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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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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24   蓮葉相隨  一~三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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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葉相隨  一







十二夜





從最初開始,那名男子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就是一種單純而專注的凝神。

許多人都說,白蓮高雅清淡、足智多謀,是個溫文儒雅的不世高人,也是最能言善道的謀略家。

今日一見,果然非凡。但純粹只因為他那無比的專注,能從凝眸深處散發出一種莫名的巨大力量,令人不忍側眼。
而後,這一戰便開始了。


在最初十天,白蓮不曾吐露隻字片語,就算有,他也聽不見。他只是盡情戰鬥,盡情豁命,原本還存在熾烈的復仇之心,竟隨著愈形激烈的打鬥而逐漸忽略。全然地忘情,在這般棋逢敵手的戰鬥中。


兩人在第十天夜裡曾經停戰,那是因為他突然對一件事感到迷惑。

他身上雖然掛彩,但傷痕不多,倒是那朵白蓮,已有多處鮮紅,甚至唇邊還有不及抹去的紅痕。實在讓他困惑。

對戰十天,相逼至此,為何還是難分上下?

探、自謙、必勝,他施展不出第三招。

白蓮的招式無比難纏,虛實掩映、急緩交錯,收發靈動自如,出招變招在意念轉動瞬間,連綿不絕,難以捉摸;時而沉穩厚重,時而輕盈飄忽;頃刻萬變,又純然簡易;似濤天巨浪又似拂面清風。

探之不盡,忍不住招招糾纏,因此不見止境。

白蓮有萬千招式,眼眸卻清澄如一,是深遠寬廣的凝視,一種幾乎透明,無阻無畏的專注,吸引著他,也專注地直探蓮心。

於是,他對這樣的眼神流露了敬意。

而,竟也無法將視線從那潭幽深明眸中移轉半分。


再執刀劍,已是另一種心境。

出招、對招,又是一天一夜……

然後皓月東昇,皎潔明亮。

那朵蓮終於落在了自己胸前,口吐朱彩染紅了他的衣衫,他發在意先已將白蓮滿懷盈抱,讓蓮搭著自己雙肩嘔血喘息。

他終於了解,前十天的困惑。

既是旗鼓相當,那白蓮就不應滿身血痕,之所以以身試招,乃是因不忍傷他……從白蓮的繁複招式中他竟習得如何攻守進退,破白蓮路數!

前十天他們根本就不是棋逢敵手,為什麼?為什麼這朵白蓮要做此等自殘之事?能勝而未勝,能殺而未殺,給敵人生機,滅自己後路……

清雅蓮香混著濁重血腥,令他心神震盪。

「因為你的刀劍失溫絕情,很可惜……很心痛……」蓮終於開口。

他,不懂。

「葉小釵,你不是任何人手中的棋,你只行於你的武道之上,為劍而生,為刀而活,自掌自握。但你尚路遙道遠,他人已無法滿足身在頂峰的你。你所求之道,我能給你,用我的一生。」

他,驚愕。

「然後,待武林平靖的那一天,素還真的命,便是你的……」

他,依舊無言,但他抱起了這朵已然孱弱的白蓮,踏開步伐,要去印證白蓮之心。



多年之後,皓月明朗,清風微薰,仙境池邊葉隨蓮畔。

難得閒情,縷縷茶香襯托錚錚瑤韻,白蓮月下撫琴,葉執櫛篦,為蓮梳理如綢白髮。

琴聲淡雅悠遠,如思如慕,葉忽而想起多年之前那道月光之下。


清雅蓮香混著濁重血腥,令他心神震盪。


葉探身,靠近蓮的視線,定神,看著那雙無法淡忘的清澈凝眸,靠近,再靠近,直至感受到白蓮吐納的溫軟氣息。

蓮不動,抿脣輕笑。

『為什麼當年你要以身試招?』

「因為,葉才會聽蓮說。」細密如絲,和著顫動的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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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葉相隨  二





憶往






師兄?要從何說起呢?

在半斗坪初次相遇時,談無慾就被那朵純白蓮華深深吸引。不知怎地,就是覺得那白皙豐澤的小娃兒是朵白色蓮花。

蓮花對自己露出一抹清風明月的笑容,讓他至今仍想不起當日拜師的景況。


後來才知道當時根本被騙了!

這個師兄硬是了得,不只帶頭習書練武,還帶頭整人作怪,半斗坪方圓十里,不但毒蛇猛獸不敢親近,連樵夫獵者也不敢輕入,真有如世外桃源,一片鳥語花香的師徒四人天地。只是後來師父也淪陷了。

沒想到師兄閒到發慌的時候,師父也是玩得下手的。

他月才子談無慾便成了最佳幫兇。

不過,誰叫師父已經無物再教……

他們師兄弟三人在還年幼時,就已經自學自練,師父還曾為此苦惱,又捨不得三個可愛的弟子年紀尚幼就流落江湖,因此也樂得師徒四人還留在半斗坪過平靜消遙的日子。

想來師兄也是放心不下小師弟的。他常說師弟又傻又無膽,太早出門會被拐去賣,留在師兄身邊,還能多學著點。

雖然常惡整師父以致被罰,但好歹這朵壞心蓮花還頗為義氣,帶頭的就願意扛責任,因此月星才子被罰得並不算重,但是月才子有點嘔,這師兄竟然總是還有閒功夫來幫師弟們搞定受罰項目……只有無忌那個單純的傻蛋拼命拍著手大叫師兄好厲害!

師兄說得對,無忌太早出門,果然會被抓去賣。


想來師兄應是早早知道自己的比較之心。月才子雖然明知差師兄那麼一截,但無論如何還是想一較雌雄,總是死不了心。

這方面,白蓮沒有多說什麼。自幼便默默接受月才子的一切戰帖。雖然事後必定反整回來……

雖然有點惡質,但他知道,其實白蓮一直是心慈手軟的。

以致於涉足江湖之後,月遲遲無法相信白蓮為達目的,竟忍心將戰友一個個推入黃泉冥府……

也無法相信,白蓮對親妹死而無感,冷心不報其仇,絕情至此。


直到某天,他無意中看見蓮葉相隨,那兩人並肩而行,蓮始終帶著柔和笑意,葉沒有殺戾戰氣,偶爾相視,是溫和深刻,雲淡風清。

那時,月終於確信,白蓮,始終是心慈手軟的。


月笑了,這個師兄,就是不願意讓他捉摸透徹。



年少時師兄弟兩人結伴出遊,那時還沒有日月星才子的稱號,只有三個頑皮的師兄弟。

其實無忌不笨,真的不笨,只是比較傻,因此白蓮還諄諄告誡,記得跟好師兄,要聽師兄的話。

可是,傻師弟還是走丟了。

自己臉都綠了,可白蓮在此時仍不願表露焦急,依舊那派優雅從容。

擬定策略,師兄弟倆分頭進行,待他掌握線索回到落腳客棧時,一開門竟看見一名高雅清麗、秀美無雙的絕代佳人端坐室內,對鏡臨妝,抿唇慢點絳,秀指細描眉。

一時以為走錯了房間。

「姑娘,失禮。」他意欲轉身。

那人抬首,曼妙一笑,迷魂醉魄。

撼動心靈,傾倒眾生。

「師弟,我扮得好不好?」那人笑語。

「師……兄……」腦子裡,轟然一炸。

「有小師弟的下落了,不過真有點傷腦筋,所以師兄我就想到了這個方法,保證輕輕巧巧就能帶回師弟,不著痕跡。」

「好……啊……」腦子裡,嗡嗡亂叫。

好無忌,你叫二師兄此後如何再看其他女子?

這次日月聯手,月根本不記得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總之再見白蓮時,他已將昏睡得香甜的小師弟安然帶回,客棧房內,白蓮開心得抱住二師弟又叫又跳,妝容未卸,笑得月茫然呆立,心臟幾乎要從口中跳出。

初次,一股莫名的騷動自體內漫開,年少的意識不明白這股悸動。

歷經百年,月仍無法遺忘當年蓮香環繞的昏眩,明眸靈動流轉,純真無意卻勾人心魄。

所以當時月緊緊抱住白蓮,忘情地呼吸著來自天外的清馨蓮香,甚至埋首於白蓮頸間,讓唇輕觸白蓮鎖骨。

白蓮漸次冷靜,但呼吸未勻,起伏的胸口令月躁動不已。

白蓮竟說:「無慾,別擔心,無忌一切安好,只是吃了點迷藥,待會便會甦醒,別緊張,一切有師兄在。」

要命,白蓮竟克盡師兄職責,緊抱住二師弟,輕拍背心安慰他。


年長之後,月相當慶幸當時純真懵懂,並未鑄成逆倫大錯。


不過,也許現在仍然懵懂。看著蓮葉二人,他竟無法細分那兩人眼神交會時的不明成分……也許,兩個交心交命的生死戰友,最終才會發展出這般的心靈默契。

有些可惜,自己不是能讓白蓮生出這般默契的,萬中選一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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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0-11-23 10:09 | 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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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葉相隨  三




情巢殘思






對於白蓮的傾心,是在見識他的謀略、機變、手段之後。

如此舉世無雙的聰明才智,為何獨在中原可見?

若故國也有一個這樣的一代神人,或許自己便不需遠走他鄉,國內不致戰火肆虐,動盪不寧。

就這麼拜伏在白蓮的才智之下,心築情巢,夜願留客。


素還真,莫召奴願為你犧牲,但你會以相同的心對待我嗎?


召奴身在異鄉心繫故國,責任未竟,總有一天仍需回歸東瀛,而你,素還真你會因中原利益而將我犧牲於此嗎?

召奴並不是不懂付出之人,若東瀛之事必須借助白蓮之力,那麼召奴願以一切心力作為交換,在中原,便是你清香白蓮的臂膀,願為你心神交瘁。

相信聰明如你,懂得莫召奴的懸念與堅持。


直到那一天,看見蓮葉相隨,一前一後,蓮頻頻回首,與葉相視而笑,堅毅而真誠,平淡而深刻。

那時,莫召奴才確信,清香白蓮不是絕情私心之輩,只是不願讓人看清看透。

那麼,三哥,這一句三哥,召奴可叫得心甘情願了。



記得白蓮留宿心築情巢那一次,雖說重傷在身,卻也是莫召奴第一次看見素還真憂心苦惱的模樣。深夜夢裡,白蓮夢魘中表露無遺。

他因惦念白蓮傷勢,半夜特地起身看照,不意卻見那張平時自信從容的臉龐,眉宇深蹙,夢囈不斷。

白蓮喚著親人好友之名,陷在惡夢之中。任他怎麼也喚不醒。

在焦急之中,他竟想到了那個人──葉小釵!

可是,這麼三更半夜,哪裡去找葉小釵?


氣息微動,有人在情巢之外。


誰在這煩亂時分前來攪局?難道當莫召奴良善好欺?咦……等等……不會這麼巧吧?

他出門接待,沒想到,就是葉小釵。

葉交給他一個香囊,便意示他帶入室內,他知道,應是給白蓮的。

「你不進來看他嗎?」

搖頭。

「因心築情巢夜不留客嗎?」

點頭。

「……好,我帶進去給三哥。」


將香囊放在白蓮手中,並在耳邊輕道:「三哥,葉小釵送香囊給你,在你手中,他來了……」

白蓮病體一顫,竟安靜了,雖眉宇未舒,卻已穩穩入睡。

「三哥,看來葉小釵對你意義不同呢!雖然四弟無法平息你的夢魘,但待你之心亦是真誠不虛。三哥,將來四弟回轉東瀛,你還會惦念四弟嗎?」

三哥,雖然四弟一心懸念東瀛,但在中原揮血賣力,卻是因為你,三哥,曾幾何時,你已是莫召奴故國平亂的企盼、異鄉漂泊的寄託。此生識你,莫召奴仰天可說: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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