走遠的身影,他們兩人足下留下的印子,都是紅色的泥沙,都是被關在地獄島罪人的血,都是毀壞的人心──遍地屍首,也是另一種威名的建立。
  

    ◆


  「孩子沒了!妳是存心的!」

  聖閻羅掩怒不可抑的大掌抓著莫滄桑的頸子,怒意拔騰的掐著,銀眸赫然逼近,他責問:「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在想什麼!想逃離我!不可能!」

  莫滄桑甫擦淨的殘弱身子,哪堪得住這般粗魯對待,她也僅是瞇瞪著水色的眼眸,寒眸寒聲說:「你──根本不配擁有這孩子!」

  掌力又更是掐緊三分,聖閻羅一雙銀眸簡直要迸出銀燦的火花,繃著臉,他質問:「怎麼……難道妳就有權決定一個孩子的生命權?!心狠手辣的婦人!」

  水眸一瞬間浮出了痛苦,一個身為母親的悲痛……她何嘗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她想帶著孩子一起死……至少在她的體內,孩子不會感到孤單──她陪著、總陪著!
  「是你殺了他!是你先扼殺了我的孩子──你對師九如做了什麼事……你自己心知肚明!」

  聖閻羅鬆開了手,臉上晦暗不明的來去,如刀刻鑿的臉龐,他陰冷的注視倒臥在暖床炕上的莫滄桑。

  最末,聖閻羅勾出一抹冷獰的鄙笑,他道:「我還在猜想妳要隱瞞到何時,看來我對師九如所做的……」貪狠的目光,流洩著──滿足而淫穢的暗光,「妳都看見了……滄桑。」
  莫滄桑身子一縮,仰首,水藍色的髮直舖在胸前,血色無幾的臉龐,她看著眼前變了神情的男人……突然覺得這一切真是可笑至極……
  那名在大婚之夜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真的存在嗎?……哈哈……所愛的……不過如沫泡影……

  「滄桑……」聖閻羅魁武的軀體登上暖床上,將莫滄桑逼至角落,他望著眼前的女人……「我其實愛著妳,真的。」
  莫滄桑兩手抓著被褥,對於聖閻羅如掏心的情言情話,她回以鄙屑。

  聖閻羅半身坐在床上,他伸手欲撫摸她的臉頰,卻被躲開。他嘆口氣:「我沒騙妳……」
  莫滄桑聞言轉頭,看著聖閻羅垂頭喪氣的模樣……心中遲疑,但聖閻羅隨後語調一轉:「是啊……曾經,只是曾經,曇華一現的一夜。我在大婚之夜,擁抱妳的身子無數次,腦子裡想的居然是師九如……哈哈───」
  莫滄桑臉色慘白,雙眼紅的像要流出血,她咬著唇,狠狠的咬著自己的唇,豁盡全身力氣才能揚手給這殘忍的男人一巴掌!

  她痛罵著:「你這混帳!──骯髒下流不要臉的混帳東西!──狼心狗幸的畜生!」不堪吶……天啊……天啊──!何苦再告訴她這殘酷的真相!

  聖閻羅眼色一凜,寒光四射,一掌欺壓著莫滄桑的頸項,將她壓在身,猛戾地撕扯莫滄桑身上單薄的褻衣。

  「不要!你做什麼!」莫滄桑拼命的掙扎,可是聖閻羅的體強力大,天生體型的差距她如何能抵擋?
  恐懼一波一波襲來,強烈的情緒,使得眼淚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讓妳體驗師九如的感覺!」

  聖閻羅兩掌掰開身下嬌小豐腴的臀瓣,女人肉膚的彈性就是跟男人不同,柔軟細緻,像團棉花似的。他掏出勃起的慾望,頂住緊窒的入口,強暴的力勁衝入她的體內。

  「啊……」身體彷彿被撕裂的痛楚,莫滄桑禁不住痛嚎嗚咽,臉色慘白轉紫,全身連顫抖的氣力都沒有,她癱在褥子上,淚停在眼角,連眨動眼簾讓它墜下的氣力也無。

  聖閻羅彎下身,在她耳邊說著猥褻低俗的話:「舒服嗎?滄桑……妳前面和後面的第一次都是給我呢……身為妳第一次的男人,我真是感到無比榮幸。」

  心痛著,痛著像萬把針在她血液裡刺著,她的淚停了,思緒異常清晰,兩眼睜著,魄不著身的失心眼神。
  啊……她的肚子是空的,孩子也沒了……正好,這種痛讓她一個人承擔就好,孩子是無辜的……是無辜的──而這男人,不配擁有孩子……

  「滄桑,妳真不知道我有多愛妳。」
  「若不愛妳,我當年就不會一心一意的追求妳。」
  「滄桑妳不信我嗎?當我知道妳有了我的孩子,我的心中有多高興……我一直在等妳親口告訴我──」
  「而妳……!」前端抽出再狠狠整根沒入,「居然處心積慮想謀殺我的孩子!妳說!我如何不對妳痛心疾首!」聖閻羅發狂的蹂躪莫滄桑的身子,他憤怒的失去理智,每抽動一下,眼前人就變換成師九如,血液又更膨脹集中,他抬起她的腰,懸著再撞入她的體內。

  「滄桑……妳知道嗎?妳現在的表情跟師九如真像……讓我好興奮……妳跟師九如有相近的氣質,可惜師九如死了……所以,妳也休想從我身邊逃離。」

  他摸著她的臉、她的眼……款款道:「滄桑,為我再生個孩子。我相信妳生的孩子一定非常漂亮,男孩女孩都好……我會疼著、好好的疼著。」
  只要有一雙像師九如般美麗的眼睛,那湛藍無倫的顏色……

  他幻想著,那美麗的孩子,是孕育著他的骨血而生──啊……目眩神迷的高潮,他在生命勃發前噴入女性的子宮內,那孕毓生命的母性地帶。

  他離開她的體內,吻上她的眼眉,微笑著說:「我愛妳,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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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惡殺】-逃離   文/九祐.

  
 

  啊……
  有一股甜甜的味道。莫滄桑弧度低垂的粉色長睫,半分顫動,眼皮往上掀了半吋,眼前有一雙手……她知道這雙手不是聖閻羅的,突出的關節不一樣,手指上還有一些粗淺的刀傷。

  「大嫂……」

  莫滄桑抬起臉,兩眼好不容易聚了焦。
  四非凡人站在床畔邊,喚了好些會兒,莫滄桑才有知覺,緩慢的抬起頭望著他看。

  這幾天他得知,大嫂體內的胎兒已經保不住,體內元氣大傷,而且……終生難以受孕──他放心不下,又聽大哥言,大嫂日漸消瘦,不吃任何東西。
  「大嫂,吃點東西好嗎?我……」

  她視線定止在她眼前的手,四非凡人手中拿著一只用香荷葉裹著的糕點,她剛剛聞到的甜甜香味,便是這個。
  四非凡人彆扭的將手騰在半空,他沒記錯的話,他曾經看過她多吃了幾塊這糕點。

  莫滄桑平時便吃的少,飲食也是少餐少量,唯獨那麼一次,他見她對著此糕點多嚐了幾次,模樣挺愛不釋手的。

  她一點食慾也沒有,可是她望著四非凡人,真情不做作的尷尬表情,她突然發覺,原來,有人發現她喜歡吃這糕點……
  不知怎麼地,她眼底有股熱意,好似某種已死的情緒,被賦予新生的契機。

  「大嫂,妳心情難過我能體會,但身體最重要,妳要健健康康……,啊、就、就是大家都很擔心大嫂,妳要振作起精神。」平時能言善道,怎麼遇到大嫂,他說話就是怎麼轉都不靈活!
  四非凡人扒了扒頭髮,他誠懇的繼續說,說著他心中一直潛藏的自責心緒。「當時如果我再快一步的話,也許……」大哥和大嫂的孩子就不會保不住了,這點他一直耿耿於懷。畢竟當時離莫滄桑最近的人就是他,每每一想到有一條生命的重量,自他手上真實的一點一滴流失,他的心情也不好受。

  莫滄桑臉色一暗,她握緊手,掌心中只有空蕩蕩的溫度,她的心被這些話刺出一口小洞,積藏在心中的膿包,緩緩流出。
  「那並非是你的錯……」真的。你無須如此掛心的。

  「太好了──」

  莫滄桑抬眸,只見四非凡人漾著溫暖和煦的笑容,眼角笑紋,讓他看來親切溫和,像暖陽一樣。

  「大嫂妳終於開口說話了。」

  凝視眼前無偽裝的笑容,莫滄桑兩眼一澀,鼻腔裡湧上酸意的刺激……雖是無心造成的,可是對於他,她記得在兩人被捲入漩渦時,那雙手臂是如何豁命將她抱在懷中,一股傻勁的只想保住她的性命。

  莫滄桑接過四非凡人的香荷葉,她打開荷葉子,看著掌心中四方形的雪花糕,「有奶香味,是奶香雪花。」
  「是大嫂平時愛吃的嗎?」四非凡人緊張的問,看見莫滄桑微微點頭,他才放心。
  「我怕猜錯口味,但平時看大嫂似乎對奶味濃郁的甜點頗偏愛,我猜想應該沒錯才是。」
  「多謝你,四非凡人。」
  「不用這麼客氣,大嫂儘快把身體調養好,這樣大哥也能放心,大嫂妳不知道這幾天大哥有多擔心,大嫂昏睡的這幾天,大哥不眠不休在一旁看顧妳……」四非凡人講著講著,發覺莫滄桑臉色越來越灰暗,他停口,心中冒出微恙的疑問,卻又不知起頭在哪?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要如何問。

  莫滄桑低首咬了一小口雪花糕,甜膩的味道,軟綿的經過味蕾並通過她的喉道。
  藉由關心而裹腹的生命力,原來會使人產生勇氣。莫滄桑又咬了一口,第三口就將手中的雪花糕吃完。

  看見她開始進食的四非凡人,喜悅之情自是不在話下。他朗聲道:「大嫂有胃口吃東西了?我去吩咐廚子多做一些容易進食的主食。」
  莫滄桑點點頭,沒再說話。眼神不再消沉,眼底蘊釀著逐漸成長的堅強。她撫著自己的腹部,她不能意志頹散,她要好好的活著……她的孩子也不會樂見她如此。

  既然活著,就要連同孩子份活著。


    ◆


  莫滄桑身上氣質越發恬靜,靜得有如一池靜止的湖水,結霜的湖面上,輕飄著幾許細碎易融冰晶。
  她的眼眸總是半掩,淡然的神態,她的思緒總在遠處漂泊。她的愛情在那棵樹下埋葬了,落拓的,她連孩子都葬送。

  她的掌央不輕反重了……她椅在窗口,很想捉住一些微小的勇氣,讓她儲存多一些的勇氣。

  耳畔傳來韻律穩然的舞刀聲,她微微起身,撫平身上的皺摺,平撫總使她思緒遲迴的憂思。
  她踏出小小的一步,兩手總是不自覺撫摸自己的腹部,像抱著一名嬰兒似的溫然。

  過了彎廊,在島上一處小築地林瞧見四非凡人舞刀的身姿,莫滄桑倚在竹林旁,眸也是半掩著。

  她側耳傾聽四非凡人的舞刀聲,漸漸地,在她心藕處產生一種共鳴的心響;她的眼眸輕掀,她注視著四非凡人起刀一記劈勁,周身所營造的迴飆之氣,震得鄰近的竹葉發出嗚嗚的音波。
  她張開手,將一片墜落的竹葉停泊。

  「大嫂?」

  四非凡人停下舞刀的招式,轉頭看著距離他二十呎外的莫滄桑。

  莫滄桑眼簾低垂,她的視線全放在四非凡人手裡那柄刀器,她握緊手中的竹葉,竹葉上的毛脈細細摩娑她的掌心,帶出一種奇異的刺痛感。

  她揚眸,臉上的表情有明顯的變化,她開口問:「可以教我刀術嗎?」

  四非凡人明顯遲疑,但自從大嫂孩子流掉後,身體益顯虛弱,也許練一些刀術來堅強體魄,這也不為過。
  但是,由他教似乎太逾矩了。他中肯言道:「大嫂何不請大哥教妳一些護身拳法強身。」

  ──氣氛凝滯。

  又是這樣,一提到大哥,大嫂的臉上總有一種令他心口悒怏的感覺……是,夫妻倆感情不好嗎?但身為叔兄,他也不好置喙。

  「不然這樣好了……大嫂先問過大哥的意見,假使大哥願意,我再教大嫂一些刀術。」

  那一天,他這麼說完後,大嫂靜美的面龐,似乎笑了,恬雅地,像一株飄萍的滄桑美。

  她毅然的神態,卻令他的不捨感到無處可去。


    ◆


  很意外的,大哥聖閻羅居然答應了。四非凡人不解其中緣由,但大哥也只淡淡的說著:就依她吧,滄桑快樂,吾心亦滿足。

  於是他接下教導莫滄桑刀術的任務,幾次練習下來,他發覺她有一股超乎常人的毅力,他也樂見其成;但是,是何種原因驅使她這樣?
  他心中好奇,也不好過問。

  莫滄桑天生骨骼嬌小,連手掌也小,因為這點原因,莫滄桑不適合舞刀拿劍。四非凡人想了好些日子,才命人打造了一副莫滄桑專用的飛刀。
  他記得,當莫滄桑接過那七柄飛刀,冷然的眼眸,裏處似乎深藏的他從未見過的冷火。

  他不知道,他這樣做對嗎?看著她武藝一天比一天臻熟,要獨自行走江湖,保護自身安全應不成問題。
  可是他總是有股說不上來的不安,大哥和大嫂像極有默契似的,兩人都隱藏了某種來自他們身上的疏離。
  他問了問天譴,問天譴也是不語。夫妻間的家務事,他又能過問什麼呢?所以他與問天譴都選擇沉默。

  四非凡人走到漩渦之岸,莫滄桑也在那邊。
  他站在她的身後,凝望了很久。

  今日清晨的海霧特別濃,若非那抹飄藍的幽靄,飄入他的眼底,他想,旁人也很難發現她的存在。
  他慢慢走進,步伐中帶著純良的善意;她回過頭,飛揚的髮絲,像霧海漂游無蹤的青萍。

  他走到她身邊,兩人依舊沒開口說話,莫滄桑回過眸光,繼續平望著眼前猶如寂靜的浪濤,遲緩的拍打上岸,將她曾有的愛戀,一一打碎。



  碎海 年年歲歲
  那帶不走的潮起潮落 擱淺的 悲與愴

  終是末了的潮信 
  我喚不回的如詩愛情 也隨著浪花凋謝
  儘管仍是一樣的海 一樣的岸 一樣的月
  我破滅的愛情依舊回不來
  
  假如海神臨岸 請帶走我
  遺落在海央上的泡沫

  請容我 為他再吟一首 最後的搖籃曲 




  莫滄桑臉上的淚,無聲肆流。體內的水分,灌溉著她失去的搖籃曲。

  「……我的孩子……我早已為他取好了名……」

  「男孩還是女孩?」

  莫滄桑微微地笑著,「母子連心,我曉得他是個調皮的男孩……」
  「是嗎?是個男孩啊……」四非凡人嘆息著:「我的侄兒。」

  莫滄桑抿著嘴,淚水滑入她的唇邊,她的聲音沾了淚:「……那孩子喚作品劍……我為他取的名字……」

  「品劍,是個好名。」四非凡人闔上眼,在心中勾勒出一個畫面,地獄島的天倫景象。

  大哥和大嫂的孩子,他與問天譴一定會特別疼愛這未來的小少主。
  可惜的,這天倫夢,是個虛幻。
 
  「做個夢吧,大嫂。」四非凡人惋惜的勸說。
  「不……」莫滄桑擦乾眼淚,她說:「這夢,我怕了,一旦睡了,就再也醒不來了。」


  女人的愛情,是一處獨立的桃花源。
  一朝幻滅了,放下手中灌溉的器皿。
  彷彿不盡的,若微微地揪著心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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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8-07-25 10:55 | 8 楼
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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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惡殺】-窒息   文/九祐.

  
 

  『既不歌頌愛情,亦無守護的絕望心情……』
  『你說,那還剩下什麼呢?』
  所以,身陷在迷宮中的轉彎處,他茫然無措。


    ◆


  師九如發現,嗜殺者會在遠處遠遠望著他看。
  在遠方,他便看不清他的表情。

  當兩人靠近的時候,嗜殺者變得異常安靜。
  那種靜,會使他心跳加快。他會撫摸他的臉頰,手勁殘留著一種壓抑、一種壓抑般的無向恐懼。
  找不到方向的恐懼。

  為了什麼呢?數次了,相擁而眠的夜晚,他總望著他入睡。
  不幸福嗎?被他愛著,不幸福嗎?

  「你醒著?」沾上黑髮的指間,圈了半圈,在一聲疑問下,髮絲一慌,鬆開滑落。
  慌的,是他的心。

  師九如張開眼眸,雖然夜晚睡在他身邊,是一件令人感到舒服又安心的事。蠕了蠕身子,他伸出蜷在被窩裡的手,五指緊扣著嗜殺者方才圈著他髮絲的手。
  他捺著他的手,交按的十指,密而無縫。
  師九如問:「你為何醒著?」

  嗜殺者心一蕩,如乾涸的土壤,被這手心裡的溫度,緩慢滲濕。
  師九如翻身壓在他身上,無束的黑髮像飛濂一樣,一洩而下,兩人面對面,嗜殺者由下仰視師九如湛亮的藍瞳,有一瞬間,他覺得師九如像一片曳著銀河的夜,來到他的面前。
  他的黑髮是夜幕,他瞳裡的靈魂,是他封鎖已久的窗……引領著虛幻的星河,賜與他長久以來寂寞的迷夢。

  師九如藍眸瞇著緊,可又帶著那麼一點濛濛的誘惑。
  「數個夜了,我發覺你根本是睜著眼到破曉。──光看著我,你就能睡飽了嗎?」

  「氣了?」嗜殺者嘴末一勾,溺的很,像顆不沾手的糖球。
  師九如嘴一鼓,眼兒一瞪,嗔道:「瘋了、氣瘋了!」他臥在他心口,面首在他項窩裡蹭了又蹭。

  嗜殺者兩手一張,反撫摸著他的背,像在他的背上摘果子似的,指尖輕捏。
  他坦白道:「我喜歡看著你睡著的模樣。」
  「……」又蹭了一下,不甘願又問:「還有嗎?」

  喜歡這字眼兒是永不嫌多的,他同樣愛聽。

  「我要睡了。」
  師九如抬起臉,問:「這會兒你又要睡了?」

  嗜殺者又把他押回懷裡,側著身,話到嘴邊硬又把它吞回去。
  「你安靜不說話更討我喜歡。」
  這喜歡他不愛聽。

  「噯,」嗜殺者悶挨了一聲,「你偷咬我做什麼?」

  「我哪有咬你?」裝睡不招。
  「……」
  「啊,」師九如叫道:「……別鑽、別鑽啊……」

  來這招,壞透了!

  師九如壓抑著聲音,身體已冒著細汗,他奮力把人從被窩裡抓上來,雙頰浮紅,說道:「……別想轉移我注意力。」
  嗜殺者臉貼近,細吻他臉上的紅潤,那是動情的徵兆,他喜歡看他快克制不住的模樣。

  「確定不要?」他探手,粗掌沿著他的形狀,來回的引誘。「你這裡,鼓著、跳動的好厲害……」
  師九如臉紅的都快熟透了,「……你、你別說這樣色情的話。」

  他伸出舌尖舔舐著那雙清純的嘴唇,水光氾濫的,像一瓣沾垂露珠的花。「可你那邊很色情啊……」
  甩頭不聽這逗弄的情色,師九如顫著唇,將沸騰的聲音都交給口腔中肆捲的蛇,冒著煙般的濕熱燙舌,卻又令人流連忘返。

  他情動的深,含著也深,似要把他的靈魂都推入的一股狠勁。他不懂,他怎麼會如此在意他? 
     他的眼底有好多他看得深的寂寞顏色,明明是這樣孤獨的人;每每望著他一記眼神,體內的骨骼在關節處寒顫著,緊緊密密地,敲鑼打鼓,響地一次痛快。

  「……殺…殺──」情話低喃,他按著他的臉頰,掌心有粗糙的摩娑,墨綠色的髮絲,愛撫般的窯燙他的耳際。
  「我……」意亂情迷下說出來的話,帶有幾分真實?至少,他深深懼怕這字眼的殺傷力。

  嗜殺者突然發狂地封住他所有傾注的聲音,連愛也不許,由不得它在他眼下現形。

  殺……師九如痛苦的擰著眉,窒息的汗滑過他的眼尾,因得不到空氣,他的胸口悶的難受。
  ……殺──心跳急速的奔馳著,彷彿快衝出喉嚨的痛苦難堪,師九如按著嗜殺者賁張的肌肉,似是要爆炸般的驚恐無助。

  ……不……不要──他捶打著他的背,兩手瘋狂的在他背上虐抓著,每刮下一次痛苦,能從他縮緊的瞳孔感受到,他與他同樣痛苦著。
  指間抓著血又沾滿汗,瀕死的心悸,他確定著他連呼救都不許他喊,戰慄逼上了腦頂,全身的靈魂像被吸乾了水分,井底無月也無聲,只有越來越急促的喘息,兩人的軀體像熱鐵一樣融在一起,分不出你我,也分不生死。

  感覺心底某處被撬開了鎖,那裏,一緊一縮,不知流出的是恐懼還是興奮,連腳尖的血液都停不住逆流的衝動。
  身子被曲折成一個弧度,通往心底深處的密徑,接合的樁,鑲嵌入那處緊縮的觸覺,在擠入的一瞬間。

  他知道是不由自主的恐懼爬滿了全身,他緊攀著他鋼如鐵的臂膀,軀體蜷曲成被俘虜的模樣。

  嗜殺者咬牙停了下來,他發覺他的不對勁。
  「九如……?」嗜殺者摸摸他蒼白的臉。

  從何時開始的,他把聲音還給他,連命也還了。師九如驚疑不定凝望著,他的視野有些模糊,像瘋浪捲上岸,將視覺都給潑濺了。
  「殺……」他回過神,不曉得自己想起了什麼。

  嗜殺者輕輕的放下他擔心的情緒,並緩緩的在師九如的胸前抹著,將那些累積在他胸前的青露,一顆一顆的抹平。
  他的手勁是一種語言,彷彿在告訴他:別怕著。

  師九如漸漸緩回了神,身體的反應是最直接的答案,他舉臂橫檔,在月陰下,陰暗了眼神。

  嗜殺者見他坐起了身,黑髮像散絲一樣鋪平,微露的肩頭,像簾後的嬌顏,羞怯地半掩畫屏。
  他鑽到他的身前,俯身,用行動阻隔了他的疑惑。

  他嘆息的闔上眼,手指在他的髮間穿梭,纏緊了又鬆,來回數次後……他伸手按緊師九如的頭顱,繃緊的血管,在他嘴中跳動。

  師九如是一只玲瓏,精美玲瓏,剔透地令他感到害怕。
  他深深淺淺的在他心上,越挖越深,非要見骨了,才肯甘心。師九如吃人不吐骨頭,嗜殺者扣著他的下顎,將他嘴邊的白液,撫著嘴唇勾入嘴中,手指在他的舌面上攪動,咕噥一聲。

  他舔著他的食指,藍眸如星,那晶瑩模樣,彷彿在跟他說,他吃了他,啃食乾淨。
  於是,他同等回報。


    ◆


  師九如站在屋外,外頭仍早,漫著山霧。他攤開掌心,兩臂平舉,清風如受到感應似的捲入他的週遭,在他的身旁形成一張無形的屏障。
  這風裡,有綠葉的味道。師九如抿嘴微微而笑。
  他全身的功力只剩下五成,體內有股微妙的失衡,不過這不打緊,他在這裡生活的很好,也無須回仙靈地界。

  師九如在外頭轉了半圈,足下青青,好似到哪兒都有嗜殺者,遊盪了一會兒,徐徐回轉。
  在他心中一直有個斷梗,摀著他的胸肋,十分不舒服,尤其在與殺身體接觸時,這情況最明顯。他清楚這份恐懼並非來自於嗜殺者的身上,而是他自己本身的原因。
  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在恐懼什麼?一種很微妙的心理,他想知道原因,可卻又不想去真實的戳破他放在心中的假象。

  師九如按著心房,他很確定自己心裡住著一個人,一個寂寞又孤獨的人。
  他決定把這片葉子攢入心房,將一片片孤寂的葉子全擄進自己的心窩,他可以為他蓋一片滿是綠意與藍天的世界,讓他不再抑鬱,不用仇恨的眼神去看待世間。

  因為這世界有他,他會給他超越所有人的愛。

  「九如……」
  他聽見他的聲音,快步地朝他身邊跑去,並道:「殺,怎麼不多睡點?」

  嗜殺者摸摸師九如的臉龐,在他額間的圖紋多停留了一會兒,在眉額上印下一吻,道:「因為你不在我身邊。」他的心,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他。

  師九如撫著自己被他吻過的眉心,很早就發現自己額心上多了一個圖騰,「這是印子你刺上的嗎?有什麼涵義?」
  「這圖騰是屠戮之族的印記。」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中有股憂傷的思潮。
 
   師九如盯著他的面龐,凝神了許久,才道:「你不是屠戮之族的人嗎?」嗜殺者的額上沒有專屬屠戮之印。

  他撫著自己的額心,雲淡風輕似的,笑得有些自嘲。「我不完全是屠戮之族的族民……所以,這天底下沒有我容身之處。」

  嗜殺者的語氣和表情,令他整顆心揪成一團,師九如顫抖著雙手,費了多大的力勁,才不致使自己失態。
  他將嗜殺者靠在他的肩上,像溫柔的海水將他層層包圍,嗜殺者身上有股令人感到舒服的體溫和平靜的心跳。

  「殺……我是你的容身之處嗎?」
  「嗯。」

  師九如抱著更緊更深了。他將屠戮之族的印記給了他,這代表著什麼呢?也許是一種生與死的賜與。

  師九如凝望著嗜殺者,用著一雙會使人融化的溢滿眼神,他深情地告白:「我愛你,那麼──你呢?」

  師九如殷望了很久,嗜殺者有些驚忒,漸漸地眼神中充斥著令他不解的困惑。

  「愛?」嗜殺者想起那女人的話。愛人與被愛都是被屠戮的下場。「我不相信愛。」

  「為什麼不相信愛?你不相信我愛你嗎?我不是你的容身之處嗎?」
  「這不能相提並論。」嗜殺者擰著眉,面色有些不悅。
 
     「為什麼不行!愛就是信任與包容。」師九如倔了,義正嚴詞的撞入他的心坎。

  「九如……我不想與你在這字眼爭執。」
  「可我在意啊。」

  嗜殺者推開了師九如,眼神裡有一股難以察覺的殺戾,在心眼處隱隱作祟著。這模樣,看在師九如眼裡,他有些受傷。

  「殺……」
  嗜殺者抽開了身,冷漠難以親近的背影。


   ◆


  愛……?他看見的只有鮮血與謎團──以及裝著他母親屍首的甕。
  他不信愛也不信神。他唯一僅存的,只有憎恨。

  所以別跟他說愛,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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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8-07-25 10:56 | 9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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