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雨夜。
清晨四點,雨後的濕潤浸漫整座城市,街燈下鮮有人跡,偶爾呼嘯過的車輛疾馳聲
聽來特別鮮明。
龍宿飲盡剩下的咖啡,無暇挑剔冷掉的焦苦與菸絲的麻澀揉成提振精神的餘味,扶
了扶眼鏡,繼續修改最後的細部設計。
修完最後一張圖稿,龍宿站起身,望向彷若深不見底的夜空,他深深吸入冬季的濕
冷,感受喉嚨到肺部的瞬時清醒,隨意披了件大衣,便拿起菸盒與打火機,走向露臺。
P市北區因近山的地緣關係,相當部分的房屋地勢較高或座落於山陵,雖非市郊,
卻擁有市郊的寧靜。因此,此處的房價一向屬於高檔,若非原有居民,搬入的住
戶多為商賈與醫律之流。
龍宿居處是座已經超過二十年的華廈。七層樓高的建築,低公設比的設計,在寸土
寸金的P市搶手程度可見,若再加上附有合法加蓋的頂樓來做銷售,縱然價格昂貴,
參與斡旋的買家人數可見一斑。
山巒的稜線在如墨夜色裡暈開,渲止於家家戶戶的脊線外。在工作暫告段落後,龍
宿總會從工作室中步出,或拿杯咖啡或酒嗓飲、或帶盒菸,更多時候是僅他一人,
站在這相對來得高聳的小地方,擔著天色,從這處到那端,遠遠眺望而去,有助心
思沉 澱或靈感蘊育。
龍宿靜靜凝望須臾,抽出支菸遞到嘴邊,打火機蓋輕脆的彈開聲,在萬籟俱寂的時
刻,特別響亮。未想點菸的手忽然停下,輕喝了聲誰,半晌便見棚架後的陰影處步
出一人。
「嗨。」男人微笑著打了聲招呼,視線快速地擦過龍宿握有打火機的手,立時再接
著說:「介意借個火嗎?」
「你是誰?」龍宿瞄了一眼著對方叉在長褲口袋中的雙手,測度著是否該仿傚警匪
片斥喝對方將手放在頭頂,但他卻沒有這麼做。看著在約莫十度的氣溫下,僅穿著
休閑式西裝外套與牛仔褲的男人,心裡想著是這人不是體感異於常人就該是個神經
病。
「如果你願意借火的話,相信也不會吝惜支菸。」男人開始自說自話,甚至往龍宿
走了過來。「這天氣實在太冷,我想抽支菸應該會比較暖和。」卻在二人間約距三
尺時停下腳步。
「你的膽子很大。」看著龍宿明顯提高戒備的眼神,卻依舊沒有移動半步的身軀,
男子再度笑了起來,相較於稍前不同的是這次不但露齒,還眨了眨眼。
「我想小偷、綁匪或殺手,都不會那麼多話。」聳了聳肩,龍宿神情略作緩復,繼
續未完的動作,吐出的煙迴暫時遮去男子表露無辜的臉。
「看來我可以把你的回答當作是願意借我的表示。」
「看來你的臉皮很厚。所以,你是誰?」話雖直接,龍宿依然把菸與打火機遞了過
去,看著對方離開口袋的手,想的是這西褲顯然訂作,才藏得了這麼一雙指長掌大
的手。
「不少人這麼說過。我只是個友善的路人。」男人點了個頭,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路過頂樓嗎?」龍宿瞇起雙眼,輕哼一聲,拉開高腳椅坐了下來。
見龍宿坐了下來,隔著高腳桌,男人也不客氣地坐上另一張。
近距離的對看,相對於男人神態依舊旁若無人的輕鬆,龍宿的瞧視亦是大方,彼此
互相打量,眼神不見閃爍或迴避。
男人的長相雖與他截然不同,卻十分耐看。以他的體態來說,不會比他所知的任何
男模特兒來得差。
謎一般的「路人」,究竟從何而來?出現在此又有何目的?
男人說要抽菸,卻不急於將菸抽出,把玩了菸盒與打火機一陣,才作點燃。
「Gigaronne,少見的菸牌,價格也比常見的菸牌來得高。菸絲密,味道也順,不愧
是頂尖的時尚玩意。」輕輕地吐出氣,男人又開始把玩打火機上的十字刻紋,彷若自
言自語再道:「打火機裡高檔的品牌不少,如Ronson的英式優雅也很迷人,但我也
欣賞Zippo的專一。Black Ice拿在手裡的質感一流,Tribal Cross的系列作工精緻,
看著或用著都很賞心悅目。」
「沒想到不抽菸的路人能講得有模有樣,還懂得些故事。」心想Ronson的打火機他也
有一支。這男人點菸的樣子還勉勉強強,抽菸可就不行了。
「品味不錯的人,要求也不會低,若從你剛才的表現來看,無法忍受半調子充專業,應
屬於『多』的一類。」對於被識破不會抽菸一事,男人絲毫不覺窘迫,反倒饒有興致地
評判龍宿的性格。
「沒想到在冷得要命的清晨,會有個穿著單薄,體感疑似失能的男人站在我家的露
臺對我做性格分析。若說這個男人是從精神病房逃出的心理醫師,這一切就說得通
了。」
「你可以再加個身手不錯的優點。」男人這次的笑容不止露齒,而是哈哈大笑了。
龍宿才在想這笑聲應該還不至於招來警察的關切,男人就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
拜高腳椅的高度,男人僅偏了頭,便靠在龍宿的耳邊,低聲說道:「向左方看去,再
左一點,嗯,就是那裡,把視線收近點,有株樹對吧?樹後面有幢公寓,右邊的五
樓燈還亮著呢。到五點的時候,燈光就會熄滅了。」
笑意入了話語,傳進龍宿耳裡。彷若本人,精準地料定視線著處,隨著男人的話語,
龍宿瞥了眼腕錶的時間——離五點還有十分鐘。
「我真的是個路過的路人,你家的位置較高,左右遠近,視線都一覽無遺,是個觀
察的好地方。」語畢,男人往後退了一步,龍宿轉過頭去只見他邊笑說、邊搖手走
向棚架的陰影處。
「多謝你的菸,時間快到了,我也該走了。抽菸真的會比較溫暖。」
半晌,龍宿霍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向男人退去身形的地方,哪裡還見那人影子?探
頭牆外一看,只見樓下雨遮旁固定的長塑膠管一路向下……
他更正,就算是小偷也會多話。菸盒再買就有,打火機於實於質都不能有損。
對於那個莫名其妙的夜晚,龍宿宿沒想太多。但等他考慮考慮要不動用門路試找失
物的下落時,就在當天的夜間新聞中,見到自己被順走的打火機出現在社會案件的
證物裡。
Tribal Corss雖非限量商品,但Purple Cross絕對獨一無二。
那個該死的男人,不但是個小偷、還是個綁匪與殺手。
前陣子與莉莉s聊天時,談了打算寫現代文的事,所以產生這篇。
在能力所及的範圍,我會盡量不要慢於二周一篇的速度。
逍遙由於設定有承續關係,打算積點稿後再繼續,趁此感謝淺紫淚荷的回覆。
P市是台北。
由於台東南西北的關係,所以故事中不是T、是P。
故事中龍宿的住所在天母、中山北路七段。
中山北路七段的房子價格有多高,還是得視坪數而定,但頂樓景觀很好確真。
以我手上某客戶來說,加上頂樓,百坪的房子,在賣方急於脫手變現的價格約是賣掉後立刻後悔的NTD 八千五百萬。
光頂樓的綠化植被就花費約二百萬,就不提其它裝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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