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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鱼炖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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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1錦書·明月故人來(完結)21樓

1
蘑菇:昨日獲得主催同意,將之前出本《錦書》里的文貼出來。

因為是已經完稿的,就以日更新一章的速度貼出來,以掩飾蘑菇(劃掉)最近都沒有寫文(劃掉)的事實。鞠躬。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安陽的驛站旁邊落戶了一家西席。教書的先生是學道的,平日最大的愛好就是種菜和聽幾個姑婆在旁邊如同麻雀一樣的八卦。

驛站新來了個小李,年紀還輕,不過十三,皮膚黝黑,笑起來燦爛得很。

隔壁的西席先生空了會教他讀書,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偶爾順口問一聲是否有他的書信。小李忙著練字,應得漫不經心,再轉過頭去,先生安靜地站在他身邊,露出淡然卻難以解讀的笑容來。

教書先生在這裡住了半年左右,書信開始多了起來,拜訪的朋友有些絡繹不絕了。那些朋友都是江湖中人,身上或明顯,或不明顯地帶著武器,有時是刀,有時是劍。讀書的孩子和小李都很興奮,遇到和藹的客人還可以聽到很精彩的故事。倒是周遭的鄰居笑容有些牽強,即便是俠客,江湖生活畢竟離市井是有段距離的。

誰也不希望自家孩子靠近那些“危險”的人物和他們的兵器。

這個情況在杜一葦拜訪後才稍微有所改善。

杜一葦的熱情好客,反客為主簡直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客居沒兩日,就熱絡地招待眾人去吃飯。廚藝也好,一樣平常的菜色能煮得讓食客吞掉自己的舌頭。反倒是西席先生在旁邊文質彬彬地笑著,和孩子開著玩笑,話漸漸不多。

待到夜深,人逐漸散去。

杜一葦收拾碗筷的時候,才抬眼問他:“在這裡快樂嗎?”

“很好。這裡的人都很善良,不多話。”

“如果很好的話,為何都不回信?”

杜一葦看著屋內,那裡床頭的案幾上,有堆疊得很整齊的信件,很多很多,大都沒有拆封。

“平日里忙,信件多,慢慢看,慢慢回。”

“你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嗎?說這種話,也不怕被雷劈。”杜一葦有些洩憤地將碗筷弄得碰碰響,在寂靜的夜晚里格外突兀,“這幫兄弟都擔心著你呢,回個信會死啊。別的人你不回也沒有關係,佛劍分說的信拜託你寄張白紙也好。佛牒最近的勞動量有點大。”

先生苦笑,皺眉道:“你分明知道,他的信我最不敢回。”

“不回他的信,不是更嚴重?”

杜一葦聳肩。

“反正我們是被殃及的池魚……”

“哪來你這麼難吃的池魚……”

劍子仙跡!!!不要以為束冠教書就沒有頭上三根毛了。”

對於杜一葦很是糟糕的比喻,劍子無奈地搖頭。

“劍子仙跡到了哪裡都是劍子仙跡。”說話間,廣袖一甩,便是仙風道骨的劍子仙跡,“但是老杜,前提是,這世間是有疏樓龍宿這個人。”

杜一葦沒料到他這麼直接,收拾的手停頓了下來,轉身看著他:“他在的時候也沒見你將老婆最重要貼在臉上。現在人都走了你才……”

“杜一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跟你一樣。”

“跟我一樣怎麼了?跟我一樣老婆才能看牢了。何況我老婆的漂亮也不輸你老婆。”

劍子對杜一葦的發言不予置評。

三更天,月上墨色的夜空。光華成霜,星辰寥落。

杜一葦早就在隔壁屋子呼呼大睡。劍子的屋子里燈火還亮著。燈芯噼啪作響著。一張張信紙上寫著字,有的密密麻麻鋪滿,有的只有幾個字。

零零碎碎地講些近期內武林發生的事情。

大事小事,總有人巨細靡遺。

劍子細細地將部份信件閱讀了一遍,然後放在左手邊已經讀完的信件上,起身伸個懶腰,吹熄了燭火,便睡下了。
[ 此帖被枯鱼炖蘑菇在2014-04-21 17:00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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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4-03 11:36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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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我就快死在你开的坑里出不来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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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4-04 09:38 | 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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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還是有空便來找劍子學習,纏著他聽一些見聞,故事。
劍子少年雲遊四海,隨著道尊將整個苦境都翻過來了。什麽鬼怪志異沒見過。口才也好,說得生動有趣,活靈活現。聽的小李樂翻了,時常聽著聽著就坐在竹屋的門口笑,驚擾了那些還在院子里讀書的學生。
恍惚間,劍子似乎看見少年的龍宿。儒門天下教養嚴格。劍子剛開始從未見過龍宿開懷大笑的樣子。興致高的時候便是莞爾,還以團扇遮了那萬千的風情。
那時龍宿最開心的事情莫過于儒尊的贊許。
儒門天下的主子不是輕易會表揚人的。俊美如神祗的面容總是一抹淡然而禮節性的笑。
龍宿是憑空出現在儒門天下的。當初儒尊抱著他回來,他還是個嬰兒。被一手帶大,被養成了淡漠的性子,相處多年從未被其褒獎過一個字。
高傲如龍宿天賦異稟,是儒門天下和學海無涯讚歎的對象,被眾星捧月的少主。
最歡喜的竟是一句表揚,一句來自儒尊的贊許。
而這一輩子唯一的一次,卻是在儒尊離世之時。
他安靜地撫摸著龍宿的頭,依舊是淡然的微笑,帶著些許溫暖,說,汝是吾這輩子最大的驕傲,龍宿。儒門天下這個責任很重,但吾希望汝能有足夠的擔當。
是年,儒尊歿。儒門天下大喪。龍宿披著白麻跪在靈堂之上,面無表情。
劍子選擇跟他隔著一小段距離,一左一右地跪著。
直到夜深人靜,龍宿才喃喃出口,如果知道這句讚揚的代價如此大,吾寧可一生不聞。
劍子輕輕地“嗯”了一聲。
“先生?先生?”小李喚了好幾聲才將劍子從回憶里拉回來,指著院子道,“他們都讀完了,等著先生呢。”
劍子點點頭,踏步出去,不到兩步,回頭問:“那你呢?”
“昨天城南的老員外托了一些東西到江東儒林去。”小李笑了笑,“酬勞不錯,就是路途比較遠。大人都不太肯去。我答應了午時三刻過去接,然後出城。”
“江東儒林……怕是來回要半個月吧。”
“嗯。員外的兒子在那裡念書。我還沒離開過附近,想去看看。”小李說話時,表情興奮。
劍子不由一笑,從懷裡取出一個東西,寄在小李的腰上:“這個是驅邪避鬼的。你第一次出遠門,隨身帶著,以防萬一。向東走的話,會遇到百陰坡,儘量白天趕路,晚上在寺廟或者城鎮休息。”
“是,先生真好。”
小李看著寶貝一樣地看著符咒。
劍子頓了一下,笑笑:“你去吧,早去早回,別耽誤了。”吩咐完,便轉身繼續教書,將偷偷做鬼臉的孩子抓起來,罰在牆邊站著背書。
私塾里有個學生天資聰穎,除了四書五經,自學了不少的詩書,常常會吟出劍子沒有教過的詩句或者經書。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尚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念起悲傷的情詩來,總是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一字一句讀著。劍子聽著,又恍惚想起那個撥弄琴弦的少年,昂首之時的傲然,回眸之時的風情。
這個天下,獨一無二的,便只有一個疏樓龍宿的。
不會有其他與他相同。更不會有誰可以取代他的。
猶記,他喜歡玉溪生的詩,一字一句地念,便如玉珠掉落玉盤,鏗鏘,清脆,山澗清泉般流淌過聞者的心頭。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身無彩翼雙飛鳳,心有靈犀一點通。】
龍宿過目不忘,倒背如流,時常望著林外春花秋月,便隨口吟出。趁著此時此景,風雅別致。唯獨劍子不是一個風流的儒生,難得開口接話,將所有的風情破壞殆盡,惹得龍宿總忍不得要瞪他。不過是,劍子皮厚,不覺目光如刀劍,便已彈開。
【吟詩什麽的又吃不飽,解不了渴,剛沏好的君山銀針,當真不過來喝嗎?】
【劍子仙跡汝當真是……】
【英俊瀟灑善解人意,哈,我知道我知道,快來喝茶,涼了你又要挑剔了。】
【還有比汝臉皮更厚的人了嗎?】
【我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然是會有的。不敢妄稱第一。】
【劍子汝啊……】
想到這,劍子還是忍不住笑了,好言勸走了有些茫然的學生,獨坐在空無一人的院子里,對著門外經過的人,一個人笑著。
小李去江東儒林的這段時間,送信的人換成一個很沉默的青年,穿著黑衣,捧著給劍子的大堆信件,放在小竹桌子上,只說一個字,信。便轉身走了。
杜一葦的信依然很羅嗦,長長地要寫上十幾頁紙,其中九成是在夸自己老婆漂亮聰明能幹賢慧體貼溫柔善良的,最後一成才是簡單地說說現在如何如何,最後一句,必定是聽說安陽的什麽什麽很便宜,劍子你就讓信差捎點過來,當成打探費。
蜀道行也是個十足的悶騷,臉上一個刀疤,總是學葉小釵沉默是金,一寫信就一發不可收拾,劈裡啪啦足足可以寫上百來頁,劍子每次都很不情願看他的信,都是廢話,有用的信息大概只有三行。
佛劍分說是表裡如一的可怕,第一次寄信的時候大概正在開佛牒,一張白花花的紙上只寫了一個墨透紙背的【回】字。
而劍子很有勇氣地將信件放在一邊,沒有回,但是偶爾想起還是覺得些許後怕。擔心一日開門就看見殺生為護生的佛劍站在門口,邊奏往生咒。
聽見露水落下竹葉,便是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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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4-04 09:41 | 2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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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引用第1楼夜笼庭于2014-04-04 09:38发表的  :
蘑菇我就快死在你开的坑里出不来了!_(:з」∠)_


(゚Д゚≡゚д゚)!?

這文已經完稿了,不會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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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4-04 09:46 | 3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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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的死訊傳回來并沒有花太長的時間。老員外想起有件東西落下了,就重金又委託了一個信使去送。在百陰坡的主路上。小李安靜地躺著,卻已經沒有了氣息了。是被鬼怪所害還是其他的不得而知。小李家裡沒有人,鄉里一起出了錢買了薄棺為其下葬。
劍子安靜地站在送葬人群的邊沿,目送著稀落的隊伍遠去。
在安陽過了夏天,劍子還是決定離開,婉拒鄉親的挽留,拍拍孩子的頭。那個品學兼優的孩子遠遠站在角落,眼眸明亮地望著他,一言不發。
他笑了,朝著他招招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離開了,便不會看見那雙明眸里已經隱藏不住的哀傷。
孩子是世間里最純淨的生物。你對他好,便對你好。你對他壞,便會恨你。不會隱藏,簡簡單單。他想,露出一個笑容來。
生老病死,本來都有天命在。道家講究的是順其自然。佛劍分說告訴他消息的時候,他答應了一聲,就沉默了。長久的道家修養已經沉默在他的血液裏面,告訴他離開,只要離開,有些事情,卻註定逃不得一世。
七月十五。中元。
城鎮村落張燈結綵,臨近的河流飄滿紙燈,朦朧的燈光引導著逝去的亡魂。
剛下過雨的泥濘路並不會影響眾人的興致。城隍神的轎子在人群中開出了一條道路,兩邊都是虔誠的百姓跪拜的身姿。四處都有燒紙錠和紙錢的人們,容色悲切。劍子停下腳步跟路邊的攤子買了一盞荷葉燈,順著擁擠人潮走到了河邊。
黑暗的河面上,已是萬點螢光。而鬼火隱藏其中,飄蕩著。互不侵犯,互相思念。
劍子想起以前見過那人親手扎的極其華麗的河燈,千層牡丹展開,是他從未在其他地方見過的。可是現在,那人是否還留著一盞給自己的河燈呢?
劍子想到這,不由一笑,白色的身影隱沒在人群里。
而平靜的河面上,有誰容色安靜地望著他方才消失的地方,怔怔地出著神。
是夜。劍子休息在城郊的破廟里。
香火漸失。破敗的佛像,安詳無怨的佛容。這世間變遷無數,唯有自我為無上境界。劍子望著佛像發楞,想要笑,卻發出難聽的聲音來。
天一亮。劍子就繼續向前走了。記得有處山谷,菊花滿地,燦爛非常。他想去看看。
路遇善心的人收留,劍子并無禦劍,走了十多天才到的。
本來是無名山谷,蝴蝶形狀,後來有人被稱其蝶谷。
在這裡居住的人卻不是灑滿陰川黃金的蝴蝶君,而是談無欲。
搭了簡易的木屋,安然地住著,依然會在門口闢出一小塊田,種蔬菜和藥材。
蝶谷此時成片菊成海,金色與紫色交疊,壯闊而絢麗。劍子不由出聲讚歎。談無欲笑了,指了指,不遠處,竟然栽種了幾株珍貴的墨菊。
“墨菊初放,狀如荷花,墨色微紅,你算是遇著了。”
談無欲起身回轉到木屋里去,取出花茶和銅壺,泡了菊花茶。劍子不曾客氣,便坐下等著。談無欲看著他,不由道:“劍子仙跡你果然和素還真一個道行。”
劍子笑道:“話不是如此,這苦境內,若素還真自稱第一,便肯定無人自稱第二。一頁書除外。”
“你高抬他了。”談無欲輕描淡寫,“只不過今日怎會來到這窮鄉僻壤?”
“昔日見過這秋菊明豔,不想今日打擾月才子清幽,抱歉抱歉。”
“這很快便是中秋,每逢佳節倍思親。”談無欲就近摘了一枝菊花遞給劍子,“劍子你不是來看這秋菊的。”
風景再美,都未曾進過雙眼,何況是心。
劍子捧起杯子來,苦笑:“一針見血。我是來找他的。”
“他?”談無欲提起茶壺為其續杯,“不在。”
“八九不離十。但總歸還是要來的。”
“找到如何?他已非是他。便是找到,徒增傷感。”談無欲搖頭,“或許他不願為你所尋。”
“他人多有勸阻。”劍子笑笑,“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僅此而已。”
談無欲并無不悅:“蝶谷西南二十里,有處平樂居,藥師現在住在那裡。他與龍宿私交不錯,或許問一問,會有結果。”
“自然是要去問的。”劍子忽然露出很高深的笑容來,“逃到西苗去是沒有用的。帶著羽人非獍做保鏢也是沒有用的。”談無欲搖搖頭,已經開始為藥師默哀了。
天色將晚。談無欲隨口客氣,留其晚膳。劍子欣然應允。談無欲莞爾,起身進屋準備膳食。劍子低頭望著杯中茶水。談無欲私底下是個對自己要求苛刻到完美的人。龍宿何嘗不是?凡事求快,求好,順便最省力也是自然要的。當年嗜血者一戰,不正是如此。忠奸善惡其實便如糞土般可笑,對於疏樓龍宿這個人來說,只要達到目的了,便是好的,可以的。
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最初的時候便知道。為何到了後來還來苛責他?
就因為知道,就因為在乎,才會希望他不會一錯再錯?
【劍子仙跡,如此冠冕堂皇的藉口未免可笑。】
如此思量左右,許久才聽談無欲招呼,便起身進去。不料,卻看見意外之外也意外中的人,素還真。他正笑吟吟地坐在餐桌旁,望著劍子,目光里的殺氣被掩飾得幾乎完美。如果他對面坐的不是劍子仙跡的話。
劍子坦然坐下,寒暄:“素閒人,巧了。剛才怎麼沒聽到你在屋中。”
“日夜兼程來得比劍子前輩早些,便躺了會,未曾驚擾前輩。”素還真說得滴水不漏,將自己偷摸進談無欲屋子的事情撇得一乾二淨。談無欲聞言懶得理他,將飯菜端上餐桌。
“粗茶淡飯。想必劍子不會嫌棄。”
“自然不會。”確實粗茶淡飯,不過月才子手藝了得,劍子胃口很好,吃了不少,惹得素還真笑容更深。
夜深露重。劍子卻醒了。
日月才子睡在主屋,一點聲息都沒有。劍子輕輕推開門,發出悠長的吱嘎聲音。他管不得,是否會驚醒那兩位。走出屋子,就踏在堅硬的土地上,院落里的萬年果悄然地開出了花朵,細小的花蕊顯得可憐無辜。
菊花燦然的香氣彌散,門忽然吱嘎一聲開了。清香白蓮披著單衣走了出來,信步走到院子里。
“劍子前輩。”
“素還真。”劍子道,“深夜不睡,什麽事情要瞞著談無欲告訴我的么?”
“劍子前輩。不是天下人都是疏樓龍宿。”素還真轉頭望向安靜的屋子,“你明白的還不算遲。或許去找藥師有用,或許沒用,這點劣者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總是要去的。”劍子吐口氣,“一天找不到,就繼續找下去。”
“世間有萬般苦。”素還真說,“最苦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失去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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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4-04 21:17 | 4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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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子已經記不得自己回答素還真的話了。
【劍子,你在找尋的究竟是什麽呢?】
一身粉紅色師太唯一一次不短路的腦子,話語竟然如此一針見血。劍子啞口無言。
【劍子,龍宿不在輪回之中。】佛劍分說目光沉靜。
……劍子……
汝的天下無雙在哪裡?
綽約人影在螢火里聚散。劍子一陣錯愕,忍不住要伸出手去,卻在碰觸之前,望其消散。
【劍子仙跡,汝又欠了吾一筆。這麼多帳,汝何時才能還得清?】
還得清,還得清。
想著他們都是長生的修行者,彼此糾葛的歲月已經不是時間可以衡量,而相伴的路還會很長很長。總有一天,會還得清。
這樣想著,看見的是,折斷的邪之刀,和那散落天際的血。
【其實,劍子,汝籠統欠吾的,不過是一句話。】
一句吾永遠都聽不到的話。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佛劍分說說,他死了。江湖便信了。佛劍分說不打誑語。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然而劍子不信。連遺體都沒有的人,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地說死了呢?
糾葛了千百年的那人,怎麼可以這樣輕易說消失便消失了呢?
穆仙鳳那麼安靜,坐在墓碑的前面,面無表情,跪著,金箔燒成了灰蝶飛起。
劍子在次日宣佈退隱,去了安陽,做了一名西席先生。
小李是很溫柔的孩子,死劫在即。劍子無能為力。終是離開了那裡。
佛劍日復一日的來信,使得劍子更難相信佛劍的斷言。
“沒有。”慕少艾回答得斬釘截鐵,字正腔圓,轉頭對著羽人非獍大聲喊,“羽仔,我要吃藕粉。”羽人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進了廚房。
慕少艾抽了一口大煙,露出享受的表情感慨:“上的廳堂,下的廚房,爬的牙床。”一旁聽他說話的朱痕迅速將阿九的耳朵堵住,添了句,非禮勿聽。
羽人神速從廚房出來沒收他手裡的大煙,道:“傷身。”又閃進廚房。慕少艾只能無奈地瞪無辜的劍子仙跡。
“慕少艾,我只要一句話,龍宿到底在哪?”
“都說不知道了。”慕少艾煙癮犯了,一個勁地敲指頭,顯得焦躁得要命,“有本事去撬佛劍分說的嘴。在這邊兇是想嚇死脆弱的老人家嗎?”
劍子一挑眉,還真是沒多少人敢在他面前稱老的。
但慕少艾絕對算其中的一個,厚著臉皮以老賣老,簡直成了典範。
片刻后,羽人大俠一臉憂國憂民的表情,端著四碗藕粉出來,分別遞給了朱痕,阿九和劍子。然後自己端起一碗,走到慕少艾身邊,認命道:“張嘴。”
慕少艾甘之如飴,當真連眉毛都不動,微微張開嘴,一口吃下,恰到好處的甜在唇齒間擴散,忍不住又夸:“瞧瞧,瞧瞧,我們家羽仔的手藝。”劍子默不作聲將手頭那碗都吃了,想著,還差龍宿那麼一截。
“瞧你的模樣就知道腹誹我家羽仔手藝不如龍宿了,既然知道人家的好,當初爲什麽又不肯珍惜?”
慕少艾一口一口地吃,在空隙間竟然不用換氣地數落著劍子。羽人充耳不聞,機械地重複同一個動作。
“什麽都不說。”
劍子苦笑著搖頭。
“再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與我透露半句。”
先天畢竟不是神。
彼此猜測之間,只要出現了一點偏差,就可以造成罅隙,難以癒合。
久而久之,變成鴻溝,將彼此越拉越遠。
“我現在只想找到龍宿。”
“都說了我不知道了。”
慕少艾刮了他一個大白眼,什麼時候先天人都不會聽人說話了。
“慕少艾。”朱痕染跡慢吞吞地說話,“前兩天泊寒波寄的李子幹你放哪了?”
“心火那麼旺就不要惦記著,”慕少艾笑了笑,“朱痕染跡你是想被珍珠釘在牆上還是菜頭?”
朱痕懶洋洋地望著劍子,道:“爲什麽是菜頭?”
“因為豁然之境的風水和劍君十二恨那屋子的風水是一樣的,只能種的出菜頭。”
“哦,那我要菜頭。”朱痕拿出一串糖葫蘆逗阿九,“至少還能吃。”
慕少艾嘴角抽搐一下,扭頭:“龍宿的消息我確實不知道。不過泊寒波這傢伙最近一直在說看到一個滿身珍珠的傢伙……在悟明峰附近出現過,然後去了琉璃仙境。”
“琉璃仙境?”劍子一愣,“爲什麽會是琉璃仙境?”
來的時候素還真不是什麽都沒說,還讓他來找藥師。如果有龍宿的消息,他怎麼會如此隱瞞。慕少艾將一碗藕粉下肚,悠悠躺著:“劍子。”
“慕少艾……你……”
“我要說的你都明白。”慕少艾歎氣,“現在找的是魂還是人都不明白,大海撈針,你到底要去哪裡去找這一瓢忘川水?”
“大海撈針是藉口。”劍子道,“這漫長的性命,該為他一人了。必定是能找到的。生,我要找到他的人,死,我要抓住他的魂。”
“前些日子不是在安陽住下了嗎?現在奔波……”
“藥師,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曾經堅信著,龍宿不過是彆扭了,跑哪裡去隱居了。”劍子坐了下來,“倘若兩兩相望可以讓他平靜,這般的日子便過一生也未嘗不可。但是,藥師……”
劍子說完話便告辭了。慕少艾依舊眯著眼睛躺在竹椅上,抽煙。
抽了一口,然後吐出來,朝著塌邊扣扣煙管,搖頭:“真是的,人都活這麼累做什麽呢?”抬頭,望見華麗無雙的身影出現在視線里。
慕少艾略是一驚,很快便坦然,笑了笑,大聲喊羽人:“羽仔羽仔,云娘的桂花酒釀,梅花糕,玉子糕,四碟翡翠蒸,要快。”
羽人向來行動派。慕少艾的話音剛落,他便已經出門了。
來人淡淡搖搖手,走到慕少艾面前,依舊是倨傲的笑容,卻有什麽不同了。
“你……”
劍子仙跡,你在找的,到底是哪個疏樓龍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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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4-05 07:58 | 5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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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桂花總有濃郁的香。飄散在風裡,幾乎將人淹沒。
仙鳳在十裡宮燈種了很多很多的桂花。
劍子每次走過那麼一條長廊,都覺得醉人的沉寂,走到盡頭的時候,那人躺著,半合雙目,顯得慵懶,未抽盡的煙握在手裡,金色的花紋顯得那手修長,骨節分明。
人是極美的妖嬈,成為嗜血者後的膚色蒼白和唇色紅豔,相映成一種詭異,極致的美。
【嗜血者不入輪回,不傷不死,一旦死去便是永生永世的消失。】
【劍子仙跡汝是在同情吾么?】
【疏樓龍宿已死。疏樓龍宿已死。】
“仙長,噩夢纏身?”
劍子仙跡醒來,發現身邊坐著人,束冠,紫衣,上面也綴著零星的珍珠,手裡還握著羽扇。
“閣下如何稱呼。”
“楓岫主人。”楓岫微微一笑,“你要找的人不在琉璃仙境。”
劍子聞言,饒有興趣地坐起來,看著楓岫,倒是不覺得自己的形跡鋪張,弄得江湖沸沸揚揚,但是這人必定是有備而來的。
“仙長,是你在找他,還是他在找你呢?”
楓岫主人繼續道:“仙長胸懷坦蕩。沒有其他意思。有些同病相憐。”
“同病相憐?”
“其實,我也在找我的好友。”楓岫主人搖著扇子,似是悠然,“一時鬥氣,走了,以為和以往一樣,還會回來,便再不見人影。”
“想必那位好友對楓岫你很重要。”
“這,說是重要。“楓岫眯起眼睛,用羽扇掩唇,“不如說是習慣了。”
“習慣?”
“習慣了春櫻秋楓,日子無他……”楓岫笑道,“這滋味,我想仙長必定很是瞭解。”
劍子啞然一笑,被人看透的感覺竟然這麼糟糕。從前,與龍宿不言而明的默契,是一種渾然天成。自然不做他想。今日換做他人,心底難免多了幾分不自在。
偏偏楓岫說得又無不對。
“你說他不在琉璃仙境,可是有他的下落?”
楓岫聞言,忽然露出一個很神棍的笑容:“如果我只說不知道,你未必肯信。不過琉璃仙境的珍珠客確實不是疏樓龍宿。”
“聽你話語,是去過琉璃仙境了?”
“琉璃仙境在這段時間已經成了武林最熱鬧的茶樓了。什麼消息去那裡打聽比公開亭快,劍子仙跡不妨一去。”楓岫微微一笑,“只是記得看到那位珍珠客的時候記得不要喝茶。”
這麼說著話的楓岫主人,搖著羽扇,便不帶一片雲彩地走了。
劍子很想將他當成神秘高人,不巧看見他翩然的身影在看到一抹粉紅後一頓,就飛奔得影子不見,方才的淡然全部不見。
劍子甩開浮塵,大步朝著琉璃仙境方向而去。
然而,他明顯忘記了楓岫主人的忠告,所以看到龍宿裝扮的秦假仙還是用茶水噴了坐在旁邊的一頁書一臉。
一頁書平靜地將臉上的茶水拂去,站起身來,高喝一聲,笑盡英雄。
琉璃仙境,夷為平地。
劍子等人跑得快,手裡還捧著茶杯,杜一葦手裡還捧著瓜子,望著化成灰燼的琉璃仙境,不知為何,心中莫名爽快。
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妖孽。
等磕完瓜子,杜一葦扭頭,望見劍子正在用古塵敲秦假仙。
一下,兩下……一百下……兩百下……
於是眾人又拿了些菱角開始敲,邊敲邊吃,等菱角敲完,劍子正在泡第一壺茶等著回神的秦假仙解釋。
“毽子先吃大仙啊有什麽需要小的地方儘管吩咐吧。”秦假仙口齒不清道。
劍子一笑:“我要疏樓龍宿的下落。”
“疏樓龍宿,疏樓龍宿不是仙山賣……”秦假仙看著劍子仙跡殺氣騰騰的模樣,立刻改口,“不不不,不過這麼久沒他的下落,上哪找人啊。”
“找不到人,你還在這裡混淆視聽。”
劍子一瞥。秦假仙乾笑了兩聲:“這不是服從群眾需要嗎?”
“幾天?”
“啊,什麽幾天?”
“幾天你能找到他?憑你秦大福星的運氣,要找到他,必定也不難。”
“啊?”是說你弄丟的人爲什麽要我去找,秦假仙的眼珠子一轉,很自覺地將話吞進肚子,“儘快儘快。”說著趁劍子一個不注意,轉身就跑,瞬間就沒影了。
那頭杜一葦還在敲菱角,抬頭對劍子說:“你逼他作什麽。這麼久不見人。他要藏起來,誰都找不到。當初在安陽你不是日子照舊過著。”
“杜一葦,你要我說幾次。”
“那你到底要別人跟你說幾次,疏樓龍宿已經死了。”
驚雷,劈開的是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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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4-05 13:14 | 6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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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 [118] 鸡蛋 [0]

 

最醉人的碧玉釀,江南十三娘子的僅十三瓶的得意之作。
封泥一開,醇厚的香,逸散開來。
雲霧繚繞,龍宿抬起眉眼,笑了。
“鳳兒。”
穆仙鳳默然地捧著什麽物件走到他的身邊。龍宿伸手取了,對著旁邊的劍子道:“汝爲了這東西倒是犧牲良多,這回又是爲了哪位蒼生?”
“龍宿。”對於龍宿的揶揄無奈地笑,劍子接過龍宿遞給他的東西,“不過盡一己之力。”
“好個盡一己之力。”龍宿敲敲手頭的煙管,“汝的一己之力為何總是將吾算進去?”
“你我之間何必分得那麼清楚?”劍子伸手為龍宿倒了一杯清茗。
“自然是要分清楚的……”龍宿吐出煙霧,“否則刀劍相向的那日便已經來不及了。”
“你我怎會有這麼一天。”劍子的笑有些掛不住,望著煙霧里朦朧著的龍宿的臉。
龍宿似笑非笑:“汝倒是何來的自信?”
劍子正要應,卻發現龍宿已經不見了,四處蒼茫,正是平原草莽,何來的十裡宮燈,何來的香茗故人?天空淅瀝的,下起了雨絲。
而他的身邊,是一壇空了的碧玉釀。
有人踏步而來,走到他的身邊,低頭笑:“仙長是有品位的人。這酒,可是千金難得。不知你何處尋來?”
“千金難得?”劍子重複了一句,“是啊,千金難得。”
龍宿卻縱容他將酒當成最普通的水,一杯一杯糟蹋。
那人皺眉,覺得他奇怪,又不好開口,正要再問,聽劍子繼續說:“是故人所贈。”
“哦?”那人接道,“他與仙長的交情必然深重。”
“……”
“想當年,十三娘子為情人釀造這十三壇碧玉釀,耗盡心神,堪稱巔峰之作。無奈對方負心之舉,讓此美酒從此成了絕唱,前些時候,聽聞儒門天下將餘下購進,就不再聞其消息。朋友的故人真是神通廣大……”
那人還在絮絮叨叨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劍子的耳朵里,什麽都聽不見。
好不容易,那人說完了,花盞一揚,拱手笑:“不知仙長那裡可還有餘下?在下愿重金……”
“拿去吧。”劍子從旁邊拿出了讓那人廢話許久的碧玉釀。
“多謝仙長。”那人作揖,受此重禮實有不妥,從身上取下一物,遞給劍子,“受之有愧,這一段息木或許對仙長現下煩惱之事有所助益,不妨一試。”
劍子看著一段枯萎的木頭,不知道為何對方鄭重其事。
那人笑得有些狡猾:“自然不會糊弄仙長。事到如今,未必不會有轉機,與其這般蹉跎光陰,不妨再試上一試,難不成說仙長對於那位故人就是如此淺薄?”
“自然不是。”
“是與不是,息木會給分曉。”
那人一手拿著碧玉釀,一手晃動著花盞,念著詩號,飄然而去:“嬌蘭傲梅世人賞,卻少幽芬暗裡藏。不看百花共爭豔,獨愛疏櫻一枝香。”
劍子望著手中的枯木,還是將其收在袖子里,起身往安陽方向而去。
當年沉默的信差還在,記得劍子,領他進屋,泡了杯茶給他。
茶葉很差,口感粗糙。劍子喝了,說了聲謝。
信差問他可是回來繼續做西席。劍子搖頭,道,不過途徑此處,過來瞧瞧。信差點點頭。兩人交集不深,很快就沒話說了。劍子提出進城走走,便與他告別。
“先生的屋子,現在是先生的學生在教書。”
信差留了這樣的一句話。劍子點點頭,思量了一下,決定回去私塾看看。
是當年那個學得不錯的孩子,依戀著劍子。少年模樣,稚氣尚未褪去,已經是鄉里的秀才,過些時候或許會繼續考取功名。劍子過去的時候,他正彎腰教著孩子讀書,站直身體來,四目相對。劍子一下子僵住了。
分明是不像的。眉目之間,依然是當初看見的模樣。
在他的眼前,卻是另外一個人。
神色,氣質,莫不跟那個華麗無雙的龍宿一模一樣。他望著他,然後唇角勾起極其熟悉的笑。
“汝來了。”
終是來了,兜兜轉轉。
他將劍子引進屋子。劍子看見穆仙鳳在裏面收拾著,看見他的時候不曾驚訝,問了聲好,說先生,你來了。
學生們還沒下課。他便出去繼續教。劍子坐在裡頭。穆仙鳳正在將曬乾的衣物折叠,然後放進有燻香的厚重木頭箱子里。
“你早知道?”
“不。仙鳳是前些時候才知道的。”穆仙鳳停住了,“主子說您遲早會找到他的。”
“他……”
“主子確實是死了。”穆仙鳳提到這點,咬住了下唇,明亮的眸子有些濕潤,“當初傲笑紅塵帶著,帶著那信物直闖疏樓西風的時候,正逢主子的身體莫名虛弱之際,言歆奉命去找弦知音先生,主子并不信任其他人,一個護衛都沒有,被傲笑紅塵一掌拍中了心脈。君楓白之事,主子不辯解,確實為他所為。當初受這一掌,也是不願與先生對上。但那傲笑紅塵功力非同小可,佛劍大師趕到的時候,主子已經沒了氣息……”
說到這裡,穆仙鳳哽咽了,泣不成聲。
“那他……”
劍子望著窗外教著學生讀書的龍宿,不同的容貌,一樣的氣質,還是那人,沒錯的。
為何在這?
為何當初他認不出他來?
龍宿似有所感,抬頭望著他,許久,淡淡地笑了。
穆仙鳳用了很久才平復了情緒,見時辰不早,慌忙去準備晚膳。散了課,學生都謙遜有禮地跟龍宿道了別,才離開。
龍宿推門進去,屋子沒有點燈,有些昏暗。
他取了火摺子,點了油燈,坐下來,看著燈火光中明明滅滅的劍子的臉。
“汝倒是拿了一件不得了的東西。”
“你都知道。”
“是,從頭到尾,吾都知道。”
那你為何……避而不見?
想問的話,尚未出口。劍子忍住了,急切的眼神想要將眼前的人看清楚,便是龍宿,不是別人了。最重要的人,終於還是找到了。
其他,不重要了。
龍宿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莞爾:“如何相見?”隨著窗外的夕陽漸漸滑落西山,似乎有什麽從龍宿的身體里掙脫出來。劍子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龍宿依舊是淡然的笑容,就這樣坐著。風吹動燈火。劍子覺得自己有些茫然了。
忽然聽到很大聲的“咚”。少年的身體狠狠地掀翻在地上,而半空中站著的是,龍宿?!!!
熟悉的容顏,熟悉的笑容,唯一不同的是,劍子伸出的手,再也握不住他的。
“汝看吾這般模樣,還能如何與汝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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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4-06 09:17 | 7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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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 [118] 鸡蛋 [0]

 

借屍還魂。轉世投胎。
劍子仙跡見多識廣,這天下奇聞,他未必識得一千也有八百。眼前這景象還是讓他怔住了。
“為何如此?”
“吾本不能入輪回。”龍宿看著劍子將其身體扶到床榻上躺著,“是佛劍每日誦經三千,便是保吾魂魄凝而不散。不然汝以為佛劍終日寫信給汝,為何始終不見人影。不過,吾沒想到,汝會得到息木。”
“息木?”
龍宿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時而清晰時而透明:“佛獄息木,在儒門天下典籍曾有記載,是解相思求疑惑之物,名取平息相思迷惑之苦之意。吾……以魂魄之態,始終未曾離得汝太遠。不料,便被息木禁錮在這少年體內。劍子,汝說,這借來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
那日,劍子前腳離開,龍宿後脚就來了。
微笑著的模樣,與以往沒有什麽不同。劍子走了多遠,龍宿便追了多遠,千里追來,卻不想相見了。
看著他放荷葉燈,看著他追著談無欲問話,看著他被少艾拐著彎地損,他忽然覺得可以平靜下來了。
慕少艾喝著桂花釀,歎口氣:“唐人筆記有女子為追情郎而捨身以魂魄相隨。為的一句知君深情不易。龍宿啊龍宿,如今你這般是何苦?”
“慕少艾莫要取笑。”龍宿側頭看月華如水,“汝當年為人血噴三裡地的時候吾還在扇涼呢。”
慕少艾從來沒有臉皮掛不住的時候,取了煙管抽了,吐出一口煙來:“不就是一個心甘情願么?”
龍宿似有感觸,笑了,不再說話。
劍子還是在安陽住下來了。最喜歡的還是種菜還是聽三姑八婆的八卦話。反倒是教書的龍宿不太出門了。穆仙鳳堅持要留著打理前後。
劍子總是有很多的話和龍宿說。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直到龍宿聽著聽著睡去。
佛劍的信逐漸少了。還是言簡意賅的。都是寫給劍子的。劍子從來不看的。龍宿也不提,撐著頭繼續給孩子講課。
清輝滿城。
佛劍來了。
那日龍宿不知道去了哪裡。劍子坐在院落里等他。看見佛劍一身熟悉的袈裟,盛滿月華。
劍子趕忙起身招待了,想起書桌上那不知為何看著很氣勢的幾十封信,有些汗顏地乾笑。
“龍宿呢?”
“出去了。”
佛劍點點頭:“有話跟你說。”
“什麽事?”
“信你都看了么?”
“嗯。”劍子模糊應了,“我知道。”
“劍子。”佛劍皺眉,“你該明白,這是命數。”
“命數……”劍子苦笑,“佛劍,你不能一句話什麽都抵消了。”
“劍子。”
劍子坐了下來,搖頭:“走吧,我要等龍宿回來。”
佛劍難得遲疑了,沉默半晌,點頭:“保重。”佛劍剛走沒多久,龍宿就回來了,見劍子還在院子里呆坐著,不由皺眉。
“汝這麼晚還不睡么?”
“龍宿……”
劍子起身,將人抱在懷裡,或者不是人,將他的魂擁抱在懷裡。徒然無憑依的手懸空在那裡,讓人瞧著難受。
“汝這是怎麼了?” 龍宿笑他。
劍子搖頭:“不,沒事。”
然後?然後。劍子就醒了。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日上三竿。龍宿依然是白日的模樣,今日中秋,學童們不在,穆仙鳳一早起來做月餅,說默言歆也會從儒門天下趕過來。
龍宿點點頭,又不說話了,看見劍子恍惚地走過來,笑了笑。
人月兩圓。
本該如此的。默言歆帶來了儒門天下珍藏的茶和酒。劍子邀請了孤身一人的信差。信差沉默地坐在一邊,忽然說了一句,劍子先生最近的信少了。
劍子笑著點頭:“是啊,那群薄情的朋友。”
龍宿旁邊聽著,調侃他:“薄幸之名還容不得汝扣給別人。”劍子一臉委屈地望著他,道,龍宿說的這是什麽話。
那邊,龍宿傾國傾城地笑,連信差都稍帶笑意。信差在月亮還未掛空的時候就告辭了。不便挽留,穆仙鳳取了一個三層的食盒,金色的華麗的,裝著各色口味的月餅,遞給信差。信差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信差一走,龍宿已經魂體相離,時候不差分毫。
劍子見了,想起那段放在屋子里一直未動的息木,漸漸不笑了。龍宿似察覺到對方的心思,笑容卻更深了。
本來人就是極致的華麗。
半透明裡,月光一撒,便是天上才有,人間難尋。
皎潔玉盤當空。劍子覺得自己醉了。
醉得無可救藥。
這一生,唯獨,疏樓龍宿這一味,可以緩解他的毒。
名為相思,名為愛戀的毒。
默言歆和穆仙鳳很早就歇息了。就剩龍宿留著陪劍子一杯復一杯飲酒。
“汝以前從不曾如此的。”龍宿手指輕撫。
一絲清涼撫過劍子的手背。
“我如何?”
“汝是在懺悔么?天下無雙的劍子仙跡?”
“龍宿。既然那是你的命,當初為何要給我?”
“因為,這天下,吾疏樓龍宿,只會為汝而死。”龍宿說完,清眸盛光,“這個理由,汝認為足夠了嗎?”
“龍宿……”
深秋的桂花香氣馥鬱,與濃酒的香氣混雜了。
“開玩笑的。劍子仙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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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4-06 18:22 | 8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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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 [118] 鸡蛋 [0]

 

【是你害了當初村子里那麼多人么?】
【是又如何?】
【是你唆使君楓白……】
【吾不過給了他一個機會。】
血光四濺,殘杯冷酒,紅月杜鵑淚。
每次醒來,龍宿都已經坐在他身邊,說鳳兒已經準備好早膳,趕快梳洗吧。對他的夢魘隻字不提。劍子點點頭,便起身更衣。龍宿出去了,隱約聽見他與仙鳳說著話。劍子忽然又安心下來了,案幾上的息木淡淡散落著幾不可見的紫色螢光。
安陽來了客人。是當日贈劍子息木的拂櫻。身邊還跟著蹦蹦跳跳的小免。
他一來便對著龍宿笑,當真如三月粉櫻絢爛,雅致。
但說起話便頓時沒了氣質。
“是美人呢是美人呢,不然饒不了楓岫那個騙子。”
“齋主,龍公子是不是美人跟楓岫叔叔有什麽關係?”
“小免還太小,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但是齋主,小免已經兩百歲了。”
“是啊,兩百歲,最近都沒有長高,真好……”
“齋主,爲什麽你總是不喜歡小免長高啊?”
“咳咳。”拂櫻轉轉手頭花盞,扭頭對著龍宿行禮,“我是拂櫻齋主。”龍宿點點頭,有些散淡地道:“吾想汝也該來了。”
“龍宿知道我?”
“吾知道息木。”
“哎哎,不愧是博學廣聞的儒門龍首。”
龍宿一笑:“劍子不在。”
拂櫻搖搖頭:“龍宿既然知道息木,自然知道我不是來找劍子仙跡的。”
龍宿故作不懂:“汝不是來找劍子的。吾與汝又素未蒙面。有何貴幹?”拂櫻正待要開口,忽然想起身邊的小免,不由看她一眼。穆仙鳳察言觀色極好,立刻過去以軟語帶著小免離開去買零食。
“站著說話也不是吾的待客之道。拂櫻齋主請坐吧。”說著,袖子一甩,香茗,茶點,俱全。
拂櫻笑著,捧起熱茶來:“儒門天下的茶果然比別人的香。”
“好茶也要遇到懂得品茶的人。”
“山野魯夫,見笑了。”拂櫻將花盞放在桌子上,決定不再和龍宿打太極,“那日拿了仙長一瓶碧玉釀,見他那般失魂落魄才給的息木,希望有些助益,如今看來,我錯了,大錯特錯。”
“錯不在汝。而他,錯的又不是第一回。”龍宿淡然回應。
拂櫻搖頭苦笑:“你我萍水相逢。我卻早已久仰大名。你與劍子的恩怨愛恨,有秦假仙那個大字報,真怕這江湖還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秦假仙,哦?”龍宿極感興趣地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扶櫻覺得如此熟悉,言語間似乎牽扯到一些利益,竟有些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不過轉念一想,拂櫻又忍不住火上澆油:“琉璃仙境已然是第二個公開亭,大事小事巨細靡遺,都可以在那裡知道。你與劍子又是風雲人物,自然相關話題多些。”
“那真是多謝拂櫻齋主了。”龍宿的唇角輕勾,“不知汝所為息木何來?”
“龍宿博聞,見到息木之時,大概已經明瞭前後因果。”拂櫻頓了下,忽然覺得這口茶喝得苦澀,“當年疏樓西風,傲笑紅塵之舉雖說大義,但行為不夠光明磊落。但果已經造成。連年來,眾人奔波,劍子置身事外,態度已經明顯……”
“傲笑紅塵是報仇。吾疏樓龍宿做了自然當了,劍子仙跡如何與吾無關。”
“是是,自然是無關的。”拂櫻見龍宿說話有些不屑,想了半晌,繼續道,“你當年肉身已死,魂魄不散,佛劍大師至情至善,不愧為疏樓龍宿之摯友。”
“摯友啊……”
“劍子以前曾在安陽教書三載,平日與常人無異,直到那個小李的孩子死掉。”拂櫻說到這,再次停住了話頭,“他終於明白他必須正視你的死亡。”
“他在安陽三年,你也呆了三年,始終隱而不見。想必都看在眼裡。”拂櫻玩著花盞的穗花,“佛劍分說幾次想渡都被拒絕,其他人旁敲側擊也毫無用處……”
“汝對吾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要吾做什麽呢?”
“息木意外禁錮你的魂魄。我可以暫時將其效用消去。你,該走了。”
拂櫻說出這話,就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刀割了開了,汩汩流出鮮血來。
一時間,靜默,幾乎要將人扼殺在這靜默之中。
許久。許久。
“啊啊啊啊——”拂櫻首先崩潰地大喊了幾聲,“我就知道楓岫這傢伙最討人厭,盡讓我做這種差事。”
“拂櫻齋主……”龍宿看著有些抓狂的拂櫻,不由苦笑,“汝說的事情,吾知曉。佛劍和他們的用心,吾也知道,只是再過一些時日吧,吾還有一些俗事未了……”
“俗事,好個俗事啊。”拂櫻搖搖頭,“世人皆笑我癡狂,為君一字誤百年。”
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拂櫻被他的深情動容了,歎道:“你該知道,錯過了這次,便是萬劫不復了。一定,一定要考慮清楚啊。”
“嗯。”龍宿淡淡應了,“多謝了。”
“龍宿,東城大嬸送的魚,今晚讓穆仙鳳燉魚湯給你喝。你……”劍子說著話走進來,手裡提著兩條還在掙扎的魚,看見拂櫻不由一怔。
拂櫻拿起花盞,朝著劍子作揖:“仙長,我們又見面了。”
“不知有何貴幹?”
“湊巧路過,遇到這位……龍宿,投機,便逗留談了幾句而已。”拂櫻笑道,“天色不早,我該告辭了。”
“慢走。”龍宿起身要送。
拂櫻搖搖花盞:“不必了。這一盞茶,香得讓人流連忘返。”
“客氣了。”
等到拂櫻走遠,劍子轉頭問龍宿。
“龍宿,和他聊了什麽?”
“能說什麽?說跟一個笨道士拿了瓶珍貴的碧玉釀。”
“龍宿,我一時……”
“罷了。此時還在意那些身外物做什麽?”
龍宿取了團扇,將臉掩住,又躺回了躺椅上。
穆仙鳳從外面回來道:“先生回來了,把魚給我吧,我去弄。”
“嗯,麻煩仙鳳了。”
劍子有些怔忪,將魚交給仙鳳,又轉頭對著似已經睡去的龍宿發呆。

何為天下無雙?
天下無雙的劍子仙跡,到底什麽是汝的天下無雙?
公義?蒼生?
那夜開始,龍宿竟然沒有魂體相離了。劍子在錯愕之餘,不由有些歡喜。
“事情是往好的方向走不是嗎?”
“嗯。”
龍宿手裡握著書卷,側頭望著他,沒有月色,燈火如豆。兩人相對,已然是習慣了。很有默契地不提往事。時光流逝,哪裡容得他們逃避。
龍宿忽然覺得感傷了。
“睡吧。”
劍子點頭,握住了龍宿的手,一時心頭感觸,壓下不說,便覺得一輩子,只要握著他的手,便已經足夠了。
萬劫不復?
龍宿忽然想到拂櫻說的話,不由露出了笑容來。
“怎麼了?”
“吾想回宮燈幃。”
紫金簫,白玉琴,共飲一世悠然。
“好。”
再次離開安陽。劍子握著龍宿的手,那些鄉里的人不曾有任何的差異,微笑著送他們離開。只有信差依然繃著一張臉,抱手站在遠處,不發一言。
宮燈幃還是離開的模樣。穆仙鳳特地提前幾日過來打掃過。
曇香淡淡彌漫,宮燈幃的外頭下著細濛濛的雨。
已是深秋。
這般的雨,是有些冷的。劍子接過泡茶的工作,看著紅泥爐子的泉水小小地沸騰。龍宿已然放下在人前的偽裝,抽著煙,半瞇著眼,一切,就和以往一樣。
“記得那日,汝來找吾要邪之刀。”
殘雨打竹葉,龍宿聽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吾便知道汝會拿去給傲笑紅塵。吾也知道傲笑紅塵遲早會知道真相,會爲了君楓白找到吾這裡來。一切,吾早就預料到了,劍子。”
“龍宿……”
“劍子。若是劫,今日不是汝,他日或許是別人。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躲不開的就必須面對。其實這樣,倒也不錯。”
“龍宿,當初為何不跟我說?”
“汝始終是劍子,天下無雙的劍子仙跡。而吾,是儒門天下的疏樓龍宿。”龍宿閉著雙眸,“吾們唯一的錯,便是不是最普通相愛著的男女。”
劍子一時無語,望著龍宿的眼,要被煙波淹沒。
“吾是貪心的人。吾在賭,賭一次,汝不會將邪之刀交給傲笑紅塵,無論什麽理由,汝都不會將吾的性命交給一個他人。”
龍宿說著話,聲音又低了下去,有些倦了。
劍子伸手撫開他額頭上的垂發,不由有些顫抖。
“原來從一開始便是輸了。”
龍宿閉著眼睛,時斷時續,說著話。
“龍宿,我……”
千言萬語不能開口。望著那模樣不復當日的龍宿,劍子或許該將原委說個仔細。可是無論怎樣的理由,將邪之刀交給傲笑紅塵的是他。
龍宿安靜地望著他,等著他的下文。但是劍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些事情,其實錯不在汝。”龍宿握著煙管,抬眸望著昏暗的天空。
“龍宿怎麼會死。嗜血者是不死之身。或許邪之刀不是真的。”
“劍子?”
“狡猾如你,怎麼會輕易就死去?你走之後,我隱居安陽。以前你走了那麼多次,每回都會偷偷地讓人送信給我。我等了半年,一年,兩年,三年……信這麼多,偏偏沒有一封是你的。龍宿……原來先天是會自欺欺人的。”
劍子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龍宿一怔,笑道:“劍子。吾一直都以為,吾從來都不是汝的首位。哪怕吾死了,魂飛魄散,汝依然會是天下無雙的劍子仙跡。”
“什麽?”
“那時吾想,在邪之刀交到傲笑紅塵手裡的那一瞬間,吾們就再無瓜葛了,劍子仙跡。”
宮燈幃外下著淅瀝的雨,纏綿的,從不曾消逝。
“偏偏在安陽,聽到汝對杜一葦說的那句話。”
【劍子仙跡到了哪裡都是劍子仙跡。但是老杜,前提是,這世間是有疏樓龍宿這個人。】
龍宿的眸子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明亮,直視著劍子,幾乎要將他灼傷。對於彼此的感情,他是認真的。對於龍宿,不足夠的。龍是貪婪的動物,不是所有就不要,沒有還是有,簡單而直接,容易將人嚇跑。
可是現在的劍子不想在乎這些。他所在乎的,只不過將懷裡的這個人抱得更緊一些。
“龍宿,那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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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14-04-07 13:56 | 9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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