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劍子去找清塵,歸還前日那本書。清塵只抬眼看了看他,什麼都沒有說,轉手又還給他。
“這……”劍子看著。
“怎麼?”
“這我早已學會了。”
“我知道你已學會,只是督促你每日修煉。”清塵不緊不慢說道,“這功夫禦寒禦暑倒是其次,練氣倒是不錯。”
“你要我練氣?”劍子感到奇怪。
“當然。”
“你……認為我氣不足嗎?”劍子有些遲疑地說道。
不是劍子自負,以他現在的功體,天下間能敵者並不多,而這樣的功體,自然需要相應的內力氣力支撐。達到這個程度,絕不會差了。
“一躍三十丈而已,你覺得很足夠麼?”清塵說的自然是之前劍子在瀑布之下的表現,語氣並沒有嘲諷之意。
“這……”
說實話,那已是常人難及了,可在清塵口中卻像是不值一提的事。
“對於你現在的功力來說,的確是夠了,可是無法支撐我日後要你學的功體的發揮,”清塵說得很隨意。
“你要我學什麼?”劍子好奇起來。
清塵抬起頭看著劍子,表情風輕雲淡,口中吐出的幾個字卻是沉穩有力,讓劍子為之一振。
“一擊必殺。”
劍子有些意外,又有些懷疑,略笑了笑,說:
“真是響亮的名字,很有威懾。”
“威懾的,不止是名字。”
“聽起來,像是極招哦。”劍子玩笑著說。
“是極招,而且是終結之招。這一招後,若對方不死,就該你死了。”清塵的表情波瀾不興,仿佛說得不是生死。
“這是,玉石俱焚之招?”劍子愣了愣。
“不是,是引動你全身的體能和潛能,一次爆發,發揮超出平常幾倍的功力。只是這對身體負荷極大,急提真氣,這一招過後,身將力竭。你若不能制敵,只能受戮。”清塵頓了頓,“不過,以你資質,若能發揮這一招,我想不出還有誰能招架。”
清塵停下話,略一沉思,又補充道:
“的確不能,連易筋換脈之後擁有鋼筋塑骨的佛劍也不能敵。”
劍子聽了暗暗心驚,聽起來,這招幾乎是逆天了。
“為何要教我這招?”劍子忍不住問。
“你的特質較為適合。”清塵解釋道,“論力量,你不如佛劍,耐力也稍遜,然技巧身法奇佳。尋常應戰,你功體足以對付,但若遇到以力相拼,對方招招壓制,你若無一招具有強大爆發威力的招式,將難打破局面。而這一招,名為必殺,輕易不出,出則生死立判,毫無餘地。”
語氣雖平靜,但內容卻是驚心動魄,若真能如此,便能倒轉乾坤了。劍子聽著,不禁倒抽一口氣,心跳也快了起來。
“這樣的招式,你竟願意輕易傳授不相干之人?”劍子並非懷疑,只是疑惑。
“相不相干又有什麼關係。你也看到了,我自己並沒有這個天資來修煉。當年我受人之托,答應將此絕技傳承,眼下我已時日無多,不找個人將技藝傳授,難道要帶進棺材裡去麼?”
“時日無多?你是說你自己嗎?”
“不錯,我命不久矣,在此之前,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清塵說這話事表情也沒什麼特別,談論生死好像吃飯喝水一樣。
“命不久矣,這又是為何?”劍子仔細打量他,不覺得是身患什麼絕症。
“天命總有盡,並不是值得大驚小怪之事。所幸我尚可預見,也可早作打算。”清塵抬頭掃了劍子一眼,“這些你不必掛懷,完成你該做的就好。”
劍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看著清塵,心情複雜了許多。生死總是讓人沉重,他不知道清塵如此淡然面對,是本心,還是掩飾。
清塵站起身,看向窗外,表情有些虛無。
“至於我,在那之前,會將一切安排妥當。”清塵頓了頓,眼神飄得悠遠,“不錯,一定來得及……”
劍子順著清塵的視線,看到了佛劍和龍宿正在院子裡的樹蔭下。佛劍端坐一邊,龍宿躺在榻上,懶散地跟佛劍說著話,不時露出笑意,可見趣味。
清塵再沒說什麼,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今日晴好,天空清朗,劍子心中卻莫名有些沉重起來。
龍宿聽見響動,略轉頭,看見劍子正朝這邊過來。沒有多餘的椅子,龍宿欠身坐起來,把腿挪了挪,讓出一半地方給劍子。劍子撩起下擺,就坐在龍宿的榻上。
“劍子,汝來得正好,吾邀佛劍改日光臨疏樓西風,汝也一定要同來,不可缺席。”龍宿搖著扇子,顯見心情不錯。
“疏樓西風,適合你的名字,是你的居所麼?”劍子笑著說道。
“不錯,是吾的宅邸,吾時常會過去。”龍宿略點頭。
“你還有別處地產。”
“嗯……吾以前是住在儒門,只是這些年並不常在儒門中了,添置了幾處別院,閑時便去住兩天。疏樓西風,是我最中意的一處。”
“你果然是儒門中人。”劍子恍然,心中猜測得到證實。
“儒門弟子遍天下,就算是儒門中人,也沒有什麼。”龍宿淡淡地說。
“可是以你的言談氣度,在儒門中也必不是泛泛之輩。”
劍子說到這,停住了話,因為他看到龍宿臉上的表情並不是很好看,一副無心的樣子。
龍宿抬眼看了看劍子,只勾了勾嘴角:
“外人不知其中辛苦,算了,這些本不是值得說的事。”龍宿似是不願多談。
劍子有些意外,他提儒門本是想與龍宿多個話題,沒想到龍宿反應冷淡,似乎無意在這方面多說。劍子隱隱覺得龍宿與儒門是有什麼隔閡在裡面。
劍子不是不識相的人,心思一轉,立刻換了話題,只是龍宿從那之後就沒怎麼言語,笑容也很不由心。劍子不時注意龍宿,自己也心不在焉的。
晚上,清塵關上佛劍的房門,轉回床邊,準備好各種東西,繼續為佛劍易筋換脈。刀光起落,皮肉綻開,露出跳動的血脈。清塵表情凝重,絲毫不敢大意,小心地在他身上施為。片刻之後,清塵拖過一個箱子,一個精緻的鐵匣,把它打開來。
打開外層護鐵,再開啟裡面,層層下去,直到最終所藏物品顯露。清塵一見,卻立時變了臉色!
佛劍感覺到異樣,望向清塵,也不禁意外。他從未見過清塵的臉色是那樣難看,眉頭深深鎖在了一起。
“怎樣了?”佛劍輕輕一動,血便四處流淌了。
清塵上前一步,點住佛劍穴道,給他止血。一向平靜的清塵,此時竟顯出明顯的煩躁來。
蟠龍筋與麒麟脈腐爛了。
這兩樣東西,本是用匣子中的千年古寒冰保存的,不知道哪裡出了岔子,剛剛所見,那古寒冰居然化了,導致蟠龍筋與麒麟脈腐爛了。
這可如何是好,他剛剛才斷了佛劍腿上的筋脈,現在卻無可替換。
可惡,清塵一邊迅速給佛劍處理補救,心裡止不住地煩躁。
“劍子。”清塵的聲音在夜空中顯得響亮。
劍子疾走在山路上,這是下山的去路。手中拿著路觀圖,想到剛才清塵的焦慮,劍子不禁更加快了腳步。
清塵對劍子說,蟠龍筋和麒麟脈出了問題,而現在佛劍急需,需要速速再取,於是差劍子跑這一趟。看清塵神情,劍子知道必定是緊急之事,不多話,立刻便收了路觀圖出發。臨走時,清塵反復叮囑小心,不可大意,劍子點頭稱是。
劍子急急趕路,突然面前人影一閃,一個人擋在前面。
圓月當空,劍子終於看清來人,是龍宿。
“自行不易,吾隨汝一起去。”龍宿不知何時跟著來了。
“這……”劍子確是沒有想到。
“事不宜遲,快走吧。”龍宿反倒沒有多說,拉了劍子就走。
“呃,”劍子愣了愣,終於反應過來“好。”
龍宿再沒多說什麼,兩人催動內力,一個比一個快,幾個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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