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
終於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靜靜的坐在隆起的土丘旁,撫上石碑的名字,動作極為輕柔。
人家常說先天先天,先知先覺,是能常人所不能,一直以來,他也認為自己很懂得珍惜這個意義,現在看來,這個道理他是一點也不懂。
他忽然想起,某次在疏樓西風作客時,龍宿興致而來的對談。
『
劍子,若有一日吾比汝早登仙,汝當如何?』
『耶,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何必問我。』
他嚥了一口茶點,笑著頻頻搖頭,對於龍宿的發問不以為意。
這種事情若要成真,只怕要等到天下太平了。
這次龍宿準備的茶點還不錯,下次請仙鳳多準備一點給他帶回去豁然之境好了。
『人總是有意外的。』
龍宿慵懶的躺在榻椅上抽著水煙,琥珀色的眸底透著裊裊而升的水霧,看不清所向何方。
『若是你,又當如何,龍宿。』
『像汝這樣的萬年禍害要比吾早離開,很難。』
『哈。』
當初兩人的對話的記憶還歷歷在目,然而他怎麼也料不到,還等不到天下太平,那個嘴上老是嫌棄,卻又愛常與自己拌嘴的人不在身邊了。
心底有一塊很深很深的情,忽然就這麼空了。
「還沒半天,我就開始想念你了,龍宿。」
自此,劍子仙跡無事時便伴在疏樓龍宿的墓旁,常常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
『龍宿早已看破生死,為自己備下身後事。』香獨秀一句無心話,卻是點醒自己的一盞燈,他化光急奔到龍宿墓前正想開棺一探究竟,仙鳳像是吞了炸藥一般氣吞吞的奔上來擋在前面。
「先生,你做什麼?這可是主人的棺木啊。」
「仙鳳,吾自有……」
仙鳳的舉動跟怒意他自是瞭解,才要開口解釋,就被仙鳳補上一記回馬槍。
「每次都是凹主人、害主人,現在連他的屍體也不放過。先生,你真的太過分了。」
「呃,聽得連我自己都覺得真過分……」
被仙鳳這麼一吼,打得他無地尊容,這時候的他忽然特別懷念起龍宿那種不溫不慍又帶點醋意的消遣方式。
龍宿,你教的好仙鳳啊。
所以當龍宿真的完好如初的出現在豁然之境,還泰若自然的坐在涼亭吹風時,他敢說他嘴張到下巴都要掉下來的反應一定讓龍宿在心裡笑到鬧肚疼了。
他輕咳一聲聊表鎮定,還沒開口,龍宿表面平靜無波的表情倒是先給他白眼,彷彿說著汝這表情是活見鬼麼?
雖然他真的曾經認為眼前的人不會再回來了。
「今晚留下來吧。」
那天他拉著龍宿的手,輕聲的在龍宿怕癢的薄紅耳根說了好多好多話。
「若有一天吾比汝早離開,汝當如何?」
不知又是過了幾個春秋,一樣的景,一樣的問話,榻上的主人依舊風采的側臥抽著水煙,看向正為他沏茶的人。
「我會陪你。」
極輕淡的一句,有如他手沏的茶,淡卻分明。
少了疏樓龍宿的劍子仙跡,一如失色的香茗,即是頂絕也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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