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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16 暮日之恋 4F 第四章破绽 BY兵末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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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日之恋


设定:古风、嗜血者、阴谋、相爱相杀、中原苦境

倾向:主剑龙、其他不定。

主角:疏楼龙宿(新任儒门龙首、三教顶峰之儒门顶峰)

剑子仙迹(苦境新支柱、三教顶峰之道教顶峰)

佛剑分说(苦境新支柱,三教顶峰之佛教顶峰)

配角:佛剑分说、穆仙凤、默言歆、西蒙、褆摩、学海无涯一众(配角不定)

注:本篇龙宿为年轻嗜血者,所以与原剧设定稍有不同,原剧至上者慎入。



楔子

“师父,让徒儿来抱琴吧”

年长的仙者看着那小人踮着脚够够自己的衣袖,一本正经的脸上还缀着两个甜甜的酒窝,心生怜惜道:“剑子真乖,不过这琴都快比你的人大了,还是为师抱着吧。”说完摸摸孩童的脑袋,哄着他继续上路。

那一年剑子只有岁,刚入道教祖师门下两年,是道祖的关门弟子。大家都看得出来,道祖对剑子不同一般的宠爱,似是要把整个道门都给他,所以很多人也猜测道祖迟迟不肯定下接班人的原因大概就是在等剑子长大吧。

但是剑子那时还小,不知道外界的人是用怎样的眼光审视他,他只知道师尊教会他很多东西,不管是习武还是学文,不管是修行还是玩耍。这次参加百年一次的“三教盛会”也是如此,资历比他要高很多的师兄们都没能跟来,只有他,师尊说一定要带着。

“剑子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盛会,就跟我一起去吧。”师尊如是说。

然后走的时候,师尊让人包好了那把剑子练了两年的白玉琴,说是到时候表演给那些长辈们看。

剑子一边跃跃欲试着一边紧张兮兮,不停地问他师尊:“我弹得好么?会不会闹笑话?”

道祖摸着胡子哈哈大笑:“绝对不会有比我们剑子更厉害的小朋友啦就算弹得不好也不会有人笑的,哈哈哈”

剑子皱起个小眉头思量着师尊这话到底对他能起到多大的安慰作用。

“三教盛会”不愧为苦境第一大名门盛会,百年一次,分别在儒门、道门、佛门三教轮流举办,除三教外,苦境其他门派教派也都可参与,因此非常热闹。

而今年格外热闹,因为是在一向华丽多金的儒门举行的。

剑子果然是小孩子,见到那个场面几乎拔不动脚。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但儒门天下外绵延数十里的锦绣宫灯将整个儒门的势力范围照得如同白昼。除了剑子和道祖外,其他赶来参加盛会的人也络绎不绝,赞叹着从他们身边擦过。

“剑子、剑子?”

“恩?”剑子回过神,见到师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师尊,我们该往哪里走?”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可以到达儒门天下了。剑子累了么?”

剑子摇摇头,道“没有,可是师尊很早前就说我们进入儒门的范围了……”

“呵呵,”道祖将剑子抱起来,“儒门天下虽不是整个天下,但也是让任何人都不可小觑的地方呢。”

剑子并不知道师尊话里隐含的意思,他靠在师尊肩头很快睡了过去,错过了儒门天下盛大出迎他们的场面,也没有见到那个儒门欢迎列队里跟他一般大小一身紫色华丽衣着的小孩。

“三教盛会”对于大人们来讲或许十分具有吸引力,可是对这些参加者中最小的孩子来讲,就显得繁复冗长了点。礼节性的接待持久而单调,赶了好多天路的剑子这时更加困倦,仿佛昨晚还没有睡够似的。正当他半眯着眼睛打着瞌睡,脑袋一颠一颠快要磕到桌子上的时候,一只小手伸到了他眼前。

剑子晃晃头,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拿手里捏着一个红包。他抬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那是一个熠熠生辉的小孩,身上一袭紫砂纹样的轻衣,层层叠叠镶着珍珠和亮片,发髻梳理的整齐华丽,整个人十分精神。那小孩眼睛大大水水的,直直地望着自己,剑子突然有些害羞地抹了抹嘴角,道:“这是?”

“我师尊给你的红包,收着吧。”那孩子道。

“哦,谢谢。”剑子愣愣地接了过来。

这时,正跟儒门龙首聊着天的道祖看到了,远远地喊了一声:“剑子,过来谢谢你儒尊师伯。”

剑子赶忙站起身来走过去,身后的小孩也随即不慌不忙地跟了过去。

“剑子仙迹谢过儒尊师伯。”剑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龙首很高兴,叫过他身后的小孩:“这是我的小徒儿龙宿,龙宿,快来给你道祖师伯行礼。”

被叫做龙宿的小孩也毕恭毕敬地在道尊面前行了个礼道:“小生疏楼龙宿,见过道祖师伯。”

“哈哈,不错不错,你这小徒儿俊秀机灵,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我家剑子入门也只有两年,学得东西还不多,这次带他来见见世面,顺便给大家献一曲琴艺,也算给盛会助兴吧。”道尊口上虽这么说,心里确实自信地不得了。

“哦?我也有让龙宿鸣箫一曲的打算呢……”龙首想了想,笑道,“不如让他们两个人合奏一曲好了。”

“嗯……主意不错……”

于是,剑子龙宿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来了一次琴箫合奏,赢得满堂喝彩。而这也成了他们最初的记忆。

那次盛会结束后,在长辈的示意下,剑子和龙宿互赠的彼此的琴和箫。开始剑子还有些舍不得,但是道祖却说:“龙宿这支箫是好箫,收着吧。”

剑子很听话,收好箫,跟着他师尊向儒门的前辈们和小龙宿道别。

那一别,便是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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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变

中原苦境,土壤肥沃,武林派门林林总总,虽然平时大小纠葛不断,但总体还算太平,加上有佛、道、儒三个鼎盛宗派的镇守,中原大地一向没有大的灾难。

然而这几年的苦境却是有些动荡。

作为道门下最有威望的后生,剑子仙迹此刻正候在道尊门外,等待他老人家的诏令。

道尊修行数千年,如今年事已高,心思慢慢淡出江湖世事,很少过问外事。这次也是剑子与数位师兄一起拜求,才使得道尊不得不插手其中。听完他们所说的情况后,道尊只是安排了众位师兄留守道门不得在此期间随意外出,却独独招了剑子次日再去。

门“吱嘎”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小童,恭恭敬敬地跟剑子行了个礼道:“剑子前辈,师祖让您进去。”

剑子点点头:“多谢。”语罢,抚开腰间佩挂,抬腿迈入内堂。

“剑子,不必行礼了,到我跟前来。”檀香炉里白烟袅袅,随着声音由帘内穿堂而出。

“呃……是。”剑子应声而入。

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在席上,闭目调息。剑子皱了皱眉,还是开口了:“徒儿打扰师父了。”

“呵呵,大了的剑子真是愈来愈严肃,年纪轻轻就眉头不展,那可是要劳碌一辈子的。”道尊笑着,眼里满是怜爱。

“师尊,莫要拿剑子开玩笑了……”

道尊收起玩笑:“你们吵闹这几日,我大概也了解了情况。此事道门不能独担,佛门已经派出佛剑分说前往西边,但是仅凭一人一佛碟还远远不够。”

“那徒儿前去支援佛剑……”

“不必操之过急。”道尊摆摆手。

“可师尊不是说佛剑一人……”

“佛剑分说是出了名的独行侠,你想学他为师还不想学天佛尊呢……”

“呃……那师尊的意思是……”

“儒门天下换天了。”道尊缓缓道出。

“嗯?”剑子愣了一下,“儒门天下?”

“听说前一阵我那位老友突然隐退,儒门天下明枪暗箭乱了一阵,最后是个年轻人掌了权。我也好久没去了,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人物,但是现在不论财力还是人脉当属儒门最盛,如果你们非要插手此事,就去儒门天下走动走动吧。”末了,道尊将一封书信交由剑子,“怎么说我们道门跟儒门也是多少年来的死交,即便是新人掌事也会卖几分面子的。”

剑子接过东西,郑重地放进怀里,道:“谢谢师尊。”

“呵呵,莫怪师尊没有责任心,这天下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天下,中原的事情以后便是你们的了。”

道尊说完那句话后便独自回到屋内,再没出来。剑子隐隐觉得,以后道尊也不会再管这中原之事了。


儒门天下,五百年来剑子参加过五次三教盛会其中有两次是在儒门举行的,因此也算是轻车熟路。十里锦灯照例繁华不灭,剑子隐隐生出一丝熟悉的安慰。

旧时景还在,就不知这新的儒门天下内里还是不是当年那般华耀天下。

剑子还没有见到儒门新龙首,却先见到了佛剑分说。

认识佛剑还是第二次参加“三教盛会”的时候,佛剑跟他年纪相仿,第一次参加,木木的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吭,剑子过去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佛剑还是顿了半天才回应:“你是在跟我说话么?”

就这样两个人算是认识了,但却一直熟络不起来。百年一次,对于修道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友谊来说确实太久了,所以这么久以来,剑子跟佛剑加上这次也就见了五次面,每次都是在快要忘记对方长相的时候再会,而说过的话也只有十来句,其中佛剑多半还是那同样的一句“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剑子常想,佛门中人天天嘴里“杀啊斩啊”地喊真的没有问题么……

事实证明,佛剑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确实只适合用来冲关而不是拜访雅士,短短几句话,剑子就明白为什么佛剑半天没能进入儒门天下的内殿。

原因很简单,儒生说要通行的信函,佛剑没有,儒生进去通报的空挡,佛剑就拎着佛碟硬闯了。结果可想而知,儒门天下虽不是铜墙铁壁,但好歹也是中原最大的儒门教派,岂是随随便便让人进得了的。

【“儒门天下虽不是整个天下,但也是让任何人都不可小觑的地方呢。”】

剑子隐隐记得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师尊对他说的话。那个时候他很小,小到记不住是怎么进入恢弘的“龙门道”,小到记不住那些衣冠华美的儒生,小到……似乎忘了很多人和事。

佛剑坐了半天,似是坐不住了。佛碟微微晃动,大概又想尝试一番。剑子想制止,却见有人比他早了一步。

少女红衣款款,缓步而来。

“两位贵客,我家主人有言,进入儒门天下者需先讲明身份和来意。如有怠慢之处,仙凤先在这里赔礼了。”

佛剑道:“无妨。我乃佛门弟子佛剑分说,如需通行这佛碟便是凭证。”说罢佛剑将佛碟递上。

名叫“仙凤”的少女接过佛剑的佛碟,转向剑子:“不知这位贵客……”

剑子拿出手中的信函:“道门剑子仙迹,奉师尊之名特来拜会儒门龙首。”

穆仙凤收下两件信物,轻轻还礼道:“二位稍等。”便走进内殿。

不消一会儿,仙凤又出来了。“两位跟我来。”

剑子想师尊的亲笔信果然灵验,即便是这素未谋面的儒门新龙首也让面三分。说起来佛剑的佛碟也挺管用的,天佛尊自己都不曾使用的宝器竟然给了佛剑这个修行不过五百年的弟子,可见佛剑也非凡人。

正想着,两人到了一个环境雅致的别院,头顶匾额上镌刻着“疏楼西风”几个大字。

疏楼……疏楼……剑子盯着这个名字喃喃自语道。

“龙首在哪里?”佛剑的话让剑子回过神来,他才发现穆仙凤只是引导他们进入了一个凉亭,却并不见他们家主人的身影。

“佛剑大师,中原今势如何?”空中突然传来一阵人声,内力浑厚,带着浓重的儒音。

佛剑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常道:“中原有难,亘古未有。”

“祸自何方?”

佛剑皱眉:“不知名,不可说。”

“呵呵,那汝来儒门天下为何?”

“虽不知其祸何生,但并不难推断方位。现今苦境之中,北隅的北辰王朝招兵买马觊觎着中原大地,幽皇九幽带着叶口月人在南海虎视眈眈,而我中原人口多集中在东部,唯一的变数只能在西边。”剑子仙迹道。

“剑子所言正是我所想。而如今只有联合三教的力量才能阻挡这股不知名的邪力。”佛剑慢慢道。

“哈哈哈……”空中的传来一阵笑声。

“儒门天下都是儒生,何以出得战场?汝们怎能确定吾儒门会出手?”

“这……三教顶峰当为天下苍生造福……”

“儒门之内皆是苍生。”

佛剑和剑子皆无语。

“蜉蝣子,天地依,水波不兴烟月闲。对上此联,吾或许会考虑一下。”

剑子思想片刻,沉吟道:“忘尘人,千峦披,谈笑千军渡世间。”

“哈哈哈,剑子,汝果然是要出世的……”

这个称呼让剑子愣住了,随后便看到亭中一道华丽的紫色光影闪现,伴随着那响亮的诗号:“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紫金萧……白玉琴……

光影汇聚处,一个人一把琴,如同梦境般出现在两人面前,琴音四溢,如同仙乐绵绵不绝于耳,剑子愣神许久,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人来。

疏楼……龙宿!

儿时的身影跟眼前华丽的青年慢慢重合,剑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儒门龙首竟然是当年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却互赠琴箫的龙宿!

年轻的龙首轻启朱唇,笑道:“好久不见,剑子。”

“你是……龙宿?”剑子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老友这么激动,吾真是受宠若惊。”儒门龙首端坐于亭中,身上披着紫纱华衣,头戴白玉簪子,珍珠宝石挂了一排,配上那淡紫色的发丝,稍微有点光就熠熠生辉。倒是身前的那把白玉琴略显朴素,跟这华丽的排场微微有些出入。

佛剑心生疑惑,这龙首竟然认得剑子。

“在下佛门弟子佛剑分说,方才多有得罪,请龙首包涵。”佛剑上前道。

“佛剑大师不必拘礼,汝和剑子都是同辈,大可以姓名相称。仙凤,将佛碟还给大师。剑子,你也不要发愣了,与佛剑一同落座吧。”龙宿轻摇团扇,微微笑道。仙凤交完东西,便退下。

剑子默默地落座,半响才道:“你是……被送到学海无涯了么?”

龙宿只是一笑了之,并没有回答剑子这个问题。转而问:“听说汝们是受了师命才专门来找吾的?”

“确切的说,是为师已经把这件事交由做弟子的来办了。”佛剑直言。

龙宿摸着那白玉琴,又看了看剑子身后的所背之紫金萧,似是有感而发:“他们倒是打算的挺周到。吾们却要背着这个未来的债。”

“龙首所言差矣,不管是谁,吾之债必须吾偿,无人可使吾等背负。既然摊上了,便责无旁贷。”佛剑道。

“呵呵,佛剑,叫吾龙宿便可。”龙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轻抬团扇,道:“凤儿,上茶。”

名叫凤儿的女子行动轻巧,骨子里透着些灵气,接人待物活脱脱的是大家小姐风范,却规规矩矩,丝毫不傲慢,剑子看了甚是喜欢,便问:“请问这位姑娘可是儒门门生?”

“晚生穆仙凤,是主人手下的入室弟子。”仙凤答道。

剑子一愣,龙宿都有如此灵气逼人的徒弟了,这么多年,他是成长了多少?不过,既然都坐上了儒门龙首,定经历了常人无法经历的修行吧。

想到这里,剑子才发现,即便他们从小就认识,即便有互赠琴箫之谊,他对疏楼龙宿,或者疏楼龙宿对他,都是一无所知。

那么自己跟佛剑又有什么不同,何以那么激动。

龙宿不知是否是看出了剑子有所想法,便问道:“汝们发现了中原的什么异常?此番如此匆忙找吾?”

“从年前起,偏西的几个镇经常发现意外死亡事件……这个你知道吧?”剑子从怀中取出一卷告示,已经泛黄,显然是经过风吹雨打。“这是当初一个小镇放榜招人来捉妖的告示,他们一直以为是有什么妖怪在作怪,只可惜来来往往那么多江湖术士也没能帮得上他们,最后整个镇的人都莫名地消失了。”

佛剑皱眉:“死不见尸。就算是个小镇,人口也要上百,怎么会一下子全部失踪?加上之前死去的人,也验不出任何症状,且尸体也在不经意间消失,不得不让人生疑。”

“此事……略有耳闻。难道不是妖怪作祟?”龙宿小饮一口茶慢慢道。

“若非说是妖怪也可……”剑子说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对尸体和鲜血感兴趣的妖怪。”

佛剑静静地望着剑子。

龙宿不语。

时间好像停了一瞬,好像是在留给在场的三人一个思量的空间,斟酌自己接下来的话。只是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一个男子走到龙宿身边,恭敬地行了个礼,用低沉而稳重的声音道:“主人,有贵客来访。”

“呵,都凑这个时间。是何人,言歆?”龙宿又开始轻摇扇子。

“学海无涯,弦知音。”

龙宿收起扇子,对剑子佛剑道:“二位好友,不好意思,此事需从长计议,先随吾的徒儿下去休息吧。仙凤,照顾好两位前辈。”

“是,主人。”

起初坐在亭子里没有注意到,龙宿一起身沐浴在阳光下时,脸色白得耀眼。不知道是自己忘记了还是这些年龙宿在屋子里带的呆久,剑子觉得小时候的龙宿似乎没有这么白。


剑子和佛剑被安排在儒门天下最里面的别院,也是接待贵客的地方。暮色渐浓,剑子站在窗口望着即将落到屋檐后的夕阳,心中一片茫然。

忽然,一阵奇怪的叫声引起他的注意,没等他动作,佛剑就从隔壁屋子冲了出去,于是剑子也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二人沿着声音来源找寻,竟寻到了一个颇为宽敞的雅苑,那声音渐息,但气息还在,剑子和佛剑看准了那间屋子,二话没说冲了过去。

但是就在两人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的竟然是穆仙凤。

“呃……二位前辈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仙凤挡在门口问道。

剑子问:“请问仙凤姑娘,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这……”仙凤犹豫了一下。

佛剑见她这样,便想直接进去,就在此时里面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二位好友,进来便可。”

仙凤让开门,剑子和佛剑望见了,那是龙宿。

龙宿朝他们笑笑:“贵客走了多时,汝们进来便可。”

剑子似乎有些顾忌,但还是问了:“龙宿,刚才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龙宿回的淡定干脆。继而问:“怎么了?”

剑子望了他许久,最后静静道:“没什么。”

他看不透龙宿的表情,却能看到那淡紫色的袖口,一滴还艳红着的液体。

三个人在屋子里静默地站了好久,却没有说一句话。仙凤在这种气氛下,欲言又止,直到龙宿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像是隐忍许久终于爆发出来一样止不住地咳。

“咳咳!!咳!咳咳!”

“主人!”仙凤赶紧上前用手帕帮龙首捂住嘴。

剑子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佛剑也皱起眉头:“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仙凤焦心地回答道:“主人大概是染了风寒,这几天一直咳嗽。”

“剑子略通医术,让我来看看……”剑子说着上前。

“不要碰主人!”仙凤突然推开剑子即将搭到龙首脉搏上的手,严肃道。

剑子的手僵在那里,愣了半天。

“咳咳,唔……凤儿,不得对剑子前辈无礼。”龙宿声音捂在帕子里,也能听出一点沙哑来,大概是嗓子咳坏了,但依然笑眯眯道,“好友莫要担心,吾没事。”

仙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得过了,万分抱歉地对剑子说:“前辈,方才仙凤失礼了,前辈若是想责罚就……”

“呵呵,”剑子一笑释然,“忠心护主,这不是什么过错。再说,就算要罚也该是你的主人罚,轮不到剑子呀。”

龙宿捂着嘴也呵呵笑了,道:“没错,是吾教导无方。凤儿,去准备晚膳,这个时间两位前辈应该都饿了。这次汝就亲自下厨做汝最拿手吧。”

仙凤应了,临走前似乎还有些放心不下,但也只是在门口微微顿了一下便二话没说去执行自己主人的命令。

真是个好徒弟,剑子如是想。

佛剑微微欠了欠身,道:“既然龙宿身体抱恙,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剑子,我们也回房吧。”

房间的门被带上,屋内重新陷入黑暗。

“咳咳……出来吧,他们走了。”龙宿松开一直捂着嘴的帕子,上面已经被红色的血液浸透,染红了手心。

靠近内屋的门口旁那个烛台“突”地燃起了微小的火焰,一个身影慢慢地从橘色的光亮中走出来,给坐在椅子上的龙首递了一块新帕子:“以你现在的肤色,真不适合见血。”

淡紫色的人儿懒懒地窝在椅子上,静静地擦着掌心和渗入指缝的红色液体,即便是在如此柔和的橘色光线下都不难看出苍白的脸色。

“学长,最近几天还得请汝多跑几趟儒门了。”龙宿道。

弦知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两人刚才肯定察觉到异常了你还……”

“谁也不能阻止吾的计划。”

“呃……”弦知音拿他没有办法,只得说:“那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出来,起码能帮你……”

龙宿摇摇头:“不相干的人不想牵扯进来。”

呵,自从开始帮你就已经牵扯不清了……弦知音无奈地想。


佛剑在剑子的房间里坐了半响,两人都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方才,他的房间还有另一个人。”佛剑道。

剑子点点头。“而且功力不浅。”

“那个声音……”

“肯定不是龙宿的。”剑子肯定道。

“绝望的最后一声,奇怪,也不可能是藏匿的人。”佛剑百思不得其解。

“佛剑……”剑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除此之外,你还看到什么了?”

佛剑奇怪地看了剑子一眼:“没有,你呢?”

“我……”

“两位前辈,晚膳准备好了,主人让我来请两位过去。”屋外传来仙凤的声音。

剑子话到一半,看了眼佛剑道:“走吧。”


传说,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沉睡的古堡。白天它像空气一样透明,看不见摸不着。晚上,他就像鬼魅幽灵飘忽不定地出现在西方的某一个角,带着阴森森的鬼气和冰凉的血腥味。

那里的人们都叫这个传闻中的古堡为“血堡”。

“传说?没错,它的辉煌确实是在几个世纪前。不过,我将缔造他新的辉煌。哈哈哈哈哈哈!!!!!!!”

“冰爵的情况如何了?”

“回吾皇,依旧没有动静……”

“嗯……这笔帐我会很快向中原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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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征兆

剑子和佛剑在儒门天下住了三天,其间不仅受到了儒门天下的盛情款待,还商讨出来联合武林其他组织共同应对未知势力的第一步计划。

龙宿的意思是起码要召集好人马,才能去那片未知地。所以让天下儒生给各地的名门正派发了邀请函,择日在儒门天下碰面,在此之前剑子佛剑就一直留在儒门天下等待。而各地也相继传来回信,基本上赞同儒门的做法,陆陆续续地派人向这边赶来。

只是,来的人基本上都是些不能当家的后辈。也就是说,重要的掌权者并不怎么重视这个所谓的未雨绸缪,更多是为了给新上任的儒门龙首卖个面子而走的形式。

“主人,刚才来的是天外南海的卧江子一行。”默言歆道。

“哦?又是个闻所未闻的名字,呵呵,看来现在的这些长辈们对自己的弟子都很放心啊。”年轻的龙首轻摇团扇,谈笑间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

亭子里除了儒门龙首还有剑子仙迹和佛剑分说,三人已经在这龙烟苑闲扯了一上午,其间来报来访客人已经有好几拨,龙宿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好好安顿却没有出去接见的意思。剑子佛剑觉得大概他是想等到所有人到齐了再现身,收到的效果肯定不比他们那时候的小。

儒门天下的龙首竟然如此年轻,任谁都想象不到吧。

没一会儿,穆仙凤又来了,道:“主人,学海无涯的贵客前来拜访。”

龙宿点点头,道:“吾知道了。”然后转向另外两人,“抱歉,暂时不能陪两位好友了。”

“无妨,身为龙首事务繁多,是我们叨扰了。”佛剑道。

龙宿笑笑,起身离去只留仙凤在此侍奉。

“学海无涯……嗯,仙凤,如果我没记错,你家主人应该很小就去那里进修了吧?”剑子轻嘬了一口茶,心想龙宿这徒弟真是心灵手巧。

“这个……仙凤那时大概还没出生,不甚了解……”仙凤答道。

佛剑听了也有了兴趣,问道:“学海无涯,是那个富甲天下的儒门望族么?”

“呃……学海无涯的前辈们确实都很有钱,不过这么概括……”仙凤顿了一下,讪讪地笑了。

剑子也跟着笑起来:“呵呵,没想到佛剑会对这个感兴趣,说起来前几天也是学海无涯的人来拜访过吧,不知道是否可以引荐一下?”

“这……主人的客人,我们小辈也不好过问呢……”

“恩……仙凤,你认真了。”剑子说完就径自笑了起来,“佛剑,差不多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佛剑点点头,起身与剑子一起步出龙烟苑,正好路过不少来客身边,无意中听到他们的一些闲言碎语。

“听说西边那又出事了,一夜少了三个村子!”

“哎?!那那师尊为什么不直接派我们去那边,还来这边儒门天下做什么,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你听我说,这事谁都不了解底细,连干这事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谁敢贸然行动。但是师父说了,儒门天下平时从不愿意沾染江湖事,这次这么主动地邀请各大组织无非是新上任的龙首想借此事巩固自己的地位。”

“那又怎样?这不是很正常么?而且师尊也说要卖人家一个人情了所以派我们来了不是?”

“呵,人情是要给的,但好处也不能全让他儒门捞去了。有内幕的师兄给我说啊……”那人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伏在另一个人耳语起来。

纵使别人听不到,但是修为在同门中已是佼佼者的剑子和佛剑还是毫不费力地隔空捕捉到了重点。

“许多组织早就暗自派内部的精锐门徒到西边抢头功去了,来参加儒门的号召只是个障眼法而已,要不然师尊会派我们两个资历平平的来这里么?”

“哎?!我也想为师尊出点力啊!”年轻人听到后不满地嚷嚷道。

“笨蛋,小点声儿!”

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地去了宅子深处。

剑子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两人消失的背影,回头正欲与佛剑商议些什么,却让佛剑抢了先:“剑子,我要先行离开。”

“哦?佛剑已经按耐不住了么?”剑子似乎并不意外。

“是佛碟等不及了。代我向龙宿道歉,我会在西边等着你们。”佛剑说完,一个化身已不见了人影。

剑子皱眉摇头:“佛剑好友,你总是这么性急,把剑子一个留下面对无聊的局面。”


儒门天下的晚膳时间是一天比一天热闹,也一天比一天盛大冗长。新龙首照例没有露面,说是身体欠安。来者多少小辈,也没有多大意见,一般都是互相混着脸熟闲侃,偶尔也有几个胆子稍微大点儿的会议论一下新龙首长什么样子,是怎么上任的,会不会是修道千年的高人,这般神秘难道是天将的奇人之类之类。当然,说新龙首摆架子什么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身体欠安这个,剑子还是没有怀疑的。前几天的风寒刚好,这几天龙宿都是早晚才跟他们打个招呼,总是避开中午太阳毒辣的时候,即便是去外面也多坐在凉亭里,生怕晒黑了似的。虽然剑子觉得他的肤色已经够白了。到了晚上,龙宿就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像过早地进入冬眠期的动物般藏得严严实实。

剩下的时间当然就是剑子无聊的闲逛,照理说来了这么多人剑子也不该寂寞才是。但也不只是他天生老成的缘故,跟这里的大多数同龄人竟然不怎么说得上话来,很多人都以为剑子是跟他们师伯一个辈分的。当然也有几个是剑子颇为赏识的,比如道境玄宗的苍和翠山行,比如天外南海的卧江子,再比如傲笑红尘。

但不管是谁,都不如跟龙宿佛剑聊天有意思呢。剑子如是想。现在佛剑也不在,剑子吃过饭,跟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同辈们打过招呼就径自出了儒门天下。

他记得第一次跟师尊来儒门天下的时候,师尊曾经抽闲带他到这附近的一个山谷玩过,当时也是春天,满山谷都是花香,到了晚上被夜风一吹,煞是舒服。不知道这么久过去了,那个地方是否还像过去一样。

剑子凭着记忆,先是找到了密林里的一条小溪,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条小溪正是从那山谷里延伸出来的。溪水里流淌着碎成晶粒的月亮照在剑子脸上熠熠生辉,顺着溪流而上,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那带着花蜜香甜气息的山谷风。剑子舒心地笑了,加快脚步,感受着这难得的清闲静谧。

只是,为何多了股血腥味?

剑子皱眉,低头仔细审视了一眼变宽的溪流,隐隐地看到渐渐完整的淡红色上弦月。

心中升起微妙的疑惑,剑子提起内力,飞快地沿着溪流上行,不久便到达山谷的入口,一个不算大的洞穴。

这个洞穴颇为曲折狭长,但所幸通风良好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会干扰到剑子对血腥味的追踪,只是那气味还是越来越微薄,当剑子望到出口处的亮光时,鼻子里已经是满满的花香味。

没错,初夏的季节,花儿边盛开着边被热气烘得热情四溢,那熟透了的魅力将人团团围住,无处遁匿。剑子一出洞穴,就被眼前的景色惊艳住了。

整个谷底净是白色的不知名野花,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芒,山风吹来,一片连一片地倒向一边,待风吹过去有柔柔地挺直身姿,甚是婀娜。剑子远远地望见被风吹过的地方显露出一个小湖,正是当年师尊带他歇息的地方。

方才的疑惑暂时放下,剑子觉得不能浪费眼前美景,便向湖边走去。走了没几步,他就发现那湖里似乎有个人。消瘦的肩膀因为衣服被浸湿而显露无疑,紫色的散发随意地散在水里如同华丽的绸缎柔软细密,整个人周围升起阵阵白色水汽,剑子心下奇怪,这湖貌似没有温泉吧?还有,这个人又是谁,怎么深夜在此?

他轻轻地走过去,知道立于湖边,那人才慢慢转过脸来。

“龙、龙宿?”剑子吃惊不小。

显然龙宿也稍稍讶异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吾以为哪里来的野猴子呢。这么晚了,汝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剑子?”

“我也想问好友为什么不在疏楼西风静养,跑到这里浸水?”剑子蹲下,望着湿漉漉的龙宿问道。

“呵,”龙宿轻笑一声,挽起水中的紫色长发,道:“近日确实身体不太好,吾到这湖里泡一下,也是想治一治。”

“哦?这湖水有此等神奇的功能?”剑子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继续道,“不过小时候来过一次,竟不知何时变成的温泉。”

龙宿的紫发已经在脑后松松地盘了一下,还是有不少滑落到肩头,他轻轻地伸出胳膊,上面还冒着热气,对剑子说道:“不是水的问题,是吾。”

剑子愣愣地接过龙宿伸过来的手,竟然滚烫滚烫。

“你发烧了么?!”剑子忙拉住龙宿,想将他从水里拽出来,“竟然用这种方式退烧,太胡闹了。”

“呵呵,剑子莫急,汝何时见人发烧会将水烧成这样的?吾只是过来运功疗养一下,汝不知这湖水甚是好用,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要不一起下来泡泡?”

龙宿话说得轻巧,剑子只当是玩笑一样回了:“剑子只有这一身衣服,若是浸了水可没法换。”

龙宿也没有勉强他,挽起水下的衣摆慢慢地往湖外走,在踩到湖边一个石头上是却不幸踩滑了,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去。

“小心!”剑子还握着龙宿的手,情急之下跟着一起倒进水里。

“噗通!”巨大的水花在夜空中溅起无数珍珠水滴。

好热……这个身体为什么会这么热……剑子抱着龙宿慢慢沉入湖底,冰凉的湖水都不足以缓解身上的灼热。果然病得不轻!得出这个结论,剑子就一个胳膊搂着龙宿一个胳膊划着水奋力地向湖面游去,龙宿的眼睛睁得很大,却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自己也不使一点劲,任由剑子把自己拖了出去。

“哈哈哈,剑子汝这唯一一身衣服湿了。”龙宿被拖上岸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剑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若是让你那徒弟见了,定会怪我。身为儒门龙首,怎么会这么任性……”

龙宿无辜地指指自己的脚:“刚才扭到了,吾不是故意的。”

剑子这才看了看龙宿的脚确实肿了起来,便随手撕下袖口的一段布料浸了水,用内力催冷然后包在龙宿脚上。“现在背你回去么?”

龙宿摇摇头道:“堂堂儒门龙首岂可这样不华丽地回去,带衣服干了再说吧。”

剑子心下想知道不体面怎么不多带几个人出来。这话说在心里却被龙宿猜了个正着:“凤儿和言歆要照顾客人,剩下的都用不惯。”

“让我给你把把脉,到底是什么病,这么久还不好。”剑子说着就拿起龙宿的手。

“无碍,自会好的。”龙宿不动声色地将剑子的手抚开了。

剑子的心中的那团似有似无的疑惑又开始升起:“龙宿……你来时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什么异常?”

“入口的那条小溪好像有血……”

“呵呵,如果吾说那是吾的血汝信么剑子?”龙宿突然笑着问道。

“呃……”剑子望了一眼龙宿,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连没穿鞋子的脚都丁点伤痕都没有,无奈地叹口气:“不要跟我开玩笑。”

“哦。那就不知了。”龙宿简单地答道,随即便转移话题,“对了剑子,汝有带紫金箫吧?”

“嗯。”剑子点点头,紫金箫他向来是不离身的。不过想到这里他愣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宝贝这个箫?就因为当初师尊的话?

龙宿满意地笑了,手掌翻飞,那个熟悉的白玉琴就出现在眼前。

“既然现在不能回去,所幸自娱自乐一翻,怎样?”龙宿话音刚落,指尖已经滑出第一个音符。悠扬的乐声立刻回荡在整个山谷。

剑子取下紫金箫,默契的吹奏起来,时间仿佛回到五百年前两人初次见面时,一个抚琴一个鸣箫,只不过是颠倒过来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两个人才莫名其妙地联系在一起的。

一曲终了,月已坠山。最后一片花瓣在愈加变大的山风带动下消散在黑暗中,只剩微弱的落地呻吟声。剑子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龙宿点点头,站起身时,依旧步伐不稳。

剑子见他的样子,道:“我背你。”龙宿笑笑,道了声谢,就伏在的剑子后背上。

冷却下来的身子紧贴着自己,剑子突然觉得龙宿的气息吐在自己耳后非常突兀,僵立了半天才改口道:“还是抱着吧。”

于是,仙凤见到自己主人的时候,见他正悠哉地躺在剑子前辈怀里。而那个时候已经是子时,儒门天下出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儒门天下蔓延十里外的宫灯彻夜不眠,亮如白昼。即便这样,也无法打消压在众人心头的重重阴云和恐慌。

眼前的牢笼被布蒙着,默言歆,儒门龙首的贴身护法此刻守在笼子旁边不许任何人靠近,静待自己的主人归来。众人对着笼子满心忐忑,想看看里面的东西,又怕那是蛇蝎般的毒物转瞬间要了自己的命。

夜风吹起白色的布帘,引得人群纷纷向后退去,有些胆小的已经捂起来眼睛。还好默言歆及时护住笼子,拎起绳索抬手套在了布帘的四周。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压下来刚才的恐惧感。

此时去了个把时辰的穆仙凤终于回来,伏在默言歆耳朵上轻道:“主人回来了。”

默言歆眼中目光闪烁,对一院子的人说:“我家主人已回来,此事他会处理,各位请回去休息吧。”

人群轻微骚动了一下,年轻人中的一个站出道:“龙首何不出来当面处理?这件事情关乎我师弟的性命,还望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给个交代。”

“主人当然会秉公处理,只是还不知这是什么妖物,怕大家在场会受到伤害。”仙凤补充道。

在场人面面相觑,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今晚被伤的年轻人还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那种被噩梦魇住的表情和呻吟声好似在提醒众人他在不久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此言差矣,此事恐怕跟这次儒门召集众门派有些牵扯。”一个人走到笼子前。默言歆警觉地看了他一眼,挡在前方。

傲笑红尘,方界六弦座下的得意弟子,也是这次来儒门天下的众多后生中名气颇响的一个。有他出来说事,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对呀,师弟那个状态根本查不出任何原因,这个怪物也只是一晃而过就被你们儒门的人逮进笼子里蒙住了,起码要让我们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令师弟面色苍白,暗淡无光且神志不清,恐是失血过多,但却不见何处有血渍。”道境玄宗的苍沉吟道,“这妖物却是在你们转身分别的极短时间内做到如此,龙首有此担心也无可厚非,只是……”

“阁下但说无妨。”仙凤道。

苍欠了欠身:“这样讲或许有些冒犯……堂堂儒门天下怎会混进如此妖物?而且,看刚才护法捉怪的手法相当娴熟,笼子也好像是预先准备好的……”

他这样一说,四周人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纷纷怀疑起来。

难不成儒门天下混进了什么旁门左道?!

默言歆沉默不语,心下大概已经不快。

“既然各位都对吾儒门有此疑虑,那就与吾一起来静待真相。”此刻一个儒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不远处的一个红帐内有个俊逸的身影,身上的环佩清晰可见,这身行头一出不是那传闻中华丽无双的入门龙首还会是谁。

身姿飘逸的剑子仙迹也远远地走来,衣服上还带着少许潮气。他将拂尘放到身后,对众人道:“天快亮了,安全起见,我们等天亮再处置这个妖物吧。”

众人觉得有理,都退了几步,静观其变。

天边鱼肚白渐渐消散于正要普照整个大地的新日清辉下时,众人明白揭开真面目的时刻到了,他们迫不及待地等着红帐内那个始终静坐不动的身影,等着他一声令下,揭开这白色的业障。

“凤儿,让言歆动手。”

此话一出,所有人警觉地退后几步。只见默言歆远远地用内力将绳索崩断,然后提起内力向幕布一送。新生的太阳将光芒随着幕布的上升从露出底架的笼子边缘开始迅速爬升,直到里面传来一声怪异的嘶喊。

“啊——————————”

惨烈的叫喊声让人分不清是人是妖还是野兽,只顾捂着生疼的耳朵,几乎在转瞬间就错过了眼前的真相。

“怎么会这样?!”

众人以为自己看错了,不停地揉着眼睛,可不管看几遍,笼子里还是空空如也,之余几块破布挂在笼内的铁丝上。

剑子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怎会如此?声音明明近在耳边,方向距离都不会有问题!

帐内的龙首似乎察觉到外面众人的惊叹唏嘘声,问道:“凤儿,情况如何?”

默言歆意识到情况不妙,跪在帐外道:“属下失职,笼内的怪物不见了!”

“嗯……”龙首沉思片刻,道,“将那笼子抬到吾房内,在查清真相之前,无人会定汝的罪,起来吧。”

默言歆默默地站起身,吩咐身边的人将笼子抬进了龙首的私院。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愣愣地望着远去的几块破布在笼内随风摇摆,百思不得其解。

学海无涯内,太史侯穿戴好衣物,正准备去他的同窗弦知音那里找他,进门时正好碰到弦知音的侍读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怀觞,去哪里?”太史侯拉住他问道。

“这……”曲怀觞支支吾吾。

太史侯皱起眉头,疑道:“弦知音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出来?早课时间要到了。”

“公、公子他还没醒……”

“没醒?他是想旷课不成?”太史侯推开曲怀觞,大步迈进房间,发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哪里有弦知音的影子。

“公子他只留了一封信!大概是昨晚连夜赶去儒门天下了!”曲怀觞见太史侯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知道瞒不过。

“他已经连着几次请假去儒门天下还没跑烦么?”

“公子只说儒门天下龙首那边与他有要事相约……”

“呵,又是龙宿,他还真是不怕麻烦上身,新教统公选迫在眉睫,回来告诉他好自为之。”太史侯说完这话,拂袖出门。

这边弦知音与龙首密谈,剑子则在早晨那件事情发生后立刻与佛剑取得联系,在黄昏时分接到佛剑飞鸽传说的那一刻,剑子心里种下了一个遏制不住的猜想。

然后陆陆续续似乎其他门派的人也收到了来自各方的消息,一时间整个儒门像炸了锅。

消息的焦点都瞄准一个方向,有人看到了妖物,形似人,面色苍白,有长而尖牙齿,而且……

夜行,嗜血。

剑子几乎可以想象其他人心中可能已经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一点,儒门天下的龙首至今没有在青天白日下与众人见面,而除了穆仙凤和默言歆,儒门的儒生们至今也没有替自己的龙首说过一句辩护的话

剑子不知道儒门天下的水有多深,就像他不知道是个五百年的朋友会有多大改变一样。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自己心底的那份信任——等待。

夜里,各大门派都在自家的小厢房里议论纷纷,剑子本想在外面散散心,但一直憋着内力不想听各种闲言碎语让他觉得还不如呆在屋子里轻松。

或许,明天龙宿就会出来见大家,然后让流言不攻自破。剑子抱着这种想法,心里觉得宽慰了点儿,正要吹灯,门板被人敲了几下。

“尊驾有何贵干?”剑子问。

“道境玄宗的苍,想跟道友聊一下。”

剑子取了两只桌子上倒扣的牙白色瓷茶器放好,然后挥了挥古尘,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不止苍,还有卧江子和傲笑红尘。

剑子嘴角微微上扬,把刚才拿出来的茶器又放了回去。

“剑子师兄……”

剑子摆摆手,道:“论资历我们都一样,叫我剑子便可。”然后便请三人落了座。

“外界听闻剑子跟儒门龙首交情不错,看这个屋子的布置确实不像一般来客的厢房。”苍开了话题。

剑子闻言看了一下四周,自嘲道:“剑子确实跟龙宿有点交情,但龙宿为人豪爽该不至于亏待了诸位吧?”

“在下非此意,只是见着墙上挂的墨宝窗外设的景致无不跟剑子登对,心下感念而已。”苍走到那幅字画面前,细细品味了一番,赞道:“这副秋水寒山图想必有个二三百的年岁,下方的印章应是疏楼无误,只是这学海两字……”

学海无涯?剑子心里一算,若是真如苍所说,两三百年前龙宿正好还在学海无涯进修。

转念一想,又觉得苍真是细心,不免对今晚他们的计划生出几分兴趣:“三位来这里莫不是要跟剑子谈龙宿的书画?那应该亲自跟龙宿讨论才对……”

“倒是有这个想法只怕龙首不肯赏光啊……”卧江子摇着那把羽扇适时介入话题,“只可惜现在另有烦恼,让卧江子甚为焦虑。”

“哦,何事?”

“南海叶口月人一直对我中原滋扰不断相信这个大家都清楚,最近新上位的九幽妖皇似是野心更大,已经在南边连犯数个城镇,嚣张至极。本来以我们在南方的势力不至于让九幽如此轻易得手,但儒门急召,让我们的兵力不得不分散开来,师尊那边已经打算召我们回去……”

“我记得除了道友你贵派只来了几个新入门的小辈吧,分散兵力什么的实在是让人想不通,莫不是贵派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剑子疑道。

“这……”卧江子放下羽扇,声音低道:“想必剑子也知晓各门派都已派人先行西方探查……”

“呵呵,”剑子轻笑,“龙宿本意正是希望众人能先搞清状况再前往,避免发生这种兵力不统的尴尬局面。”

“剑子此言确实有理,但是龙首本人没有任何凭据便让众人前来,且至今没有接见大家,是在欠缺说服力。”傲笑红尘直话直说,省了苍和卧江子原本准备的一大堆弯弯绕,“如果西方真有异变,这样磨磨蹭蹭地等各处来齐在等议论出结果,恐怕事态早就无法控制。各大组织也是为了中原的安危而不得不先发制人。”

傲笑,不知道你是为了来做说客才这样说还是真的觉得江湖这么单纯,总之剑子相信你的想法很单纯。

苍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递给剑子:“我不知道剑子是否有人在西方做线人,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好几个同门已经见到对方的真身,此事刻不容缓。不管龙首出何缘由,都是时候出来跟大家商量一下具体的对策了。”

“如果今夜不能见到龙首,卧江子只好提前回去复命,协助师门抵抗叶口月人一伙。”卧江子态度坚决。

彻夜长谈么?若大家真的坚持,想必龙宿也没有理由拒绝,只是就算熬到天明龙宿不出门难道他们还能耗在那里跟着坐一天?

苍看出剑子的疑问,道:“明早结果若不甚满意,我们和其他同门会集体请辞,龙首这么多天来避而不见,到了临走出来送行总该是人之常情吧?”

如此一来龙宿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剑子基本上认同了他们的想法,虽然心里也觉得这样试探龙宿有些过分,但他更想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能对龙宿保持最基本的信任。

于是,众人依了剑子的建议,亥时才出门转向儒门龙首的别院。令几人惊奇的是,堂堂儒门天下晚上的侍卫竟少得可怜,到了龙首的别院更是一个人影都不见。疏楼西风的匾额在月色下泛着银光,一直在门口候着的默言歆此刻大概也回屋休息,更显得此处寂寥无比。

名门之首儒门天下龙首的卧室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眼前,除了剑子,这是大家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屋子里已经灭了灯,剑子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上前去扣了扣门。

“何人?”仙凤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我,剑子仙迹。”

半响,里面传出龙宿的声音:“凤儿,掌灯。”

再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仙凤抬头一看来人,微微吃了一惊,正犹豫着要不要放人进来时,一个让众人始料不及的意外出现了。

“龙宿,看来不止剑子仙迹一个人呢?”

随着陌生的声线传到四人耳朵里,一个从屋内的烛光中慢慢踱到门口的月光里,似乎是不习惯屋外侵入的寒气,轻轻拢了一下披在身上的单薄里衣,道:“大半夜的扰人清梦是汝们中原的风俗么?”

苍等人见了这个场面都有些尴尬,只有剑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来人一会儿,才慢慢道:“敢问阁下是?”

“学海无涯——弦知音。”清秀的眉眼间是股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跟龙宿有几分相像。

剑子虽然这么承认了,心下却不知为何生出几分不爽。

“既然都来了,就进来吧,吾方才在更衣,没有及时出迎还望诸位见谅。”里面的龙宿招呼了一声,这几人才在仙凤的引导下进了屋。

只是弦知音的存在始终都让大家有丝丝不自在,再看坐在屋内这中间紫檀雕椅上的龙宿,也只是简单地罩了件外衣,不似原先红帐内那个身影那般繁复华丽,倒也不失清丽潇洒。再仔细一看,儒门天下的龙首果然如传闻所说,十分年轻,且贵气逼人。

“凤儿,给弦知音前辈把外套拿来。”龙宿一边吩咐着仙凤,一边对众人解释道,“这是我在学海无涯时的同窗——弦知音,也是下一任学海教统接班人之一。”

一听是教统接班人,四人对这个看起来带了几分书生气的男子立刻刮目相看起来,果然学海无涯出来的人都不简单。

“剑子,不知道汝与汝的朋友深夜造访是为何事?”

“这……”

夜深露重,龙宿房内的烛火摇曳,一屋子的人各怀心事。仙凤轻轻出去带上房门,消失在回廊尽头的黑暗中。


翌日,儒门天下众儒生,上至左右护法三司文武七官,下至掌阁儒修全数到齐,礼乐齐备,程式周详,在中原各名门面前举行了儒门天下新龙首祭祖接位的典礼。而儒门龙首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出令人猜想已久的红帐,在阳光下接受儒门最盛大的洗礼。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踏着诗号走进正午阳光下,耀眼得让众人无法直视的男子就是儒门天下迄今为止最年轻的龙首——

疏楼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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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行

明明是同一个儒门,今天礼成之后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通往疏楼西风的路上戒备森严,平时不见的三司文武官也在礼成后入驻儒门天下的各个院落。都说儒门多儒生,但儒生也是不可小觑的武力。以剑子的经验,这些护院的儒生中至少有三成是修行过上千年的元老。

而他们守护的除了这个荣耀了千载的名门外,还有一位资历算得上史上最小的新龙首。

剑子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快磨破的时候终于挪到了疏楼西风的门口,看到默言歆一如既往地守在那里。

“言歆,我想见一下你家主人。”剑子道。

默言歆停下扫地的动作,问:“剑子前辈,这是您跟主人越好的见面么?”

剑子愣了一下,连默言歆也规矩起来,看来自己以前是小看儒门的规矩了。

“没有,不过在出行之前我必须跟他商量一下事情。”

默言歆如料想般沉默了。

幸好这个时候仙凤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剑子在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剑子前辈,主人在祭礼结束后并没有回来。”

“哦,那可知他去了哪里?”

“晚辈不知。”

剑子会意,道了谢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昨晚那位学海的客人还在么?”

“弦知音前辈他……”

“今天一早就离开了。”仙凤打断默言歆的话,对剑子道。

“是么……”剑子望着那个房间陷入沉思。


暮色中的山谷浸染在仿佛洒金般的雾气中,迷离温和。两道光影闪现立于谷中空地,因为动静过大,惊得远处树林的栖鸟纷纷飞走。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紫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差点摔倒在地上,幸有旁边的人扶住他。

“龙宿!怎么了?!汝轻点咳!”弦知音焦急地抓紧他的肩膀,生怕他把肺咳出来。

“把……咳咳咳……把东西给吾!”龙宿的声音都在发颤,话完便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

“可是……可是这是最后一瓶,如果用了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汝要怎么办?”弦知音见状又着急又为难。

“快点!”龙宿的手死死地抵住胸口,脸色白的几乎看得到血管的颜色,而且是暗红色的,跟他吐出来的一样。

“龙宿……”

“快!”龙宿猛地转过脸,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要变得太狰狞,但那掩藏不住的尖牙让弦知音知道他真的等不下去了。

弦知音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刚拔开塞子就被龙宿一把夺了过去,仰口饮下,溢出的红色液体顺着嘴角一直蔓延到领口,彻底弄脏了他的衣服。随即便是更加剧烈的咳嗽。弦知音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抱着他滑坐在草地上。雾气不知在何时消退,太阳的余晖继续散发着他的威力,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救身边的这个男人,只能死死抱住他为他遮住所有光芒。

过了好久,太阳终于落了下去。龙宿似乎跟山谷一起安静了下来,弦知音担心地问了怀里的人一声:“龙宿,汝还好么?”

过了一会儿,龙宿才用淡淡的沙哑声回道:“熬过今晚吾就没事了。”

“那吾陪你吧。”弦知音道。

“不,汝赶快离开,莫要让人发现了。”龙宿从他身上坐起来,推开他。

弦知音有些疑惑,四下看了看:“这不是汝说的秘密山谷么?谁会想到汝在这里?”

龙宿整理了下衣服,半天才回了一句:“有人会。”

弦知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剑子仙迹么?”

没有回答,弦知音叹了口气又问:“那汝的衣服怎么办,已经搞成这样子了……”

“吾没记错的话,教统大选就要开始了吧,估计学海已经在满世界地找汝了……”

没有正面回答,但龙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弦知音把手放在龙宿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也只能一句“珍重”,留下龙宿,独自离去。


剑子寻到山谷入口的时候,又看到了溪水里那不正常的红色。他预感龙宿会在这里,便加快了脚步。

果不其然,远远地,他望见那个冒着雾气的池子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剑子,停在那里,不要过来。”

远处人的声音阻止了剑子继续前进的脚步,剑子不知龙宿什么意思,只得问:“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想一个人在池子里待会儿。咳、”

那声轻咳唤起了剑子的注意力:“你的风寒还没好?”

“汝专程找吾不是为了关心吾,有何事说吧。”

背对剑子的身影只露出一般在水面之上,虽然剑子看得到白色的气体,还是觉得那里很冷,冷得如龙宿今晚的态度,格外直接。

“我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吧……”剑子自嘲道地笑了,“不过既然你让我谈正事,我就不啰嗦了,今日你宣布说会带儒门门生前往西边可是做好准备了?”

“自然是准备万全,这个剑子大可不必操心。”

“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告诉大家,他们想同行,这个可否?”剑子问。

龙宿没有回答,剑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发现他的身子突然迅速下沉,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龙宿!”剑子飞速地追到池边,龙宿的身体已经完全沉了进去,朦胧可见衣袂在水里翻滚的形状和不断上升的气泡。

“剑子,吾无事,汝不必下来,唯一的衣服打湿了就不好办了,”水底传来龙宿的声音,“既然他们想去儒门自会打点好一切。”

“呃……那甚好。”剑子停在水边,有些踟蹰。

“汝还有何事?”水底的声音更远了,似乎是沉到了湖底。

剑子不知心里有种什么奇怪的感觉,让他放心不下,问:“你真的没事么?”

“呵呵,剑子,儒门天下的龙首如果有那么容易出事,那这千载名誉怕是也无法让吾等在江湖立足了。”

闻言,剑子没有说话,只是更笃定了心中的不安。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但至少龙宿今日心情不是很好确实他能感觉到的。于是,剑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打算坐下来,呆上一晚上。

“汝怎么还不走?”

“明天就要远行西方,我想在这里呆一晚上也是不错的选择,听说西边的风光可不怎么好。”剑子突然换上轻松的口气,还从身上取了个什么东西扔到池子里,刚平静下来的池面又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不一会儿,水下的人浮上来,紫色的头发紧紧贴在苍白的脸上散发着珠光色。龙宿愣愣转过脸,岸上的剑子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剑子走近龙宿蹲在水边道:“当然在这之前我还是希望龙宿大人能先把自己的病养好,不然让我们一群小兵如何自保?”

龙宿在水下握紧了那块玉,剑子抛给他的那块黑玉。

长长的队列里足足有上百匹千里宝驹,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儒门刚礼成的新龙首和他的两位护法。任谁都想不到龙首会这么爽快,蛰伏了几天就是在等礼成出行的这一天。传说儒门一向奢华,众人住了多日也多少有些感触,但是今日看到上百匹稀罕的异域宝驹在儒门不远处的草地上候着时,众人还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每人一匹,且不说买进时花了多少钱,就养这些马也要花费不少的心思吧。早前一直对龙首有所猜忌,现在看人家大大方方地跟他们骑着马一起出行,简直是众门派里最随意的一位执掌。

华丽无双,说的便是如此吧。

穆仙凤的马是一匹黑色的,配上她一身红妆,去了些儒门的娇弱之气,多了几分飒爽骑着马在龙首身边的她就如同一抹亮丽的彩霞。只是她脸上的红晕似乎快要比得上那一身红妆了。

“主人……”仙凤犹犹豫豫地开口,不知道在考量什么,身下的小马也开始步伐焦躁。

“怎么了,凤儿?”年轻的龙首今日盛装出行,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格外耀眼。他侧过头,看看自己贴身小徒弟,笑着问。

凤儿见自己主人这个样子,脸更红了,诺诺地说:“主人给我这套骑装好看是好看,但是火红的一片,会不有点招摇……”

“呵呵,”龙宿笑道,“汝平时的衣服不也是红色的么?这件还比那些简单了不少,收腰不错,凤儿的身材这样才能看出来嘛。”

仙凤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是一脸烦恼地说:“可是……主人让凤儿在队列的最前面……”

“言歆不是跟汝一样么,汝们都是吾的护法……”

“凤儿是女孩家来的……”

“哦,女孩子家害羞了呢,呵呵呵呵……”龙首越发开心地笑起来。

凤儿羞的都说不出话了,一个劲儿地看默言歆。

龙首停下笑声,放慢行进的步伐道:“凤儿,吾儒门天下的人,不论男女都是要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以后若是吾不在儒门,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还需汝们料理,现在开始就要培养起这种气魄来。”

仙凤听了他的话,方才明白龙首的用心良苦,心下惭愧不已。

龙宿见仙凤小脸严肃地皱成一团,不禁莞尔,到底还是孩子。转头对默言歆说:“言歆,汝与凤儿青梅竹马,就由汝来为凤儿解围吧。”

“是,主人。”默言歆领命,调转马头跑到队伍中列。

“诸位道友,此行路途遥远,枯燥乏味,不如来家来个比试,看看谁的骑术最佳,能在天黑之前最先抵达下一个驿站?”默言歆语毕,人群顿时来了兴致。

“好提议,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宝驹是否真如传闻中日行千里。驾!”

“我也来驾!”

人群斗志高昂,马驰如飞,纷纷从龙首他们身边经过,凤儿愣愣地望着远去的人潮,顿觉心里一阵开阔,跃跃欲试。她攥紧马缰,对自家龙首说:“主人说得对,凤儿是该多加锻炼。”然后一扯马缰,“驾”的一声就如一道红色的闪电窜了出去。

默言歆跟上来,与龙首并肩而行,龙首望着凤儿的身影,笑叹:“吾就知道,凤儿天生不凡。”然后转过身,对默言歆说:“汝也去吧,陪她一起。”

“可是主人……”

“不必管吾。”龙首摆摆手,默言歆便不再执意,追随仙凤而去。

不知何时,身后有一个马蹄声不急不缓地跟了上来,不靠前也不退后,就保持着那个距离和节奏。夕阳西下的官道上,他们的影子被拉得瘦长,龙宿踏在身后人的影子上听着马蹄有节奏的踢踏声颇为惬意,他本不想打断这份宁静,但身后人的淡定最终还是迫使他不得不开了口。

“汝为何不与众人一起赛马,剑子?”

“剑子不需与众人比快,只要慢得过儒门天下的龙首,便是最大的赢家。”

“哦,好友的歪理吾倒是很好奇。”龙宿扯了一下马缰掉头,直直地望向身后的人。

剑子默而不语,驱马走近龙宿,然后轻轻地从他手中拿走马缰,道:“不论谁跑在最前面,都看不到你。”

“要挟裁决,剑子汝真是心机。”龙宿轻笑一声,拿回自己的缰绳。

剑子摇摇头:“非也,无你,群龙将五首。剑子不求刺激得来的荣耀,只要在后面好友身后看着便可。”

简单一句话,龙宿品出了不同的味道。他暗笑一下,用力拉起马缰,道:“若吾要离开,恐怕好友是看不住的。驾!”

话一出,衣带飘扬,珠光闪烁之际,人已经跑出老远。

剑子无奈,只得用力踢了马肚追上去。

原本静谧的古道扬起一阵尘沙,渐渐模糊了那两个飘逸的身影。


学海无涯,教统选拔预备学员在做最后阶段的功课复习。弦之音回来三日,被师长罚了五倍的功课,一直呆在学海无涯靠近后山一处僻静的阁楼上思过。

月光透过窗帷,跟室内的烛火交汇在一起,有了冰火双重感。弦之音依旧在做着功课,精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书上。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叩!”

第三次明显不太耐烦的敲门声终于把他的注意力从书中拉回来,弦之音皱皱眉头,走到门口问道:“是谁?”

“吾,太史侯。”

弦之音将门闩拉开,那人站在门口,全身浸在清冷的月光中,更显得来人脸色如霜。

弦之音没有在意太史侯的不悦,走回到坐塌前,问:“汝来做什么?”

太史侯跟进来,见他又要拿起那本书看,便给他抢了下来,道:“难道吾不能来么?”

“探望吾,汝不怕校长怪罪?”

太史侯满脸不在乎道:“吾就是来告诉汝,校长解禁了,汝可以出来了。”

弦之音一惊,道:“怎会?平时学海弟子要被禁闭,至少要半个月……”

太史侯不吭气了,坐到屋子里最大的一张椅子上摆好架子,不停地点着没有茶水的桌子。

弦之音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静静地道了句:“谢谢汝。”

这话一出,太史侯架子也端不住了,一身不自在地在椅子上动了动,才道:“也没什么,吾只是说汝还要参加教统选拔,如果状态不好会影响比赛的公平性,校长就通融了。只不过汝一定要注意,不要老是跑到儒门……”

太史侯的话还没有说,就见弦之音慢慢走出屋子,站在回廊上望着远处。

这里本就是学海比较偏僻的一处楼阁,加之靠着后山,显得格外冷寂。夜风过檐,高处不胜寒。太史侯见弦之音望着不远处的后山,怔怔地出神。

“后山现在完全封起来了,就连执令一级的都禁止进入。”太史侯在他身后突然说道。

“是么……”

弦之音听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大的震动,倒像是觉得早该如此。

如果当初不踏入那里,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老板,我记得你很早就说要关店回老家了,怎么还在啊?”

门口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身上挂着不知名的兽类毛皮和干粮水壶,穿的厚厚实实,缠着叮叮当当的工具,背着一副大弓,手里还握着个看起来很结实的棍子,一进门就亮着嗓子喊。

瘦小干巴的掌柜子正在擦柜子上的瓷器,没防备他这一嗓子手上一抖,眼见着瓷器脱手,心里暗叫不好,痛心疾首又无能为力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耳边门风呼啸而过,再一睁眼,掌柜子发现瓷器已经完好无损地落在自己手掌心中,顿时满心欢喜。猎人乐呵呵地笑道:“哟哟,真是东风送运,这样都没有摔。”

掌柜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对着来人无可奈何道:“我说老友啊,你这大半年不见一次,一出来就要命啊……”

“不就是个破茶碗么?摔碎了我赔你!”猎人豪爽地拍拍掌柜,差点又把那瓷器震掉。掌柜子吓得赶紧躲进柜台里把瓷器收好,板着张脸道,“这可是我们家传了百年的物件,毁了对不起老祖宗啊……”

“哦……”猎人这才知道那东西的珍贵,转念一想,又道:“没事你擦它做什么?”

“搬家前整理一下嘛……也不知道这世道还能不能藏得住,看一眼少一眼啊……”掌柜子满口透着无奈。

“话说回来几个月前你不就说要搬了么?怎么这店还开得风生水起?”

掌柜子摇摇头:“还不是我那个贪财的老婆,总是想多赚一点,本来打算这个月就搬了,怎料一下子来了百十号人,我那老婆有财迷心窍死活不肯放过就……唉……”

猎人四下打量一下,发现果然大堂里的人满满当当全是年轻俊杰,便笑呵呵道:“那是好事啊,伺候完这伙人再走也不迟,看这样子应该出手挺大方吧?”

“呵,”掌柜嗤笑一声,猎人看好友的表情以为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直到对方道:“大方?那是你没看到他们的正主儿……”说着,眼神往楼上递了递,猎人随着他的指引望去,只见得半个紫色身影,却已是说不出的贵气逼人。

“岂是一个大方了得,他们包了一个月的食宿,付的钱比以往半年的还要多……啧啧,也不能怪我老婆贪财……”掌柜把话说完,回头吩咐小二把上好的茶点送到二楼。

“一个月?!”猎人闻言惊道,“好友万万不可,据我所知边境这边一日不如一日,那祸害虽不知晓是个什么事物,但确确实实已经逼近过来,三两日尚可,一个月恐怕……”

“哎呀,既是如此你自己怎么还留在这里,几个月前就这么跟我说西边有怪物,到现在也没见到个影子……”

“这次是真来了!”猎人一激动把手里的东西往柜台上一摞,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告示,道:“今天贴在镇上公开亭的!你自己看看!”

掌柜子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刚转过脸,又猛地回过头道:“曹家庄那一片都出事了?!那儿离我们这里可只有百十里路啊!”

“六个村子一夜之间全没了,我劝你还是早点搬,现在大批的人都在往东走,你没见这几天路人都少了么?”猎人随手拎起旁边的水壶也不管是凉了多久的茶水,一股脑地灌进胃里,继续道,“我准备这几天就走,你这里能不能多给我备点干粮外加一匹耐跑的马?”

“等等,等等!这样吧我跟老婆商量一下,你等我们一起行不?”

楼下的嘈杂继续着,二楼回廊上的年轻龙首轻摇团扇遮在唇前,起身跟一旁的白衣青年一起回到房间里。


“好友果然好眼力,那么远都能辨得出上品瓷器。”剑子喝着刚刚小二送过来的茶水,静静道。

龙宿轻摇团扇,摇摇头,道:“不及好友,千钧一发之际掌风送得分毫不差。”

“呵呵,雕虫小技而已。”剑子知道争下去也没什么结论,索性结了话题,转而打量起眼前的人。

龙宿被他看得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道:“吾可是哪里有不妥?”

剑子眼睛一眯,道:“前几日见你脸色苍白想是病的不轻,没想到恢复起来到意外地快。”

“哦?汝这话的意思是盼着吾好还是希望吾继续病怏怏的?”龙宿不动声色地问。

“好友真会说笑,剑子当然希望你好得越快越好……”

听了这话,龙宿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却是被扇子掩得分毫不漏。

“刚才那俩人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的目标恐怕近在眼前,这个时候你倒下了,将会……”

“群龙无首是吧!”龙宿突然打断剑子的话,“汝不用一遍一遍提醒吾,身为龙首该有的责任吾好好担起。”

剑子不知晓自己哪里说错了会让对方理解如斯,只觉得方才气氛突然凉下来,一时竟接不上话。

“无事吾要休息了。”龙宿背过身,有些孤单的影子落在剑子脚边。

过了一会儿,剑子才慢慢道:“如此,好友好好歇着,剑子就不打扰了。”

语毕,人已经走到外面轻轻带上了门,只是没有立刻离开,听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灯也熄了。

剑子离开前,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想法。

龙宿他,似乎最近有些焦虑。


鸡鸣五更时分,小小驿站突然喧嚣冲天,一阵鸡飞狗跳把好不容易睡下的龙宿吵醒,愣愣地看了看泛白的窗户,甚是不慢地蒙上被子,隐约只听到门口窃窃的碎语,但过于混沌的大脑无法及时处理这些讯息,统统卷入一个黑色的漩涡。

“你当真看到了?!”

“嗯。”

“那带我去确认。”

“白天不可,入夜自会见真相。”

“到底是什么东西?”

“诡异至极的魔物,平生仅见。”

“……”

魔物…………

平生仅见……的魔物……

带着最后一丝意识,龙宿陷入沉沉的睡眠。

穆仙凤端着热水和毛巾走到自家主人的房门前附耳听了一下,在确定了什么之后轻轻地推门而入,床上被子鼓鼓,人果然还没醒。

仙凤把盆子和毛巾轻轻地放到床边的凳子上,走到床跟前看了眼,发现被子里的人连个脸都没露出来,于是哭笑不得上去掀被子。

人都这么大了,还喜欢蒙着被子睡觉,不闷么?

边这么想着边把被子掀开一角,里面的人睡得很熟,平时打理得十分柔顺的头发这会儿披散开来,有些还缠上他的脖子。仙凤把头发理好轻轻顺在一遍,把被角掖好,便开始整理挂在一旁的衣物。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床上的人睁开眼,极其缓慢地坐了起来,目光透着点呆滞,愣愣地盯着屋里那个晃来晃去的红色身影。

仙凤把武器匣子也擦拭过一遍后再回头就看到自己主人已经在那里进入了通常都会有的醒觉阶段,笑呵呵地上去打招呼道:“主人早~”

这不是一般的招呼,龙宿在仙凤的提醒下,目光中慢慢有了焦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凤儿,今天吾要出门,给吾准备那身便装。”

仙凤闻言,把端起来的盆子又放了回去,去旁边另一个箱子取了便装走过来问道:“主人一个人去?”

龙宿把头发挽到一遍的肩膀上搭着,抬起胳膊让仙凤给他穿衣服,道:“自然是与剑子一起,昨日吾与他说好了。”

凤儿熟练地把袖子套上,笑道:“主人起得这么晚,剑子先生早就跟佛剑大师出去了。”

“佛剑?!”龙宿愣了一下,“佛剑回来了?”

“是,五更左右回来的,还闹了不小的动静,这家店主也不知道是不是戒备心太高了,把家眷伙计全叫起来,抄了家伙堵在门口,大师差点……唉,幸有剑子先生及时解围,不然……”

“呵呵。”龙宿忍不住笑起来,他自是了解佛剑的性格,没有剑子,恐怕明天一早店家就要把他们全部轰出门了。

仙凤看到主人的笑意,也跟着开心起来,但是想到昨晚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把一向警觉的主人吵醒,可见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这几天的奔波几乎没有顾得上调养,仙凤的心又沉了下去。

龙宿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走到桌前静想了一会儿,提笔写了几行字,折起来递给仙凤道:“这封信送到学海。”

仙凤自然知道送到学海是要给谁,点点头,又问:“那主人还要出门么?”

龙宿摆摆手,道:“不了,下去的时候让店家准备三套茶具,想必他们也快回来了。”

没想到话刚说完,门外就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公子公子!你们的人在下面吵起来了!”

凤儿赶忙过去开门,门口的人大概是太着急了,门一开就跌跌撞撞地栽进屋里,幸好凤儿躲得快。那人是店家的伙计,这几天一直负责给龙宿他们送茶水,这会也顾不上礼数,冲过来就喊:“公子,你们的人要砸店了,快去管管他们啊!”

龙宿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绕过伙计走出房间。楼下显然已经分成了两派,看到二楼站着的龙首后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龙首!”

“大清早的,汝们倒是精神。”龙宿说着便踩着台阶优哉游哉地下楼。

“龙首来得正好,趁大家都在,请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在还不许我们外出探查情况,儒门不能仗着人多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吧?”领头的一个年轻人气愤道。

“放肆!汝等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跟龙首说话!”儒门之人纷纷不满,“此次出门的统领是龙首,岂能放你们擅自行动!”

“呵,儒门还真是霸道,就凭几匹马个把月的伙食就能左右我们的行动?哼,不是只有儒门才出得起这个钱,大不了我们各走各的路!”

“哦。”龙宿眯起眼睛,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被他这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底气不知为何就失了许多,挣扎了半天再没说什么。其他人很明显也是不服,手中的武器不知道亮出来多久了,迟迟没动手恐怕还是畏惧这个上不太清楚底细的龙首。

“离这里十里处就是一座密林,我没猜错的话诸位的同门应该之前就驻扎在那边了。”说完这话龙宿观察了那群人的表情,见他们都忍着什么不说的样子,摆摆手道,“罢了,l龙宿从不强留任何人,马汝们自己留着便是,想走随时都可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没想到儒门龙首竟然这般好说话,摩拳擦掌了半天一点火都发不出来,只得道了声“多谢”,便讪讪地回屋收拾各自的东西。

“主人,这……”仙凤见其他门派的人去了不少,十分不了解龙首的做法。

龙宿一脸无所谓,摇着扇子上了楼。

不消片刻,剑子和佛剑就回来了。了解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后,急匆匆地上楼找龙宿,却发现龙宿已经开始对着路观图研究。

“好友,你怎么放那些人走了?”剑子问。

龙宿抬起头,道:“汝们二人可真是一刻都闲不住,这半天可是探到什么消息?佛剑也是,去了这么久还没有跟吾说说外面的情况呢。”

“我们要说的正是此事。”佛剑正色道。

“没错,龙宿,你真不该放走那些人。”剑子一脸担忧,“佛剑已经见到了对方的真身,我们全部的人加起来都未必占上风,更何况那些人……”

“那些人怎么了?”

“那些人……不老不死,还会嗜人之血,将正常人也变成他们的样子。”佛剑神色凝重,“我亲眼所见。”

“哦?此话当真?”龙宿思量了一下,“那明日吾便让儒门的人出发,追上去支援他们。”

“不,马上就要出发,赶在天黑前找不回他们的话就晚了。”剑子斩钉截铁道。

“此话何意?吾们连对策都还没有……”

“龙宿,你不知道,对方只在晚上出没,到了晚上那就是他们的天下,我们根本无法抵抗。迟一个晚上就少一晚上的兵力,佛剑也说了,他在这边呆了几天,起初还能听到其他门派的消息,到最后都渐渐平静下来,恐怕是已经……”

“汝们同吾说这些无用。”龙宿突然打断他的话,“那些人根本不相信吾。”

“难道,龙宿你打算见死不救?”佛剑反问。

“呵,有些人只有吃了亏才知道回头。”龙宿收起路观图对两位好友说,“信吾,就等到今夜子时,若他们不回吾自会带人去寻,若他们回了,再看看是否要听从吾的调遣。”

“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主意了?”剑子惊喜问道。

“咦,这不是剑子汝刚才说的么?他们可只是在夜里出没呢……”龙宿意味深长地笑了,“当然,前提是可以把对方拖住。”

“龙宿!万万不可抱着牺牲其他人的想法……我们还是早点援助……”剑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意味着很多道友要白白牺牲。

“剑子,”龙宿厉声道,“这件事情本与儒门无关,既然他们非要吾出马,又不肯听从吾的安排,吾自然优先考虑的是儒门的安危,汝不想牺牲其他人,吾也不会白白牺牲儒门一兵一卒。汝的立场,与吾无关。”说完,一拂袖,坐到了房间正中的太师椅上不再看另外的两人。

佛剑无言,提着佛牒,径直出门。

剑子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也转身出了门。


夜幕降临,西方一团血雾笼罩下的城堡隐隐散发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空中低低的呻吟声仿佛无数冤魂的控诉,萦绕不散。

血堡的主人此刻正坐在华丽却阴暗的皇宫一角静静地品着一杯猩红的液体,低垂的帽檐遮住了一切情绪。

脚步声临近,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侍者走近王者,单膝跪下,道:“吾皇,冰爵大人醒了。”

王者手中的酒杯颤了颤,带杯中的液体再次平静下来后,他一饮而下,用手帕擦掉嘴角残留的液体,道:“带我过去。”

烛光摇曳的走廊幽深漫长,脚步声被柔软的地毯吸纳得一干二净,维特却感觉得出闍皇每一步都走得很郑重。随着温度越来越低,沿途的烛光越来越弱,那间发着冰蓝色荧光的房间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混蛋,我要杀了他!!————哗啦!!”

屋里的人歇斯底里的叫喊似乎没有影响到闍皇的心情,反倒让他嘴角微微上扬。他推门而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再次在他眼前鲜活起来。

“马上放我出去,我要杀了那个混蛋!”

周围的侍者一脸苦恼,不知道如何是好,在看到闍皇到来后忙不迭地跪下行礼。

暴怒的人还没有消气,气呼呼地又扔出去一个烛台,火苗窜了一下灭了,却在墙上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印子,让他更加不爽,啊啊啊地喊着冲过去恨不得把强拆了。

就在此时身后的人将他牢牢地圈住:

“褆摩,不要闹了,你可知你睡了多久……”
[我很喜欢你的文章,送朵给你!] [我对你的文章有点意见,扔个给你!]
顶端 Posted: 2012-09-16 23:22 | 3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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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别春风起,今还夏云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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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破绽

戌时,龙首房内的檀香将将燃尽,仙凤就捧着新的来换。推开门时见本已沐浴更衣了的主人又穿上便靠在床上帷幔下打量着一个物件,走近了几步才看到,那好像是块黑色的石头。

“主人,您为何还不休息?”仙凤把檀香放好后,转身道。

龙宿仰着头,只是盯着那块物件,道:“仙凤,汝也来看看。”

仙凤点点头,走上前去,跟着盯了一会儿,不禁眼前一亮:“这……是块上好的黑玉啊。”

“记性不错,汝说说这黑玉可有什么功效?”

“净心化戾,驱邪避凶,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了。”

“呵,是啊,辟邪物……”龙宿重复着仙凤的话。

“主人,这黑玉是从何而来?凤儿之前从未见您佩戴过……”

龙宿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说:“汝可还记得,黑玉最有名的产地在何处?”

仙凤顿了一下,道:“西方异邦……正是这附近!”

“哈,没错,吾们带着它回故乡来了,辟邪?吾倒要看看它辟得了哪般邪物。”龙宿收起黑玉,起身下床,吩咐仙凤,“让言歆通知蒙山飞燕和桐文剑儒及其下属准备一下今晚围捕战,汝与独步寻花下部各属留守。”

“主人,仙凤可否与主人……”

“不可,今晚汝要负责帮我看住余下众人,包括店家。”

“是……”仙凤得令,只得点头。

仙凤刚一推门准备离开,就听见远处的大门传来重重的叩击声。店家的伙计去开了门,却被门口鲜血淋淋的景象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鬼……鬼啊!!”

“让开!”门外的众人不耐烦地推开挡在路中间的伙计,狼狈不堪地冲向内院,一路上遇见的几个伙计都被他们吓得嚎叫不已。

“龙首!”一群人扑到龙首房间里,激动地喊道,“不好了,我们的人中了埋伏,那些……那些怪物将我们的人咬得不成人形!前方傲笑红尘,苍等人还在苦战中,您一定要救救他们!”

龙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说话的几个人,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在众人没有防备之时,嗖地一下将他们击晕了。

“龙首您这是作甚?!不想救人直说便可为何还要伤人!”余下的人愤怒道。

“救人?吾不杀他们已经是网开一面。”龙首道。

“你……!”

“汝们见得怪物可是具有人的外表野兽的尖牙以及……青白的脸面?”

“你怎么知道?!”

龙首冷哼一声,用脚把一个倒下的人翻到正面朝上,银丝一发,拔下了那人的一颗牙齿,血淋淋的白色牙骨竟比常人长了几寸,再看那人的脸色,不知何时也已变得惨白泛青。

“脖子上的伤口是被对方咬的吧,如果吾没有猜错被咬的人怕是也会变成对方那样,丧失人性变成嗜血狂魔。如果不封住他们的命体,别说救人了,恐怕不止何时他们就要反过来吃汝们。”龙首甩甩袖子,吩咐闻讯赶来的下人将地上被封住命体的几人全部关到铁笼子里。

余下人看的目瞪口呆,直觉一丝凉意窜上后背。

没过多久,外面又是一阵喧闹,正是另一帮走散的人回来了。众人也是满身伤痕地过来请儒门赶去支援,龙首却只是不停地将被嗜血者感染的伤患打晕,关起来,没有回应他们的请求。

一直等到子时夜半,小小的客栈已经被众人的哀嚎充满,店家一家人吓得睡不着觉,跟着过来求龙首,龙首才慢慢道:

“吾只说一遍,信吾者,自效其命。不信吾者,自行求生。既然让吾帮汝们,就必须服从吾之调遣,否则,自便。”

众人互相望了望,最后都跪在他面前,道:“但凭龙首调遣!”

龙首起身,淡淡地瞥了一眼,道:“伤患留下,余下的人,准备一下,一会儿在前方带路。”又转身对店家说,“此地已经不太平,吾知道汝们已有了去心。只要留下剩下的干粮和马粮,吾会吩咐儒门高手明天一早护送汝们到安全的地方。”

“公子啊……东西你们尽管留着,只要让我们一家老小有活路就行了!”店家看到今晚的景象,已经吓得不轻,腿哆嗦着给龙宿行了个礼,就拉着全家人回去收拾行李,任家里老婆再怎么贪财这次也不能由着她来了。

不久后,重新整顿的人马带着足够照亮整个夜空的火把,向黑暗的山林进发。


一片黏腻的液体喷洒在自己身上,眼前的战友再次倒在自己脚下,傲笑红尘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也要沸腾了般,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嘶喊着,恨不得将这些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拆了。

奈何,他们根本就像幽灵一样,一次有一次地被打散,又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再生,完全没有损伤!

身边人的体力渐渐被耗尽,有些人眼睁睁地望着尖牙入体,被一点点吸干精血,却依然毫无反抗之力。

傲笑悲愤,只恨自己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的朋友,或许……连自己都护不了。
有一个嗜血者扑上来,傲笑连战几个时辰,额头早已汗如雨下,踉跄地后退几步,眼见躲避不及,心里暗叫一声不妙,只觉大势已去。

预期的疼痛没有来临,却听到另一声哀嚎,傲笑睁开眼睛,发现是剑子仙迹。

“道友无碍吧?”剑子将嗜血者逼退,扶住傲笑,关切地问道。

“无碍,多谢剑子相助。”

“我和佛剑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剑子愧疚,看了眼周围的战况,惨烈之极,不禁皱眉。

剩下的道友已不多,苍和卧江子在不远处也战得十分辛苦,佛剑提着佛牒一路业火莲华开路,弹开了众多嗜血者,护住他们。自己也挥动佛牒,横扫整个嗜血者的阵营,顿时整个密林变成修罗场。

不远处,两个人正在静静观望这场厮杀。

“哼,以卵击石。中原人简直笨得离谱!”银发男子不屑地评论了一句,帽檐下的缀着的银色十字折射着微弱的月色。

“如何?中原人折损至此,你心中那口郁气还堵着么?”王者问道。

“不手刃那个混蛋,绝不善罢甘休!”

“你不该如此固执,要知道那个人能伤你那般,必有过人之处。而以他当今的身份,要对付起来更加不易。”

“吾皇这话是对褆摩的不信任么?!”

“就事论事而已。”

“你!”

“别闹了,如果不想看下去,还是早些回去休养,你的功体还未完全恢复。”

“我才不要回去!”

两个人再次将目光投向“战场”。

中原这边已经完全处于弱势,剑子和佛剑分出大量精力护住已经筋疲力尽的战友,致使所有的嗜血者开始攻击他们两人,顿时使他们陷入困境。

迎面扑来的嗜血者张着猩红血口,狰狞之色尽显,剑子奋力砍下去,立见人首分离,又去砍另一波,却不想他们再生的越来越快,还没等剑子回过神就已经张牙舞爪地到了他身后。佛剑一看急忙从过来帮剑子挡住,自己的脸却被嗜血者的爪子划伤。

嗜血者越来越多,定睛一看,竟然有不少是刚才倒下的道友所变,剑子佛剑心里凉了个彻底,已经被团团围住。

眼见着突围无望,剑子只觉得这一切简直就是场噩梦。他几百年的修行竟然初出江湖就败在这些闻所未闻的怪物手下,心下不甘,却也明白大势已去。

佛剑的佛牒晃动的厉害,可是佛剑的手也颤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它。他摸摸脸上的血,只等着嗜血者贴上来的时候与他们赤膊血拼。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空中传来一阵儒音。

“一荡山河满江红!”

空中紫光乍现,剑子等人身前的嗜血者瞬间被那股力量击出数丈远,紧接着一个紫色的身影落于他们身前,正是疏楼龙宿。

“龙宿!”剑子佛剑惊喜道。

龙宿身形立定,背对着他们,手掌翻飞,祭起一个巨大的能量团,霍然张于众人头顶,让嗜血者不得靠近,自己则带着儒门众人冲入敌方战圈。

嗜血者爬起身来的时候,四周围已经围满了儒门天下的人。龙首一声令下,儒门众人排出法阵,无数银丝从他们手掌中飞出将嗜血者圈住,让他们动弹不得。

儒门龙首立于阵前,化作千影,同时发威。顿时整个密林被紫色的光华笼罩。

正欲离开的褆摩看到这个光华,心下一紧,猛地回头,就看到那个紫色的身影,眼中瞬间被仇恨填满:

“是他!”

“站住!不许去!”西蒙喝住他。

“可是他是褆摩最大的仇人!”

“别忘了你的身份,连我的命令都要违背么?!”

“我!”

“马上跟我离开。”

褆摩尖牙已现,压制许久,最终收了回去,恨恨地喊了句:“疏楼龙宿!!!!”

而嗜血者一方已经被儒门的阵法控住,龙首发出大招,但见嗜血者哀嚎一片痛苦不已,但身上的伤口依然无法再生修复,慢慢地化作尘埃消散而去。

不久之后,整个夜空便归于平静。

剑子愣愣地望着眼前情景,耳朵里却不知为何一遍遍回想着方才嗜血者哀嚎时那一声及其微小的喊声“疏楼龙宿”,难道……是错觉么?

原本热热闹闹的客栈,突然就冷清了下来。

天边刚泛白,店家就被护送去了远一点的主城,这会儿到了吃饭的时间,却是再也没人过来伺候。仙凤看着一堂的人在那里垂头丧气,摇摇头亲自去厨房给龙首准备吃的,顺便吩咐了几个儒生给伤员治疗。

迈出大堂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剑子迎面走来。剑子便问了句:“你家主人可起床了?”
仙凤想了一会儿回道:“应该是醒了,先生去看看吧。待会儿我把先生和大师的早饭也一起准备了送过去。”

“哦,多谢。不过佛剑大清早就出去了,不在客栈。”剑子道。

仙凤点点头,去了厨房。

剑子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没听到回应,边轻轻推开门进去了。龙宿就靠在床边发呆,被子还盖着,剑子以为他又生了什么病,忙过去查看,走近了才发现龙宿并没有更衣。方觉得尴尬:“呃,剑子失礼了,还以为好友已经起床……”

谁知龙宿没理会,呆愣了一会儿便坐直身子,也不管是不是有别人在径直换起衣服来。剑子站在一边讶异了一下,正在想要不要回避的时候,龙宿突然伸出一只手到他眼前:

“凤儿,吾的外套呢?”

剑子下意识的四下望了望,看到离床不远的地方挂着的那件镶满珍珠的紫色外衫,便取了递给龙宿,心下想这衣服着实不轻,也不知道龙宿怎么会喜欢穿这样的衣服。

龙宿半睁着眼睛接过衣服,刚要穿上,突然整个人清醒了似地吗猛地回望床前的人:“怎么是汝?!”

剑子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得似笑非笑地应了句:“正是剑子。”

龙宿不太自在地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剑子转身,等龙宿把衣服换好,心里却不由地疑惑龙宿的警惕性怎会如此低,看那神情在他进门前就醒了呀,以他的功力怎么会注意不到来人是谁?

“好友这么早有何事?”龙宿整理好衣物,坐到一边,倒了两杯茶。

“昨晚,多谢了。若不是你及时赶来,剑子与众人恐怕……”

“严重了,吾也只是赶对了时机。”龙宿不在意地打断剑子的话,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剑子不知道这话是不是针对昨日他们的一意孤行,只是干笑两声,端起茶杯小饮一口,才继续道:“据说,那边密林的东边尽头便是学海无涯?”

龙宿正刚把茶送到嘴边,听到这话又放了下,问:“听谁说的?”

“道境玄宗的苍,怎么,弄错了么?”剑子问。

龙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下:“没错,只不过是学海最偏僻的地带,连学海也没几个去过。汝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既然这样,那么去学海也定有捷径,如今我们的人损失了一半,不知能不能向学海寻求一下援助……”

“想法不错,不过,既然汝们有这个想法,学海又怎么会想不到,他们要是相帮早帮了,还会等汝们?”

剑子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任凭嗜血魔物肆虐,学海也必受其害,我想只要好好疏通,应该是可行的。”

龙宿道:“于是汝就来找吾,让吾跟他们说?”

“学海得意弟子外加儒门龙首的双重身份,没有比好友再合适的人选了。”剑子期待地望着龙宿。

龙宿点点头,道:“好吧,吾让言歆把意思带过去,行不行就看对方了。”

“好友,这次就靠你了。”

“剑子……”

“嗯?”

龙宿站起身,道:“别抱太大希望。”

“嗯。”

剑子看着龙宿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好友,昨晚我见你们摆阵的时候可是用了银线?”

龙宿站住,慢道:“没错,昨日让人赶去主城换的,幸是赶上了。”

“这样了啊……”剑子笑道,“多亏了那些银线,没想到他们会怕这个……”

“还有别的事情么?”龙宿道。

“无了。”剑子望着他的背影,“只不过凤儿刚才给你做吃的去了,你不在这里等她么?”
“吾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汝要不要一起来?”


龙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少有的严肃,剑子心下一紧,跟了上去。


柴房外用黑色的幕布罩了起来,门开了一个小缝,一群人挤在那里,进不去。

房内除了拦住门口的儒生外,还有龙首和其他几个门派的主事者,面对眼前的难题没有谁脸上的表情是轻松的。

屋子中间的几个大笼子里,本该是战友的人们此时却不人不鬼,看在同门眼里满是不忍。气氛已经沉寂了许久,龙宿终于叹了口气:“正午时分嗜血者的能量最弱,趁他们还剩一点神智……有什么都说了吧。”

“不!还有办法的……龙首,龙首你可以救他们的……就像救我们一样……求求你,救救他们!他们还是孩子啊!”

龙宿闭上眼,摇了摇头。

“不要杀师兄!他们是无辜的!”门口的人激动地想要挤进来,儒生们挡在那里寸步不移。

“剑子师兄,你也帮我们求求龙首,儒门天下一定可以救我们的同伴!”

剑子不忍,拉过龙宿,眼睁睁地望着他。龙宿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说,看样子是铁了心不能放过他们。

“你不能对他们这么狠,好友……”剑子喃喃道。

龙宿猛地看向他:“吾狠?汝心里有数,留着他们是个什么后果!”说罢,大步走到笼子前,猛地抬起手。

“不可啊龙首!”

身边的人扑到在他脚下,死命抱住他的腿,喊道:“龙首,我师弟长这么大第一次到江湖闯荡,平时他虽然嘴里喊着打打杀杀,却是连个花花草草也舍不得伤着,凭什么受到这种不公的待遇!”

其他人也纷纷跪下给自己的同门求情,龙宿听得恼了,冷道:“当初是汝们执意要离开,如今这般做给谁看?吾最后说一遍,能救的吾自当尽力而为,剩下的就算汝们哭瞎了吾也救不了。”

“还有,今天吾不杀他们,日后汝们说不住就要自相残杀,别忘了,他们跟汝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不相信!”门口一个人愤然骂道,“什么狗屁儒门天下,杀妖不上前线,却拿自己人开刀!你们不救拉倒,我们的兄弟我们自己负责!”说着就跑到一边的窗户旁准备掀下幕布,冲进来抢人。

龙宿哪里会给他机会,掌风一送,隔着幕布将外面的人击出数丈远,人摔到地上呕了一地血,幕布却丝毫无损。

那人不甘心,但自知不敌龙首,捂着胸口绝望地喊着同门的名字。

龙宿在屋里听着,面无表情。

“如果汝们不想要全尸,下次,吾绝不阻拦。”

没有一个人再上前,众人知道,龙首说得没错,如果他不阻拦,让人摘了着幕布,笼子里的人会灰飞烟灭。

他们连带人活着离开都做不到。

这种绝望,蔓延到屋子里所有人身上,除了龙首。

龙宿取出银线,走到笼子前蹲下,看着里面目光呆滞的几人,轻声道:“记得,下辈子不要入江湖。”

说话间,手中的银丝便射入他们的心脏,不消一会儿,原本就呆滞的目光彻底失去了生气。

沉寂的屋子,慢慢想起了抽泣声。

龙宿站起身退出屋子。

剑子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有一瞬,龙宿脸色的神色比任何人都茫然。


入夜,剑子又去了那片密林。

经过昨晚的那场激战,嗜血者基本上被他们逼退。剑子绕了不久就到了昨天布阵的地方,不出所料,佛剑也在。

西边的风有些凉,刮在人脸上还有些疼。剑子看佛剑坐在一块石头上打坐,手里捏着一块令牌。

剑子认得那令牌,是法门弟子的信物,染着血,像是悼念着谁。

“被嗜血者感染的道友们已经……”

佛剑皱了皱眉,最后只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如今,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银线控住对方让他们失去自愈能力,可是银线毕竟不像普通的线那么廉价,说买就能买到……”

佛剑望向剑子:“儒门的人不是说这次出行带了足够的银线么,不必去买。”

“嗯?”剑子不明白佛剑的话,“什么叫带了足够的?龙宿说他也是昨日打探到了这个方法才名人去买的银线……何来自带这一说?”

“我只是今早听那些儒生交谈知道的,许是听错了……”佛剑不甚在意道。

但剑子却听到了心里。正打算进一步问一下时,远处突然传来打斗声。

佛剑剑子互相一看,心领神会,一起追了上去。

打斗声渐近,剑子佛剑模模糊糊看到四五个人影缠斗在一起,不明状况的两人没有直接上去,而是按兵不动,躲在暗处观察。

可是打斗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两声奇怪的类似于爆破的声音响起,两个身影迅速灰飞烟灭,有手持长枪一刺,又一个僵直的身影消散不见。

剑子看出来了,那是两个手持奇怪武器的人,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消灭了三个嗜血者,心下一阵欣喜。

可是那两人消灭了嗜血者后迅速窜上树头向远处飞奔而去。剑子想追,依然来不及了。

佛剑也看得十分惊诧,问道:“那两位高手不是中原人吧?”

还没等剑子回答,夜空里响起了悠扬的乐声,那是他们从来没听过的音色。

“佛剑,或许……我们有了更强大的帮手……”
“什么?别磨蹭了快跟吾说明白!”

曲怀觞知道公子只要听到有关儒门天下的消息就很关心,故意卖了一下关子,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向天塌不惊的人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

“好好,吾说,这次来的是龙首的贴身护法默言歆。”

“默言歆?!出什么事情让能让他把言歆都给派过来了!”

“哎呀,公子汝听吾说完好么……”曲怀觞是没见过那位传说中跟比公子只小了一届的年轻龙首,只知道那个人很优秀,学成归去的时候他还没有拜入学海门下。传言他跟公子的关系非比寻常,见公子几次折腾后曲怀觞也深信不疑。

“儒门天下好像要来借人手,说是在西边遇到了了不得的威胁,损失过半。”

弦知音一听脸色沉了下来:“损失过半?汝说儒门么?那龙……龙首怎样?有没有受伤?”
“龙首主持大局,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吾也只听了只言片语,不如公子亲自去打听一下。反正预选成绩那么好,师祖也不会限制公子的行动了。”

曲怀殇一听,觉得有理,换了身衣服就出去了。

啧啧,曲怀觞感叹,用“非比寻常”来形容这俩人的关系真是不假。

弦知音出了门一路打听着去了主事们会见客人的内殿,快要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太史侯正好从里面出来。

太史侯见他行色匆匆的样子,不禁迎上去问:“汝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弦知音听都没听,随便敷衍了句就从太史侯身边走过。

太史侯皱了皱眉头,突然本已经擦肩而过的人,道:“站住。”

“放开,吾进去问点事情。”弦知音被莫名地阻拦,心下不耐,回头看着太史侯。

太史侯还是没放,语调低沉道:“是闻龙宿的事情吧?”

“汝……知道什么?”弦知音脸色变了变。

“哼,别瞎忙活了,师尊们不打算借人。”

“什么?龙宿那边水深火热,师尊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近人情?!”弦知音激动道。

太史侯瞪了他一眼,道:“放肆,汝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评价师尊了!”

“可是……”

“别什么可是了,这件事情除非是校长,不然没人敢更改。”

弦知音听了这话心沉到了底,校长在清修,已经许久不让人去打扰了,见他一面比现在去见龙宿还难,这可如何是好?

这几日客栈甚是安静,自处决了异变嗜血者的那些人后,众人对儒门的态度就冷了好多。虽然剑子跟他们说了龙首已经向学海借人,各大门派还是执意先派自己人回中原向师门求助,眼见着先行部队很有可能早就葬身嗜血者的利牙之下,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依仗冷血的儒门天下。

冷血。没错,这个词已经不止一次传到龙宿的耳朵里。他不怒不恼,只觉得可笑。

不过,龙宿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已经到了这里也跟嗜血者打了照面,就算其他人百般不愿,他也是要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下去的。他明白,这次来的人虽然多是些资历尚浅的无知小辈,却也不乏天资过人的早熟之才。眼下的情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救兵是等不及的,哪怕是剑子提议让离这里最近的学海无涯来增援都觉得不可靠。

以,聪明人一定不会就这样坐等下去,龙宿只需要等着他们向他开口。而这个等待的过程是有点无聊的。除了派人去周围暗中探查嗜血者新的动向外,龙宿竟然一时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

于是这日,龙宿在房间里喝着凤儿刚给她倒好的茶时,突然道:“凤儿,去把剑子前辈和佛剑大师请来。”

凤儿听了,回道:“两位前辈此时可能在午休,叫醒没关系么?”

“午休?”龙宿吃了一惊,这俩人何时需要午休了?

仙凤见状,解释道:“最近两位前辈总是入夜就出去,清早再回来,不知道在忙什么……”
“哦?”龙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那吾们出去探查的人没有碰上过他们二人么?”

仙凤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龙宿没有再问什么,心里确是困惑了。

入夜,龙宿路过剑子的房间,发现灯果然灭着,在看看隔壁佛剑的房间也是同样,想了一会儿,最终离开客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远处的高塔上矗立着两个人影,正演奏着不知名的乐曲。佛剑在下面等得不耐,正要动作,被剑子拦住了。

“扰了他们的兴致,恐怕就更没希望了。”

剑皱眉,道:“我们已经等了他们多日。”

剑子笑道:“话是没错,但求人的是我们,姿态放低嘛。”

“嗯……”佛家终究是听了剑子的话。

许久,一曲终了。两个身影突然跳下高塔,稳稳地落在他们身边,打量了他们半天,白色穿着的人最先开了口:“中原人?你们跟着我们做什么?”

剑子行了礼,道:“在下剑子仙迹,有事先求二位。”

黑衣男子沉默半响,问:“你我素不相识,怎么知道我们能帮到你?”

剑子瞅了眼他们的武器,一个似长枪,还有一个是成对的,说不上什么东西,握在手里看不出什么杀伤力,却是那日一下子灭了两个嗜血者的神器。

“几日前二位曾在不远处的密林里消灭了几个嗜血者,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哦?你们难不成也是来消灭嗜血者的?”白衣人问道。

“中原饱受此魔物威胁,不出不可。”佛剑道。

“四分之三,你看怎样?”白衣人问身边的黑衣人。

“来路不明,不可信。”

“哈,”白衣人讪讪地笑了,“你们看我这朋友脾气很硬,抱歉了。”

剑子也不急,慢悠悠道:“看你们对代嗜血者的态度,想必也是宿敌,不论我们是什么人你们肯定是要战到底的,如果实在信不过我们,不如在我们与嗜血者交战时在一旁观战,以你们认为可以的时机出手,我们绝对不会以任何方式限制你们。”

分之三听了后有些动容,却没有着急答应,倒是白衣人很赞同的样子:“好啊,正好想看看中原人的功夫,有这个机会就来找我半分之间好了。”

剑子道:“多谢了。”

四分之三见好友答应了,也就默认了。只道:“不要带你们的人过来,有情况我们自会过去。”然后转身对半分之间道,“我们回去吧。”

二人转眼就消失在剑子和佛剑面前。

佛剑道:“两个人,真的有帮助么?”

剑子却道:“现在对我们来说,多一个人都是帮助……”说到一半,剑子停了下来。

佛剑也觉察到有人朝这边逼近,提起精气凝神以待。

“汝二人在此处做什么?”

一开口竟然是龙宿。剑子和佛剑赶紧迎上去,半月笼罩下,果然是那个全身闪着珠光色的华丽龙宿。

“龙宿,你怎么出来了?”剑自问。

“这句话该吾问你们吧?”龙宿边问边四下看了看。

剑子看他的样子,八成是在怀疑什么,边赶紧解释道:“龙宿,此番我们可能找到帮手了,是两个异邦人。”

“异邦的帮手?”

“没错,几天前和佛家发现的,就在前面的密林里,他们很轻松地解决了几个嗜血者。”

那个时候龙宿并不知道西方有驱魔人这种存在,只当剑子说的是凡常武者没有放在心上,没有作甚评价,只说:“入夜了这里不安全,下次汝们不要只身出门。”

佛剑默默地点了点头,率先化光回去。

剑子想,嗯,不出来了,已经说通了。

而另一边远去的四分之三和半分之间两人却半路停了下来。

“你干嘛?”半分之间奇怪他的好友为何突然停下,天已经很晚了,他还想回去睡觉呢。
“刚才好像感受到了嗜血者的气息。”

“哈?”半分之间愣了下,“我怎么没感觉到?”

“现在已经消失了,不行,我要回去看看。”四分之三说完便提着枪回去。

“喂喂,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消停点。这片林子的嗜血者都消灭的差不多了,还怕那一个么?明天再来啦,今天好困了……”半分之间赶紧拖住他。

四分之三被拽的死紧,挣扎了一会儿没挣脱,最后还是放弃了。



三日后的清晨,龙宿在屋里喝茶时,迎来了苍、卧江子等人的拜访。
终于想通了么?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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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2-09-16 23:35 | 4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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