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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页主题: 血色雪色(美日警风,全文+番外1~9L 完) BY兵末夕颜 打印 | 加为IE收藏 | 复制链接 | 收藏主题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满七
昔别春风起,今还夏云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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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雪色(美日警风,全文+番外1~9L 完) BY兵末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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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被 cloversus 从 ≡暗香盈袖≡ 移动到本区(2014-08-12)
(一)

“亲爱的宝贝儿,把那个包拆开看看~”女人一脸笑意的对坐在身边的孩子柔声道。
孩子点点头,一脸期待地拆开自己的圣诞礼物:“红色的围巾!”
开车的男人笑道:“爸爸和妈妈亲自给你挑的~有了这个,明天圣诞节我们一家人出去玩的时候就不冷了哦~”
孩子惊讶地瞪大眼睛:“今年的圣诞节爹地妈咪会陪我?”
“恩,以后每个圣诞节我们都陪你。”
“不是骗我吧?”
“怎么会骗你,呵呵……”
孩子听了笑得开心,在后座上吵闹着明天要去游乐园要去坐摩天轮,殊不知死神正一步步向他们靠近……
“Shit!前面那辆货车怎么也不知道打近光灯,看不清路了!”
“亲爱的,慢点开,绕道边上……啊啊啊啊!”
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周围突然被照亮,前面的大货车失控地冲过来,旁边还有很多轿车也被搞得横七竖八,他们自己的车子在剧烈的摇晃中突然发生一声巨响,然后整个世界都被火光包围了,孩子在弥漫的汽油味儿和灼热的火焰中看着自己的双亲用染满鲜血的双手将他狠狠地抛出了车窗,随后一声爆炸,他在巨大的气流冲击下失去了意识。

张开眼的那一瞬,孩子被眼前明亮的光线晃得再次闭上眼,直到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唤着他:“怎么样?觉得好点了么?”
他再次睁开眼睛,视线里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很年轻,但是给人很踏实的感觉。黑头发黑眼睛跟他一样也是华裔的吧……他这么想着,突然发现了右眼的异状,顺手摸上,那里缠了厚厚的绷带,连带额头上的伤一起包裹的严严实实。
男人好像发现他很在意自己的眼睛,提醒道:“眼睛只是轻微小伤,很快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孩子放下手,愣愣地问:“爹地和妈咪呢?”
男人身边的好几位警官打扮的人为难了一下,男人想了一下说:“迟早要知道的,就早点让他了解吧。”说完,朝向孩子道:“一会儿带你去见你的父母,不过,这是你最后一次见他们。”
孩子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隐隐约约又觉得似乎很严重,脸色苍白地点点头,然后跟着男人下床,出了病房。
让一个十岁的孩子见到自己已故的双亲是件很残忍的事情,这个孩子同样很难接受,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前几个小时还在跟自己说话的父母这一刻已经冰冷地没有任何温度。
“爹地……妈咪?”孩子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愣了好久好久,直到咸咸的液体顺着嘴角流进嘴里,他才发现自己哭了。就那么无声地,瞪着大大的眼睛,任由泪水直趟。
一边的男人看着他,露初惊讶的神情,最后慢慢蹲下身子,用修长的手指慢慢揩掉他脸上的泪水,最后将他拥进自己怀里。
但是,在那个平安夜,不管怎样温暖的怀抱都无法将孩子冰凉的心捂热。

“呃……又是那个梦……”龙宿用手指挡着吊灯的光闷闷地想着,每到特定的日子他就会做同样的梦,那个冰冷的红色的,那个让他变成孤儿的平安夜。就像是今天。
“起来了?今天穿和服还是正装?”那个陪了他十年的男人,只比他大了十三岁的养父太学主,从一边的衣橱里拿出两件不同风格的黑色衣服摆在他面前。
“正装吧。”龙宿捡起床边的衬衣穿上,然后打上领带。
“恩,我也觉得你还是穿西装比较合适……”太学主走过来,帮他整理着领带,“你是我见过穿西装最漂亮的人。”
“是么……”龙宿淡淡地笑了,“你也是。”

一路伴着阴冷的天气,两人驱车赶到了葬礼现场。清一色的黑,有的是穿着传统的日式丧服的亲戚,有的是西装整齐的年轻同僚,绣着五个花座家家纹的最尊贵长辈也到场了,整个葬礼庄重又沉默。
当场内播放死者生平事迹的时候,场内终于有人抑制不住开始轻轻哭起来,最后哭声慢慢传播开来,大家都压抑着,但是又控制不住地涌出泪水。
太学主看了看表情依旧很平静的龙宿一眼:“你怎么没有哭?”
龙宿道:“都是大人了,更何况我本来就不爱哭,也从来不会哭……”
“但是再怎么说莫召奴也是你在美国四年警校的同窗好友吧?不难过么?”太学主望着前方但话题继续着。
“难过,但是不至于哭。”
“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会哭么?”太学主突然问道。
龙宿沉默了半天,终究没有回答。
太学主淡淡地转移了话题:“其实小时候你哭过一次的,哭起来竟然很招人怜爱……”
“呵,是么……那是什么时候?”
“就是……”太学主突然想到了什么的似地,“忘记了……对了,下午警视厅召开的紧急会议,你也要出席。”
“嗯,明白了。”

“排行榜第三名代号‘蝴蝶君’的这个案子已经大半年没有半点进展,美国总部已经下达命令交由联邦调查局全权处理。我们现在剩下的机会就只有尽快解决近期由美国流窜到日本的这名代号‘剑子仙迹’的大盗的案子,不能再让我们队蒙受耻辱,年底一定要拿下这个案子!为此我们还专门请来了美国重案小组……”正在作报告的警部将幻灯片切换到那个代号“剑子仙迹”的那张,脸上蒙着黑色的口罩,但是一头嚣张的白发联系到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连环杀人盗珠宝的案子,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龙宿望着那张巨大的照片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噗地笑了出来,声音虽小,但还是让周围的几个人听到了。
他身后两个年轻人壮着胆子拍拍他的肩膀问道:“前辈,你笑什么呢?”
龙宿眼角还带着笑意:“你不觉得这个人长得很可爱么?白绒绒的一片,兔子一样。”
“啊?!”两个人对视一眼,“这可是杀了很多人的大盗啊,哪里可爱了……”
“嗯……以前没有杀人的前科,这次也只是推测没有证据不是……话说回来你们是谁啊,新面孔?”
“啊,忘了介绍,我们是新来的。我叫穆仙凤22岁,他叫墨言歆23岁。分在疏楼警官手下做事,请多指教!”女孩赶忙说道。
“哦~新人啊,不用那么客气,我跟你们差不多年龄,叫我龙宿就行。”
“这、这怎么行啊前辈……”仙凤支吾道。
龙宿恍然大悟,这是日本,不是美国。
[ 此帖被满七在2012-08-26 21:16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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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总之,年底如果没有拿下这个案子,今年你们就统统不用过新年了!听到没有?!”

    “是!!”

    会议就在这种“悲壮”的气氛中结束了。警视厅长离开以后,下面的警员叫苦不迭。

    “有没有搞错,这次圣诞节又没戏了?!女朋友差不多要跟我说拜拜了吧……”

    “我都两个新年没过了,算了,跟着我们这个凶神恶煞的厅长混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啊……要是厅长能像人家美警组的太学主警长那样温柔一点也好啊,起码心里平衡一点嘛……”

    “谁说不是啊……好向往美利坚……有帅哥有辣妹还有华丽的配枪!”

    太学主走下来的时候,周围的议论小了点。他无视掉众人目光,径直走向龙宿,道:“昨天那个案子的验尸结果下来了,去看看吧。”

    “哦?还挺有效率,”龙宿点点头,刚要走,想起身后还有两个新人,便道:“你们也一起吧?”

    穆仙凤和默言歆赶紧应声,跟了上去。


    慕少艾天生一双桃花眼,看人总是带着电,每次他们去总是免不了调笑几句。有时龙宿想,这家伙或许不是什么法医,而是某个演员过来串场戏,串完了就会恢复他的本性。当然这也只是龙宿的想象而已,毕竟慕少艾跟太学主是十几年的老相识了,连日本也运气来了吧,也没听说他去过奥斯卡戛纳什么的。

    “死者肾脏破碎,子弹卡在脊椎骨中间。”慕少艾盯着后面两个新人,森森地笑着说道。

    穆仙凤一脸冷汗,想这个法医长得不错,只是表情太吓人。

    太学主看了看:“枪型是伯莱塔92F,看样子还真的跟剑子仙迹有关系……”

    慕少艾道:“恩,今天搜查一课的人也来了,看了结果就说要准备下逮捕令,不过奇怪的是……这个珠宝大盗貌似以前没有杀过人吧,虽说伤人的情况都是肾脏,但是就子弹卡在脊椎这一点上来看也算是不小的失误了……”

    “那是因为我们牺牲的是搜查一课最精英的刑事。”门口突然出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一个30左右岁,面色冷峻的男人走进来,正是搜查一课的警部四分之三。他看着屋里的人道:“搜查三课半年来都没有抓到的犯人这次就交给我们一课吧,免得祸害更多人。”

    “这种话从堂堂搜查一课的四分之三警部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意外。”一直沉默的龙宿突然笑道。

    四分之三一挑眉,打量了一下他:“疏楼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且不说剑子仙迹之前没有杀人前科,就算是有。从尸体的状况来看,这位警员很明显是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的同时被射杀的。抢眼在右腰,而剑子仙迹是左撇子,这种明显的疑点身为推理专家的搜查一课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忽视掉呢?除此之外,剑子仙迹昨晚确实有发预告函要盗取军身材团的那颗宝石,但是死去的刑事是为别的案子恰好碰上,我想他没有必要杀人灭口吧?”

    “但是现场确遗留的白色发丝与剑子仙迹的发色相同,而被害警员的所中的枪伤也与剑子仙迹所持枪种一致,连所伤部位都是那人的专属。左撇子之类的习惯性判定也可能成为犯人利用我们的误区。”四分之三毫不让步的。

    “既然如此,那么仅凭没有经过DNA鉴定的发丝和一支伯莱塔92F来定罪,龙宿是不是也可以认为警部您走入了某种误区呢?”

    “龙宿……”太学主出口阻拦,似乎觉得龙宿说得有点过。

    “等一下,如果不是错觉的话,你好像是在帮一个自己正在查办的嫌疑犯开脱啊疏楼先生?”四分之三针锋相对。

    “没错。”龙宿的回答让对方着实吃了一惊。

    太学主皱了皱眉头:“龙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有罪者就该担下所有莫名之罪?”龙宿反问道,“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四分之三警部想为部署报仇的心情我理解,但是缺乏理智的臆断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剑子仙迹这个犯人是我的,我就有义务给他公正的裁决。”

    四分之三被他说得沉默了几分钟,最后才不甚高兴地说:“那你还得问过你上司的意思吧?”

    “嗯?”龙宿疑惑地望向太学主。只见他思索了一会儿才回应道:“搜查一课对剑子仙迹下逮捕令的事情,我已经投了赞成票。”

    龙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呵,是么。”然后没有什么表情地向外走去。

    太学主站在原地,轻叹一声。

    穆仙凤看了半天,才对默言歆道:“前辈貌似是生气了……”


    东京商业区的摩天大楼顶层某个可以俯瞰全城夜景的房间里,佛剑分说正看着几张摊在桌子上的照片。

    门“扣扣”地响了几声,佛剑一边若无其事地问着“谁啊?”,一边不动声色地摸上怀里的枪。厚重的门被推开,一个矫健的身影闪进来,道:“是我。”

    “剑子?”佛剑放下戒备,但瞅了一眼他那身打扮有些不满道:“你不知道昨晚有人冒充你杀了个警察,现在全东京的警察都盯着你么?也不知道易容一下就出去,万一暴露了连带珠宝案背后的整个团队都要被揪出来。”

    剑子只是笑笑,道:“东京的警察如果真的那么聪明的话,我们就不会在这里过了半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了,我的BOSS。”
    佛剑其实明白凭剑子的本事不会出什么岔子,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他做自己的左右手,只是今天得到的消息让他稍稍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过来看看,这是一个月前从美国纽约调来的专门负责你那个案子的警力。”

    剑子凑过去一看,眼前亮了亮,开玩笑似地说:“一个谦谦君子,一个高岭之花,佛剑你确定这是警察不是host?”

    佛剑表情严肃,直入主题:“这两个人是父子。”

    剑子冷汗:“真冷……”

    佛剑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我还没说完,是养父子关系。年轻的这个在十年前的车祸中失去了双亲,当天就被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领养。”

    “嘛,年纪差得不大,看起来像兄弟。”剑子评价道。

    “重点不在这里……”佛家突然严肃起来,“这个人叫疏楼龙宿,他的父亲当年是美国纽约的一位议员,而肇事司机至今在逃。”

    剑子的眼睛慢慢地睁大,突然明白了什么:“姓疏楼的美籍华人议员,只有那个人了!”

    追了十三年的迷案,仿佛有了一丝线索。

    剑子眼里带着几许光彩,望着照片上的人,对佛剑说道:“今晚我要出去办事。”

    佛剑担心的事情还真是一点不给面子地来了。但是认识剑子这么多年,佛剑知道一旦他想做什么了,没人能拦得住。

    “出了事就自行了断吧,别回来扯上这些人。”佛剑没好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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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午夜十二点

    凤仙打了个呵欠,发现只有一层玻璃之隔的疏楼前辈丝毫没有要下班的意思。她转头望了望一起陪同的默言歆,虽然还是很努力地查着资料,但是眼皮明显垂拉了下来。

    仙凤捅捅他,小声道:“你饿不饿?”

    默言歆摸摸自己的肚子,默默地点点头。

    仙凤暗道:“我也饿了……哦,对了,这里有肯德基的订餐电话。”仙凤扒拉着自己的手机电话簿,没察觉道一个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你们回去吧。”只穿了一件衬衣的龙宿看起来单薄清冷,但是丝毫不见疲态。

    “呃……”仙凤尴尬的笑笑,“没关系没关系,还不累……”

    “呵呵,”龙宿拍拍她的脑袋,“呵欠都打了好几个了吧……你们没有必要这么拼命,早就该下班了不是么?”

    默言歆这时开口道:“可是前辈您还没走,我们怎么能先回去。”

    龙宿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在日本上司不走下属是很少会提前离开的。“真是大意了……我这就下班,所以你们也快点回去吧。”


    12月寒冬子夜时分,龙宿就算是下了班也不想回家。一者是太晚了,而者……他心里还是不痛快,对于太学主的决定。

    于是,他决定去夜店打发时间。这个时间,除了夜店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消遣,尽管在美国的时候很不喜欢去夜店的气氛,但是来了日本却发现这里的夜店意外地合他的口味。因为这边都是小朋友,没有胡子拉喳的大叔会来骚扰你,而背景的电子音幼稚得几乎可以当催眠曲,特别适合他下班后过去打盹。

    于是,这次在无数黑妹和娘男的乱吼乱叫之中,龙宿坐在暗暗的角落里差点就要进入梦乡。不过做警察的敏锐的听觉让他清醒过来,离他很近的一对男子正在窃窃私语,内容不清楚,那是说话的口气和语态分明不是本着逛夜店的心情。

    龙宿抬眼看了一下,虽然两个人都是都穿着眼下年轻人最喜欢的装扮,但是举手投足间却是成年人的风范,形似神不似,乔装的水准还不够。他顺着两人盯着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坐在吧台前黑色鸭舌帽,穿了件休闲衬衣,松松地系了领带的男子。虽然帽子压得很低看不到脸,但是眼尖的龙宿却发现男人的鬓角是白色的。

    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看了半天手表,最后回头四下望了一圈,突然顿了一下,龙宿觉得他的方向是朝着自己这边,就不知道那人看的是自己还是另外两个玩换装游戏的大哥,总之是起身打算离开的架势。

    谁知就在他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侧面的暗道冲出来撞了他一下,男人捂着被撞的肩膀,没吭声继续往外走。而坐在龙宿旁边的两个人见状急忙赶了过去,撞他那个人也挡住了他的去路。龙宿嗅出了点不寻常的气息,跟着上前。甚至故意挤到了前面,嚷嚷道:“借过借过,我要去厕所。”

    然后,不出龙宿的意料,在他与那男人擦身而过的瞬间,那个男人非常迅速地擒住了他,一个手反剪住他的双手,另一个手握着一把枪抵在了他的左腰:“再跟着我,小心这个人的肾脏。”

    围着他的三个人慌了一下,都亮出枪对准他道:“剑子仙迹你不要乱来,我们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现在奉命拘捕你,如果反抗我们将……”

    搜查一课?龙宿皱眉,这些人竟然认不出他来,而他也没有见过这些人。

    “喂,警察先生,是不是还没搞清状况啊?”剑子打断他们的话,把枪移上了龙宿的太阳穴:“你们不是在调查我杀人的案子么?难道不担心我再崩掉一个人?”

    警察见状突然醒悟般,以前的剑子仙迹从不杀人,但是今天这个未必啊。于是他们吓得后退几步:“你不要激动,先把枪放下来。”

    剑子扬起嘴角轻笑一声,举枪朝着空中连发数弹,顿时整个夜店的灯全部被击碎,吓得在场的人嚎叫不已,趁着混乱,剑子拉着龙宿迅速闪出夜店。

    “车在哪里?”剑子一边在后面用枪低着龙宿的腰,一边问道。

    龙宿“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大盗是要坐他的车逃走。不动声色地指指不远处的停车场,就被剑子逼着走了过去。

    一路上,龙宿开着车,还被坐在副座的剑子一直用枪戳着腰,十分不舒服。他转过脸想建议一下能不能轻点戳,却惊讶地发现剑子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个黑色的假发,完全盖住了标志性的白发。而右臂上缠了几圈红色的丝带。

    既然他有假发,为什么一开始不带上?着红色丝带又是做什么用的……龙宿疑惑了。

    剑子看着身边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暗暗地笑了。

    两人一路无言许久,直到前方道口出现数辆警车。剑子将一个外套盖在身上,顺势遮住自己拿枪的手。

    龙宿开了一眼他,道:“怎么办?前面有警察,貌似要查车。”

    “直接开过去。”剑子平静地道。

    “什么?”龙宿稍稍有些吃惊,“你不怕他们查出你来?”

    剑子突然笑了:“呵呵,疏楼警官,谁敢怀疑你的车上藏有嫌犯?都到这个时候还要跟我装么?”

    龙宿望着他许久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怎么该有这种自信觉得我会帮你逃脱而不是揭发你,我亲爱的头号通缉犯?”

    剑子无所谓道:“如果不是有意帮我逃脱,刚才你就不会故意走到我身边做人质了。”

    闻此,龙宿“呵”地一声不再说话,径直将车开过去。

    “停一下。对不起,今晚有通缉犯剑子仙迹出没的消息,我们要排查你的车上你否有窝藏嫌疑人。请出示你的证件。”

    “好。”

    “啊,原来是警视厅搜查三课的特派美警疏楼警官,失礼了。请问旁边的这位是……”

    “我的朋友。”


    浴室里水声终于停了,龙宿斜倚在墙上,静静地等着。

    剑子打开门站在浴室门口,穿着龙宿的浴衣,胸口露了一大片,散发着男人性感的魅力。而里面雾气腾腾的样子又让他萌生出一种神秘感。他边擦着的头边说:“这件浴衣貌似小了点……”

    龙宿盯着他,一言不发。

    剑子顿了一下,又继续擦:“怎么?因为我先洗了你不高兴?”

    龙宿还是不说话。

    “呵,”剑子笑道:“警官大人还真是小心眼……”话未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手上多了一圈冰凉的触感,脑袋上也多了压迫之感。

    龙宿利落地给他戴上手铐,枪眼抵着剑子的额头把他的脑袋逼到冰冷的浴室墙壁上,冷冷地说道:“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虽然我是故意做你的人质不让你被搜查一课的人抓到,但是身为搜查三课的特派,你还是我的头号犯人,在自己的天敌面前你是不是过于放松了一点?”

    剑子觉出他有一丝怒意,也不害怕也不挑衅,只说:“我相信你开始那么做是有理由的,你是相信我不会杀人吧?”

    龙宿皱眉,握枪的力度加大,剑子觉得额头被戳的有些疼,但嘴上还占着上风:“被我说中了?”

    龙宿脸色又冷了几分:“你当真欠揍。”

    剑子开怀大笑:“哈哈哈,疏楼龙宿,我当你是气急败坏了。不过你是不是也搞错了一件事情……”

    “嗯?”龙宿皱眉,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发现刚才还拷在剑子仙迹手上的手铐不知何时到了自己手上,另外一边则拷在了水管上。剑子仙迹带着邪魅的宵贴近他:“身为你们通缉榜第一的剑子仙迹怎么可能被这种手铐困住?”

    “你……”龙宿突然无语,气恼之余将头别开,不想看这张阴险的脸。

    浴室的雾气此时已经慢慢冷下来,凝成水滴挂在两人的发梢,剑子低头俯视龙宿,一滴水珠顺着剑子的发梢“啪嗒”滴在龙宿的侧脸上,沿着龙宿的脖颈的曲线慢慢滑入衬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处。

    剑子望着这副场面突然一只手捏住的龙宿的下巴,另一只手将龙宿没有被铐住的手抵在头顶,近距离望着他说:“疏楼龙宿,剑子突然想看看你求饶的样子。”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压迫力的吻就印到龙宿的嘴唇上,一片冰凉。

    龙宿没有挣扎反抗,但是嘴唇却是死死地闭着,没有让剑子仙迹有半点可以入侵的余地。剑子仙迹不动声色的将手指按在龙宿唇上摩擦着,试图撬开他紧闭的嘴,就在此刻,一震疼痛让剑子停了手。

    一片鲜红从浴袍上渗出,渐渐晕红了整个肩膀的部位,并慢慢地向下蔓延。离开剑子强吻的龙宿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剑子脸色血色也少了很多,但还是笑着道:“警察看起来也挺阴险嘛,撞我一下还要用匕首刺的,就那么怕我么?”

    龙宿这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受伤了。血腥味慢慢从空气中弥散开来,甚至已经晕红了龙宿的衬衣,龙宿淡淡地提醒道:“你要不要先换一下绷带?”

    剑子摇摇头,重重地压上龙宿,脑袋搁在龙宿肩头:“让我靠一下。”

    那一刻,后背冰冷的墙跟前面火热的躯体将龙宿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不得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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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十三年前,疏楼议员车祸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逃逸十三年的肇事司机为什么毫无音讯?你觉得是他真的侥幸逃脱了还是……已经不在这个人世?”

    “警#察?以前我也崇拜警察,因为我的父亲就是警#察。但是那个案子后我的父亲就在一次全队出击的任务中莫名其妙地意外死亡,呵,这个世界如果说不可信任的话,那么警#察也绝对要算在内。”

    “龙宿,想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们两个联手的话黑白两道都能打探到消息。”

    “即使是身边的最亲的人,也不要轻易相信。”】

    脑袋里全是昨天那个叫剑子仙迹的男人的话,龙宿觉得一大早就坐在警局里对着电脑老神在在不太好,起身去洗手间想洗把脸清醒一下。

    寒彻骨的水确实让他清醒了不少,拧上水龙头,龙宿抬起头对上面前的镜子,发现镜子里太学主站在他身后望着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望着自己多久了。

    “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回去?”太学主虽然声音比较平和,但龙宿总觉得其中隐藏了某种情绪,这是他们相处十多年对彼此的了解。

    “下班的时候太晚了,不想吵醒你,就去夜店了。”龙宿没有直视太学主。

    太学主皱了皱眉,道:“夜店那种地方还是少去的好,太乱。”

    龙宿没做声,但是点了点头。他知道那是关心他,所以不管赞不赞成,从不会反驳。

    “你知道……昨天搜查一课的人差点抓到剑子仙迹了么?”太学主突然这么问道。

    龙宿顿了半分钟,然后平静地道:“是么?什么情况?”

    太学主观察着龙宿的反应道:“在一家夜店发现的,被他抓到一个人质逃脱了。你没碰上么?”

    “东京的夜店多的很。”龙宿只是简洁明了地这么回了一句。他不想对这件事聊的过多,因为这个照顾了十几年的男人也同样很了解他,多说一句都会暴露更多,增加他的怀疑。就这样,龙宿打算说“我要回去上班了”然后结束这个话题,谁料在他转身的时候,头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眩晕了一下,身体稍稍失去平衡歪了。

    太学主见状急忙上前揽住龙宿的腰将他扶住,一边手摸上他的额头,道:“发烧了。”

    发烧?是啊……昨晚上跟那家伙站在浴室淋了一个小时的凉水。龙宿想到这里不禁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太学主语气里不乏训责。

    就在此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搜查三课的两个警员。两人看到龙宿与太学主的姿势,脸上不由的一阵尴尬,A警员忙道:“啊,不好意思……”

    太学主跟龙宿疑惑,这道的什么谦?太学主只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扶着龙宿出去了。

    “美国人都这么开放么……”警员A望着消失在门后的两人感慨道。

    “你不知道,其实他们俩人是父子关系。”警员B道。

    “父子关系?!!点风缺警司是龙宿经管的父亲?!!骗人的吧,两人看起来顶多差十岁吧!”

    “养父子啦~据说当年龙宿警官的父母出车祸去世,处理那个事故的警司直接收养了幸存下来的龙宿警官,而且龙宿警官后来进警局也是警司一手栽培的。两人一起办过很多大案,是很默契的父子搭档。”

    “真看不出来啊……”

    “平时不温不火的,但据说私底下感情是很好的……”

    “就像刚才那样么,呵呵……”

    “哎呀,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就不干咱们的事儿了……还是关心一下这个圣诞节怎么给女朋友赔罪吧~”

    “哎?!你不说都忘了,再过十天就要圣诞节了,我还什么思想准备都没有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一课的人那么好运碰到剑子仙迹啊!!好像结了这个案子!!”

    “是啊,剑子大盗,你就让我抓一下吧……%>_<%”


    晚上太学主一个人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查看着从美国发来的邮件,其中一封是来自美国的同事央森。

    “昨天纽约警署总部的警员档案库疑似被黑客入侵,跨度二十年的资料数据出现异常,目前在修复中。其中包括你和龙宿的。

    ——12.15央森”

    太学主关上电脑,望了一下时钟,龙宿又一次没有准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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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回想起来这几天的经历,龙宿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堂堂纽约警察总局的督察长竟然会跟一个自己的犯人合作……

    剑子仙迹是个职业的盗贼,但是跟龙宿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龙宿并没有发觉他跟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只要戴上黑色的假发,甚至不用易容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出入各种场合。更多时候还能引来不少青睐的目光,龙宿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很有魅力的,他打从心底有些欣赏他。只可惜,这件事情查明之后,他终究是要了结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龙宿为自己心里会感到那小小的哀伤而哀伤了一会儿,开始就不是同路人……不是么?这可不像自己。

    每每想到这里,龙宿就会毫不客气地向那个男人看过去,然后等着那个男人感受到自己的目光主动过来问:“怎么了?”

    “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冷冷的口气配上冷冷的脸。

    剑子总是好笑地盯他一会儿,然后道:“即使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束手就擒,龙宿警官。”

    总是很容易就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龙宿转念一下,或者自己那种焦急的心态是用什么冷眼都掩盖不了的吧。可是没有办法,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是催着他赶快结束赶快结束。至于结束什么,他很迷茫。

    剑子陆陆续续地从美国那边搞到了很多资料,而他也提供了很多捷径给剑子,算起来,自己都快算上半个罪犯同伙了。要是让太学主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叹气,那个男人总是话少,但是龙宿知道很多时候他都在担心。


    12月24日,东京的云天一直持续着。

    这天早晨,龙宿借口外出走访早早离开警局,跟剑子会合,剑子说已经查到最关键的一步,让龙宿自己看一下。而这次,两人约定的不再是随机抽选的宾馆,而是一栋公寓。

    剑子说:“来我家吧。”

    龙宿想过无数次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在门后伫立好久,最后还是摁下了门铃。开门那一瞬,里面的人笑得犹如暖春三月。

    龙宿进门第一句话:“我以为你们做贼的都不需要自己的房子。”

    “那我们怎么休息怎么睡觉?”剑子问。

    “倚着某个墙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狠……”剑子望着那张华丽但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揽住了龙宿的头。“即便是天敌,你我也同样都是人啊。”

    龙宿淡淡地望着他,半响说:“剑子仙迹,你不怕我……?”

    “我什么都怕,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带你来这里。秉持原则的龙宿警官如果现在说你会在事情真相明了前拘捕我,那剑子仙迹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囚禁在这里,永世只能见我一个人,如何?”剑子仙迹的表情半真半假,龙宿嗤笑一声:

    “呵,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说完就推开剑子,“你说的最关键的情报在哪里?”

    剑子到里面拿了很多资料出来,递给龙宿,道:“能记住就尽量记住,看完之后记得销毁。”

    半响,龙宿抬头道:“这并不是最关键的部分。”

    “我想你应该能看出点端倪的。”剑子抽过资料放到旁边一个粉碎机里,将不知道找了多久的情报毫不留情地毁掉了。“最快25号圣诞节,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但是……你有心里准备么,如果看了这些你还是觉得可以接受即将到来的真相,那我会尽可能加快速度。龙宿,你十几年的人生可能都是错误的,这样也没关系么?”

    “呵,”龙宿突然笑了,带着剑子觉得这些天来他最陌生的笑道,“我的人生何须别人来评定?不要拖延时间,尽快将结果告诉我。”他站起身来,穿上风衣,“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走了,出来时间太久会被怀疑。”

    剑子点点头,送他出门。末了问了他一句:“圣诞节,要不要一起过?”

    “我记得你是珠宝大盗不是采花贼吧剑子仙迹?还有,平安夜圣诞节什么的,在我们抓到你之前是没有这个节日的。”最后龙宿留下这句话和一个背影就离开了。

    剑子望着那个瘦削的背影,露出了类似于怜惜的表情。


    过平安夜圣诞节,那是十三年前的习惯了。

    太学主看着今天的龙宿有些不对劲,当然他知道,虽然龙宿是个很坚强的人,但这一天永远都是他最脆弱的一天。

    吃过晚饭之后,龙宿跟太学主道了一声晚安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这次没有看书没有查阅资料,单纯的只是早睡。

    直到十一半的时候,太学主才轻轻地打开龙宿房间的门走了进去。龙宿没有拉窗帘,外面的月光洒进来,在他的侧脸上蒙上薄薄的一层银辉。太学主走到他窗前望着他半响,看着那起伏的被面,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还没有睡?”

    床上的人沉默许久,才轻轻开口道:“我努力地想要入眠,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就是满目血红,刺眼的红……”

    清冷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太学主俯下身子轻轻地抱住龙宿道:“不是说好,要学会忘记么?”

    “你说……当初那个肇事者到底哪里去了?人间蒸发了么?”龙宿静静地问。

    “那个案子已经成了死案,你就不要想了……”太学主捧着龙宿的脸在他额头上安慰地印了一个吻:“晚安,我会在这里守着。”

    “恩。”龙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就那样温顺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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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午夜时分,朦胧中仿佛是在教堂里,龙宿听到了弥撒时的钟声,周围的人欢歌笑语,迎接着圣诞的到来。外面不知何时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清脆的铃铛声满目的圣诞树,圣诞老人出现在街口巷里各个角落给行人分发着礼物。

    但是他知道,那只是梦而已。

    因为日本没有弥撒,圣诞老人都是美少女,睡前放晴的天空不可能会下雪……更重要的是,他不过圣诞,所以不会去教堂。

    一觉醒来,引入眼帘的就是挂在窗台上那个红色的靴子。龙宿无奈地笑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每次还为他准备这个。

    掏出里面的东西,打开包装,是一条包装精致的领带。龙宿突然想起来,过来日本后一直是西装便服,好久没有穿自己那件白色警服了。怀念之余不禁想到怎么处理剑子仙迹这个问题,如果这个案子不结,今年就不能回美国了吧……

    龙宿洗漱完毕,来到厨房发现太学主已经把饭准备好了。

    “早安~”太学主道。

    “早安~礼物谢了~”龙宿坐下,看着颇费心思的早餐对眼前人微微一笑,“谢谢。”

    “没什么,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太学主也坐下来,“哦,对了,今天局里放假,不用去上班了。”

    “嗯?”龙宿愣了一下,“这个时间放假?那个案子还没有线索不是么?”

    太学主手里的刀叉没有停,边切盘里的披萨边说:“不知道,大概是一课那边掌握了什么,警视厅说不着急就给放了假。今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了,出去散散心吧。”

    “是么……”龙宿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但还是没有多问什么,对于自己私自跟剑子仙迹来往的事情,他多少还是有些觉得对不起同僚,但是即便如此他又不得不做。

    “那你今天做什么?”龙宿回问道。

    “嗯……我就在家里做一下清洁吧。”太学主平淡地说。

    这个男人自从收养了自己的那天起,就没有过一个圣诞节,龙宿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所以他们从来不说“圣诞快乐”,也从来不会在圣诞节的这一天呆在一起,那个男人总会在恰当的时间留给自己一个独处的空间。

    想到这些,龙宿又开始迷茫。他觉得自己从来不会隐瞒什么,也不会憋着什么,但是最近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就像东京地云天,沉沉的让人憋闷,但是一旦放晴,又会有种让人无处遁藏的恐慌。

    出门前,太学主给龙宿整好自己送出的领带,望着他消失在街头,呆立许久。


    闲逛了一天,终于熬到天黑。黑色风衣遮不住头骨的寒,龙宿看到路边的超市,决定进去转一圈。超市里果然是人满为患,一进去就是欢乐的日文版Jingle Bells,龙宿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冷饮区,一罐一罐地取着啤酒,默默地听着周围的人拖家带口欢声笑语。

    结账时,龙宿发现每一个收银员都戴上了圣诞老人的帽子,红红的非常惹眼。可爱的店员伶牙俐齿地跟他寒暄着,龙宿听不太懂,只是笑着点头。其实他不习惯这种万事周到的服务,在美国逛超市是要自己去打货物,而在日本则是对方帮你把一切做好。

    “メリークリスマス!”最后店员给他鞠躬,嘴里说着源自美语的“圣诞快乐”,龙宿其实很想笑,那种蹩脚的发音配合他们诚恳的态度有着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龙宿提着东西走到超市门口发现,鹅毛大的雪片已经降临这个城市了。

    人们是为了着难得畅快淋漓的雪在欢呼,龙宿突然觉得很冷,将围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往上提了提,向外走去。

    踏着刚落的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奇妙的触感,渐远的霓虹灯,伴随着越来越重的黑暗,龙宿抱着一束白菊来到了郊区的公墓,安静的出奇的地方。

    他穿过一个又一个碑林,走过一条又一条小路,最后停在一个刚立不久的碑前。照片还是新的,上面的人笑得温柔,鲜活的仿佛不曾逝去。

    龙宿将花献上,然后打开一罐啤酒放到墓碑前,自己又打开一罐跟那个干了一杯饮了一口道:“今天晚上陪我聊天,好友。”

    如果今天是在美国,那么龙宿面前的碑将会是他父母的。

    “我现在没法回美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近况告诉他们,你跟他们在一个世界,帮我转告他们我很好,但是很想他们。”龙宿道。

    “今天太学主送了我一条领带,我记得 你以前说过很羡慕我有个如兄长般的养父,下次会让他顺便买一条送你……”

    “不知道还要在日本带多久,在美国的时候你总是怀念你的故乡,现在我也开始怀念美国了。”

    “莫召奴……”龙宿说着说着,轻轻摸上那个石碑,喃喃道,“躺在这里,冷不冷?”

    孤零零的声音在这漫天飞雪中显得非常微小,那一刻,放佛连轻颤的尾音都是凉的,回荡在这个寂静的黑夜中的墓场,久久不肯散去。

    打破这份孤寂的是一串手机铃声,龙宿从怀里拿出电话接起,指尖从怀里带出的一丝暖气瞬间化为雾气消散了。

    “喂?”

    “龙宿,圣诞快乐~”那边是一个稳健的声音。

    “西蒙?我没记错的话,那边还是白天吧?”龙宿回道。

    “恩,是褆摩算准了时间让我打的,怎么样,现在在日本很Happy吧?”

    “你知道我一向不过圣诞节。”

    “可是你在日本……又不能去为你父母……”那边的西蒙顿了一下,“总不至于又在公墓吧……”

    龙宿刚想回答,这时一阵欢乐的音乐突然响起: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 ~

      Jingle all the way ~

      Oh,what fun it is to ride ~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那边的西蒙似乎听到了音乐,非常高兴的样子:“嗯,我就觉得不可能嘛~其实这样挺好,圣诞节就该快乐一点,老是躲在墓地里会沾上晦气的。好啦,我还要跟他们出去,先这样了,拜拜~”

    “嗯,拜。”龙宿挂了电话,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声音的来源。

    不远处一个圣诞老人,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手提提着一个八音盒,正慢慢地朝他走来,红得如火焰般的衣服在荧荧灯光下有种格外温暖的感觉,白色的鬓毛跟周围的雪融为一体一般干净纯洁。

    “先生,要不要与我一同度过这个圣诞节?”圣诞老人走到龙宿身边,绅士地一鞠躬。

    龙宿打量了他半天,道:“剑子仙迹,在公墓放这么吵闹的音乐,你不怕引起死者怨念?还有,这次怎么不戴上假发再出来?”

    “呵,除了疏楼龙宿,剑子还没有顾忌过什么人,不管活人还是死人。至于头发……圣诞老人不就是白发么?”剑子摘下自己的圣诞帽,露出那一头嚣张的白发。他拍掉龙宿头上的雪,将帽子扣在龙宿头上,“这样才像过节的样子。”

    “剑子你……”龙宿颇为无奈,想要伸手摘掉那顶帽子,却被剑子抓住了手。

    “就这样戴着,别摘。”剑子霸道地说。

    “我不想过这个节日,我的父母是在今天下葬的……所以,”

    剑子没让龙宿把话说完就拥住他道:“我的父亲也是在圣诞节离开这个世界的。十三年前……”

    龙宿突然怔住了。过了许久,他缓缓伸出手回抱住了剑子。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互相取暖。

    龙宿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龙宿,跟我回美国吧?”剑子的声音由肩膀那边传来。

    “我不想给你一起疯。”实际上我已经疯了吧,龙宿这么想着。

    “两个人一起疯,至少不会寂寞。”

    “你怎么了今天?”龙宿稍微有些疑惑,“难道说有结果了?”

    剑子没有回答龙宿这个问题,只是不停地说:“跟我一起走是最好的选择……”

    龙宿不语,最后想要推开剑子:“我们的合作只限于此,剑子仙迹,你越线了……”

    龙宿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身体突然被大力地转了个圈,然后剑子的身体就重重地向他压来,两人重心不稳双双倒在地上,被压在下面的一刻龙宿隐约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但是脊椎磕到冰冷的地面时那种痛觉让他瞬间忘了其他的东西,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剑子仙迹你适可而止!”

    “不要动……让我靠一下……”剑子的声音有些隐忍。

    龙宿忍无可忍,伸手去推剑子的胸口:“上次让你靠了一下就发烧了一天,这次又是怎样?!”

    结果触手一片温湿……龙宿将手伸到眼前,一片猩红。

    他惊愕地扶起剑子,这时四面八方突然冲出很多jing察,带着枪朝他们过来。剑子试图站起身来挡住龙宿。

    龙宿透过剑子看到那个朝向他的黑洞洞的枪口,身上的血瞬间凝固了:“不要!!!”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几乎听得到子弹呼啸而来射入眼前人身体内的声音,这时他此生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

    “噗……”剑子一口血吐了出来,溅到龙宿的肩膀和侧脸上,一片温湿,随后整个人都瘫倒在龙宿的怀里。

    龙宿怔怔地望望怀里的人,再望望周围的人,他看见太学主跟搜查三课的人一起走过来,他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

    “龙宿,你没有受伤吧?”太学主问道。

    龙宿没有应声。

    四分之三皱眉,走过来道:“疏楼警官,我们怀疑你与剑子仙迹私下有不正当交易,现在请跟我们回警局。其他人赶紧过来把剑子仙迹弄到救护车上!”

    “谁都不许动他。”龙宿声音冷得吓人。

    怀里的人奄奄一息,但还是努力地想要攀住龙宿爬起来,他紧紧抓住龙宿的领带,最后从上面扯下一下小小的东西,当剑子用他满是鲜血的手将那个东西摊开在龙宿面前时,龙宿震惊了:那是一个微型窃听跟踪器。

    东西从剑子手里滑落,剑子慢慢摸上龙宿的脸,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慢慢道:“都是……骗……局……么…………咳咳!!呕……”大口大口的血再次涌出来……

    满目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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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剑子仙迹因为抢救无效失血过多而亡。”

    龙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26日凌晨三点,在警视厅的一个房间接受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问询,太学主陪同在旁。本来是一课三课的联合问询,但是三课为了避嫌,都在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胡说。”龙宿似乎很累,闭上了眼睛,低声道,“那个男人怎么可能死。”

    “龙宿,”太学主将手放在他肩头,“冷静一点,现在重要的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看起来不冷静么?”龙宿反问,“眼见近在咫尺的人被打得血花四溅,如果不是冷血的jing察,你觉得我怎么会好好得坐在这里两个小时?”

    “龙宿……”

    四分之三看了一下眼下的情况,想了一会儿,道:“好吧,现在估计问者听者或是观者都累了,先都回去休息吧,只是疏楼警官,作为现在唯一的线索人兼嫌疑人,我们必须对你施行监视,请见谅。”

    龙宿沉默不语。

    旁边的穆仙凤和默言歆看着这样的前辈,突然有些怜悯,虽然相处不久,但他们相信龙宿前辈不会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但是与剑子仙迹的私下交往却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一时间谁都无法帮他说情。

    过了一会儿,一个干练的年轻人被四分之三叫进来,正是搜查一课的辅佐警视半分之间。他看了一下屋里的人,最后锁定到龙宿身上:“你就是疏楼警官吧,我是半分之间,因为近期处理一件案子刚归局,初次见面就以这种方式有些失礼,未来的监视期由我负责,请多关照。”

    龙宿抬眼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但眼神交汇时还是示意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半分之间被那一眼望得失了半分钟的神,很久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他好像才隐隐感觉到那个时候那个眼神有多么死寂。

    太学主过来跟半分之间打招呼道:“你好,我是搜查三课特派组的点风缺,龙宿就拜托你了。”说完转过脸来看了一眼龙宿,微微的有些动容。


    昏黄的街灯,一盏又一盏地从身边飞闪而过。坐在副座上的龙宿第一次趴在车窗上了认真地看这个城市的夜景。

    半分之间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地观察一下身边人的状况,除了警戒,更多的是对这个人的好奇。在外面做任务的时候,他就听说警视厅调来一帮美警,各个身怀十八般武艺,魅力非凡,尤其是年轻督察长疏楼龙宿,20岁就一当届第一的成绩从全美最好的警校毕业。

    “疏楼前辈……”半分之间想了半天,虽然都是同龄人,但是龙宿论资历论地位都比他高,最后还是决定这么称呼他。

    看风景的人没有什么动静。半分之间有些尴尬,在想是不是唐突了,叫个“警官”什么的或许会好一点的时候,旁边的人开口了。

    “叫我龙宿就行。”

    虽然人没回头,但是半分之间觉得他说话还算随和,就把下面的话进行下去:“呃……龙宿,今天晚上局里已经给安排好了住的宾馆,如果调查进展顺利的话,至多在那里住一周,如果不顺利……可能就要委屈一下了。”

    “哦。”

    旁边的人不冷不热地应了这么一声。气氛又陷入尴尬。半分之间想了一会儿道:“要是现在想去什么地方,我们可以去,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要直接会宾馆了。”

    “带我去见剑子仙迹。”

    “啊?”半分之间愣了一下,“这……”

    “以你的身份去医院跟他们打声招呼我想不难,不过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也没有办法。”

    龙宿背着他,看不到表情,但半分之间分明觉得他话语间透着一股不容违抗的气势,即便他拒绝了,龙宿最终也会去的。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就答应了。


    【先生,要不要与我一同度过这个圣诞节?】

    龙宿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隔着玻璃窗望着里面苍白的人,怎么也无法相信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就在几个小时前,还在他眼前红得耀眼,这一刻却素白的如同一个偶人。

    到底谁才是骗子?龙宿在心里苦笑。

    你说过最快圣诞节就会有结果吧,怎么,夸了海口却做不到就想着逃避么?人人都说你狡猾没想到你还是个欠债不还的赖皮。腹黑如你难道就没有更多的手段了么?剑子仙迹,我一直以为你人如其名,无所不能。

    但其实……你只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龙宿背过身去,不再看那个无法再回应他的人。白墙的冰凉透过他的脊背传到心口,他沿着那份冰凉慢慢地滑坐到地上,掩住了脸。

    【跟我一起走是最好的选择……】

    我以为,只有我才会怕真相到来的那天……

    四分之三远远望着,觉得那个男人似乎哭了。


    剑子仙迹的死像是一个终止符,加速了所有相关案件的了结。DNA的鉴定结果表明他与那件杀人案的嫌疑人所留发丝DNA不同,而枪也是仿造的。三天后,搜查一课的人在东京郊区的一个湖里打捞出一个尸体,经过鉴定证实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一个流窜半年多的抢劫犯。

    为此剑子仙迹洗清了在日的杀人案,尸体得以引渡回美国。

    因为他死前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关于珠宝团伙,搜查三课的人只从他的一次邮件记录里发现了佛剑分说这个人,等他们追过去的时候,这个神秘的商人已经从人间蒸发般不知去向。案子线索就此断了。

    速度之快的结束让大家放松之余又有些惆怅。疏楼龙宿经查证与剑子仙迹的往来只限于调查其父意外身亡案件,所以没有重大刑@事嫌疑,但是介于他与嫌疑犯往来公私不分已被纽约当@局勒令即刻返美接受处分。

    于是,在短短的五天后,元旦当天,龙宿跟着太学主一起踏上飞往纽约的班机,离开了这个已经抹掉一切那个人痕迹的城市。

    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遇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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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西蒙和褆摩在门外等了好久,里面的人才终于把门打开了。

    两人看到他身后的光景,不禁吃了一惊:“你还真打算不回来了啊龙宿?!”

    “要不然你以为移民跟旅游一样简单么。”龙宿淡淡回道。

    屋内横着几个电视机大的纸箱子,已经封了箱。旁边的窗台上的窗帘也已经扯了下来不知道收拾道什么地方了。沙发橱柜和那张大床都蒙上了白色的布。

    龙宿把他们让进屋里,然后自己走到一边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他翻着老旧的相册,不觉间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抬头时发现两个好友满脸好奇地凑了过来。

    “咳,不好意思……”西蒙尴尬地笑笑,“好奇你的相册里会有谁。”

    褆摩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见龙宿发现了索性将相册抢过来,道:“都要走了,让我们看一眼也没什么吧,认识这么久都没见过你的亲人什么的。”他见龙宿没做什么反应,挑挑眉又道,“这是上司的命令哦。”

    “Yes,sir。”龙宿笑笑,将东西递给他。

    自从那个案子后,龙宿就被降了职,本来是西蒙和褆摩的同修,身份不相上下,现在却成了他们的下属。上面念在龙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外加以前有过出色的表现,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也放出话来说只要他能再次立功原来的位子还给他留着。

    可惜,龙宿很久没有认真地考虑接一个案子,或者说没有那个斗志了。一年前回来的时候,西蒙和褆摩就察觉到了,龙宿的心似乎遗失到了某个地方没有回来。

    相反,龙宿的养父太学主却是因为这个案子又升了职。虽然剑子仙迹的死让案子走入死路,但是与其相关的珠宝犯罪团伙也再也没有动作过,这令纽约当@局在警惕之余也很欣喜。

    但是,处在人生顶峰的太学主却突然提出要移民荷兰,局里上下不管是好友同志还是对手钉子都被他的决定弄懵了,只有龙宿淡淡地应了:“什么时候?”仿佛身外人一般。

    “最晚元旦吧。”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个场面。西蒙望着这个只造访过不到十次还不怎么熟悉的房子,突然觉得有些不舍。他曾经说过,如果龙宿想回来,他可以接手这个房子等他回来的时候让他继续住。

    但是龙宿摇摇头道,未来不可测。

    “太学主这会儿去哪里了?”西蒙问。

    “他去局里做一下最后的交接,顺便准备晚上走时要带的东西。”龙宿答道。

    “几点的班机?我们去送你。”

    “十一点。”

    “龙宿,”褆摩突然叫了他一声,“今年圣诞节你没有去扫墓。”

    此话一出,西蒙脸色一变,拉住褆摩希望他不要再提,结果褆摩没有理会继续道:“如果今天不去的话,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吧?”

    果然,换来的是一片死寂。即便是如褆摩这般任性随意的人也是知道那是龙宿的罩门。他们不知道一年前在东京,龙宿遇到的那个男人到底给了他多大的影响,只知道回来之后龙宿对公墓产生了一种几乎于恐惧的避嫌,惯例的圣诞节扫墓今年龙宿没有做,这一年,他都没有靠近公墓半步。褆摩只是想帮他解开心结,怎么知道竟是死结了。

    一时间,两个人尴尬了。

    许久龙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西蒙和褆摩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跟过去,但是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只好面面相觑。谁知,一会儿龙宿从面出来将一个信封交给他们,郑重道:“拜托你们一件事情。”


    下午六点的时候,龙宿跟太学主锁上他们住了十三年的房子的锁,拖着行李箱做上计程车前往纽约国际机场。

    一路上,两人没有什么话。这一年来,两个人的话一直很少,彼此之间从未提过那件事,所以彼此之间从来就没消解过什么。只是龙宿依旧不会反驳太学主的任何提议,依旧恭恭敬敬地跟他相处着。而太学主,一如既往地像当初那样护着他。龙宿得以留职,很大程度得益于太学主的庇护。

    当两人赶到机场的时候,天色已暗,表盘上指针已经接近七点。太学主抬头看看天,又是那种阴霾。到了里面办完托运手续后两人等了两个小时,突然接到机场通知:“受天气影响,11点飞往荷兰的班机要延到一点之后。”

    听到消息的瞬间,龙宿站起身来走到一边打了一个电话。回来时太学主若无其事地问:“打给谁的?”

    “西蒙和褆摩,他们要来送机,我让他们晚点来。”

    太学主听了,点点头。又说:“现在还有这么多时间,你想去哪里转转么?”

    龙宿思索了一会儿:“这里离公墓不远吧,我想去见见爸爸妈妈。”

    太学主愣了一下,最后温柔地笑了:“那我陪你。”

    龙宿觉得,这个笑容好像当年初始,温暖却又……无奈。那是所有一切的起点。


    两人并肩走在公墓的小道上,身边是林立的石碑。阴冷的天气逼得人不得不穿上厚厚的大衣,龙宿也裹得很厚,脖子上依旧是那条醒目的红围巾。最后他们在龙宿父母的墓前站定。

    礼节性地问候过之后,龙宿将花放下,静静地做了祷告。再睁开眼时,却是清清楚楚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剑子仙迹也葬在这个公墓么?”

    “呵,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是恨着我的。”

    “你做过的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只有一件,我理解不了。”龙宿定定地望向太学主,“当时那一枪确实是瞄准我的吧,为什么你有把握剑子仙迹会替我挡下?”

    “你没有想到我的目标或许本来就是你这一点,让我很欣慰,起码你还是比较信任我的。”太学主的话如同一把钥匙,让龙宿心中的猜测瞬间得以验证。

    “果然,十三年前的事故,你才是罪魁祸首。”龙宿转过身来面对着这个养育了自己十三年的男人,头一次用一种凌厉的语气针锋相对。他拿出一份数据单,“为父铲除政敌,后又为自己开脱大义灭亲杀死自己的父亲,在养育我的同时,你也在完成着自己的洗白计划。是不是最近已经有人盯上你了,所以你急于离开美国?”

    “不愧是疏楼议员的儿子,短短一年时间就搜集到了这么重要的证据。”太学主只是赞赏龙宿的表现,却没有丝毫危机感。

    “做警察的手段,都是你教我的。”

    一句话,让太学主神色暗了暗,随即又恢复平常的样子:“龙宿,说出这种话,就表明你复仇的觉悟还不够……”说着太学主从口袋掏出一把枪慢慢地瞄准了龙宿。

    而几乎同时,龙宿也掏出自己的格洛克指着对面的男人:“疏楼龙宿,从来不需要觉悟。”

    两声低沉的爆破声几乎同时响彻整个墓场,寒鸦离枝,冰冷的夜只剩下滴血的声音。

    太学主倒下的时候,龙宿接住了他,任由对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太学主嘴角挂着血,虚弱地笑道:“这样的姿势,是面临敌人的大忌。”

    龙宿望着天,轻轻道:“最关键的第一发就放弃的人不叫敌人,父亲……”

    父亲……呵,两个字,是太学主这辈子原本最不想听但此刻听起来却是最温暖的一个词。

    他从来都没有说,他对龙宿的感情,岂止是“父亲”两个字就能涵盖?

    粗重的喘息在静默的黑暗中格外沉重,龙宿知道自己那一枪正中要害。怀里的身体在变冷,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里面穿的竟然是一件白色的警服。太学主看到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呵呵,这是我当年亲手帮你穿上的,如今……咳,如今……你要连恩带债一起还给我了么……”

    他说话时带出的血不停地往外涌,很快便浸透了龙宿白色的制服,龙宿忍不住抱的紧了点:“不要说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目的……为什么……”

    太学主声音更加弱了:“束缚了……你、十多年的不是我么?如果……如果不做个……了、了结……我没有信心会主动……放你……自……由……”

    “是么……”龙宿空洞地望向前方,“我的自由一直是由你掌握的么……为什么要骗我这么多年?”

    “我……不想……骗你……”太学主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龙宿的侧脸,“龙……宿……我死了,你会……为我哭么?”近在咫尺却触摸不到的温度,是任谁都无法体会的悲哀。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手心一凉,天空落雪了。

    望着融化在手心的雪花,太学主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每一次……看到,咳咳,看到你哭……都会……让我付出、咳咳咳,巨大的……代价……十三年前如此,十年后……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龙宿紧紧地抱着他,全身都在颤抖。

    凌晨时分,西蒙与褆摩带着联邦调#查局的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龙宿与已经变得冰凉的太学主,他的身上除了盖着一件大衣外,还有一件染血的警#察制服。龙宿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雪,红肿着眼睛道:“重犯点风缺已经身亡。”

    尾声

    三天后龙宿成功取代太学主的位子,就在他上位第二天,美国国#会警#察局的人突袭龙宿的住宅向他下达逮捕令,原因是怀疑他与太学主同谋害死多为议员后又将同!犯太学主灭%口。

    龙宿只道此事一定是有心人在搬弄,早在太学主着急离开美国的时候他就察觉到那个人不寻常的危机感。但是对于这帮容易被搬弄的蠢货,龙宿只道一句:“一群没有智商的家伙。”

    众人被激怒,决定强制带走龙宿,就在此时一枚催泪弹投掷到人群中,众人咳嗽流泪不止,龙宿同样被呛得不轻,正拼命掩住口鼻之时,一个身影闪过,一双手牢牢地锁住他的腰,一种熟悉的感觉窜上心头。

    龙宿模模糊糊地看着带着口罩的来人,想伸手去摸他的两鬓。被对方制止道:“回去有的是时间给你摸。”

    那声音瞬间让龙宿僵在原地:“你、你是……”

    “永远让你料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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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与子成说


    看了一天的走势图,龙宿的眼睛已经有些吃不消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图形和技术分析指标不是摆在那里就可以的,龙宿不知道花了多少个日夜去记这些东西,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出过房间了。

    作为一名职业操盘手,需要的就是时间、精力和身体。而入行时间不长的龙宿正是靠着自己的没日没夜的学习才在短时间内拿到了一流操盘手的待遇,在业内小有名气。尽管,众人眼里依旧谜团重重。

    因为他们都不了解,他疏楼龙宿是一个全美通缉的重犯,是私通黑-手党杀死同=谋点风缺的前纽约市警@局督察长。

    背着这种罪名,龙宿已经整整逃亡了两年。直到某一天,剑子对他说:“我带你去中国吧?”

    中国?对于龙宿来说那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他的父母是在这个地方出生,他们经常会提到中国的事情,但是龙宿是土生土长在美国,对真正的中国一无所知。

    “为什么突然要去中国?”龙宿问。

    剑子微微笑道:“在美国带着他们绕了两年,差不多也累了。去中国的话,可以休息一下。”

    “去了中国他们就不来追我了?”龙宿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呵,追,但是不需要再逃了。”

    剑子自信满满的样子至今都留在龙宿的脑海里,当时他还不明白剑子的那股自信是哪里来的,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在这里,鱼龙混杂,风云暗涌,生活在身边的每一个看似普通的人都有可能拥有着多重身份,你永远摸不透这里的底牌,迷雾重重无从下手。

    就像龙宿一样,用剑子给他安排好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在这里做操盘手的工作,尽管这个工作的曝光率不是很高,但在已经逃亡了两年的龙宿看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当然在感叹不可思议的同时,龙宿还窝着一股暗火,剑子为什么让他过了两年的逃亡生活才告诉他这个避世的好方法?在逃亡的同时剑子还利用他“假死”的优势继续他的大盗行当。做了那么多年的警#察,职业上的习惯让龙宿看着这个家伙在自己眼前作奸犯科很是不舒服。

    所以,就像现在龙宿做完自己的工作,百无聊赖之际,通常会做的事情就是……

    “喂,今天晚上要小心你们的店哦~”

    【“你是什么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八点左右,最好关门哦~拜~~”

    【“喂喂!你谁啊!啊?”】

    “啪嗒”龙宿挂上电话,心情好了不少。他才不会让剑子那么舒畅,全世界都以为他死了,只有自己知道他还逍遥的活着。而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被全美通缉。

    更可恶的是,最后能救他的人竟然还得是这个他的前犯人——剑子仙迹。

    这个经常轻佻地说“突然想看看你求饶的样子”的人,这个一直笑着对他说“跟我走吧”的人,这个在烟雾中自信地说“永远让你料不到”的人……

    龙宿想着想着,都不知道是恨是爱了。自嘲一声,望向摆在床头的那个相框,框里面人笑得温文尔雅,却是龙宿永远都无法再触摸到的笑颜。

    “你,又恨不恨我呢?”

    轻轻的呢喃在黑暗的屋子里渐渐消散。冬夜漫长。
    十二点整,公寓楼的楼道上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灵敏的感应灯“滋”地一声全部亮起,独自坐在黑暗客厅中沙发上的龙宿,本来在闭目养神,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线让他睁开眼睛,起身走进里屋自己的房间,不声不响地盖上被子。
    不一会儿,龙宿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那人慢慢地靠近床边,随手打开床头台灯,低声道:“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原本脸朝里侧躺着的龙宿在黑暗中还睁着大眼睛,带着点笑意,听了这自信满满的话,索性闭上眼,彻底装作睡过去。
    “呵,”男人地笑一声,俯下身去,眼见就要压到鼓起的被面时,龙宿警惕地迅速抱着被子一起滚到了一边,然后团着厚厚的被子坐起身来,黑着眼圈盯着眼前人语气不善道:“剑子,你脸皮真厚。”
    扑空的剑子调侃道“唉,知道你脸皮薄,寂寞如斯也不想让人知道……还装睡……”
    “呼啦!”剑子的话还没说完,蹲在床里面的人突然站起来,被子扔在一边,居高临下,目露寒光。没来得及换的衬衣压出了些许褶子,“我就是装睡怎么样,剑子仙迹?”
    哦呀,生气了。剑子心里这么想着,拍拍额头,如雪的白发被他揉得翘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分外柔和。“我能怎样?”剑子踏上床,拉过龙宿在他额头轻轻一吻道,“只有甘拜下风。”
    龙宿被突然这么容易就妥协的剑子给弄懵了,瞪眼看了他半天,直到剑子从口袋掏出一个青绿透亮的石头要往他头上套,龙宿随手一挡道:“我可不要贪@赃。”
    “这不是赃@物,是用倒赃以后的钱买的。”剑子回道。
    “亏你好意思说……”
    “玉通灵,修身养性,这块很配你。”
    “比起我,你自己不是更需要修身养性?”
    “我有你就足够修身养性了。”
    “你!”龙宿被剑子说得哑口,剑子顺势将它套在龙宿脖子上。玉石滑进领口,龙宿顿觉一股清凉之意透进心口。再看看剑子那微微含笑的表情,不用想就知道他今晚一定很顺利就做成了。
    不管提示多少次都会让他得手,龙宿不知道是剑子太聪明了还是对方太笨了。心中一半庆幸一半不爽。反正眼前人是总是相安无事地在他眼前笑嘻嘻,龙宿也就不顾忌什么了,一拳打在剑子胸口,道:“走开,我要睡觉了。”不算重的一下,剑子却是踉跄了几步,退到床下,手不由地捂住胸口。
    “怎么了?”龙宿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担心我么?”谁知下一秒,剑子就嬉皮笑脸恢复常态反问道。
    龙宿只当是又被剑子摆了一道,一个枕头飞甩过去。
      
    翌日起床时,龙宿看到床头贴着剑子的留言:今天晚上八点,我们出去玩,一直没有出门的你,不知道中国的春节有多好玩吧?
    八点?龙宿狐疑了一下,他知道剑子今天也是要去出“任务”的,但是如果要八点回来,那剑子做任务的时间段就必须在那之前,很容易暴露的时间段啊。其实剑子应该知道每次龙宿都会把他的行踪泄露出去一点吧,但是照样自信满满地出任务,而且毫不避讳。想到这儿,龙宿又按捺不住“使小坏”的心性了。
    但是这次,剑子没有按时回来。
    龙宿看着股盘的数字,好久没有翻页,握着鼠标的手微微地汗湿了,却冷得很。
    九点多一点,门终于开了,剑子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怀里抱着一个箱子,依旧用他招牌式的笑脸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说罢,也没有上前,直接转到旁边的浴室。
    “站住!你去做什么?”龙宿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剑子。
    剑子道:“当然是洗澡换衣服带你出去玩啊。”
    “洗澡有抱箱子进去洗的么?”龙宿微微眯上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人。
    “哦……呃,呵呵,”剑子笑笑,“我一时忘记了,那东西我先放回屋里,你在这等等……”
    话未完,龙宿将先一步夺下箱子,映入眼帘的是剑子胸前的斑斑血迹。龙宿看着那里,突然想起自己昨晚打的那一下,眼渐渐红了。他二话没说,取出药箱子,走到剑子面前要去拉剑子的衣服。
    “龙宿……”剑子按着龙宿的手。
    “不要动。”龙宿低着头,剑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一句话就让他停打消了所有的想法,默默地靠在墙上看龙宿为他处理伤口。
    “剑子,纵然我再恨,也始终不喜欢再看到血腥,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什么,所以……对不起……”
    那时龙宿的话一字一句敲在剑子心上,剑子明白他们的未来终于可以开始了。
      
    因为剑子的伤,他们的出玩计划推迟了两天。两天后的周末晚上,两个人穿着几乎可以当做情侣装的两套衣服大摇大摆的上街去了。正如剑子所说,春节是个十分好玩的节日,即便是寒冬之夜,到处张灯结彩的大街也透着烘烘暖意,龙宿和剑子在路边小摊闲逛许久,丝毫没有觉得累。
    龙宿看到一个摊子上摆着许多饰品,好奇地凑上去,发现有几个很像他身上戴的那块玉石,就上去询问了一下,当听到价格时,不禁皱眉道:“剑子,你给我那块不会是在这种地方买到的廉价品拿来糊弄我吧?”
    “怎么会?你要相信剑子的人品啊……我说金盆洗手都没有再犯呢……怎么会在这个上面骗你?”
    “哼,江洋大盗哪个不是演戏高手?”
    “哎呀,呵呵,龙宿你知道中国男人有种通病么?”剑子突然转了话题。
    “什么通病?干嘛突然扯这个?”龙宿斜瞅。
    “恩……因为剑子就被他们传染了啊,‘妻管严’什么的……”
    “气管炎?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去医院看看?”龙宿忙问。
    “哈哈,没事没事,我们到别的地方去玩玩吧~”剑子乐不可支,怕别人听到龙宿的问话,剑子赶忙拖着龙宿就要走。
    就在两人转身的瞬间,龙宿瞪大了眼睛望着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怎么了……”剑子刚想问,被龙宿摁住脑袋。
    “不要说话,不要抬头。”龙宿的声音有一丝紧张,两人就这样低着头走向前去。剑子没有看清是什么人让龙宿如此紧张,只知道那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龙宿握着他的手突然紧了。
    嗅到一丝熟悉感的人回头望向那两个低着头匆匆远去的人,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少艾?”身旁的白衣青年问道。
    “没什么。我们继续走,羽人。”慕少艾摇摇头对身边的人说道。
    “哦。啊对了,这次来不是说要找疏楼警官的么,关于他的案子已经被平@反的事情得早点告诉他吧?他失踪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恩……人海茫茫何其渺茫……”慕少艾意味深长地说。
    “哎?你不是说有线索证明他在中国么?”羽人歪头问道。
    “呵呵,或许人家过得很舒坦呢?哈哈,倒不如让他多过几天战战兢兢的日子,多刺激~”慕少艾坏笑道。
    “啊?你这人……”羽人有些不赞同。
    “好了好了,你怎么对别人的事情那么上心,那我们呢?怎么从来不见你为我想想啊?”慕少艾打趣道。
    “你活得风生水起,用得着我操心?”羽人别过脸去。
    “我一个过得再好,也不及……”慕少艾望着羽人的侧脸突然停住了。
    “不及什么?”
    “与子成说。”
    不知何处烟花再起,慕少艾的声音淹没在的巨大的爆破声中,他望着已经消了两人身影的街头淡淡地笑了。
    +++++++++++++++++++
    尾声
    佛剑:剑子,你还真用苦肉计了……
    剑子:别忘了是佛剑“老师”提的醒哦~
    佛剑:呃……难不成你想算我身上了?这我倒不介意,就怕龙宿知道了……
    剑子:你以为他不知道么?他其实比谁的清楚。
    佛剑:那你还……
    剑子:龙宿他似乎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他放开的心结的理由,他缺这样一个台阶。
    佛剑:好吧,那作为提点了你的“老师”,还有让你回来帮忙的权利吧?
    剑子:哎呀这个嘛……拖家带口有点不方便……
    佛剑:……我没你这样的学生=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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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与子成说(续)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当时的龙宿看到座机上闪烁的陌生号码时犹豫了一下,他是谨慎的人,多年的逃亡生活让他要时刻提防那些突如其来的追兵。所以,他接起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吭声。
    那边一开始也没有说话,沉默的时间之久几乎让龙宿想挂掉,这种电话如果不是试探就是骚扰了。就在他刚要摁掉的时候,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只一声轻唤,带着些许不敢确认的语气,却是龙宿久违了的老友西蒙的声音。
    “龙宿,是你么?”西蒙憋了半天才开口,身边的褆摩都被他搞得按耐不住几次想过来抢电话。
    那边沉默了好久,西蒙以为又打错了,叹了口气对褆摩做了个失败的手势,就势要挂电话,褆摩抢过来气冲冲地问了句:“你到底是不是龙宿啊?我们打了好多电话了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你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总之给我说句话!”
    龙宿听到褆摩那么大的火气,笑了:“你这个暴躁的脾气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那边顿了一下,才爆发出来:“真、真、真的是你啊龙宿!”
    “恩。”
    “龙宿真是你?”西蒙又把电话抢回来:“怎么一直不跟我们联系?”
    龙宿心想:我一个逃犯怎么跟你们正牌**打交道……
    “上面找你找得好辛苦……”西蒙又道,旁边还不时传来褆摩的嘀咕声【什么十年如一日,明明才三五年而已嘛……】
    龙宿苦笑:呵,这我自然知道,难道还要我亲自跳上烤架么?但是西蒙接下来的话让他愣住了。
    “自从你的案子查清了以后,上面就一直给你留着那个位子,等你回去呢……”
    “什么?我的案子?!”
    西蒙被龙宿的语气惊了一下,半响才回过神来:“你……不会是还不知道吧……”
    “说清楚。”龙宿的语气变得有点严肃。
    于是西蒙就把前因后果跟龙宿大体说了一遍,其间龙宿一直沉默不语,末了才问:“你说这事是拜托什么人的?”
    “慕少艾。据总部说他在日本的时候曾经跟你共事,而且貌似掌握了你在中国的一部分信息。”西蒙如实地答道。
    那个时候,龙宿正在为一件事情发愁。前不久他替一个公司做成了一个几乎上千万的CASE,那边的人正式聘用他,进入公司的高层管理,所以公司正打算给他开一个庆功宴。龙宿却一直碍于自身的情况迟迟没有回应。西蒙的电话让他下了决心。
    “一个月后,等着我的请帖。”
    “啊?”西蒙懵了,“是说请我们去中国么?”
    “你们有必要给我个当面的解释。”说完,龙宿便挂了电话。
    褆摩在一边听到嘟嘟的声音忙问:“怎么样?他最后说什么了?”
    西蒙揉揉眉心慢悠悠道:“貌似……生气了呢。”
    ------------------------------------------------------------------
    剑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龙宿又亲昵地跟那只猫窝在沙发上说悄悄话,龙宿指着他的鼻子嘟囔着什么,剑子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龙宿也不动声色地抱了猫坐好打开了电视机。
    剑子有点小小地闹心,一只猫比他都亲么?不过他也不恼,笑着坐到旁边,开始逗弄那只猫,那是一只野猫,所以……剑子很不巧又被它挠了一爪子。
    剑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盯着被挠上的手,话却是对着龙宿说的:“我回来了。”
    龙宿点点头,“奥”了一声,却是没有别的什么回应。
    于是,剑子终于在沉默一分钟后一下子将龙宿扑倒在沙发上。当然,猫咪灵巧地在被一起压住之前跳到沙发扶手上,对着他们不满地“喵”了一声跑开了。
    “算你识趣。”剑子一边瞅着那只猫,一边心里默默地这么想着。身下的龙宿扯了扯他的领带,看不出表情:“起来。”
    剑子不在意龙宿的话,开始在龙宿脖子下巴上种草莓,甚至慢慢开始向被他扯开的领子里的肩膀进发,龙宿皱皱眉,弹了剑子额头一下。
    剑子捂着额头揉了揉,不气反笑:“谁又惹你了?”
    龙宿闭着眼,不语,末了倒是冷冷地笑了声。
    剑子见他这样,反而是放心了,这么明目张胆的生气,总比憋着要好。换做平时的龙宿,定是一声不吭更不用说笑了。剑子埋下头继续自己的“种植事业”,龙宿的衣服被他弄得皱皱巴巴,但是龙宿却没有半分反应。
    起初剑子还以为龙宿终于开窍了,因为以前每次剑子要对他怎样都会被龙宿各种别扭地回避,这次龙宿竟然这么老实。剑子抬头看时,发现龙宿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好久才有些阴阴地笑了,自言自语道:“慕少艾是吧……”
    “什么慕少艾?”剑子隐约觉得脑袋上有根弦崩了起来,“男的女的?”
    “女的。……哦,不,男的。”龙宿心不在焉,没注意到剑子的神色已变,透过剑子的白毛毛望着天花板自顾自地说:“我打算请他参加宴会……”
    “不,让那个叫慕少艾的去死。”
    剑子异常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后,就用自己的嘴堵住龙宿的嘴,在天旋地转的热情中让不明状况的龙宿再也没有发问的余地。
    “喵!喵!喵!”猫咪看着在沙发上动来动去的两人,不耐烦地开始催饭,它觉着这似乎又是一场持久的“战争”。

    “阿~嚏!!”慕少艾接过羽人泡好的咖啡后,对着杯子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羽人看了他一眼,作势要拿回茶杯:“不想喝直说。”
    “不不,亲爱的羽仔”慕少艾赶紧护住茶杯,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解释道:“人家只是稍微有些些过敏可能……这个是羽仔亲手泡的,我欢喜还来不及呢!”说完就要去搂羽人,被羽人闪开了。
    “不要洒到我身上。”话是这么说的,羽人的脸却不自觉地红了,他见慕少艾颇为意味深长地笑了,心下登时不爽:“你怎么不吹嘘又是你哪位仰慕者在思念你?”
    “呵呵,羽仔,若真是如此,你是高兴呢还是伤心呢?”慕少艾凑过来问。
    “我替那人惋惜。”羽人一本正经地回道。
    “哈哈哈哈,如果是我,只会告诉他们你们对我的爱慕不及我慕少艾对羽人非獍的一分!”慕少艾突然大声喊道。
    羽人被他的表白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就被慕少艾吻住了,那杯咖啡最终也还是没有喝,被慕少艾放在桌子上慢慢地凉掉了。
    几天后,当慕少艾收到那封请柬时,满脸苦笑地望着羽人道:“亲爱的,我觉得……这个‘爱慕者’似乎很会很凶残……”
    ----------------------------------------------------------------------
    穆仙凤从上了飞机那一刻就一直忧心忡忡,心里一直搁着慕少艾前辈嘱咐他们的事情,担心自己做不做得好。
    她看看坐在旁边的默言歆,正在闭目养神。犹豫再三还是推了推他:“哎哎,言歆,你说……慕前辈跟疏楼前辈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默言歆动了动,没有睁眼,只道:“必须有。”
    “哎?!”仙凤更加苦恼了,“那怎么办?慕前辈只说祝词什么的让我们代讲,可是万一惹怒了疏楼前辈那也是不小的麻烦呐……”
    默言歆点点头,道:“只能认命了,他们都是前辈。”
    仙凤听了郁闷地闭上嘴,再也没说什么。
    下了飞机,他们两人按照之前龙宿给的地址一路奔到举行宴会的那个酒店,才把行李安顿好,准备坐电梯去上面的宴会场地,就被电梯里冲出来的一帮人给吓了一跳。
    “快点快点!!别让他跑了!”穿着整整齐齐的一群男人,就那么不顾形象地冲了出去,也不知道追的是谁。穆仙凤和默言歆赶紧退后三步,生怕牵涉其中。大厅里的其他人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瞅了几眼就各忙各的去了。
    等一群人都跑得不见人影了,电梯门又开了一下,走出一个身材修长举止优雅的男子,仙凤和默言歆忙还在张望那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只听见周围人热情的招呼声:
    “哎呀,龙先生今天可真是与众不同,恭喜恭喜啊~”
    “恩,多谢。我还有事,失陪。”
    “那你先忙啊,我们待会见~~”
    那人凉凉的声线,传入仙凤和默言歆耳朵里,顿时唤起了他们的某些记忆,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在大厅的入口。
    “刚才……那是疏楼前辈吧……”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仙凤和默言歆碰上了慕少艾和羽人,慕少艾见两人似乎是有什么话难以开口,就支开了羽人。
    “我的好孩子们,让你们千里迢迢从日本赶来中国,辛苦了~”慕少艾拍着两人的肩膀,颇有些长者风范(大雾)。
    “没关系,疏楼前辈的庆功宴,我们能来参加是我们的荣幸。只不过……慕前辈是怎么知道我们也被邀请来了呢?”仙凤问。
    “恩,这嘛……在日本跟龙宿算得上有交情的除了已经不在了的莫召奴也就是你们俩了。”慕少艾桃花眼一眯,笑道。
    “这……论资历论交情,怎么也是慕前辈呀,祝词什么的怎么说也轮不到我们来讲啊……”
    “仙凤,你是想说老人家我懒么?呵呵,这不是给你们锻炼的机会么?再说我也不想出那个风头嘛……”
    “您知道我们没那个意思。”默言歆淡淡地插了一句,“您若是不讲实话,恐怕,我跟仙凤也没法安心地上去念祝词。”
    慕少艾见他们两个心里大概是察觉到什么,也瞒不住了,苦笑道:“老人家我健忘,把他的那件案子的处理结果忘记告诉他了。”
    仙凤和默言歆闻言,均是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慢慢闭上,然后道:“前辈,您真的是忘了么……”
    “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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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凤和默言歆明白慕少艾找他们来无非是帮他挡一下风头,但是疏楼前辈既然有请他来做这个司仪,就必定也盘算好了什么。不管他们两个也只能尽其所能,至于管不管用就得看慕前辈的造化了。
    可偏偏着始作俑者还真不着急,见两人自动自觉地准备起讲稿,就一个人溜达溜达溜达没了人影。=A=
    默言歆见仙凤满脸愁容,只道一句:“他都不急,我们也别瞎担那个心,想必是有什么千儿攥在手里……”
    却说慕少艾不急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立刻去找刚才支开的羽人,而是去了鲜为人知的贵宾房区,而那里也有今天的主角-龙宿的房间。

    剑子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见龙宿还没有回来换衣服,心下有些疑惑,就拨了他的手机。结果铃声却是响在房内,剑子过去摸出被龙宿枕在枕头下的手机,摇摇头放了回去。
    “都这个时间了……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剑子把龙宿的衣服带上,准备去外面找他。正在此时,门突然开了。剑子望着门口那张似乎在哪里见过的脸,愣了半分钟,才开口:
    “不好意思,找谁?”
    “呵,难道外面铭牌上挂的不是龙宿先生的名字么?”来者反问。
    剑子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是又如何,住什么人还得要看主人的心情不是?”
    慕少艾不请自入,环视屋内环境,笑叹:“呵,看来他不知道这消息也照样过得很自在嘛~还要那样对人家……”
    消息?闻言,剑子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再回头看这位“不速之客”时,眼神中已多了分戒备,手不自觉地摸上身后的腰带……(为什么是腰带?)
    “我跟龙宿呢也算是旧相识了,”慕少艾拾起桌上摆着的一捧鲜花闻了闻,边打量边道,“他几岁上学,上的什么小学什么初中什么高中,交的什么朋友……办过什么案子,打死过多少人,包括……”
    剑子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丝毫没有回避。
    “他本来姓疏楼名龙宿。而不是现在的龙先生。”慕少艾捏起插在花里的卡片,那是龙宿早晨来时从仰慕者那里收到的。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剑子却放开了手里的东西,脑海中泛起了那日与龙宿逛街的场景。联系之前自己曾经获得的信息,终于将这个人的身份想清楚了。
    “慕医师,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时候您该是去准备您的出场了吧?”剑子道。
    “老人家不爱出风头,自得把这种事情让给年轻人做了。倒是见了你十分眼熟,不禁让我想到一个人……”慕少艾说着,火光电石间闪到剑子身后,铐住剑子双手反折在身后,接贴着剑子的背戏笑道:“这嚣张到毫不掩饰的白发不得不激起我的职业病啊~”
    剑子冷哼一声,道:“口口声声自称老人家,可下手却一点不慈爱呢……不过不得不说您也激起了在下的职业病了,后果可要自负啊……”
    说罢,剑子带着铐子的手突然反抓住慕少艾,就势练了个过肩摔,慕少艾躲避不及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剑子的胳膊,就这样凌空翻跃在剑子的眼前落了地。剑子见他没有摔着,先下手为强,两手环过慕少艾的腰,将他重重地压在了地上。
    “哎呦呦,我的腰,你轻点啊!”慕少艾磕着冰凉的地板,吃痛道。
    剑子不动声色地俯下脸,近对着慕少艾道:“您最好是喊大声点,要不然……”
    就在此时,门“嘭”地一声被踹开了。
    “你们在做什么?!”
    慕少艾闻声一惊,抬眼一看,正是气得满脸通红的羽人。
    而剑子则看到站在羽人身后的龙宿正怀里抱着猫,冷眼打量着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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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少艾与剑子维持那个姿势好久好久,直到羽人长叹一声,转身离去,慕少艾才急急忙忙地推着剑子说:“快快,还不让开!”
    剑子瞅着他:“铐住我的可是您老……”
    远远站着的龙宿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剑子却如芒刺在背,也不跟慕少艾“掐架”了,手掌翻飞变戏法似地开了锁扔掉手铐站起身,向龙宿走去。
    “羽人!你去哪里?等等我!”慕少艾扶着腰站起来,抓住还没走远的羽人。
    羽人不想看他,别过脸:“慕少艾,你忙你的,管我做什么。”
    一旁的剑子也扯扯龙宿的衣袖:“怎么突然不见了又突然冒出来?”
    龙宿怀里的猫朝剑子懒懒地“喵”了,一声,龙宿也懒懒地看着他道:“怎么?碍着你办事了?”
    “咳咳!”剑子皱起眉头甚是幽怨地瞪了慕少艾一眼,慕少艾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回瞪了剑子一眼,两人也不只是几时攒出老的默契,竟异口同声地问自己的心上人:“你们又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哎呀……”龙宿似乎想起什么,转身对羽人道,“不好意思,衣服湿嗒嗒的穿了这么久,赶快进来换一件我的吧。”
    羽人踟蹰了一下,龙宿心领神会,对旁边的两个人说:“对不起,我要给羽人先生换件衣服,非礼勿视,请两位出去吧。”说罢将门轻轻地推上。
    慕少艾和剑子木木地走出门口,看到屋内的龙宿放下猫,去衣柜给羽人取衣服,然后又递给羽人,然后羽人就开始……解扣子……
    解扣子?!
    门就要关上的刹那,慕少艾和剑子几乎同时惊叫着冲过去按住门把手:“慢着!”
    窝在床上的猫被吓得“噌”地跳了起来,全身的毛都炸开来望着他们。
    龙宿不耐烦地皱眉,羽人的手也停在中途,迟疑地望着龙宿,久久没有动作。
    剑子终于忍不住了:“我说那位白衣服小哥……你就算不考虑我的心情,也要考虑一下你们家老人家的心情吧……”
    慕少艾目光灼灼地盯着羽人那解开的扣子,阴森森的话却是冲着龙宿:“龙宿,且不论我,就这位来头不小的白发帅哥要是因此暴走而泄露了身份什么的……后悔的可是你。”
    “这算是警告么?”龙宿给受惊的猫顺着毛,反应平平。
    慕少艾心下稍稍有点吃惊,就算龙宿的事情平反了,剑子仙迹作为大盗的身份死去,但只要一查,剑子仙迹炸死的事情还是很容易弄明白的,到时候翻翻他的案底就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虽然我不做那行了不会过问此事,但是换做龙宿身边的其他人……等等,该不会龙宿这家伙……
    果然接下来龙宿来了一句:“你还没见到老朋友吧?”
    语毕,门外就传来褆摩那元气十足的声音:“是不是这间啊……”
    龙宿径直过去打开门:“不用找了,两个路痴。”
    “龙宿!!”褆摩原地站定嚎了一声,扑上来就是一个结实的熊抱。剑子看在眼里,眉角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自己还是“待罪之身”。
    然后西蒙龙宿褆摩三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叙旧,慕少艾拉起旁边的羽人好生哄着:“羽人,换衣服干嘛找别人,我来就好了……”
    “一边去,我不认识你!”
    “麦闹了羽仔……”
    “说过多少遍别叫我羽仔……”
    “呵呵,我知道你其实不讨厌~”
    眼见着人家那对都从打架变成打情骂俏,再看看自家的在跟别人眉来眼去,剑子眉头皱成团,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床上那只正在舔着自己毛发的肥猫身上。
    猫咪感觉到剑子不怀好意的目光,浑身一哆嗦,然后炯炯有神地盯着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的剑子。
    片刻之后,众人只听到一声惨叫,齐齐回头,只见剑子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臂,上面一条长长的血痕,猫咪“嗷嗷”叫了几声,嗖地从窗口窜了出去。
    龙宿快步走来,查看一下他的伤势,就打电话给楼下让人带个药箱过来,自己则拉着剑子进了卫生间。
    剑子终于在疼痛之余,偷偷地暗笑了。

    庆功宴一周过后的某一天,慕少艾正躺在藤椅上享受着午后阳光。羽仔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报纸,当他看到一则新闻的时候,不由地欣慰道:“龙宿先生好厉害,你看他才上任一个周就帮助公司吞并了AX公司。”
    “哦……嗯?AX?那不是我投股的那家么??”慕少艾稍稍愣了一下,怎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等等!“羽人!那天他没有对我做任何奇怪的事情!!我就说呢!”
    羽人斜眼瞅他:“你希望谁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是!给我看看!”慕少艾强过羽人的报纸看到那段采访的时候,整个人瞬间苦逼了。
    报纸上疏楼龙宿对着镜头比了个看似简单的V字手势,结束语却是:感谢我的好友,让我有动力这么快地收购到这么好的一家公司~再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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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12-08-26 21:15 | 9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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