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金雪。全>綠的,白的……
滿山都覆了雪,空氣都融了水。
一步步向前,我伸長的手,不曾休息過的沿途撥開及人高且遮去視線的芒草。
山嵐飛輕霧,鋪滿一地如鹽般晶潔的積雪在黑灰的石階上。
全部都是白蒼蒼的……就同那石階的盡頭,背對著我,站在山風落處,立於頂端涼亭邊的那人。
他高挽著如雪的髮,編成辮的彼此纏繞交錯。
流金的衣袖也揚在空中,像清朗夜裡,天空會出現的那種明亮黃月,奪人眼目卻不流於俗氣,沉穩的、典雅的,教人不能移去視線。
我緩步朝上走,越接近他,淡淡的藥香味也跟著越來越明顯,隨著風而漫至周身。
突如其來的一陣強風,他旋過身,身後紛飛的銀絲,相互親吻……
三千飛雪,剎那間擁抱成,無邊無際的:寂寞!
當雪花飄落,他髮絲重新回到肩頭,安然的披覆,我與他視線交會的一刻……
他乾淨澄澈的黑色瞳眸中,有微微的訝異。
『你……』
『抱歉,我迷了路,現下霧大,這山路我也不熟……恰好看見你,所以我就朝這來了。』
『無妨。』
他笑了笑,如同秋天裡的花朵,映著薄薄一層的金色山光,他說:『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你我會相逢,必是有緣。』
我聽著他和善的親切話語,嘴邊不著痕跡的也有了笑意。
我是迷路了,在山中迷路,卻被謎一般的他吸引而來……
但,絕不是恰好的,幾乎像是刻意的。
上天註定的,我會向這條路走,然後,朝他走去……『你叫什麼名字?』
他問道,我卻一時間無法回答。
我……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麼!?
我、我是誰呢?是誰呢!?
這種不曉得自己是誰的恐懼,同巨浪一樣的的拍打上岸,正準備要將我吞噬。
『別想了。』像溫水一樣的流過心底,他的聲音是暖暖的撫慰,彷彿,已經說過許多次一般。
『想不到,沒有關係……不要勉強自己去想。』
我逐漸穩定下來,感受著他的手,正在輕拍著我的後背,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安撫我的情緒。
很慢、很慢的,我抬起原本低垂的頭,望著他,只聽見他的笑音傳來……
『呼呼,你有雙無邪的漂亮眸子呢。』好一會兒,他再度啟口,說道:『我就叫你羽仔吧。』
好似想起了些什麼,他再道:『羽仔這名字……是我替以前身邊的某位友人取的,但是他總會臭著一張臉,叫我別那樣叫他。』
『呼呼,但是這樣叫很可愛、也很親切啊!你說是不是?』
我沉默一下,看著他扁了扁嘴,晃著手中的黃金色煙管,一臉都寫滿了不甘心。
『你喜歡他。』我說,只是在說完後,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眉眼笑得更加清朗,煙管抽了二口,面如桃花盛開的模樣,竟叫人不知不覺間……心動。
在長長的雪白眉毛下,我瞧見他臉上的墨色圖紋。
像是用針尖刺上的,細細密密的……心動,立及轉變為,心痛。
失神的一瞬間,我已舉起了右手,往他的臉靠近……
『……疼嗎?』
當指尖觸碰上他冰涼、柔潤的皮膚時,我感覺到他的顫抖,他不甚明顯的縮瑟了一下,但仍是由我那放肆卻充滿疼惜的手指,一勾、一勒,小心翼翼的描繪著那精緻、絕美的黥面痕跡。
『哎呀呀!別露出那種眼垂垂又心傷傷的難過樣子啊!』
他將臉向一邊側去,搖著手中的煙管,不正經的說道:『那可是會讓藥師我內疚到想好好將你摟在懷中好好疼愛一番呢!』
嚇!
他話才說完,單手便已經攬上我的腰,動作快到讓人看不清,等我注意到時,他早就湊在我耳邊,笑著低喃:『慕少艾……這是我的名字。』
『……少、少艾?慕少艾?』
『藥師……慕少艾?』
我將他的名字和稱號放在一起,他的名字被放在我嘴裡,反覆咀嚼著……
有點熟悉、有點耳熟,似曾相識,卻又刻骨銘心。彷若,前生我曾聽過、寫過、說過、提起過、擁抱過、深愛過……
惦念過。
像是用針,將它們串成一線,再把他們仔細、綿密的織在心頭上,繍出片片翻飛的秋葉,烙下纏綿難解的秋日,刻出一抹流金飄渺的深遠背影。『羽仔。』
他的縷縷白髮讓風吹拂到我臉上,麻麻的、酥酥的、癢癢的,撩人心緒激起波動,漣漪圈圈蔓延。
『若有天,你看見一名後背有似白鳥羽翼且身穿白衣綠邊的黑髮男子,請幫我將這串風鈴交給他,然後……』
他斂下眼睫,金煙管握在掌心,長長的睫毛搧飛落雪,煙管抵在下頷,淡淡的,開了口:
『告訴他,我會一直在他身旁,我……』過於強勁山風自坡頂捲了下來,一下子便衝散了他未完的句子。
我自他手上接過了那串精雕細琢的金玉風鈴,聽著風鈴被風撼動出的叮鈴聲,聽見包裹著他話語的風,滾落至山谷,轟隆隆的把那些話便成空洞、虛無的迴音,一波、一盪的,傳回耳邊……
『羽仔,麻煩你了。』
他依然笑著,像是在水面上漂浮的幻影,他就是那樣的笑著。
『天要暗了,你快下山吧。』
他皓腕一抬,手向身側淡淡一指,說:『順著這條路走,別回頭看,懂了?』
我點頭,心中卻是不想、也不願意走。
轉過身,走沒幾步,我欲回頭,卻被他喝住。
『別回頭,繼續向前走!聽到了嗎!』
猶豫著腳步,我同時也猶豫著,背對著他,問:『以後,能再遇到你嗎?』
安靜,只有風聲呼嘯過,很久後,才有他的聲音。
『有緣的話,自然會再相見的……』我低著頭,笑了,一步步的,走下眼前的山路,就和當時來的一樣。
雪紛飛的範圍,更大、更廣,幾乎就要染白那最後一點雜色。
茫茫的,雲霧也重重的沉降,視線就要陷入五里迷霧中。
不知道……少艾他要怎麼回去……
這樣想著,克制不住的,我終究回了頭!
『……少艾!』
『不要回頭啊!』
一聲吶喊,我只望見灰白枯骨滿山……
一身流金衣袍的他被染上腥血無數,發青的死人枯骨緊箍著他的身軀,頭頸分離的屍首死纏著他的小腿,爬著蛆蟲的頭骨正在親密的吻著他的白皙頸脖……那滿山都是死人、腐屍堆砌成的煉獄。
彷彿,整個修羅地獄,都環繞著他,囚禁著他!
『少艾!』
我心一痛、身一動,卻是腳下土地碎裂片片……
黑霧迅速的遮掩去我的視線,我最後,僅有一絲光亮的世界。
慕、慕少艾……
我,一直……記憶到現在,難以忘懷。
少艾、少艾、少艾。
少艾、少艾、少艾、少艾。
少艾、少艾、少艾、少艾、少艾、少艾>
少艾、少艾、少艾、少艾、少艾、少艾、少艾、少艾、少艾……只是……
只是我,怎樣都憶不全。
但現在……
我現在……
驚懼的,猛然睜開眼,我躺在床舖上,冷汗佈滿全身。
怦通、怦通、怦通、怦通、怦通……
夢,醒了。心悸不已的喘著氣,我坐起身,倚靠在床柱旁等待呼吸平復。
過了好久、好久,帶著一雙半清醒的眸子,我伸出手支撐著床鋪,艱難的離開床舖。
在經過屋裡唯一一面老舊的銅鏡前時,我怔住腳步,在剎那之間,夢中人的聲音幽遠的傳來……
『告訴他,我會一直在他身旁,我……』
在鏡中,我穿著一襲如雪白衣,再來,衣上鑲滾著屬於夏天那綠樹色彩的滾邊,肩頭、胸前、衣擺,到處沾染上雪色白羽,和斑駁乾涸的血跡……
『我永遠都在他身邊,陪伴著他,不會離開。』風徐徐的從窗外吹入,吊在窗欞上的各種風鈴,紛紛響了起來,它們互相碰撞,奏出清脆的樂音。
我在各種不同的風鈴看見,一串金片和玉片鑲組成的風鈴。
『原來,你一直都在。』它們搖晃著,在白日的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彩光,亮的,讓我看不清,順便也遮掩了我在眼中,那點點不明水光。
『原來,你從來就不曾離開……』-O-O-O-O-O-O-O-O-O-O-O-O
璽珍珍的首篇少艾文:灑花灑花XD~~~
一直都沒有勇氣寫少艾,但終究還是豁出去這樣...
這篇跟''別寂火''同屬夢系列,也是以夢為主題
而且....也一樣是草稿XDbbbb(毆爆)
早上寫完下午打完兼發文,動作是平常的100倍快!!!!~(眾:阿打)
敝人十分喜歡這篇的題目,非常非常的喜歡
墜落的金色飛雪....是少艾的顏色
寫這篇持,一直避免讓它流於悲情....雖然我都是寫哀文這樣= =+
因為,我想寫的是我對少艾的懷念,僅是對少艾的想念而已.....^^
少艾對於璽珍珍而言,是最美麗的一場夢,金黃色的,溫暖的夢......
裡面充滿了少艾的笑容。
[ 此贴被璽珍在2006-05-01 18:52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