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此物最相思
龍宿隨著劍子在道門里呆了兩三日。雖然少時總是經常走動,算得上熟稔。但其實年紀漸長之後來此處留宿的機會少了許多,恐怕就連劍子這多些年來在江湖上奔奔波波的也沒回來過多少次。
所以即使誰也不會去給龍宿定些什麼規矩,也畢竟不會像在自家那樣到處來去得隨意方便。
幸而龍宿並不怎麼愛動,每日就窩在後舍內。劍子不知從哪兒給他弄了張竹榻來擱在屋外的院子裡的大樹下。
劍子不在時,他便到樹蔭下躺躺,劍子房裡書也不少,隨手抽個幾本翻來看看,或是在石桌上鋪開了筆墨紙硯提了筆練字。
等劍子來了兩人便擺了茶具沏上一壺,喝喝茶談談天。
當然也免不了要損上劍子幾句。
大多是“汝道門真是寒酸到毛筆。”亦或者“劍子汝的床板比吾儒門天下的門板還要硬。”諸如此類的玩笑話。
日子過得也算得上是安閒自在。
日至中天,劍子還沒回,想是大概被什麼事情給絆住了。龍宿用過了午膳見屋內無風怪闷的於是又靠回竹榻上看起書來,吃飽了肚子天一熱就有點懨懨欲睡,所以躺著躺著不多會就睡著了。
劍子端了個盆子回到房舍,看見龍宿一本書擋在臉上正好眠。想他前幾日回了家門沒歇幾天又趕了那麼多里路跑來這裡,定也是累了。
劍子輕輕取走蓋龍宿在臉上的書。只看龍宿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就又不動了。
劍子心裡想,果然還是醒了。
龍宿本來就警醒,只有自己在他身邊的時候才會睡得實沉。思索了片刻,轉身放了盆子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然後又脫了外袍團了團枕在他臉下。
半晌,聽他呼吸漸穩,看是睡實了。這才悄悄離去。
龍宿一覺醒來已近夕食,隱隱聽見屋後傳來流水聲。
他坐起來摸摸臉,然後回頭看了一眼榻上,果然有一團熟悉的白色衣料。他會心一笑,拾起來抖了抖把衣服搭在椅背上,便拿了扇子尋著那聲音去。
只看見劍子挽了袖子蹲在井邊拿了點皂角正在折騰一條被單。
於是上前調侃他道:“堂堂劍子大仙怎麼也淪落到要自己洗衣服了?”
劍子頭也不抬的回到:“吾們這被單交予那些娃兒們洗總不太好吧。何況還有龍宿你的貼身衣物。”
龍宿手執扇子輕搖一邊笑道:“汝要是少做點那些無聊的事情,不就沒這個苦惱了。”
劍子連忙搖搖頭:“那是兩碼事。再說了,哪裡無聊了?內修丹元外煉筋骨皮,還能增進感情。一舉三得。”
龍宿被他堵的一時間不知作何回答,半天憋出一句:“猴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劍子聽了轉頭邪邪一笑:“要是真長了象牙,劍子害怕扎著好友你啊。”
“……………………
劍子仙跡汝給吾閉嘴!”
“啊呀,動氣啦?”
“吾說了,閉嘴!”
一道掌氣擦過耳邊,劍子頭一偏,掌風帶走了幾根白毛。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好險好險。
“有時候吾真想一掌把汝打成啞巴。”
劍子偷偷看了一眼,見龍宿在一邊漲紅了臉怒視著他。聳了聳肩,悄悄用口型說了句,你不捨得的。然後繼續對付那堆衣物。
龍宿心中又氣又好笑,背了手站在他身後等著看他還能耍點什麽花招。
好一會兒,兩人之間只有嘩嘩的水聲流淌著。
龍宿突然覺得這樣的情景有點眼熟,似乎兩人年幼時也就如此。劍子一邊洗著道尊和他們二人的衣服,一邊還要不時的耍個嘴皮子逗他玩。然後一個笑,一個罵。
罵到罵不出口的時候,就用打的。
當時自己用的是什麽來著?
喔,對。地上的石子。
龍宿一下子起了玩心,提了衣擺用腳盤過一顆小石子,冷不防的朝著劍子的後背一腳踢了過去,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劍子的屁股上。
“唉喲!”
“哈!” 龍宿揚眉得意一笑現出頰邊兩個淺淺梨渦,於是華扇掩面又是飛起一腳。
“龍宿好友,你要是無聊的話,紫金蕭在吾包袱里,勞煩你拿來同吾吹個聽聽吧。吾們再這樣鬧下去,等到太陽落山這些衣物都洗不完了。”劍子身形一閃躲過了第二顆石彈,卻看見龍宿腳下已經又盤來了一顆。無奈的只能討饒。
龍宿這才作罷,搖著扇子慢悠悠的回了房去。
從櫃子里取過劍子的包袱打開,裡頭疊了幾件換洗衣服,底下就壓著紫金蕭。
龍宿搖著頭抽出紫金蕭,笑嘆這老道果真是兩袖清風。心道恐怕這包袱里最值錢的,就是自己送他的這管蕭了。
正這樣想著,就只聽得啪的一聲。
“嗯?”
龍宿低頭,看見一個白色素布的小布包躺在地上。那布面已是發黃發舊,看上去應該用了很久。
心中頓時好奇,這個布包怎麼從來沒見過。
他拾起來拍了拍,嘿然一笑,難不成還裝的是那白毛的私房錢?那樣自己討債倒是有望了。
於是他翻開布包查看,只見裏面裝了紫色髪帶束了的一束頭髮,另外還有一張紙。
這頭髮雖然失了光彩,但是那銀紫發色,不是自己的還能是誰的。那紫色的髪帶就更不用說了,勾了銀絲的緞面,末尾有兩顆珍珠綴飾,時間久了已經有些褪了顏色。
龍宿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他少年時最喜歡的一根髪帶。當時突然落不見了之後還到處尋了很久,只是哪裡都找不到,有了新的后也就慢慢忘卻了。
這下倒好,怎麼會時隔多年后突然出現在這老道的包袱里。
龍宿輕哼了一聲,取出那張紙展開,印入眼簾的赫然是自己當年落筆寫下的 :紫金蕭,白玉琴。宮燈夜明曇華正盛,共飲逍遙一世悠然。
“誒呀呀…………”此情此景龍宿心中頓時燃起百感交集。
“哎呀,龍宿這……” 他抬頭看見劍子正站在門口一臉錯愕,如同鐵樹開花一般竟然還紅了一張老臉。
他瞇著眼心想,這天是要下紅雨了么?
卻見門外依舊是陽光燦爛。
龍宿揚了揚手,手裡握的那一截頭髮在日光下照著,看上去又復了生機:“劍子,汝要不要解釋一下?”
劍子摸摸鼻子哀嚎了一聲:“誒,這下吾沒有秘密了。吾的私人財產啊…………”
他忽然收起一貫嘻皮笑臉的態度,認真的看著龍宿,說道:“吾曾今以為,這輩子吾都是沒指望了的。”
龍宿笑著問:“所以汝要偷偷藏了吾的東西?”
劍子點點頭。
“吾記得這根髪帶是吾少時用的吧。那這撮頭髮也是?”
劍子又點點頭
龍宿又笑了,說:“原來汝從那時候就開始對吾圖謀不軌。”
劍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那現在呢?"
“現在?”
“汝該騙的也都騙到了。還要留著這些做什麽?”龍宿忽然斂了笑,鎏金眼眸深深望進劍子那對墨瞳里。看的劍子有些心跳加速。
“當然是…………解相思啦…………”
龍宿聽到那老道附在他耳邊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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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物最相思?(小插曲)
疏樓西風的某一天……
“劍子仙跡!” 龍宿氣急敗壞的沖進房門。
“咦?” 他今天好像沒有干什麽能讓龍宿如此亢奮的事情啊。
“汝最好解釋清楚!” 龍宿把紫色布巾一把拍在劍子手裡。
“什麽東西?” 劍子疑惑,定睛一看,原來是龍宿的一條手巾。他忽然嘿嘿嘿地笑了。
“這種……這種…東西…………這種東西吾當天不是就丟掉了么!” 龍宿滿面紅光外帶有些語無倫次。
“是啊,是吾又去拾回來洗乾淨了。”劍子倒是表現的相當淡定。
“汝……汝拾回來作甚么!這……這……” 龍宿顯然沒辦法再繼續說下去。
“誒呀,當然是用來解相思啦!”
“解汝個大頭鬼!劍子仙跡!”縱然是涵養好如龍宿,也難免是有爆發的一刻的…………
--------- 此物最相思 完 --------
我砂糖會不會放太多了……
要是有人得了蛀牙的時候一定要提醒我!!!(喂!那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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