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天涯 7


那或許是多少年前從萬里高空上飄揚而下的雪，凝固在這冰峰上，千百年後被新雪覆蓋。
遠方殘陽西垂，泛著華紫迷夢一般的美。

這就是塞北的雪域冰峰，它囂狂的風卷起龍宿的長髮翻卷著，揚起地上的雪拍打著龍宿的雪裘和凍得微微發紅的臉頰。

往手心裏呼出一口溫溫的氣，龍宿望著天空透徹得空靈的藍色。



他想那藍色的後面是什麼？

仍舊是透徹的藍色嗎？還是讓那片蔚藍覆蓋了的，是無邊的黑暗和絕望？或者是安寧和平和……或者是……


他搖搖頭，身邊卻隱然飛過一隻鮮紅的蝶。

“這是……？”

不由得跟上去，雪松垮的堆積著，踩一腳便陷下去，後腳來不及跟上，險險跌倒。龍宿拉緊身上雪裘，跟著紅蝶往前走去。卻是冰天雪地中一處隱蔽的崖谷。

那是多少年累計的冰層從中央驚心動魄的裂開而形成的冰崖斷穀中，漫天紅蝶紛飛得絕美。
龍宿踏入穀中，卻見一座冰亭裏，倚著一個火紅的人影。

久違的淒紅，久違的血蝶，久違的人。


“蝴蝶君。”





沒有問為什麼，仿佛這樣的相遇只不過是鄰居禮貌上的往來一般，蝴蝶君一句：“進來吧。”把龍宿帶進穀中。

也沒有問為什麼，龍宿走進去，在亭內坐下來。

石桌上一壺清酒溫熱著在炭爐裏冒著白煙，蝴蝶君走到冰穀深處拿了只杯子出來。

玲瓏剔透的水晶杯，倒上透明的薄酒，暖暖的酒液溫和了冰涼的身體，龍宿望著亭外被細心圍起的一方天地。

細長的葉子鋪散在冰層中，嫩綠的花梗卻突破寒冰搖曳在風雪中。


那是一朵花，


那樣獨獨一朵的蘭花，開在冰清玉潔的雪中。


“這是……”

“蘭花啊。”漫不經心的坐在亭中泡著茶，“這是只有唯一一株的珍惜品種，有錢也買不到哦。”

“哦？吾倒真沒見過有此等開在極寒之地的蘭花，可有名？”

火紅的身影頓一頓，放下茶壺轉回頭，望著那一朵盛開的脆弱花朵。眼裏滿滿的是龍宿無法言喻的莫名傷楚。

“……蝴蝶君？”

“蘭漪。”

“什麼？”

“它的名字。”一笑，微眯的眼睛隱去深藏的感情。“酒溫好了，有錢的珍珠客，能免費喝到我雪域蝴蝶君親手溫的茶，這世上可沒有幾個哦。”



主人說出了這樣的話，於是伸手去打算拿過杯子。

纖長的指微微一抖，紫色人影跌落在地。


杯子在地上碎成殘骸。龍宿翻腕運氣按在胸口。

卻見蝴蝶君閃身而來，一掌按下他的肩頭。

內力不斷湧進來，平息了瘋狂翻湧的異血。龍宿粗喘著。站起來。


“你用內力和異血相抵嗎？”
蝴蝶君問。

龍宿不語，只是心裏明白。


成為噬血者之後，他就沒有吸過任何一個人的血。不為什麼蒼生，只是執意的不想吸血，什麼血都不想。於是用千年的內力壓制著每一次翻湧叫囂的噬血欲望，而被壓制的狂亂再一次洶湧襲來時，總更加強勢。

“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變成一個空有軀殼的噬血者。”放下杯子，蝴蝶君悠悠然說。

卻見龍宿皺起雋秀的眉：“汝是何意？”

紅色的身影立起，在雪天下優雅的轉一個圈：“這樣的事情也只有我——聰明百世精明萬代的我——雪域蝴蝶君可以告訴你了。”又轉回石桌邊，“用內力壓制異血的結果，就是兩股力量相互消磨，兩敗俱傷。異血被消滅，而你的內力也全部耗盡。你就變成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飲盡杯中茶，龍宿卻出乎蝴蝶君意料的勾起一抹淺笑。

宛如冰雪中綻放的蘭花一般，龍宿微微笑起來。

普通人啊……比吾料想得要好太多了。



完全不理解龍宿笑得如此欣慰的感情基礎是什麼，蝴蝶君懶得追問：隱士有隱士的原則，那是人家的事，反正他不想知道。


龍宿撿起置於桌面的扇子。

“吾該走了。”

“不送。”

豁達得仿佛多年至交一般，蝴蝶君揮了揮手，頭也沒有抬一個。





踏出紅蝶飛揚得雪域蝴蝶穀，雪峰上，龍宿著了精美繡鞋的腳淺淺沒入雪中。

陽光有微微的暖意，卻曬不化這千年沉積的雪。望瞭望北方無垠碧藍得似乎會將人吸入得天，龍宿決定往更北的方向繼續走下去。



那是疏樓龍宿未知的天地，是否會有另一個世界，另一個開始……



不遠處懸崖邊有什麼半埋在雪中，被太陽反射出光線，刺了龍宿的眼。

是何物？

好奇走過去揀起，在看清時，心臟猛然沉了下去。

整個身子都顫了起來，仿佛寒冷在瞬間侵襲進衣物刺痛著皮膚。龍宿握緊手中的物品。




那是百年前，他送給劍子的頭飾。






怎麼會在這裏？難道劍子他…………

是仇家尋仇，還是武林烽煙又起？

不敢多想，奔到崖邊往下望去，試圖尋得一縷蛛絲馬跡。然而萬丈崖下一片蒼茫，什麼也無法看清。

冰冷從手中得金屬穿透肌膚，重重敲擊著早已不再跳動的心臟。

不會的。劍子不會有事。以他的修為就算真的摔下崖去也不會輕易死去。呼吸急促，龍宿不停的安慰自己好讓狂亂的心情平靜。

要是……他受了重傷呢？

要是他跌下去時已經功體盡失呢？

不行，要去崖下看看。

下了決定，龍宿轉身欲往崖下奔去。卻見一頭披散下的霜白髮絲，在塞北雪域的朔風中翻舞。



三十年未變的容顏寫滿驚愕與久尋不見的疲憊。
三十年未變的嗓音一如從前，卻在輕聲呼喚時染了顫抖。



“龍宿…………”



君不見，愛恨交錯，百年夢斷，人消瘦。
君不見，悲歡起落，三千華髮，心寂寞……






“………………劍……子…………”

终于，两人终于见面了，鼓掌，撒花~~~
话说，剑子怎么会跌到山下呢？是刚好碰上雪崩，还是饿昏了就跌下去了，还是~~~
无限猜测中~~~

两人终于见面了，在经过六集的“擦身而过”之后(泪泣Q.Q)．．．

一直很喜欢大人的这篇文章，以洗炼的文笔，
带我们去走过看过感受着天下平静后的武林人的生活和情感归宿。
有圆满欢笑(如吞雪)，思念哀伤(如羽人与蝴蝶)，以及无怨无悔的爱恋(如日月钗)
每每读着都让小读者的心脏为之颤动着几乎要落泪。

尤其随着龙大人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也越来越害怕，
怕下一刻龙大人就要烟消云散，怕剑子成了另一个追着哀伤相思的羽人．．．
(小读者不禁要问：龙大人，您的功体已经愈来愈差了为什么还一直往那么冷的地方跑啊 ？T.T)
不管以后会如何，希望再次的相见，剑子能够留住龙宿，不要再分开了。
龙大人也别忘了疏楼西风还有人在等着您回去啊！

‘顺道问一下作者大人：那个买走小城里所有的客栈茶馆的食材的疯子．．．该不会是剑子先生吧？^.^|||’

说了一言难尽，待到要说的时候，却是想了又想，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蝶君性格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不再开口闭口的钱银，不再故做深沉地耍宝。蝴蝶变了，这样的变化令人心疼。
我宁愿他是那个追在某人身后，被叫媳妇脸时会怒吼，被冷落时会撒娇，喜欢自言自语的小蝴蝶。

那朵兰花的凋零会让蝴蝶一夕间有了如此大的改变，其中的深情确是不言自喻。然而，苦受阴川之后，又是独居雪域。雪域蝴蝶君吗？皑皑白雪中，细心呵护着兰花的孤绝的火色身影，那是一幅何等凄艳的图画啊。

“兰漪，它的名字。”——还能说什么呢？蝴蝶啊，真是太傻了。太傻了。

另一边，剑子和龙宿终于见面了么？注定的相逢，却让所有的人都感觉等得太久。终于见面了，剑子那一声轻唤，传达了无尽的思念呢。是啊，只要能够再次见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华丽无双的身影，所有的辛苦都没有白费，一切都值了。

再次看到那个总是一边叫着好友好友一边给自己找麻烦的白发道人，震惊，欣喜，疑惑……全化做一声久违了的“……剑……子”，久违了，剑子，你——还是找来了。


（小岚你要加油啊，吾永远支持你的！~~~）

茶。我是來混帖子的。好了。我開玩笑的，麥打我。
我是多麽純良的人，爲了催你的文，時時刻刻跟個蚊子一樣在你耳邊嗡嗡。
兜兜轉轉了那麽久。這小兩口到底是見面了。
那只不純良的猴子呢？跑哪去了。難得看見這麽悲傷的蝴蝶啊。還是習慣他跟在月的身後不斷地被叫成媳婦臉的時候。繼續茶。
……從開始的吞雪到了後面的日月釵，真的覺得仿佛經過一段很漫長的時間……兜兜轉轉的，大家的生活並不是所有的美滿，縂是幾傢歡樂幾傢愁。最着急的仍然是兩位。怎麽就這樣老是擦肩呢？最後的相遇，是一個圓滿對不對？
不要想起那個後媽的結局，不要想起來~
（對arashino催眠中）

是上天憐憫，或是命中註定。

恰恰不過是放下束縛已久的發，靠在山洞裏小眠一會，就被這雪狐叼去了頭飾。

一路追去崖邊，卻見小傢伙刹不住步子，尖叫著滾下山崖。

急忙運氣飛起，在它落地前穩穩接住，然後才回到崖上尋剛才掉落的頭飾，就見那朝思暮想，幾番令他肝腸寸斷的身影俯在崖邊，握著自己的頭飾望著崖下。


是否是錯覺？

是否是自己仍在夜夜夢中所見的場景裏？

是否雪地上那紫色的人不過是虛幻的泡影。

是否他眼裏的擔憂與慌亂只是千年不醒的夢裏一個無端異想……



劍子說不出話，開口只有長久以來隱在心中卻不見主人的名字：

“龍宿……”


他琥珀色的眸中，有和自己一樣的不置信。

這相遇太出乎意料，劍子望著眼前的人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太害怕再睜開時才發現這一切只是太多想念的幻覺。

直到那人開口，用和記憶中一樣的聲音輕喃出自己名字時，劍子眼中滾下的溫熱晶瑩，燙了展露久違笑顏的臉頰。




“……蜉蝣子，天地依，水波不興煙月閒。”

那是多少年前的記憶……眸子深處一顫，龍宿仍然開口道：“忘塵人，千巒披，山色一任飄渺間。”


忘塵人……忘塵人……


眼前的道者笑著，龍宿卻深深望進他的眼。

“劍子仙跡，汝說笑了。”

“……龍宿？”

那人琥珀色的眼中，少了那份原本熟悉的笑意。


“吾早已不是儒門龍首，汝又何苦執著？”


笑容刹那消失。沉默許久之後，劍子才開口：
“龍宿，你……”


“劍子，”龍宿伸出手去，“將汝的手給吾。”

不明就裏伸出手去，劍子讓自己的掌貼上了那人的。

相對的掌心中內力遊走著，劍子驀然睜大眼望著身前的人。

那樣細若遊絲的內力，僅僅只能算一個初學武藝的人，和記憶中的儒門龍首，相差得讓劍子心驚。

“你……”怎麼回事？他的內力怎麼會微弱到如此！

“龍宿已不再是儒家先天，曇華不再，龍鱗風采亦是昨日黃花。共飲逍遙一世悠然，於汝吾已不可能。”偏開視線，龍宿望向劍子身後碧藍如洗的天，收回與劍子相貼的手。

“究竟是……”猛然想起龍宿噬血者的身份，“你用內力去消耗異血嗎？”

“要壓制異血只有這個辦法。劍子。”他望著眼前男人眼底的擔憂和心疼，“龍宿現在不過是普通百姓一名，汝仍回去，做汝的道家先天吧。”

他不想再是疏樓龍宿，不想再是三教頂峰。他是自私的，他已經厭倦了。不要了，過去，名利，記憶，修為，永生；不要了，疏樓西風，儒門天下，仙鳳，言歆；不要了，宮燈幃，紫金簫，白玉琴，佛劍分說……………………劍子仙跡……………………


他想要重新開始。
作為一個人。


“吾無法容忍這樣的自己在汝面前出現。”劍子，留給吾最後一點自尊好麼，就算是龍宿求你，“放手吧，吾該走了……劍子！！！”

驚呼還來不及出口，只見翻掌運勁，將體內氣力猛然逆流。

翻江倒海的痛苦，劍子一口血湧出喉頭，染了雪似的白衫白髮。

眼看百年修為，毀與一旦。

劍子腳下踉蹌，推了一步就要跌倒，龍宿急忙跨上前抱住他順勢坐下來，讓他靠近自己的懷。
“汝……汝究竟在做什麼？！”怒吼著，心疼。

這會要了性命的！即使保住了命，功體也已盡毀。

劍子汝……究竟在想什麼？！


那虛弱不堪的人卻扯起一個微笑。

“這樣，我便也是普通人一個，你就不必再擔心什麼，不會離開了罷……”

“汝…………”

“我們找一個山頭，自己開個地，自給自足。就這樣一直一直生活下去，像普通人一樣，忘記……什麼江湖……什麼武林…………就這樣，活到……老死………………”

那道人說著，笑容愈見迷茫，染血的手撫上龍宿姣好的臉，劍子笑得欣慰，手卻脫力的垂落下來，砸落在雪地上。



“劍………………子………………？”

Q___Q

劇情千轉百折.....心底糾結啊啊啊啊~~~

誰付出，誰失去？其實都只是彼此心底的計較。uu(我在說啥....)
心忌於自己跟對方的不平等，聽起來才比較像是藉口   UU
傷人自傷啊.....到時有仇家尋來怎麼辦？QQ

寥寥幾語...實在已是我的極限TAT
總之(左右看看)................想看續文(小小聲)XDD
逃~~~~

經過非常長的一段時間攷慮，我還是決定把踏莎就這樣完結掉。

雖然和我預想的結侷有齣入，但是我看暸又看，還是覺得這樣是最好的。

如果劒子醒暸，那么兩人就一同生活，如果劒子就這樣葬在塞北雪峰上，龍宿便繼續北上，到一個全新的地方過一種全新的，自己所希望的生活。

龍宿不是沒有劒子就無法生活的人，相反，他應該是個很獨立的，能夠自己很好的為自己打算的人。
劒子也不是沒有龍宿就無法生存，他的心中天下永遠比龍宿來得重要——或許這也恰恰是他知道，龍宿不需要也不屑于他的擔心。

所以我覺得，踏莎寫到現在，算是結束暸。真正劒子有沒有醒過來已經不重要暸。起碼在這之前，他們見到暸對方，且不用多加言語，感情就已經坦誠。
那就夠暸。



算起來踏莎我實在是拖暸非常久的一段時間。
也謝謝大傢這么長時間以來，原諒我的拖拉，將踏莎看完。

謝謝大傢。


                        嵐落
                      2006.09.11

至少剑子的心意已表达无疑.
千年纠缠猜测的爱情,到了相对时,恐怕,真的只有无语.
喜或悲的结局到此时已不再重要了.

我突然想起一首歌“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偏偏变成了回忆”
看完以后觉的剑子好可恶，居然把龙不管老大30年，也应该让他受点苦
剑雪宝宝复活了，能不能让那个流氓医生也活过来啊，羽人也太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