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鬢影,杯觥交錯,在水晶燈璀燦下的各色高佻女模莫不穿著競艷的禮服,
蹬著7吋高跟鞋,優雅地、窈媚地群聚啜著香檳,聊著最新的八卦,或與著休
閒、前衛與正統西裝的男伴搭肩攬腰在黑白菱織的大理石翩翩起舞。
龍宿心情很好,微微翹起的嘴角弧度柔和,眼睛洋溢著理所當然的得意,站在
buffet旁遠視在大廳的一切。
時裝秀的成功,雖是常態,但對於每次堪稱完美的展演,他依舊樂意享受甜美
又醺然的果實。這樣的愉悅,連帶也減輕了持續了一段時間的壓抑。
應酬告個段落,深知他脾性的業者與設計師亦紛紛投入一場接一場的交際往
來,識趣地把安靜還予他。
龍宿藉著侍者收回酒杯的瞬間,透過平光眼鏡,他不著痕跡地瞥了站在身旁那
位對這樣的場面,既融入又突出的男人。
自適地處立完全陌生的宴會派對,神色毫無侷促,輕輕搖晃手間的琴湯尼,含
笑看著男男女女談笑著時尚界的新鮮與爛朽,這些與那些與他的交際八竿子打
不著的好壞,偶而喝上一口的酒。
他知道溜過舌尖齒間,滿佈在大廳的八卦,必然有他的名字。不只從自己帶著
陌生面孔下了飛機的那一刻開始,來接機的穆仙鳳滿臉的疑問與好奇,繼而接
力在工作人員眼裡的驚訝與耳語,最後終於在這大廳像炭疽包裹爆炸一樣的無
人倖免地議論起來。
而他同樣無法置身事外。
他不介意成為焦點,他享受尊崇的對待,儘管不喜歡成為口耳相傳的八卦主角,
對撲滅火勢他更不感興趣。
套句某位政客說過的話,再熱的議題,二星期過後大家就忘了。
沉吟了會兒,龍宿發現二名女模向這邊走來,看著他們?娜搖曳的姿態,薄脣
抿出一聲輕笑,低聲說:「好大的魅力,搭訕的模特兒已破二位數。」
「是嗎?在我看來,右邊那位真正想要的是你的青睞。」劍子喝了口酒,朝龍
宿眨了眨眼。
後者不置可否,側身避過殷懃的視線,他看到穆仙鳳在帘幕旁瞧他擠眉弄眼,
長步一跨,沒入人群。
「毫無顧忌。」來到窗邊一掀,丟了句話,龍宿走到窗臺,掏出菸盒。
「老闆不給吃,仙鳳扔了就是了。」知道龍宿不是認真,意思也非如此,穆仙
鳳嬌笑,作勢就要手上的黑森林蛋糕丟掉。
「一個輕忽,競爭者就前仆後繼地踩著你過去了。」
「不做模特兒,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穆仙鳳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自Princeton
University畢業前、後的走秀生涯,並未讓他沉浸在鎂光燈的追捧。做好事情
是必須的事,做好自己來得更為重要。
身為司機的父親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如同過去般盡責地將僱主載往預定地的
途中遇襲,著火的車身、中彈的身軀並未讓他棄車就醫,救不了被卡在座位的
女主人,尚可勉力帶出他的兒子。
他不知道相依為命的父親在做出盡忠職守的選擇時有無想過被留下的女兒,或
許在那間不容髮的緊迫已容不得絲毫他想,驟聞變故時要一個十歲大的孩子無
怨無恨地接受現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父親的後事處理明快,身邊圍繞著西裝畢挺,言談客氣有禮的男女,卻沒有那
位在倖免於難的少爺。
直到公祭那日,一身縞素的龍宿來到家裡上香,他才從那些男女的勸阻中辨別
事故之後被禁足的龍宿違抗老爺子的命令外出之事。儘管這並不足以構成寬宥
的條件,卻是個認識的開始。
「你知道自己要過什麼人生就好。」龍宿笑了笑,看穆仙鳳語氣、動作撒嬌得
可以的情態,眉間一緩,眼裡的笑意較指間夾著的菸的火簇更為明亮。這幾年
國際間吹起東方風潮,仙鳳雖非西方刻板印象般的容貌,卻深具傳統樣相。年
少時嬌俏純真,大學畢業後愈發佳治,另有一番風情,在他有計畫的栽培下,
在模特兒界大放異彩也是自然。不過,頂著P.U.的頭銜,要轉換跑道,有一份
理想的薪資亦是容易。若想到他身邊來辦事,就還得再磨練。
「老闆看起來有些不同。」穆仙鳳點頭,待龍宿捻熄煙蒂,才放低聲音道。
「別是多了張嘴巴就好。」龍宿心想丫頭年紀愈長,介蒂盡消,想當初還對他
充滿防備與不諒解,現在倒是會尋隙揶揄他了。下榻飯店後,二人雖各住一間
房,並非同進同出,亦有各自理事之時,但不知是有意或恰巧,那傢伙總會在
自己的事將近結束時出現,就像是約定一樣,直讓他有種被掌握住的錯覺,只
能告訴自己這或許是前職訓練後的技巧,不足為慮。
「那就是多了個人囉?」佯裝不懂話裡的暗示,穆仙鳳不放棄八卦的機會。
龍宿前年至紐約出差時,曾抽空到普林斯頓與他吃頓便飯。二人沿著Lake
Carnegie湖畔漫步,湖光襯楓紅,風景十分優美。許是氣氛怡和,又或疑問太
久,更可能純粹因為好奇,他開口問了伴侶之事。原以為會得到模稜兩可的敷
衍,未料龍宿竟認真思考了會兒,才說他不愛女人、不愛男人,只因他最愛自
己。待日後出現「自己」認可的對象時,或許才有感情發展的可能。那時他還
感嘆說龍宿把感情想得太複雜,考慮得太多,沒想到沒多久那個人就出現了。
「他是我的保鑣。」雙手一攤,口氣盡是無奈。語畢,眼角餘光便見那人往這
邊快步走來。
「出事了?」當年事故發生,都沒能讓龍宿同意安排保鑣,究竟是發生什麼狀
況,竟能讓他同意身邊跟著塊狗皮膏藥?
「別擔心——」男人轉眼走到二人身邊,龍宿隨即閉口不談,僅以眼神詢問「有
何貴幹」。
「美麗的小姐,您好。我是劍子,很高興認識認識你。」男人極為紳士地彎下
腰親吻了穆仙鳳的手背。
穆仙鳳雖大為意外見龍宿聽到男人自我介紹時輕哼了聲,直覺其中有戲,亦笑
著回禮。心想這男人就算是塊狗皮膏藥,也是塊英俊的狗皮膏藥。三件式西裝,
龍宿穿來十足矜貴優雅,這位則是挺拔得很有男人味,不一樣的魅力,一樣教
人想多看幾眼。
「很遺憾無法與仙鳳多談,事出突然,我的主人必須盡快趕往他處,日後有機
會再好好聊聊。」
劍子滿臉誠懇,嘴邊掛著充滿歉意的微笑,卻動作迅速地攬過龍宿手臂與身軀,
強勢地把他話會場外拉。
龍宿冷眼看著劍子側面,要他給個說法。這傢伙會場內尚是以擁護的姿態帶著
他走,一出了大門,馬上換拉著他的手臂,連走帶拉地將他推坐到副駕駛座。
或許他該感謝對方還記得體貼地幫他扣好安全帶。
「你最好有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
上週末他與一個說用代號稱呼比較適當的男人在他家達成協議,週一馬上就搭
機飛往義大利。自稱ICPO裡代號為劍子的傢伙說十數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應該用
來瞭解彼此,或撇開不恰當的調查做些正式的自我介紹,便開始從喜歡的數字、
顏色、料理、嗜辣與否等瑣碎講到自認為的人格特質無一不談。直到他淡淡地
開口問道「這些是不是官樣資料」才哈哈笑了二聲地閉目睡覺。
總結他答應透過自身背景讓他逮到想捉的人或該說該辦的案,而他到春分的會
宴真正結束前負責他的安全與調查一件事。至於這人叫阿貓或阿狗都與他無
關,他也不想追究為何一個離開ICPO的退役刑警要辦什麼案,他的每個言談舉
止都已經需要檢驗。
「追殺的人三分鐘後就到,你覺得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不待他回答,劍子
逕自笑道:「幸好我們開的是R8,除非他們開430或Gallardo來追,不然我們
要脫身很容易。」趁著龍宿離開的空檔,他與佛劍聯繫上,彼此交換目前動態
與情報,各自語畢後,佛劍那傢伙才說十分鐘前Simon已派出了人馬。
「這裡是義大利。」出現Ferrari或Lamborghini都不足為奇。對於劍子一口一
個我們,龍宿已放棄糾正,感受車子如飛矢般地行駛,想到臨去時穆仙鳳會錯
意的神情,脣線不覺抿直,覺得有些疲倦,欲調整坐姿小憩一番,卻從後照鏡
裡看到一隻悍馬與蠻牛緊追而來,副駕駛座的車窗降下,探出半個身體的人手
上都持著槍。真是烏鴉嘴!他暗罵一聲,驀地發覺現在有比解釋二人關係更重
要的事需要釐清。
「你說清楚,追來的人是要殺你,還是殺我?」莫名其妙地被前國際刑警組織
的成員搭訕、莫名其妙地捲入國際案件,現在則是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殺,修養
再高的人也會動怒。
「我們。」劍子方向盤打到底,高速一個迴轉,因為慣性使然,龍宿身軀向右
偏挪,不偏不倚地將側座那人特大號的微笑盡收眼底。
Ferrari 標幟為黑馬,430為旗下車款型號
Lamborghini 標幟為金牛,Gallardo為旗下車款型號
二家俱是著名跑車公司
R8是Audi一款跑車,性能與前二車款媲美
Princeton普林斯敦
Princeton University普林斯敦大學
有興趣的讀者可去看看該校校史
Lake Carnegie卡內基湖,位於普林斯敦內
進度緩慢,繼續將故事拼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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