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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of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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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境幾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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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 承 〈暗香疏影月黃昏〉



〈人境幾浮雲〉


他大叫一聲,掀被坐起滿臉冷汗。眼前是一片漆黑,眨了眨眼才適應室內僅存的昏暗矇矓月光。

原來真是夢。夢得很真,他是日有所思麼……劍子抬手抹過頰畔汗,忽地楞楞看著自己的右掌,竟發起獃來。

這也好像夢,那句話怎麼說著?歲月教他囫圇吞棗的矇混過去,他只能後知後覺的張嘴,輕輕「啊」了一聲,兀自跨過一個又一個不存在的「現在」。

怎地傷春悲秋呢?他拉起棉被覆著自己躺好,估量月影上樑過三分,他睡得很久很久了,右臂傷口昨兒莫名犯疼,他忍堪不住,託詞回房躺著忍耐,揉著傷口接合處昏沉沉地睡著。

便做此夢,夢中的儒門天下景象煥然一新,他是預知了;數日前偶然聽聞,龍宿正在找他,找得很急、找得人盡皆知,實屬罕見之事,他不知該否說自己莫名地心慌意亂反而躲得更勤?

志氣銷磨,他呀劍子仙跡,雖不畏流言,卻有些汲汲早先的……失言。揣摩再三,先是笑自己太笨、不解風情,旋又嘆息。他自認己身觀察力不差呀,何以若此?




聽說,儒門天下的龍首百般欲尋好友劍子仙跡,連武林公法庭都被要脅著交換條件只為尋友。

聽說,疏樓龍宿要好友劍子仙跡歸還一物,是以尋人甚急,已到了逼債的程度。




清明時節雨紛紛,便教灼豔散瓣輾落塵。

近來怪事甚多,雖然年年初春總不免融雪以致江河氾濫,但幾座有名的大湖卻不時有莫名高濤亂翻,擾得遊湖客船生意黯淡。

莫非河神作祟?

沿著小溪小河乃至大江,數月來彷若有條規律路線的蒙受其害,已在中原南方富庶的江南地區傳開。

濛濛細雨,零落其愁,悶殺豪爽大漢。劍子撐傘沿街而行,濃眉沾染些許水氣而糾結,看來心情甚是惡劣。實然,因著陰雨綿綿,他的右手傷處正在犯疼;記得慕少艾最後一次來為他診看,只道即便斷臂接回,此生也避不了「老人病」。

忍耐麼,過往數十數百年辛勤練功的苦痛哪回沒吃足?轉念一想自他逐漸成為先天、前輩,此等力不從心感便很少碰見。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如他在飄雨時分總想著該去宮燈幃喝一杯龍宿斟的茶,才從椅上站起來走了三步,突然想起今非昔比,他不如回頭自己泡茶。

假若、假若龍宿仍是在意他這朋友,也許仍會在宮燈幃沏茶守候。他想到這兒,不免感到自己的確不解風情甚久甚久。

「鬧水啦、鬧水啦!」前方喧鬧聲伴隨慌亂四逃的人們,劍子只覺一陣狂風往自個臉面直襲,不察之虞被撞了下右肩,疼得手中傘落地,甫落地又教人給踢開,他只得可惜那把紙傘。

活像在逃荒逃戰。劍子眉一挑,沿著屋簷所遮的避雨線反向而行;騷動似是來自前方橋處,瞇眼一瞧,漫天水波捲得老高。他知曉這城鎮有條大江的支流,水勢本就盛大,但眼前此景宛若水漫金山寺,即使是天災也不該毫無跡象。

心念一動,衣袂飄飄,他內力一催快步而行,在漸散的人群中,一襲白衣十分惹人注意。

石造的拱型跨橋早被河水拍濕,漫天狂濤像龍旋般四處肆虐。劍子下意識反手至肩背,卻是空空如也,他才想起今日出門並未攜劍在身。左袖衣帶一翻,他屈指作印,嘗試地打出一法術,欲以試探對方來歷,豈料龍捲水濤似是察知他的用意,漫天翻轉往橋墩旁的他猛擊而來。

「放肆!」不知誰叱喝了聲,劍子仰首瞧著兇狠的水波,只待打法印擊破,更有一人影比他快,璀璨耀亮的閃爍衣飾光芒令他心裡一驚,登時退了數步。

華貴重衣加身仍不減輕巧,自後方竄出之人凌空而躍,掌勁雄渾,拍擊水波面濺得珠晶四散的落雨紛紛,借力往後一翻安穩落地,姿態優雅地撩過有些凌亂的長髮。

如惡龍般肆虐的水波被這麼一擊,嘩啦啦地落回河面,再次濺起不小的水花。幸而岸邊二人閃得快,僅衣襬邊沾了些水,雖是有些挫敗,也好過渾身濕淋淋。

「老師!」幾名儒生喘吁吁地奔跑而來,方才領著他們的老師突然輕功一催,拋下一句「快些跟上」,眨眼就不見人影。他們雖有武功總不若老師的高強,急急追趕之下,和一群逃難的人們險些撞在一塊,這才知曉老師行色匆匆所為何事。

「無事,尋花和飛燕汝二人在四周尋看有無人受傷。」龍宿撥順長髮,吩咐喘息甫定的學生,旋身便見學生之一的少陵玉史在探問方才也險受襲擊的路人,他不經意地瞇眸一掃,正在順髮的手勢頓住。

「這位先生無恙否?」少陵玉史見到是名白髮蒼蒼卻面目俊朗的白袍男人,心下明瞭眼前所立絕非常人,語氣恭敬數分。

「無事無事,多謝。」劍子努力牽起笑容,已感到不遠處龍宿的刺探目光。

天底下就是有如此湊巧的事,四海廣土,走著也能遇到。劍子深吸口氣,側身抬手─他已然接回的右手─輕輕揮著,衣袖上的飾帶隨之流線的輕飄。

「嗨,龍宿,好久不見。」


***


穆仙鳳以袖掩脣,似笑非笑地自客廂步出,廊上少陵玉史及陸華娥正在守候,面色有些惶然。她搖首忍著笑意,以眼神示意兩名後學先行離開。

她端了茶與糕點進去,只見主人與劍子先生分坐兩旁,前者笑中帶冷,後者笑中帶慌,慌什麼……莫是慌著明知主人尋他得急,卻來個相應不理。

餘事無他人置喙餘地,主人再氣也不可能真的有不合宜的舉動,頗失大方。

劍子被邀請至儒門天下的分院,龍宿客客氣氣的,他不好擺譜。手足無措是真,他該很有勇氣面對龍宿才是,怎地上回一別,他便隨日而拙?

「請用茶。」龍宿倒也大方,己身為主,禮貌地斟上一杯推至劍子桌前,雙眸琥珀金曈深不可測,有所盤算。

「多謝。」唉,若能讓他做好內心準備再登門拜訪,也不至若此時的拙言難表。

他在殘林休養時,左右輾轉方覺自己的莽撞非是言語足以道盡。他開始擔憂龍宿會否從此拒他於千里之外。無錯,他雖不覺得表露心意是不對的,但世事絕非自己認為對便是對,尤其是當時龍宿聽他表白的反應……他鈍了很久才稍微有些受傷的感覺。他的思考期很長,總要想好一陣子才能想出個梗概,特別是感情之事。

因為被拒絕,他反而有些害怕龍宿呢。思及此,茶是怎也入不了口的苦澀。

「劍子。」龍宿帶笑的聲摻雜幾許愉悅,他悠哉地執扇輕搖,打量幾眼才道:「汝的右臂痊癒了,吾為汝感到高興。」

「嗯,是呀,雖然犯疼的毛病是好不了,至少它又回到我身上。」劍子放下手中杯,拍拍右肩微笑道。

「如此甚好,劍子仙跡若是缺了右胳膊,總覺灑落少了幾許風采。」

「託好友之福。然若命運至此,我仍慶幸自己只是缺隻胳膊,其他部分都安好,命也還在,這不是邀天之幸嗎?」劍子有些傻笑地道,換得龍宿彎起的脣角笑窩更深。

「汝知曉……藥師已亡故了。」斂笑,龍宿斟酌地問,他與慕少艾僅數面之緣,然對此人印象深刻,惜乎已失深交機會。

劍子垂眸頜首,一時接不上話。

「暫且不提此事。劍子,汝該風聞江湖傳言,吾急著尋汝之事吧。」龍宿挑眉搖扇,決定撇開閒話家常直接切入正事。

劍子眉一抖,長長眼睫遮著半面眼界。「是有聽說,然而正尋哪個好時機前來拜訪好友呢。」

「龍宿該說得來很費工夫囉?」他輕笑,自袖中取出一枚符織擱在木桌上。「記得好友上回臨行前曾言,待傷勢痊癒便開壇作法……不知此言是否算數?」

「呃,龍宿你是當真的?」他開壇作法當然沒問題,可他未料到龍宿耿耿於懷此事。這人平常是不太講怪力亂神的……「你尋我尋得緊,竟是為此事!」

「然也。劍子好友,既已有所承諾,就像欠著龍宿一物,該當歸還呀。」龍宿笑瞇瞇地搖扇,髮髻上的珠簪隨之晃動,像是跳動的雨珠。

劍子分神瞧了眼,自初見時的訝異已隱忍著,也不過一個多時辰,他實在該說些什麼……「龍宿呀,闊別甚久,此次你的裝扮更加地華麗無雙。」

「若是誇獎,龍宿領受了;若是想挖苦,吾只得告知汝:龍首之位若不重則不威,吾還挺滿意的。」

「你果然已全盤握住儒門天下的大權。欸……真是料想不到,貪懶慣逍遙的你還是回到儒門掌勢了。」劍子搖頭晃腦頗有感慨,驀地一頓,笑容真心。「這樣也好,這麼多年來儒門天下的情況你看在眼裡,卻少與搭理,雖不知這陣子發生何事令你下定決心,但龍宿你肯再出扶儒門一把,是件幸事。」

「呵,此言聽得龍宿不知該感懷抑或慚愧。」龍宿搖扇之勢未停,他拉回話題指著桌上太極符織,確認地問道:「好友應允否?」

「這是自然。」

「那……由吾安排法壇地點可否?」

劍子有些納悶,但想到是龍宿提出要求,依其個性會做好事前準備,也不是奇怪的事,便頷首應承。

「對了,方才在河邊,你遠遠而來一掌擊破,看來似是有所經驗,可知水中是為何物?」

龍宿頓了下,脣笑未改,隱約有些保留態度。「未知好友感知何物?」

「這嘛……」劍子闔眸沉思,仔細回想,方才的水龍捲濤雖是兇惡,卻非往常他所遇見、驅離的妖魔精怪,反而氣質純正。若真要說……倒和龍宿挑眉震怒的氣勢有幾許相類。

「我只能說,應該不是妖魔鬼怪。」審慎地下了一個不太確定的結語,劍子睜眼,察覺龍宿直直盯著他瞧,神情專注聆聽,不禁移開視線。

「是呀,此亦是吾之答案。吾領著學生拜訪江南各個書院,沿途聽聞有此等怪事,若不趁此機會讓學生們長些見識,怕是讀書一世人容易成酸儒。」

劍子搔著下巴,對於龍宿的言論感到些許怪異處;事情似乎非是如此單純。

絹扇輕搖,龍宿勾起脣角,晶亮的琥珀雙眸毫不避諱地直盯著劍子,縱未有言語,無聲的凝視同樣讓人不知所措。劍子忽感挫敗地攤手直言:「好吧,龍宿,我認栽了,你到底想說什麼請直言吧,一直盯著我看,我……我覺得心裡不太舒坦。」

「抱歉。」龍宿悠哉地斂眉低笑,偏紅的琥珀眼曈滿是笑意。「敢以〈木瓜〉向吾直陳心跡的人,此刻卻顯滿臉慌張神色,這倒有趣。」

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劍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笑意微凝,添了幾絲正經嚴肅。「吾所言者非表示吾接受,劍子汝不可自作多情呀。」

「你是在調侃我!」

「然也。」

劍子只覺腦門滿是熱氣,不知是羞是怒。

龍宿伸手,拿著絹扇很好心地在劍子臉邊搧涼。「莫急莫氣,一代道教先天高人劍子仙跡竟為凡塵俗情動了真怒羞了臉面,慶幸此時此地僅吾一人所見,汝且放心,吾不喜四處說長道短,最多拿來消遣汝罷了。」

聽聽這是什麼話!劍子「噗」的笑出聲,側身低頭壓抑羞極而生的笑,雖是坐著,雙肩卻不停抖動。

搖扇的動作頓住,龍宿收回手靜靜看著。過了一會兒,劍子似是笑順氣,坐正身子同樣直視龍宿。

「如何?」劍子有此轉變倒讓他不明所以。龍宿隨口問道,新倒了杯茶水推給劍子。

「哈,好友之言顯見縈懷於心久矣,以此道來是劍子之過,便以此杯茶權作賠禮數。」他爽朗一笑,即便茶已冷去,他仍喝得乾脆。

龍宿斂下眉間笑,低聲緩道:「劍子啊,汝身上有些吾羨慕的特質。或許這是吾為何同汝結友至今仍能維繫之因吧。」

「你說什麼傻話,你也不差,有些能力也教我羨慕。」劍子笑瞇瞇地回答,雪白濃眉舒展,看得出心情頗好。

龍宿微微一笑,舌尖打轉的話在他幾番思量,又落入腹中。

他難免言語帶刺是不解劍子明知他尋之甚急卻避而不見此種舉動,以及劍子那不知該說敏銳或是大度能容的個性。有很多話是說出後在人腦中心裡不停迴盪,方能產生作用。

他會想呀,曲迴想著,對劍子他不免有些埋怨,然反思己身又怨起自己的不是;他有太多機會足以讓自己別再做那些事,卻還是順著氣性而為,他又怎能去要求本就不該要求的東西呢?

思考足以幽深而縝密,此次再見,他心裡有些怨氣,不發發牢騷總是不快。


***


龍宿同他問過起壇所需的要物後,便在儒門天下分院門前送他返回住處。他只是出外走走散心,若是一聲不響地離開,照料他的魚婆恐會著急慌亂。

殘林之主託了一名婦人照料他,他很是感謝,雖然魚婆個性古怪,卻在他傷時給予許多幫助。於情於理他實在不該一走了之。

昨日龍宿讓一名儒生送信轉達法壇架妥之事,他便辭過魚婆逕自一人來到鄰鎮城郊十里外的河邊,據龍宿所言,若果莫名其妙架了法壇恐引人注目,只得避開耳目。

他不得不佩服龍宿的細心,卻又說不上哪裡奇怪。趁著昨日他弄來一套道袍─他的作法道袍早已毀在豁然之境一役─勉強湊合,自身修煉心誠則靈,幸而他平日幾乎不吃葷食,簡單焚香素禱聊以齋戒之舉,此故他不若世常道門道派,自成一格了。

穿過疏落林間,龍宿的兩名學生領著他來到河邊,河岸邊的法壇並不大,龍宿已在旁等候。他趕忙迎上,有些歉然。

「勞你等候許久。」

「劍子總是姍姍來遲,吾豈會不知。」龍宿笑睨他道袍穿著一眼,取出袖中符織交予劍子,以扇指壇道:「好友,請。」

真的很怪……為了一個符織如此勞師動眾大費周章?劍子心裡犯嘀咕,仍是拿著符織步上法壇,打點好事前準備,抽出古塵置於壇前,青色劍芒寒逼人目,他亦不為所動。

引聚天地之氣,策動風雲之能,吸納日月之光……

劍子喃喃自語,壇上燭臺一一燃起,驀地他右肩抽痛了下,也只能閉眸忍耐。雙手結印,天地似有感應的聚攏雲彩,陰霾一片越聚越大。

在壇邊的龍宿揮退守候的學生至林外,搖扇舉足踱至河畔,平靜河面不見任一波紋。他回首瞧了一眼正專心凝法的劍子,數丈的距離足以感受到策動的靈能累積得越來越強。

河裡的蛟龍已然餓了數月,此次還不現身麼……

龍宿方轉過此想,本無波紋的河水乍起漫天濤,他看準時機雙足用力一蹬,直往水捲頸處撲去。

在法壇上的劍子勢已難收,他暗惱龍宿此舉妄為,雙掌凝聚之法能灌入太極符織,指挑之若彈子一般自壇上擊出,夾有力道的直直射入水龍捲的中央空渦。

「噗哇」一聲,掀起的水龍頓失憑依,像是傾盆大雨的紛紛落下,河岸兩側不論人獸皆走避不及,悉數淋了滿身。劍子躍下法壇往甫落地的龍宿而奔,豈料龍宿似是動了真怒,揚袖一揭,髮簪抽落,又扯開盤扣褪下外袍,頭也不回地塞進奔來的劍子懷中。

「你想做什麼?」

「吾非逮著他不可,此機一失,要抓就難了。」龍宿匆匆拋下話,跳入河中沒入身形。

劍子甩甩前額的髮,水珠沿著額前微捲的髮梢滴滴答答的落,他佇立河岸邊瞇眸掃視漸趨平緩的河面,細一凝神,火眼金睛,水中混沌矇矓翻起大量泥沙,隱約可見兩條大蛇糾纏。

龍宿……他鬆開眉頭,不再透視。少見龍宿如此不顧一切,莫非請他開壇也是為此因?思及方才他以符織為器,只想將水龍擊破,倒忘了此已屬龍宿之物。

正當劍子細細凝視河面注意動靜之時,水面波濤又起,一條大蛇似的物體被甩上河岸,蜷曲著身子彷彿重傷,瞬刻又一身影躍上水面,渾身濕漉漉的龍宿落地站穩,將粘在臉畔的長髮撥開,輕輕喘著氣。

「果然年紀大了,體力總是不贏年輕小伙子。」瞄了眼蜷在不遠處、自河中被他硬拋上岸的小龍,龍宿的脣角彎起略帶得意的笑。

若非此龍已餓了數月,他要將之拖上岸並非容易之事。

「這……好吧,龍宿,你先擦擦臉。」劍子分神瞄了眼似又有動靜的大蛇,幾番思量便將拿著的龍宿之衣裳推還給龍宿,轉身解下道袍袖飾帶將龍宿帶上的蛇纏住。

能讓龍宿大費周章只為擒得的動物,總不能讓牠給跑了。

劍子踱至蜷著長長身體的蛇旁,這才察覺眼前奄奄一息的動物不是蛇,說不上是何物。他正想回首詢問,卻被乍亮的眸光給懾住。

蛇扭著身軀往一旁躲,昊光一閃,迷眩劍子的視線,光散定睛一瞧,是名一身綠袍金冠束髮的少年跌坐在地。

「喂……」他忍不住訝然出聲,手上的飾帶一時不知往哪裡擱。

「咳咳!」少年掩脣重咳數聲,在他耳後被墨黑長髮所遮住的似是小小的鰭,隨著他嗆咳的動作擺動小小幅度。

龍宿大致理過一身狼狽,快步而來,蹲下身子緩聲道:「王子,汝玩得可滿意了?」

「本宮不是在玩!你好大的膽子,既然知曉我是王子,還敢這般對待我!」少年齜牙咧嘴的怒吼,又不住地嗆咳。

「小朋友,你別動怒,先順過氣再說。」劍子見少年那般咳心肺的樣態,頗為擔心。

龍宿恍若未聞,淺笑盈盈。「王子此言差矣,龍宿正是受龍王所託而有冒犯之舉,既有龍王令,雖是冒犯也可抵過了。」

「你!你你!你是和人類相處久了,一套油嘴滑舌都學得精光!」龍王子少用人語,一番訓斥說得七零八落,窘迫得臉紅。他抹臉重嘆,又咳了幾聲。

「好說了。王子,汝該回到東海,莫讓龍王著急,令姊也十分擔憂。」

「我才不要!」龍王子跳起身,返身後躍撲通又入河水之中。

龍宿的笑僵住,劍子則是搔著白髮,小心翼翼地問:「現在該怎麼辦?又是龍王又是王子的,龍宿你願意說明一下嗎?」

不悅而冷的琥珀眸子掃向他,劍子立時噤聲,趕忙陪笑。

「無妨,他已漸趨無力支撐。畢竟是海龍,雖是藏身水中,他又能奈淡水何。」龍宿握緊拳自語,掃了劍子一眼。「吾得回去換件衣裳,若可,好友便一道前來吧。」

「喔。」龍宿根本心神都放在方才那條龍身上。他不禁在心中暗嘆,此般汲汲營營只為擒住小龍而忽視他的龍宿,他竟是難以習慣,較諸分別二處更讓人難受。

劍子沉默地跟在龍宿身後,他忽然想通一些關竅,看著龍宿餘怒未消的背影,淺紫色長髮仍帶濕意,若是往常他必是咧嘴一笑,帶著欣賞的心情。然而現在不同了,他不禁自問……他為何陷自己於此般境地?

更想問為什麼的是……龍宿怎能處在這種境地許久許久?莫怪乎會毅然斷絕,畢竟龍宿已思慮甚久……苦悶……


***


「汝看起來像苦情小旦。」龍宿蹙眉搖扇問著,此刻的他做簡單的裝扮,不復這陣子「不重則不威」的耀眼華麗。

劍子平舉雙臂有些苦笑。龍宿託了學生拿套適合他的儒服予他更換,他穿了彆扭。但說他像苦情小旦,不免令人啼笑皆非。「好友此言差矣,恐怕是我這身裝扮讓你看不習慣吧。」

「也許。」分明若有所思。龍宿自主位起身踱至劍子面前,彎腰一禮,略感歉疚地道:「非常抱歉,今日之舉望汝別放在心上。」

「以我為餌開壇作法引那條龍來嗎?」劍子挑眉,也隨之起身,坦然一笑。「這沒什麼,不過你若提早說,也許我能幫你想更好的法子捉他。」

「哈,龍是神仙之屬,汝欲擒他非是易事,亦會有受傷之慮。既是吾受託,只得盡量將傷害減到最低。」龍宿拐個彎兒坐在劍子身旁的雕花椅,輕吁口氣;他的內元仍在震盪,身子實在不舒快。

「龍宿呀,幾曾你身旁事多了玄怪。」劍子亦落坐,側首問著身邊看來像要睡去的龍宿。

「自汝斷臂後……罷,此事說來亦是莫名,只得要而言之。東海龍王遣使囑託吾協尋悶聲離開東海的龍子,因著其身分重要,東海與南海亦有聯姻之事正在進行,身為王儲的龍王子是不可缺席的,汝或許不知曉海底下的紛爭對所有水系有多大的影響,總之事關重大,吾推卻不得。」

「為何是找你呢?天底下能人甚多,未必非你不可。」即使心底隱約有答案,他還是悶聲問出口。

龍宿只是定定看著他,總是彎起的脣角未變。兩人對望半晌,龍宿才悶笑道:「大概是因為……同類吧。」

「喔。」

「不感到奇怪?」

「早先看過……咳,沒什麼,反正能可推測即是。」劍子忽地擊掌,衝著龍宿直笑:「如此想來,我是個幸運人了!這種機會可少呢。」

「是呀,汝很幸運。」龍宿含笑頷首,以扇掩面打個呵欠。「吾尋汝是欲借助汝之靈能誘他出來,如他一般神仙之屬的龍是不隨便進食的,若脫離海境,只能吸取天地靈氣精華,或是汝身上的靈氣了,是以吾託汝開壇之因在此。」

「那你呢,龍宿,我瞧你什麼都吃,這樣可以嗎?」劍子頗感疑惑。

嗔瞪劍子一眼,龍宿揮扇搖首。「縱然同類仍是有區別的,汝大可放心,吾的主意沒打到汝頂上過。」

「假如你很餓的話,身為好友捐獻一些靈能也是無妨啦……」唔,說起來有些不像話,他趕忙呼呼傻笑,以指搔著耳後髮。

「耶,劍子,汝確實大大不對勁,難道還驚魂未定?」龍宿有意揶揄,雙頰笑渦更深。

「欸……」劍子噫了聲,垂首嘆氣,再抬臉,雙目炯炯有神。「龍宿,你知道的……〈木瓜〉,就是那樣麼。」

「所以是好友。好友為界,汝若不滿意,只好此生不再見了。」

「如此絕情?」

淡然掃視,龍宿緩笑道:「汝真知曉何謂『絕情』?」逕自搖首,他自問自答。「啊,依汝溫吞性子,又怎會知曉呢?」倏地起身,他撣袖一禮,雖是帶笑卻又歉然。

「劍子,恕吾身子不適難以再陪,汝且自便。另需告知汝者,吾確實需汝之力以助,但不能放言天下究竟因何原由,是以託詞向汝索討一物,望汝諒解。」

「這是小事,你切莫掛懷於心。」劍子起身拱手,儒生的寬袍大袖確實有其功用。

見龍宿似是犯著頭疼的離開,劍子即便有千般話欲訴,怎也說不出口。

此見龍宿,其一言一行都坦然直接,而他倒顯得彆扭多顧忌。過往習慣了那般像是試探的生活相處,如今龍宿以此待他,他只覺無奈。

「朋友是嗎……也好,過去就是這樣的。」

唉,之前就很看得開,他還真是越想越心裡難受,現下反倒看不開。

也好、也好,他也算是個聰明人,該怎麼做他豈會不曉。

至少還是朋友嘛,這樣也頂不錯。


***


蒙山飛燕與獨步尋花二人在圍籬前躊躇,竊竊私語商討該由誰前去打擾。

穆師姐囑咐他們前來尋找劍子先生,雖是不太清楚何以老師生病要請劍子先生來瞧,然而師姐有言,或許劍子先生有何靈丹妙藥吧。

「你們兩個在門前偷偷摸摸個什麼!」魚婆自後院走來,老邁的身形慢吞吞的卻很有力氣。獨步尋花在籬外拱手道:「這位婆婆,我倆的老師欲商請劍子先生往儒門書院,未知先生在否?」

「劍子?」魚婆稀疏的眉抽了下,搖頭擺手道:「那人早就離開了,不住在這兒,年輕人你們回去吧!」

兩名書生對望一眼,只得作揖再拜,訥訥離去。

魚婆滿是皺紋的臉牽起詭笑,慢吞吞地踱回屋裡。

蒙山飛燕與獨步尋花吃了閉門羹,只得回轉儒門天下的分院,沿路行來嗟嘆不停,穿過嘈雜的大街來到僻巷,穆仙鳳已守在朱紅門邊等候。

「師姐,劍子先生似乎已離開住處,未知行蹤何方。」

穆仙鳳輕嘆,正欲再言,視線卻被遠處一抹白色身影吸引,嬌俏臉上頓現喜色。「劍子先生!」

今日決定再行拜訪的劍子遠遠便聽聞熱烈的招呼聲,有些受寵若驚。他緩慢踱步而至,頷首道:「今日儒門有要事嗎?若然,劍子便擇日再訪。」

「劍子先生來得正是時候。」穆仙鳳趕忙攔人,以眼神示意兩名師弟哄著劍子入門。

「哎……踏入朱紅門猶似赴鴻門宴。仙鳳,究竟何事?」他微笑問道。

「主人上回在河岸邊碰水,病著了,正想請劍子先生來探探他呢。」

他微愕,穆仙鳳又道:「往常不致如此,然而主人近來為儒門之事耗力甚多,又連連追趕河中惡龍,想來是體力負荷不了。」

「原來如此。」龍宿是嗜血者的體質,也會累倒呀……劍子邊想邊行,由著穆仙鳳帶領來到書院後的廂房,兩名儒生悄聲告退,僅餘大紅婀娜身姿領路。

「仙鳳雖是悉心照料,然而主人的嗜血者體質卻難按捺,他不准我再進入廂房,但若不送湯藥,又難痊癒……劍子先生,還請您勸勸主人。」

劍子咧嘴一笑,悠哉地道:「我這進去不就成了他牙中獵物麼……說笑說笑,龍宿的定力我信得過,妳別露出驚慌眼神。」大不了他將龍宿打暈。

「那……仙鳳便去端藥來了。」福身一禮,穆仙鳳快步離去。

劍子搖頭嘆笑,推門而入,撲鼻便是薰得濃郁的香味。他蹙眉不以為然;都病了還薰香,不讓鼻子好好休息,莫怪拖了數日未好。

「龍宿,我來探你,我進去囉……」揭簾踱入內室,床帳未放,龍宿側躺在床上,長長紫髮零散在被,滑至床沿落下。

好像在睡。劍子踱至床畔,拉來一張木凳稍坐,遲疑會兒細聲道:「龍宿,你可醒著?仙鳳告知我你病了,你不准她服侍你,若是沒喝藥,會好得較慢……」

幽幽細細的聲糊成一片,自蒙臉的被下傳來:「吾休息數日便可,汝離開。」

「話不能這麼說,待會兒仙鳳端藥來,你不讓她服侍你,我身為你的好友,餵你幾口總行吧?要是出了差錯也好照應。」

龍宿蒙在被裡咳了幾聲,翻身只露出一雙朦朧含霧的琥珀眸子,病得糊里糊塗。「吾會咬汝,別靠近吾……」

「如果你真的很餓很想喝血,那……」劍子挽袖露出左手臂,「讓你咬,別去咬旁人。」

「汝瞧吾可憐!」他語帶控訴,眼神稍減朦朧。

「我對病人一向比較豁然大度。龍宿,非是每個人都能搏我此舉,你要是咬下去,我該付什麼代價,非是不曉啊。」劍子嘆笑;他明白龍宿肯定忍耐很久,也許在這段期間龍宿有找到克制的方法,然而身體必定難受。

「吾不要汝付代價,汝亦無能承擔。汝去外頭,別讓吾傳染了……」龍宿拉起被又咳了幾聲,俊臉偏紅,顯見發燒的模樣。

「喂……橫豎我都進來了,也不怕你傳染,總之我得看你將藥湯喝下去再考慮離開。」劍子雙手一攤,竟耍起無賴。

龍宿氣悶地瞪著悠哉的劍子,幾時這傢伙像市井無賴了!眼前模糊不清,他拉起被蓋住自己的頭,許是病了,身體難過心裡也不好受,他雖不覺委屈,氣一悶卻也叫眼眶含淚簌簌而落。

匆匆瞥見,劍子笑容僵著,趕忙蹲在床沿,輕搖龍宿蒙緊緊的身軀,胡亂地道歉:「抱歉、抱歉,你身子不舒快我還講渾話讓你生氣,你……你別哭啊……啊呀我沒有看過先天人哭,你要我怎麼辦才好?不如、不如我順你的意去外頭等,你就別哭了?」

龍宿理也不理。他也知道自己是前輩哭起來難看,才把自己蒙起來;劍子這般費心力的勸,豈不讓他更難堪?

「龍宿……這樣我也想哭了,怎生地好?大半輩子沒哄過人別哭,小孩子瞧見我都噤聲,我天生就長這張臉,嚴肅也不是我的錯呀。喂,我越來越詞窮了,我真的也跟著你哭喔,兩個前輩抱頭痛哭原因不明……」

「誰同汝抱頭痛哭!」聽不下連番渾話,龍宿掀被翻坐起身,眼前一黑軟倒身軀靠著背後床欄,幸而劍子扶得快,沒讓他撞傷後腦勺。

劍子喘了口氣笑道:「病著就別動作快猛,慢慢來。」

「汝不是要哭麼?吾正等著瞧呢。」吸了吸鼻子,實在受不了又掩臉打噴嚏,鼻尖紅眼眶也紅,雙頰更是緋紅染滿。

劍子自袖中取出手巾,趕忙討好地遞上。「不哭就好,我知道你身體難受嘛,但非是有意讓你惱煩……我去外室將香爐捻熄,你該讓你的鼻子休息了。」

「哼,隨汝之意。咳咳……」任由劍子將話題轉移,他無足夠氣力去應付,只想躺回床上繼續休歇。已記不起上回病著是何時,眼下這陣可難熬。

劍子扶著龍宿躺好,勾過床被覆上,又看了會兒才旋身踱離。

龍宿側首瞧著,不禁思忖:鳳兒找來劍子未知打何主意,細一思索,鳳兒要讓他吃藥的目的確實達成。好吧好吧,他拿劍子沒法子,他這好友爽朗敏銳的靈感獨對他大剌剌毫無所覺,他不早習慣了麼……


***


江畔人來人往,舟船泛遊,春日煙雨濛濛饒富詩意。

龍宿撐傘慢行,愛笑的脣是彎著的,心裡卻在盤算;帶著學生來到這沿江大城,先是祭過孔廟,便悠哉暫居儒門天下於此的分院。

劍子沿途或跟或離,有時去處理他自己的事,然而總能很快找著他們。雖然天生看起來是個嚴肅不苟言笑的修道者,幾次相處卻讓他的學生們服氣,也掃去那般嚴厲的印象。

所謂望之儼然,即之也溫,他雖不願但不得如此承認劍子有此特質。反正普天之下,就他比較倒楣,老是碰著劍子傻愣愣又胡亂設計拖他涉險的事。氣久了成習慣,又怎氣得起來。

照他計算,龍王子極有可能棲息在此江畔,麻煩在於此城甚大,若是引動水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該喚出河伯詢問否?未曾做過的事,難不成他站在江邊大喊「河伯現身」,便能得見?

這種事,若是劍子在此,該能出些主意。

紙傘掩去大半視線,他略一舉傘,便見一人同樣執傘迎面而來,不太適合笑的臉此時卻端滿笑,踱至他面前。

「嗨,龍宿,這時候你也來街上散步呀。」

「汝……」龍宿微愕。

劍子斂落笑意,正經嚴肅地道:「瞧你的模樣,唉呀,莫非有事縈繞於心,正在想若是我能給你出些主意便好……是吧?所以我就出現在你面前啦。」

「胡說!」他一窒,暗想世事怎如此湊巧,隨口便斥了句。

劍子少見龍宿略顯窘迫的模樣,俊臉都泛紅了……他嘴角抽了下:真被他說中?他該去將嘴給縫起來,怎地面對龍宿說什麼錯什麼,但若用眼神示意豈非重蹈覆轍?難啊!

「呃,其實我方才去問過書院的儒生們,他們告知我,『敬愛的老師持傘沿江岸散心』,我才尋來的。方才是玩笑話,你就當風吹過去消失無蹤。」

龍宿撐傘嘆氣,身形隨之晃了下。「汝啊汝,言語乃為世事爭端之一,縱然汝吾二人同為好友,難免不因此心生芥蒂。謹言慎行汝該曉得,近來汝卻放肆得多,莫因情近而狎呀……」

「啊。」劍子愣應了聲,迷障穿破,頗感歉疚。「抱歉、抱歉。」

「吾已盡朋友之責告知汝了,劍子汝是聰明人,該知曉如何做才是。」

「嗯……」劍子沉吟,忽地右肩又傳刺痛,他濃眉皺了下,傘有些撐不穩。

注意到劍子的異態,龍宿隨口問道:「舊傷又犯?」

「是啊,每當下雨,傷處便容易疼。可惜了這美景。」他挺喜歡撐傘在雨中漫步的情致,滿天灰濛濛的,讓他心安又感寧靜。

「那去喝茶吧,正好吾有事相問,此次吾作東。」龍宿指了江畔懸掛方旗的茶樓微笑道。

「噢。」所以還是有事要問他,表示他的靈感未出錯。劍子嘆笑在心裡,老實說這陣子衍生出新的相處模式,挺有趣的;未必他如過往般的佔上風,然而小心翼翼之餘,卻較往常輕鬆許多。

莫怪、莫怪龍宿只要當朋友。

也許他能夠體會原因何在。

二人漫步至茶樓,收傘步入,微一掃過便知一樓客座有人在談判,但不關他倆之事,龍宿即向顫顫的茶堂夥計託了二樓的客座。

劍子更是目不斜視的隨著龍宿上樓。那事,無聊嘛,攪和做甚。

待二人落坐,伙計送來茶水,龍宿才道:「上回逃走的龍王子,吾料想他可能潛伏在此江中,又不能確定。劍子汝可有法助吾喚出河伯確認?」

「喚神嗎?我從沒試過,但有此法便是。龍宿,若是有海龍潛伏於此,河神會迎或拒呢?」劍子挑眉反問,左手揉著右肩發疼處。

「這……」他不太清楚位階關係,只知同類亦有別。「原則上應是海龍為大,海納百川,眾河伯應是聽從總理四江之神的命令,四江之神又受轄於四海龍王。」

「哇,你上回擒捉的是龍王之子,當真無礙?」道教陶氏繕寫的神譜在他年少時雖被逼著背過,卻感疑惑;即便龍宿也不太清楚詳細情況吧。

「無妨,吾有龍王令,父親要兒子回家並不為過。」龍宿頓了會,終於難掩好奇的詢問:「汝真不感到怪?與吾交友相處?」

劍子挑眉反笑。「好友這話問得拙了,既然視你為友,我不會因為你的身分而有所改變,除非你做出什麼事情而我無法勸說也難以挽回,才會考慮切斷這段友誼。」他凝著神色問道:「我是人類,你難道就不覺得同我交友是很怪的事嗎?」

「汝有汝的理。」似是釋然而笑,龍宿舒開濃眉,不經意往欄杆外頭的江面景致望去,卻見一名中年男子長袍款款飄飛,浮在欄杆外。

中年男子撫髯而笑,輕飄飄的跨進欄內站穩,振袖拱手行禮。「這位龍神必是受東海龍王所託而來,小神恭候久矣。」

「汝是河伯?」龍宿未有所動,彷彿他本該凌駕河神之上。

「然也。東海龍王王子身處江中,小神不敢妄動,幸而他疲累不堪未有所害,正待龍神發落。」又是恭敬一禮,在旁的劍子忽地感到渾身不自在。他或可揣測一二,神仙中自有氣質威嚴能讓彼此知曉誰為上者,倒與人世不同了。

「好,還請河伯先回吧,吾會下江一探。」龍宿很快地應允,便見河伯拱手一禮,身軀後退輕飄,倏地化光消失。

劍子沉吟著,見龍宿取扇輕搖,他暗聲道:「你要自個兒入江捉那條小龍?」

「嗯,屆時勞汝在岸邊打紮了。」龍宿睨了眼劍子,緩聲道:「劍子……打紮也是很重要的,若果有意外,吾尚且待汝來救。」

「哈!是呀。」雖然龍神犯怒連累人類,但也不該是他這小小的力道微薄的人類能去干預。聰明人別妄為,以免造成龍宿困擾。


***


如河伯所言,龍王子餓得渾身無力,沉在江底幾乎無力動彈,龍宿趁夜裡較少人跡時,在劍子的看護下跳入江中,由河伯引路將龍王子撈上岸。

漆黑夜幕中雖有劍子所點的一盞星燈,照明之能有限。但當龍王子被拋上岸,通體閃亮的青色鱗片宛若頂級翡翠,含蓄溫潤而美。劍子嘖嘖作聲,續而又見龍宿扶著岸邊躍上,渾身濕淋淋的,便趕忙將預先準備好的披風遞上,以免龍宿又著涼重病。

「這條小龍該怎麼辦?先綑起來?」劍子問著正在擦臉的龍宿。

「勞汝以符印封住他,然後再給他一些吃的……」聲帶遲疑,此舉可能傷到劍子,他卻不知是否有更好的方法。

劍子爽快地答應,以衣袖飾帶為媒介,綑在龍王子長長的身軀上,又將左掌置於龍頭上,催動內元凝神灌注,續以己身為介,四周靈氣流通全身,再自他左掌心灌入小龍額間。

龍王子掀了掀眼,有氣無力,又闔眼睡去。

運氣後劍子滿臉大汗,渾身燥熱。他起身道:「龍宿,我在四周走走,這條小龍你就看看怎麼處理吧,待會兒我再回來幫你。」

「多謝。」龍宿誠懇地道,只見劍子擺手揮袖,負背踱離,沒入夜色。

龍宿攏順長髮,步至龍王子身前,蹲下身拍拍龍頭。「別睡了,吾讓劍子餵飽汝,若再不醒,吾不介意將汝秤斤論兩的賣了。」

「哼,被個人類救,本宮早沒臉面。」龍王子悶聲著,蜷曲的身形漸次轉化成人類模樣。他伏在地上不肯起身,未能適應的身體忍不住又開始嗆咳。

「哈,他是個好人呀,至少不是被個亂七八糟的人救,要若他一般靈能純粹也不容易,吾又怎敢讓污穢的靈氣灌入龍王子之軀呢?」龍宿盤腿而坐,就著劍子擱在不遠處的星燈照明,拍拍伏地的龍王子後背,勸說道:「王子,龍王確實擔心汝,為免讓汝心有不快,他發的令是託請同屬龍的吾帶汝回到東海,而非神見皆得以擒之。」

「父王不懂我離開的原因。」龍王子把頭偏向一邊,耳後的鰭瞧得一清二楚。

「吾亦不知,然而令姊出嫁在即,負責送公主出嫁的王子汝若是不在場,未免有失禮數與身份。」

「本宮就是不要讓姊姊嫁去南海才逃走的,父王不懂!」他跪坐起身,滿臉委屈。「本宮已經死了兩個姊姊,現在連最敬愛的乙姊姊也難逃此事,我不要!」

龍宿不解其意。「王子願道其詳否?」

「哼,你雖是龍神卻在人世間逗留太久,大概很多事情都忘了,更何況本宮聞你的味道,你不是海龍屬,敖姓龍族和雲天龍族雖同屬龍,少有往來。你倒好,都不怕擒了本宮會有干戈。」

「吾是不怕,若有事,東海龍王可得負起全責。」龍宿笑咪咪地回答。

令他感到討厭的笑容……龍王子嘟起嘴,像個孩子般的任性。「南海龍王要求聯姻,本來四海龍王常有此舉,可是這一任的南海龍王不知怎麼搞的,甲姊姊嫁去後不到半年就死了,丙姊姊也嫁,然後……現在他不死心,要最好的乙姊姊,本宮才不願意呢!父王也不願,但又莫可奈何。既然送行隊是由王儲領著,本宮不如逃走,乙姊姊也不用嫁了。」

龍宿嘆氣,頓覺面前的龍王子心思單純得可愛。「未知王子是否已有名?」

「敖卷青。看在你是龍族,本宮准你稱呼我的名諱。」敖卷青臉抬得高,難得有龍願意聽他訴苦,精神都來了。

「是,多謝王子的恩准。」龍宿揉著額際,慢條斯里地道:「卷青王子,汝可知汝之舉措極有可能引動東南海龍族大興干戈?因著汝的失蹤,本已應允的婚事因此延宕,南海龍王既連三次要求通婚,顯見勢在必行,他需要東海龍族公主所生的子嗣……王子應當知曉這是何等重要的事,如此行為會牽連到汝之子民蒙受其害。」

敖卷青滿臉疑惑,金色眼瞳流轉絲微考量。

「若事不可免,禮數是可更改的,卷青王子真以為離開東海即能讓公主免去出嫁命運否?」

「我……」他一時語塞。

龍宿放軟聲音,先是嘆氣才道:「東海龍王遣了詔令來,言詞間滿是託請,且公主亦隨令附信;龍宿實是不得已。若王子仍不願回轉東海,龍宿只好用強硬的手段送王子回去。」

「你敢!」敖卷青惡狠狠地瞪著。

態度悠閒地雙手一攤,龍宿挑眉微笑,有些無賴。「有何不敢呢?卷青王子想依王子之禮自行回返,或是成了階下囚由吾押回東海?」

「不怕本宮應允後又逃走嗎?」敖卷青斜眼睨去,冷哼出聲。

龍宿緩慢起身,拍拂衣襬所沾的沙塵,恭敬拱手一禮。「王子選擇第一項,龍宿自是信任。神仙不打誑言,想必王子能言出必行,否則和人類也沒什麼不同了。」

「哼!」他心裡很難過,在龍宮裡也莫可諮詢,只得靠自己想法子阻止,但他沒想到保全姊姊有可能要用大群蝦兵蟹民來換,這樣……也不行。

姊姊願意嫁,實然每個公主都很和順,他已經死去的兩個姊姊也是,誰曉得究竟是因何而死?南海龍王什麼也沒說只要求再送一名公主……不會是把姊姊們虐待致死吧!

「你叫龍宿嗎?你知曉自己是雲天龍族的哪一支嗎?」敖卷青起身理正衣冠,態度有些貴族的傲慢。

龍宿搖首但笑不語。

「算了,與本宮無關。還真是多謝你『開導』本宮。」方才被那人類餵了一陣,仗他之力游回東海應無問題。敖卷青又瞧了龍宿一眼,似是深思,旋身躍入黑夜漫漫的江中。

在附近閒晃散熱的劍子甫回,便見龍宿好不容易逮到的小龍跳回江裡,頗覺不可思議。「龍宿!」

龍宿以指壓脣示意劍子降低音量,緩聲道:「他會乖乖回到東海不再造亂,汝不必擔心。」

「當真無礙?若是他反悔……」劍子的濃眉皺成一團,他也知曉隨意揣測並非好事,卻在龍宿耗了大半工夫後不得不如此打算。

龍宿沉默會兒,垂下的衣袖隨夜風飄拂,身上因入江沾染的濕意早已乾去。他凝視漆黑的湖面,聲音很小很細微。

「龍不懂出爾反爾,因為已掌握了絕大的力量與優勢,尤其是像他那種生活在東海深處、單純可愛的龍。」忽地側首笑睨劍子,即便不言亦有絃外之音。

莫不是指桑罵槐!劍子乾咳一聲,知曉龍宿仍掛懷他屢次「疑似欺瞞」的行徑。要他釐清原因為何,只怕說不盡解不完,他自個兒也不明白原因呀,本是清明的思緒,隨著時間越顯混濁。

「嗯,夜深,還是先回去吧。」

「三言兩語打發吾?」

「龍宿啊,你大病初癒,方才又入水去,難道不怕再病一次?」劍子趨前推著龍宿的肩迫使他移動尊駕。

未有反抗地任由劍子推著走,龍宿淺笑道:「病了也與汝無關。此事已解,回頭吾會答謝汝今日之助。」

「這是小事,你別掛心。」

「不算清楚,哪日又著汝的道。」

「你越來越薄情寡恩了。」嘆氣,收手走在龍宿身側。

「好說、好說。」龍宿的笑容滿是高深莫測。

劍子無奈地「唉呀」一聲,幾個箭步攔在龍宿身前,有些支吾地道:「我……難道我還是得再說一次〈木瓜〉嗎?」

「也許〈蒹葭〉比較適合。」悠哉地負手閃過劍子的阻攔,龍宿那獨特的嗓音渾圇吟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兩個大男人在夜裡情詩唱答也實在不像話,哈!」

他又被調侃了!劍子獃立原地,他真切體認到一個事實──龍宿鐵了心在耍他!

是他不好、是他不好!

他能夠了解當初龍宿是怎生的心境:一會兒告訴自己放手吧、當朋友就好;一會兒又轉念情生意動的,雙重煎熬。

唉……一個機靈,他忽地想起江湖武林風聲的事。

「龍宿,且等我呀!」他快步追上,只得用這下下之策中的下下策──增生事端。雖然有可能再次被龍宿記恨,總好過被調侃吧!他當真懷疑自己背骨,沒讓龍宿對他氣得牙癢,他自己心裡也難過。


***


暑氣蒸騰,龍宿拿下覆在面上的書冊,舉肘慵懶地拂過臉畔細微的汗。若再不將書拿起,墨漬會印在臉上,教人看了笑話。

似乎挑錯隱居地點了。南方雖多細緻美景,每至夏日,暑氣悶熱又溼的讓他不適,鎮日只想泡在水裡,以防一身汗黏膩。

「先生、先生!」矮籬外有個孩子探頭喚著園中之人,神色憂急。

龍宿擱下手中書,自竹椅上起身,隨意撩過披散的紫髮,踱至籬前彎腰問道:「汝這樣把頭探進來,不怕卡著退不出去?」

「不會啦,我很靈光的!啊,先生,我爹請你到河邊去,有人撈到一條怪魚呢!」

「喔。好,吾這就去瞧瞧……汝真的不會卡住頭?」

「真的不會啦,我玩好幾次了!先生可別坐回椅上就睡著囉,那魚還是活的,很急。」

龍宿輕輕一笑,蹬足翻過竹籬,幾下身影便消失在夏日茂密的林間。

若真要說,莫過那紫色長髮所勾起的漂亮光采吧……「哇啊,頭卡住了呀!」報信的孩子雙手撐住竹籬,左右轉動一時不得法,只得捺著性子以免頭部受傷。

這回龍宿挑了一個純樸的小鄉村隱居,村外有條河,若是沿河行舟自可與大江匯流,不過小舟恐是無法泛於廣闊江面,僅是方便交通罷了。

居於此地也有數年,除了夏日的悶熱讓他偶犯嘀咕,人情溫暖倒讓他很是喜愛。龍宿止住步伐,自袖中取出髮帶將長髮繫住,才慢吞吞地踱至河邊,沿途微笑點頭打招呼樣樣不少。

幾名漢子圍住網子所撈的龐然大物邊,那貌似魚的東西見到龍宿,便扭著身軀,不一會兒竟吐出一張紅紙鉤在網上。

「唉呀。」龍宿挑眉,纏著怪魚的網悉數繃裂,幾名大漢嚇得往一旁閃。龍宿踱至魚身旁蹲著,修長十指挑開碎裂的漁網,撿起紅紙,又拍拍怪魚的頭道:「辛苦汝了,快回去吧。」

語罷,龍宿一推掌勁,將怪魚打回水中,不一會兒便見重獲自由的魚自在地泅泳離去。

「龍先生……」

龍宿笑容更大,濃眉彎起。「不必擔心,那是吾朋友所飼養的信差,沒有大礙的。有些靠江海的城鎮,流行養魚送信呢。」

見幾名大漢被他一本正經地唬住,他不禁再次感嘆:有人情味的小鄉村比較適合他呀……

悠哉地負手踱步在村中唯一的一條販貨路,龍宿看著紅紙上的字,不時分神與往來村民打招呼,頰畔的笑渦慢慢加深,喜悅染上眉梢。

穿過樹林回到住處,他嘆氣看著仍卡在竹籬動彈不得的孩子,趨前凝氣於指割開一部分的竹籬笆,讓那孩子能把頭伸出喘氣。

「方才好像有人說他不會卡在這兒。」

「意外嘛,人生總有意外,我爹說的!」孩童笑呵呵地掩飾,臉頰泛紅,看來精神十足。

龍宿笑睨著,溫聲道:「下次要小心,別再玩這般危險探出探入的遊戲。」有些孩子對他很好奇,常常來籬外偷窺他,他說了幾次也稍微訓了幾次,不明白自己有何特別之處能讓一群孩子對他「品頭論足」,久了也懶得管。

不再理會跌坐在地傻笑的孩子,龍宿推開矮門入了前院,手中紅紙不慎被風吹著捲起,他暗惱幾句,紅紙越飛越高,忽地一抹白影躍入,翻袖間拾得紅紙,閃身至龍宿面前。

「喏,拿好囉。」

龍宿接過紙片,瞪了不請自入的劍子一眼。「汝曉得登門拜訪是要敲門才算禮數否?」

「情況危急,若不用輕功跳進來又怎來得及撿你這張紙片。」劍子笑道,一身白閃亮得很刺眼。

「汝總有汝的理。」冷哼了聲,龍宿將紙片收在衣襟裡,走至院邊打水洗手,一方巾帕便遞了上來。

「別客氣。」

無事獻殷勤……話含在嘴裡,龍宿接過帕子擦乾雙手,又塞回劍子手裡,泰然自若。

「我能不能跟去?」

「不能,這是私人約會,汝跟來也聽不懂。」好傢伙,一眼就看懂紙片上的文字到底在說什麼。

劍子亦步亦趨,見龍宿又悠哉坐回慣躺的竹椅,環顧四周居然沒有第二張椅子,只得站著道:「我想長見識啊。」

「汝若是願意當名震天下的道士,收不完的妖魔鬼怪足夠汝長很多見識。」天氣悶熱,走無數步路便渾身難受。龍宿懶洋洋躺著不想再動,擺手道:「去去,吾不想理汝,這種時候睡覺正好,汝離開吧。」

很會享受嘛,院小無法建涼亭,龍宿就搭花架瓜棚的,讓茂密枝葉遮去豔豔烈陽。說來有氣,花架瓜棚是他搭的、竹椅是他編的,龍宿託詞「孱弱書生」不堪折磨那雙手,自己也就乖乖聽話……唉。

「龍宿,我遠道而來,連杯茶水都沒有嗎?」

眼眸快闔上的龍宿伸手一指,「那桌上有水,汝自個兒請便,喝完就走,恕吾不送。」

敷衍!劍子只敢想不敢說,默默地走去斟茶喝了一杯,百般不解他又何處得罪龍宿,竟這樣擺譜給他看。

多年前夜重生一事,他還算是陪客哩!夜重生針對的一直都是嗜血者,怎地事後龍宿卻開始惱他……這麼多年氣還不消麼!或是他又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犯到龍宿的禁忌?

劍子喝過茶,摸摸鼻子安靜離去。本該躺在竹椅上悠哉午睡的人卻直身坐起,琥珀金瞳滿是深思。

「吾實在很喜歡這小鄉村的安靜……」不過也不能久待了,這回要遷移到何處去呢?他撫著下巴認真仔細地思考,不如到東海龍宮當食客,雖然要冒很大的風險,至少可以確保某人絕對找不到他。

即始知曉他在東海底,凡軀也無法入龍宮。

龍宿又拿出紅紙瞧著,上頭歪斜的幾個大字,委屈了本就不使用人類文字的龍王。

『幸得子 八月湖見』

他會考慮在這次約會向龍王提說此事,反正……東海龍王覬覦他很久了,這是該冒的風險啊。悠哉地躺回竹椅,紅紙乍焚,龍宿亦不為所動,脣彎起漂亮的弧度。

夏天真熱。他喃喃自語地沉睡。



===

字數:14176

這篇呢算是小小的完結吧,這是第二種版本的小結尾,至於第一種版本的結尾還沒寫出來(劇情中到目前為止劍龍還是沒出來ToT)
應該比前幾篇的歡樂程度要高:p希望各位喜歡^^

by 米若扣樂園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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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的確是兩個先天人在談情說愛(劍&龍:嗯?談情說愛?哪裏?)
    牽絆一直存在,暧昧卻從來似有若無
    兩個人對感情的選擇有時差,先後都嘗過輾轉反側的滋味
    好在,龍宿夠堅決,劍子夠大度,最終都安然度過(星星眼崇拜狀:不愧是頂先天,處理感情問題都這麽酷)
    然而,畢竟還在紅塵中打滾,還沒修煉到太上忘情
    執著是苦,心甘情願自然就以苦爲樂
    就這麽持續這段淡淡的僞黃昏戀也好(龍:耶~男人的年齡……劍:大家都知,是秘密——正是老當益壯的秘密@-@)太激烈反而失味
    龍宿的文人本色實在讓人心水不已啊
    劇集裏他們也能如文中這樣平安退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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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從作者大人的清境→現形→暗香疏影月黃昏,到今天看到的〈人境幾浮雲〉
    大人,這一系列真是極品啊!(呃,我會不會太狗腿了?),可是,真的是很棒嘛!(泣)
    說實話,對於您的文,小人只有一句可以形容,那就是〝愛不釋手〞!
    小人不儘看了又看,看了又看,還保存了起來(好,我承認我是太狗腿了!)
    這麼好的文,將來看不到了要怎麼辦才好??(很抱歉,我學了食神!,但是,真的是這種感覺嘛!)
    言之無物!!!沒錯,我也很唾棄我自已!(這時候就知道自己沒好好唸書,對不起儒家的龍宿。)
    因為,想要說些感想,卻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當然了,文中有很多片段是我喜歡的!
    雖然也想好好的像其他人一樣說一些自己喜歡的地方,可是,
    最終還是覺得,不如直接乾脆告訴小天使!我喜歡你的劍龍文!
    真的很喜歡!請加油多多造福劍龍迷啊!(我啦,就我啦!)
    不管是劇中率真的劍子也好,夫子般的龍宿也好,都好有魅力喔!
    尤其是那份曖昧的老人情懷(?)慢慢來沒關係,反正踏上了天地源流,二人有的是時間~
    慢慢來沒關係,有進展就好~不過,最後還是要吶喊一下!
    龍宿夫子啊!千萬不要想不開去當東海龍王的入幕之賓啊!您也不會想要教蝦兵蟹將當學生吧??
    那還不如來教我!(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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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地萃(第45卦)
    聚集之象.形交氣合,生聚萬物,喜悅昌隆.
    哇哈哈~春吉夏也吉,劍龍運勢大好~~
    顶端 Posted: 2006-05-05 02:45 | 2 楼
    kmcx0620
    天上星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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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驚嘆于作者對於事物發展的收發自如
    更驚嘆于文章自身的張力
    不過確實有一點覺得好奇
    龍宿,到底是雲天龍族的那一支呢?
    不過以龍宿的從容淡定
    龍族的身份必然不是與劍子的障礙
    可龍宿卻爲何不接受劍子的告白呢?
    難道說就是這樣的若即若離,看似平靜淡泊實則濃厚綿延糾纏一世的情感
    才是龍宿所求?
    還是說,龍宿也開始享受被劍子追逐的樂趣了呢?
    若真的是這樣
    劍子你就自求多福勒

    劍子麽,若是龍宿真的躲到東海龍宮去了
    你就只好修道成仙去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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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宿是拿來疼的~~

    于是,我回来了~~~~~
    顶端 Posted: 2006-05-05 13:36 | 3 楼
    冰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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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特別的一種風格,與其說是寫兩人的感情,倒不如說是描寫平時生活的點滴
    再加上一點點的調味~

    感情方面比較以劍子大為主動者,龍大方面就比較模糊了
    劍子大告白那天龍大思考了很久讓小的有一絲絲期待龍大是否真的喜歡劍子大
    但後來龍大的行為偏向保持距離(還處處提醒),是否正如劍子大想的當朋友比較輕鬆?
    不知龍大是否是追了千年而感覺疲累了呢?
    是的話為求公平也讓劍子大追個千年吧~XD(毆)
    不過.....其實希望龍大也反過來想,讓劍子大同樣追個千年,會不會也造成自己再次身心疲乏呢?
    總之是希望兩人能一心同體....呃,是別再這樣猜測追逐下去了啦~
    坦白後說不定會更輕鬆呀~~
    (其實是小的自己覺得好累-->毆死)

    劇情牽扯到東海龍王甚至龍大所屬的雲天龍族嗎?
    感覺會很有趣的樣子~~
    東海龍王已經死了兩位女兒了,居然還要嫁出第三個,也難怪王子要生氣了
    他爸爸是沒有警覺心嗎?應該調查一下吧~
    結果這段時間又生了一個.......= =||

    覬覦?東海龍王覬覦龍大嗎?
    是力量或者其他?好好奇喔~續啦續啦~XD

    蠻期待劍子大跟龍大一起攜手遊歷東海的唷~^^

    小的也開始去找木瓜吃好了,看劍子大一再提出,龍大又沒有不再當他是朋友(果然是心軟)
    真是太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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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36雨的hyonoru
    顶端 Posted: 2006-05-05 20:09 | 4 楼
    级别: 新鲜恐龙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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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覺很龍宿生病時變的好可愛啊
    劍子也是
    看龍宿哭了不知怎麼辨
    只好胡亂安慰一通
    還打算跟著一起哭了咧
    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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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5-05 20:14 | 5 楼
    magicof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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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uecolor~~

    嗯,我覺得對他們而言好像慢火燉東西,龍宿雖然比較早悟到,但其實也是非常緩慢的發展,就更別提劍子了
    如果劍子沒受這次傷,在我文裡也許什麼都不會發生吧~~畢竟我覺得龍宿不太會拿這種事情去「擾」劍子,所以辛苦的是他自己,即使嘴上掛幾句似真似假的話,真心意仍然不會顯露出來(而我覺得這是龍宿溫柔又巧妙之處^^bb)
    平平安安的就是一種福氣,對於劍龍,我還滿在乎天長地久而不是轟轟烈烈過後的曾經擁有啊...Orz


    lavender~~

    哈哈^^bbb謝謝你喜歡也承蒙你看得起的將文章存起來,不過我還是忍不住要糾正一下,是清音不是清境^^bbb
    其實不知道要寫哪段喜歡或者感想的話,可以不用勉強啦~~小天使的主要目的就是傳播福音,只要看的人有高興、覺得還不錯,我的目的就達成了,至於是否要讓小天使知道並不重要,但假若你願意的話還是謝謝你的分享^.^只要我有時間又有靈感,就會繼續寫劍龍的^o^雖說如此,我比較喜歡寫很多事件的故事,所以可能「劍龍味」不會很強...
    至於東海龍王呢,最後出現的東海龍王,就是繼位的卷青王子XD龍宿是把他當成小孩子一樣啦~不會有事的^^


    kmcx0620~~

    謝謝你的肯定與稱讚^////^
    是哪一支在這系列裡並沒有打算講得很清楚,這是我自己的習慣,不會把文章的設定寫死,如此才有繼續繁衍滋生的空間(這就是霹靂布袋戲的真諦嗎??)至於龍宿不予接受的原因,其實是一種原則問題,因為他已經打算不再用心於對劍子那般很深的喜歡,雖然還是喜歡但不會像過去那樣比較明顯且有些以之為重心,既然龍宿決定採取這樣的心態繼續和劍子相處,這個原則就是他婉拒劍子的原因^^
    可是不代表他不喜歡劍子喔~~可以說龍宿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畢竟等了很久也是會累的,所以就換劍子努力XD


    冰之流~~

    欸...你是我很少見的覺得我偏重劍子內心描寫的人(小天使已經被N次認為是龍宿的迷...因為很常偏重龍宿這一面來寫,其實小天使比較愛劍子 Orz) 謝謝你^o^
    互相追逐也是一種樂趣~~不過這個先決條件在於雙方對於彼此的感情是有一定認知,也就是說其實劍子有一定把握龍宿是滿喜歡他的XD不怕龍宿真的跑掉~~~當然龍宿會這樣子的態度,也許多少是看在劍子的情意之上,只是不想常被黏住糾纏...^^雖然劍子也不是很黏人的類型XD
    東海龍王又生了一個?(是我認知有誤嗎^^bb)因為在這裡海龍族是配角所以沒有很仔細的提,不過東海龍王不只四個小孩啦,有好多好多小孩,東海龍王則是封號,至於最後寫信的是卷青王子,他已經是龍王也有正王妃了,還有小王子XD(這樣算起來時間過真久-v-劍子真的要加油)

    所以由這個設定可以知道龍也是會消失的~~龍宿有嗜血者體質所以比較麻煩一點...@@


    羽~~

    我覺得龍宿有時候會有點「可愛」的舉動,其實劍蹤裡劍子把龍宿氣走的那一段我看了很 囧rz 但又覺得龍宿生起氣來還....滿可愛的 Orz 所以比較特別情況之下,龍宿會有一些可愛的樣子吧XD
    但是他還是很有理性喔...不用擔心,龍宿是個堅強的男人,劍子真的要弄哭他非常難,直接抄傢伙兩人決鬥比較有男人的氣魄!!!XD


    謝謝以上諸位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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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5-05 22:34 | 6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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