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公子
作為先天人,有一個異於常人的好處就是,有急事的時候,他不必像別人一樣在路上浪費那麼多時間——雖然知道這一點,但是當劍子出現在仙鳳面前的時候,她還是被那道光束給弄得愣了一下。她前天才把信寄出去呀。
“仙鳳。”劍子平平地喚了一聲,便直直地往裏面走去。
“劍子先生....”仙鳳手一擋,卻是慢了一步,沒有攔住白衣道者。歎了口氣,只好跟過去,站在門外。
劍子進了房,見那人躺在床上,湊近一看,當真是瘦了不少,臉上也沒有多少血色。劍子輕輕地扶起龍宿,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胸前,一下一下地順著他的頭發。龍宿的頭發軟軟的,有一股淡淡的曇香。劍子皺了皺眉,房間裏仿佛還有別的一種香味。有點像白梅香,似有還無。有點熟,好像在哪裏聞過,但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是哪裏。
這人什麼時候轉了性子,喜歡上別的香味了?那,會不會有一天對他也沒了愛戀,喜歡上別人?他成天在外邊跑著,要是真有一天他覺得無趣了找了別人怎麼辦?
這麼想著,劍子就不高興了。輕輕地把眼前人環緊了點,在他眉心吻了一下,又把臉湊過去蹭著,嘴裏喃喃道:“不許你喜歡別人。”看了一下,又覺得這人的臉實在是白的嚇人,又是心疼又是氣,於是又在他唇角吻了一下,道:“快點好起來。”
他這邊濃情蜜意,那邊仙鳳在外邊等著,急的發瘋。
她先前是希望劍子快點回來,主人其實只是偶感風寒,不算什麼大病,但她算了一下,劍子先生離家也很久了,主人雖然嘴裏不說,但心裏一定是想著的,不如就此機會叫劍子先生回來好了。反正劍子先生心裏,天大地大,主人最大。外邊打群架,少他一個不少,多他一個不多。於是她寫得異常誇張,仿佛下一刻天就要塌了——畢竟作為儒門天下的高材生,仙鳳這麼多年的書也不是白讀的。
結果沒有想到劍子回來的這麼快,剛好撞上了。要是劍子先生知道了那人來了,那還不定發生什麼呢。沒辦法,在兩人見面之前,她覺得還是先開口說清楚比較好。這樣想著,仙鳳咳了一聲,道:“先生,可否出來一下,仙鳳有事稟告....”
劍子聽了,有些戀戀不舍地放下龍宿,幫他把被子掖好了,又把頭發理了理,才站起來,又伏下去在龍宿唇上點了一下,這才整整衣服出來了。
仙鳳領著劍子沿著回廊走著,一邊道:“劍子先生回來得好快。”
劍子只當她在諷刺自己,苦笑道:“仙鳳,你怪我?”
仙鳳在心裏道,我家主子都沒怪你,我怎麼敢怪你,要真說怪的話,我是怪你回來得太早了!雖然心裏這樣想著,仙鳳卻依舊面帶微笑,回身福了一下,道:“仙鳳不敢。”停了一下,又道:“先生,那人來了。”
“恩?”劍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人?”
“咳咳....”仙鳳猶豫了一下,盡量用一種很平和地語氣道:“就是....月公子。”同時在心裏狂念:劍子先生你別發飆啊別發飆啊,發飆也別對著我啊,找言歆找主子找誰都可以但千萬別對著我發飆啊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個傳話的.....繞是如此,作為儒門龍首疏樓龍宿的貼身侍女,穆仙鳳依舊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鎮定樣子。
劍子一愣,而後微微笑了,然而這個笑容讓仙鳳幾不可察地打了個冷戰。
劍子慢慢地,幾乎是一字一句地道:“哦?月公子啊....他怎麼會來這裏?”
“他.....”仙鳳後半截還沒有開口,一個聲音就響起來了。
“當然是再來提親啊。”
劍子一回頭,只見一個淡石青色的影子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把素白的絹扇,正在閑閑地搖啊搖。一股淡淡的白梅香飄了過來。
仙鳳默了一下,不愧是月公子,專挑最能讓先生發飆的地方下手。
劍子額上青筋一暴:“季月軒,你說什麼?”不要以為現在在疏樓西風我就不敢打你!
“我是再來提親的啊。”人已經近了,一張極為清俊地臉驟然在劍子面前放大。這人相貌說不得好,然則眉宇間自有一種風流清雅,或疏淡,或清狂。
劍子仙跡畢竟是劍子仙跡,活了多少年的道門先天了,早不是當年那個毛毛躁躁的笨小子了,只見他深吸一口氣,眉一挑,拂塵一揚纏上古塵,微笑道:“月公子,你說什麼呢?風太大,我沒有聽清。”
季月軒連連往後退,笑道:“噫,好重的殺氣。劍子,你不會要在疏樓西風開殺吧?”
“如果你要我這樣做的話,劍子一向與人為善,不介意滿足月公子的願望。”
“可是,龍宿會生氣呀。”季月軒依舊笑嘻嘻的。
“憑劍子和龍宿的關系,龍宿不會和劍子計較。至於外人嗎,哼哼,那就難說了。”雖然這樣說,但劍子還是收斂了些。
季月軒笑,這個劍子仙跡,醋意還是那麼大,也虧的龍宿受得了他。然而他在乎龍宿,這麼多年也是大家看在眼裏的。因為愛,所以在乎,因為在乎,所以愛吃醋。他心思一轉,眼神竟有些暗淡下來,然而嘴上仍舊掛著微笑,准備反駁。
就在這時,熟悉的儒音響了起來。
“哦?劍子好友還真是有信心啊,是吃定龍宿不會和汝計較了?”聲音有些軟,還有些沙啞,然而也帶著些驚喜。
劍子一聽,連忙沖進房裏把人抱住,急急道:“龍宿,是我不好,把你吵醒了。”一邊說,一邊拉起被子,裹在龍宿身上。
龍宿微微掙紮道:“熱。”
“熱也要裹上。”劍子按住他的手,“當時怎麼說的?生病不許瞞我。結果呢?龍宿,第二次了!”
“沒有什麼大病,就是受了些風寒,休息一段時日就好了。”龍宿靠在劍子胸前,滿意地眯上眼睛,“汝怎麼知道吾病了?”
“是仙鳳告訴我的。她說你病得很重。”
“這個鳳兒,哈。”龍宿淡淡一笑。
“仙鳳那是伶俐。”歎了口氣,覆上他的臉,“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善解人意?劍子不需要你的善解人意。你麻煩我越多,我才越歡喜呢。”
“哈。汝和月軒見過了?”轉移話題,廢話一句。要不是他和季月軒在外邊吵,會把他吵醒嗎?
“明知故問。”劍子皺眉,“他怎麼來了?”
“還不就是......”
“再來提親啊。”季月軒突然走了進來,也不避諱,“劍子,你果然年紀大了,神智也有些不清楚了,我都說過幾遍了,你怎麼還聽不懂?”
劍子把懷中人一緊,搖頭道:“季月軒,劍子也會有失控的時候啊。”
“哦?我倒是很期待一向鎮定的劍子失控的樣子啊。”
“既然如此,我就滿足你吧!古塵,今日為你而開!”
龍宿見兩人如此,“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道:“月軒,汝不要再尋這老道開心了。”又向劍子道:“汝可以再箍緊一點,這樣吾被勒死得更快。”
劍子面皮一熱,輕聲道:“弄痛你了?”手上力道輕了許多。
龍宿搖搖頭,笑道:“月軒是因為和風清賭氣,所以才到吾這裏來散心的。”他笑的極甜,臉頰邊的兩個小酒窩越發深了,若不是季月軒在這裏站著,只怕劍子就要親下去了。
“龍宿!”季月軒一跺腳,竟是轉身跑了出去。
“嘖嘖,這麼大歲數了,還是一樣的小孩子脾氣。”劍子搖頭,“也真虧得衛風清受得了他。”停了一下,又笑嘻嘻地道:“要不是你還病著,我真想——”說著,拖長了聲音。
龍宿會意,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拉著他的三根額發,笑道:“汝這張道貌岸然的臉,真是把天下人都騙盡了。”
“只要不騙你就行。”在臉上偷個香。
“哎呀呀,龍宿真是受寵若驚,受寵若驚。還是說,吾有機會看到劍子獸性,啊不,禽獸不如的一面,然後作為首當其沖的受害者呢?”
“龍——宿——”
“何事?吾說得不對麼?還是說劍子汝說不騙吾只是在說好聽的?”
“既然你說我禽獸不如,與其擔了這個虛名,不如.....”邪惡的聲音。
“啊?!汝敢!吾還病著呢!”有點慌了。
握住懷中人的手,劍子不滿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道:“那就不許這樣說。”
“不許這樣,不許那樣,請問,在劍子大仙授意下,龍宿許做什麼呢?”
“那可就多了。”劍子笑開了,“許你麻煩我,許你依賴我,許你想著我,許你為我吃醋,許你愛我,許你許我愛你。你看,多不多?”
龍宿也笑開了,道:“多,多,夠多了。”停了一下,又道:“月軒也有些年沒來了,看到他,倒是想起了很多事。”
頭一件,便是那個提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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