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 （旧文，赠离火）

一、
        那年儒门天下招收生员，选最优者三人晋见儒尊，若得儒尊另眼相看，或有非凡际遇，正是诸生最为荣耀之事，当时尚年少的龙宿随儒尊至大殿接见三人。 
        殿内一片肃穆，三监率儒门诸官侍立于下，殿中站着三人，正是新晋学子。龙宿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中间的朱衣少年，红袍羽扇并不感炽烈，恰到好处的裁剪与佩饰更显儒雅风流，虽站于儒门大殿中央却不显局促，一张俊脸带着少年特有的自信，更多了一份常人难见的从容。那人见龙宿对着他打量，也不以为意，反是颔首而笑，龙宿便也点头示意，一切倒也只是瞬间之事。 
        见到儒尊与龙宿进来，三人躬身行礼。礼监司上前呈上三人的试卷，儒尊看了半天不置可否，然后抬头对着朱衣少年问道，“汝叫什么名字？”朱衣少年微一躬身，“悦兰芳。”儒尊不语，只是看了他许久，最后竟是转身离了大殿。下面儒门诸官纷纷不解，龙宿也极是惊讶，只好随着儒尊出去。 
        儒尊不言声，负手沿着长廊而行，龙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摇着扇子跟在后面。 
        “龙宿。” 
        “嗯？师尊何事。” 
        “汝觉得悦兰芳此人如何？” 
        “芝兰之貌，风度甚佳。” 
        “还有呢？” 
        “有凌云才，更有凌云志。” 
        儒尊不再言语，只是缓步走入书斋，最后如下了决心般道，“叫礼监司来见吾。” 
        “是。” 

        悦兰芳站在殿外，正摇扇看春竹随风轻摆，发出刷刷的响声。方才儒尊的反应甚是奇怪，他反复想着自己的策论，应无问题，由着去罢。 
        背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礼监司。悦兰芳慌忙上前行礼，礼监司轻叹一声，道，“儒尊有令，悦兰芳除名，不入门墙。” 
        “这！”悦兰芳大惊，倒退数步，问道，“这是为何？” 
        礼监司略略转脸，“吾也不清楚，此乃儒尊亲口所言。” 
        悦兰芳愣了半天，镇静了下来，对着礼监司道，“既是如此，悦兰芳自不敢强求。然事出必有因，兰芳恳请告知原因，作为他日之鉴。”语毕躬身一礼，其态甚诚。 
        礼监司盯着他看了半天，悦兰芳是他亲手选上的生员，各方面皆是上上之才，却不知儒尊为何不喜，甚至要逐出儒门天下，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又见悦兰芳语意诚恳，便道，“悦兰芳稍候片刻，吾再去见儒尊。” 
        “谢过监司。”悦兰芳又是一礼。 

        礼监司回转书斋时，儒尊正在作画。听得他进来，头也不抬，只是仍在勾勒笔下线条。礼监司站了一会，正待出言，只听儒尊道，“他是不是想知道原因？” 
        “是。” 
        “果然如此啊。”儒尊添上最后一笔，正是一幅泰山绝顶图，又转脸对龙宿道，“龙宿，汝看此图如何？” 
        龙宿仔细看了看，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又在讨好汝师尊。”儒尊笑道。 
        “师尊的画，徒儿岂敢说不好？尊师重道，乃是吾儒门第一等要务。”龙宿笑道。 
        儒尊抬手运真气蒸干墨迹，轻轻卷起画卷递给龙宿，“拿去，赠与悦兰芳，他自会知晓。” 
        龙宿伸手接过画卷，若有所思，点点头退了下去。 

        龙宿步出儒门天下大门，悦兰芳正站在门外树下，仍是一脸平和从容。春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的朱衣上，平添了几分光彩。暖风吹过，树叶摇的哗哗作响，光影流转间，年华正盛。 
        悦兰芳见他出来，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道，“汝是儒门少君？” 
        “吾名疏楼龙宿，汝可唤吾龙宿。”龙宿哗的一声展开折扇，笑道。 
        “望海潮。少君好字。”悦兰芳笑道。 
        龙宿的扇子题的正是柳永的《望海潮》，他素来喜欢“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一句，便题在了扇面上。此刻听悦兰芳一说，也笑，“汝怎知是吾所题。” 
        “字如其人。” 
        “哦？” 
        “少君意气风发，恰是投鞭渡江之时。” 
        “那汝呢？” 
        “兰芳本欲求得‘归去凤池夸’，此刻看来，恐是只好浅斟低唱。” 
        龙宿心中一震，抬眼看去，悦兰芳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不以为意。他收了折扇，道，“‘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兰君风采气度无双，不列儒门，未尝不是福。” 
        悦兰芳低声轻笑，“少君之意，兰芳心领。就此别过，愿后会有期。”言罢转身而行。 
        “且慢！” 
        “嗯？少君有何指教？”悦兰芳转身问道。 
        “汝不是想问吾师尊缘由么？为何不问？” 
        “哈。”悦兰芳一声笑，“得见少君，乃兰芳之幸。至于个中缘由，尽在少君矣。告辞。”言毕衣袖轻拂，行礼作别。 
        龙宿还礼，又道，“既然如此，后会有期。不过……” 
        “嗯？” 
        “下次再见，记着吾名龙宿。” 
        悦兰芳深深看了龙宿一眼，“好，龙宿。希望他日再会，汝与吾将是另一番景象。” 
        此情此景，龙宿也无法再说其它。儒尊之画早已告诉了他原因，而悦兰芳聪明绝顶自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山不容二虎，儒门天下既有疏楼龙宿，便不再需要悦兰芳。念及此，他突然多了一分未有过的伤感，物伤其类，命数使然，能奈之何？ 
        突然，龙宿发现刚刚顾着跟悦兰芳说话去了，却忘了儒尊的画还未交与他，只是人已走远，追之不及。他叹了口气，想了想，拿出画，抬手间火焰升腾，画卷顿时化作飞灰，飘散于天地。

二、
        儒门事务繁杂，将近春试更是繁忙。龙宿身为儒尊唯一的弟子，平素自是不敢懈怠，这次春试由他主持，更是小心在意，只是这样下来每日忙的天昏地暗，饶是他精力过人也有些吃不消。幸得春试圆满结束，循例选出最优三人面见儒尊后，龙宿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怎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人影。春光正好，那个朱衣少年站在花荫疏影里，带着淡然的笑意，若无其事的向他告别。 
        悦兰芳，多年不见，汝可安好？ 

        春盛的时候，龙宿倒意外的收到一封书信，“桃华正夭，故人煮酒，盼君临。”落款是兰字，底下还附了一张路观图。龙宿一笑，没想到那人还记着自己，正好儒门大事方了，落得轻松，他便向儒尊告了假，往俪人湖而行。 
        湖光敛翠，杨柳依依，龙宿暗赞好个清雅所在。正看间，只听一声唤，“龙宿，别来无恙？”，正是悦兰芳摇扇拂枝而来。绿柳叠翠，朱衣翩翩，那人浅笑间风采如昔，更多了几分潇洒倜傥。 
        “兰君，久见了。”龙宿执扇笑道。 
        “一别多年，兰芳常念故人。只是江湖飘零，不敢相会。现下兰芳在此觅得一居所，风物清雅，恰逢桃华正夭，故斗胆邀龙宿一聚。” 
        悦兰芳一边说一边引路，小径沿山势一转，便见大片桃林，清风拂过，桃红纷飞，胜似仙境。林下有一大片白石，悦兰芳于上置酒食，两人便席地而坐，煮酒赏花，畅饮笑谈。 
        龙宿的性子实则并不算好相处，他在儒门长大，得儒尊百般宠爱，自是眼高于顶，且带着几分孤高冷傲，并不与人相近，但悦兰芳这人于他却是个异数。自当年在儒门天下初见，他便觉与悦兰芳言语投机，恍然间，似见另一个自己，只是命数不同，两人此后际遇也完全不同。 
        谓叹之间，酒已过数盏，只听悦兰芳笑道，“龙宿，汝可知吾有时候甚是羡慕汝。” 
        “嗯？” 
        “得遇明师，乃人生一大幸事。” 
        龙宿看他神色倒无怨怼之意，便道，“兰君，吾看汝这些年另有际遇，比之当年已是千里，吾倒应该恭喜汝。” 
        “惭愧。兰芳这些年倒是学了些三角猫的功夫，怕不入龙宿之眼。” 
        “哈。兰君过于自谦。” 
        悦兰芳喝了几杯略有酒意，便笑，“吾有一路剑法，名曰急雁六式，想请龙宿指教一番，如何？” 
        龙宿也是年轻气盛，何况平素在儒门一是难逢敌手，二是儒门诸官也不敢与他较真演练，此时听悦兰芳说得兴起便拊掌道，“不谈指教！你我切磋较艺便是。” 
        悦兰芳起身解下腰间所配长剑，只见剑身色若丹红，护手处镶有一朵兰花甚是醒目，剑刃锋利若秋水，甚是不凡。 
        “好剑。”龙宿赞道，“不知此剑何名？” 
        “兰印追魂剑。” 
        龙宿点头，取下背上所负之剑，“此剑名紫龙，出自北域宗师令狐之手。”手一抖，剑身出鞘，竟是镶满珍珠。 
        悦兰芳一愣，旋即笑道，“果然是龙宿风格。请了。” 
        “请。” 
        悦兰芳手腕一翻持剑攻上，速度有如迅风急雨，招招直取龙宿。“好！”龙宿一声赞，瞬间身影化千避开悦兰芳的剑势，接着紫龙光芒一闪，竟是上前抢攻。两人你来我往，心下都暗赞对方了得。悦兰芳持剑再次挡住紫龙，后退一步，低喝一声：“雁渡寒潭凌空影、秋水隔断万里泓”，正是急雁六式连招而出。龙宿不敢大意，提气凝神，“紫龙宿”，剑气立如怒涛倒卷，隐隐有龙吟之声，悦兰芳真气一阻，后续招式便施展不开，只觉气血翻腾险险吐血。他急退数步化解了这一冲力，兰印剑划了个圈，收回腰间，“好剑法！悦兰芳自愧不如。”龙宿自觉此招施力太过，见悦兰芳一退也立时收了剑势，手隔空一划，将紫龙重新负于背上，        “承让，一招之差。” 
        悦兰芳正待开口，忽听远处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兰君？你可是在与人动武？”那女子来的好快，话音未落，人已是到了悦兰芳身前。 
        悦兰芳见龙宿目露讶色，便笑道，“龙宿，此乃吾之师妹，千岁兰。”又转身向千岁兰道，“千岁，不必担心。这位是疏楼龙宿，儒门天下少君，与吾是少年好友，适才吾二人在切磋剑法。” 
        龙宿见千岁兰约摸豆蔻年华，黑发及腰，长的并不算特别漂亮，但一双眼睛却甚是灵动，十足江南女子的灵气，便笑而见礼道，“多年不见，兰君已是有美相伴，羡煞龙宿。” 
        千岁兰拍胸笑道，“原来是兰君的好友。适才听得这边有兵刃之声，吓了我一跳，慌忙就过来看，原来是虚惊一场。”想了想又转脸对悦兰芳道：“兰君，你胜了没？” 
        龙宿见她年少可爱，便顺她意道，“千岁姑娘，汝师兄厉害的紧，不用担心。” 
        “是么？”千岁兰闻言更是喜笑颜开，“兰君的剑法是我教的，当然厉害！” 
        悦兰芳本是于一旁摇扇含笑不语，听得千岁兰此言，手上一滞。龙宿也是微微一怔，适才悦兰芳自称此女是她师妹，此刻千岁兰却说悦兰芳剑法是她所授，不过此时也不及细想，他见悦兰芳脸色不佳，便道：“兰君天纵英才，任何剑法到他手中都有新奇变化，令吾大开眼界。” 
        悦兰芳不待千岁兰再言，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千岁，吾与龙宿多年不见，汝既是过来，便为吾们温酒如何？” 
        千岁兰倒是未察觉两人脸色变化，只是反握住悦兰芳的手，笑道，“温酒没问题，不过你可不能跟这位龙宿公子去什么江湖上，你答应了在这陪我一辈子，不许忘！”悦兰芳略显尴尬，却笑意不减，“行，任谁有千岁这样可爱的师妹都不会走。走吧，饮酒赏花，人生快事。” 
        三人便复坐于白石之上，千岁兰温酒，龙宿与悦兰芳对饮长吟，相谈甚欢。至日色偏西，龙宿起身告辞，悦兰芳也不多做挽留，只是送他出俪人湖畔，又道，“汝是悦兰芳平生第一位好友，吾甚惜此份友情，若有闲暇，愿再会。” 
        龙宿执扇笑，“吾与兰君一见如故，他日吾必再来拜访。”又道，“兰君，南山虽好，却非吾辈久留之地，莫长做浅斟低唱。”言毕行礼作别而去。 
        悦兰芳看着紫衣渐渐消失在远处，一声长笑，“疏楼龙宿，悦兰芳非是山野之人，非不愿为，乃不能为，所欠者，惟时也。”

三、
        此后，悦兰芳总是偶尔有书信前来，有时只是略叙别情，有时是笑谈天下事，有时也会邀他一会。龙宿若有闲暇，总会赴约。悦兰芳长居于西南，却最爱江南风景，两人若是相见，半数时间是在江南。或名山秀水，或古寺故里，或长亭酒肆，或乌篷轻舟，相见之时，两人多是煮酒纵谈，却未再有切磋之事。千岁兰倒是经常随在悦兰芳身边，唯恐他消失。 
        初时，龙宿有些不耐，只是看在悦兰芳面上不愿多言，久之，悦兰芳也发现了这点，便尽量少与千岁兰同往。等到数年后，龙宿与悦兰芳再次相聚，突然发现已有经年未见千岁身影。千岁兰虽是年少洒脱率真，对悦兰芳一片痴心，然纠缠甚紧，竟是要将悦兰芳束缚在自己身边。龙宿知悦兰芳素有抱负，他本就不喜千岁兰这般女子，不见她乐得自在，也不多问，悦兰芳也不提起。渐渐，龙宿倒有一种错觉，似是从未有一个叫千岁兰的女子，出现在悦兰芳的岁月中。 
        悦兰芳本不是池中之物，少了千岁兰的束缚，越显自在洒脱。几年间，凭得一身本领，入汗青编，得御主赏识，竟隐隐有登云之势。悦兰芳虽行事干练，处世严密，但随着在汗青编的地位逐步提升，事务也越见繁杂，与龙宿相聚也越稀，只是不忘书信往来，不绝挚友之意。只是汗青编虽是儒家组织，却与儒门行事大异，悦兰芳既入汗青编，龙宿为他终遂平生志欢喜之余，也不由感叹，江湖之中身不由己，两人既是不同之路，他日终有一别。 
        又数年，龙宿接掌儒门，成为万千儒子景仰的龙首。悦兰芳以信为祝，此后却未再与龙宿相会。龙宿知此时两人地位迥异，悦兰芳不愿见自己，也就不再相约。两人便渐渐远了。 
        悦兰芳登上汗青编御主之位时，发帖邀龙宿观礼。此时的龙宿早已是儒门天下之龙首，收到请帖之日，龙宿一笑，却不多言。悦兰芳接下御主之位并不是一帆风顺，汗青编内反对之声甚多，毕竟他只是一个后来的外人。悦兰芳邀他观礼固然有故友相逢之意，更多只怕是想借他儒门龙首之势力压众人。然龙宿已非少年，儒门龙首一举一动皆是代表儒门之动向，此时儒门尚不宜步入江湖，因此龙宿也只是书信一封贺故友登位。悦兰芳收到信也只是一笑，随手一扔，紫色的信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火炉之中，熊熊燃烧，终化为灰烬。 
        后来，龙宿再未见过悦兰芳。只听他被经天子篡位，失御主之位，后又再登御主宝座。龙宿当是时对着前来宫灯帏喝茶的剑子笑道，“悦兰芳此人，城府深沉，经天子岂是他之对手。”剑子点头称是，又为他添上一杯茶。 
        又后来，天策真龙复出，悦兰芳一夕叛变，成为正道人人唾弃的奸臣兰。此后一路反复无常，被正道追杀，托庇于女人裙下，走投无路之时，为投靠妖刀界又以剑杀妻，实是天良丧尽。龙宿听得千岁兰被悦兰芳所杀，恍然间想起了多年前见到的那个小姑娘，黑发齐腰，眼睛灵动，挽着悦兰芳的手，要他不要离开。想及此，龙宿对着对面的剑子问，“剑子，汝说完全不同的二人，在一起能幸福否？”剑子轻按了一下琴弦，白玉琴发出一声清鸣，“或许能，或许不能。”“嗯？剑子汝又在打机锋么。”“哈。剑子岂敢。”剑子看着他轻轻一笑，“若有人相让，殊途亦能同归。” 
        听说悦兰芳死的消息时，龙宿正在豁然之境与剑子对弈，战局纠缠正是紧要时分。仙凤走过来，轻声说，“汗青编之主已故。”龙宿捏着棋子的手一滞，终是缓缓落下。 
        一局终了，龙宿大败，推盘欲再来。剑子雪袖轻拂，撤去了棋盘，“你心已乱。”龙宿问言半晌不语，良久一声轻笑，“吾心依旧，却只问何人同归。”言罢径直起身拂袖而去，远远只听他纵声长笑，“当时年少春衫薄，如今谁忆江南乐？如今谁忆江南乐！”

尾声： 
        数月后某天，龙宿自外返回儒门天下，于山道上遇一黄衣男子，持笛吹奏立于冷风之中。龙宿忽然想起江湖上新传闻的一人，据说他修为深不可测，且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犹擅吹笛，便问：“汝在等人？”
        那人也不回答，只是放下笛子一笑，“儒门龙首？” 
        “正是。”龙宿道。 
        那人却不再言声，两人在山道上立了半天，龙宿突然问，“汝可认识一个名叫悦兰芳的人。” 
        “识得。” 
        龙宿盯了他半天，缓缓道，“既是无事，吾想听汝说说他的故事。” 
        “悦兰芳的故事龙首想必很清楚，何必听我再说。” 
        “吾与悦兰芳多年未见，吾想听听他后来的故事。” 
        “呵呵。”那人低声一笑，“无非是生存二字，哪及得龙首自如。” 
        “何出此言？” 
        那人沉吟半晌，“儒门龙首，至情至性。悦兰芳一生辗转于江湖，浮浮沉沉，只求生存，难问己心，终不如龙首自在逍遥。” 
        龙宿沉默了许久，又问，“那汝呢？” 
        那人抚笛一笑，“清溪不染浊中流，寒曲朝来月吟风；孤雁岂识人间愁,回首扬州梦成空。” 
        “哈。”龙宿一笑，“‘拂天光，照汗青，一步人生终不悔。’悦兰芳，汝可有悔？”言毕，龙宿执扇行礼，“亦真亦假定风愁，龙宿告辞。” 
        定风愁持笛亦行礼：“告辞。”良久，只听他低低一句，“龙宿，此后，再会无期。” 
        夜冷无声。 
        不久之后，定风愁亡于魔佛波旬，正道之人痛失良材，扼腕叹息。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