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那一日,記憶在深刻與迷濛之間,全然分不清是否發生過…
雪花紛飛的日子裡,朵朵赤紅溫熱如火的紅蓮,在他與他之間綻放開來,唯一沒被染濁的只有那一行清淚,輕輕殞落消散在一抹紅影離去之時。
肩上深切的傷,片片墜落的赤蓮花瓣,嘴角不變的狂傲之笑。
那一日,獨留在飛雪漫天的他…記憶斷了線。
在眼前的景物消失前,一直以為他會回過頭,也一直以為他會扶著他去讓人療傷,同時也一直以為那個狂傲的模樣只是一個玩笑。
身上湧出的血,色如他身上的顏色,讓人傷痛也依戀…
遠方的人影,不再是自己所渺茫等待的人。
破戒僧一步行來,輕緩的接住自己軟下的身子,他淺淺的淡笑,將世上唯一的一朵黑蓮重新孕化,將世上唯一的一個劍雪無名重新付予生命。
漣漪中,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蓮悄悄探出。
那一天…遠在魔界的他,感覺到空氣間那熟悉的味道,輕輕勾起的嘴角,這天過後…他的日子將不只有殺戮了!
又再雪落紛飛的日子裡,一段故事又被人輕輕談論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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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壹、孤獨魔物,與生俱來就是狡猾、陰險的是人非人之人。是魔物,不比當人悲哀,不比當人痛苦,仍舊同人一般會有情緒,但是…就是會少了那麼一點的感性,多了那一絲的冷血無情。
從來不知道,在那段時間裡,善良的一劍封禪是如何穿梭於中原苦境裡。他吃的是什麼東西?喝的又是什麼東西?對他而言快樂有多少?他與那抹飄雪又是如何的感覺?善良的他,有著常人會有的情感,有著人通稱的喜怒哀樂,卻沒有冷血無情。
但是恢復後的自己,是冷血的。最大的快樂就是替自己尊從的主人上戰場,自己憤怒與快樂都如同是同時爆發般,毫無差別!但唯一的悲哀…彷彿就是在那日,開啟赦道之時,自己的內心有著一絲抽痛,那種感覺…很陌生,非常的陌生,也很痛苦。
沈浸在自己思緒當中的吞佛童子,這時感到身後有人接近,他沒抬頭也不語,只是一味的看著眼前一團悶火,隱隱燃燒著。
來者相同不語,只是在他身邊挑了一席座位,就安靜的坐下,並遞給他一罈酒。
吞佛接過酒,仰頭豪飲一口後,仍舊看著火。
『在想什麼?』
「想一個人…想一點事…」吞佛索性將酒放到火邊,溫酒。
寒涼的酒,今夜的他無法入喉,那種苦澀的滋味,又使他憶起那時的悲哀傷痛,這是魔物不可擁有的感情,是魔物毀壞冷血無情的鎖鏈。
『若可能不開啟赦道,你還會殺他嗎?』
「吾是魔物,非是凡人!吾在中原的責任,從頭到尾只有讓魔界在現,讓汝等再次甦醒過來。」
『……』
吞佛看著沉默的赦生,既而拍了拍他的肩,指著那團火說道:「吾似那團火,而底下的柴,每一根則是一個責任,讓吾點燃的火種之薪就是魔君等。」
「這是生之職責,死之光榮。」
赦生只是站起身,看向遠方站立許久的人影,他淡笑的就離去了。遠方的人影只是倚著石柱,不語也不動,似乎在等待吞佛的下一步動作。
「是時候了!」
只見吞佛抽出一塊布,將溫熱的酒壺包起,一步步的走向遠方的人,只見那人拍了拍他的肩後,在目送他離去後,留下了大笑。
再次回來這裡,依循從前那淺淺的記憶,在突來的風雪落下時,他踏入了九峰蓮潃,身上沾染了些許的雪花,他不拍落,只是凝視著這片片的雪花,在雪接觸到他的體溫時,逐漸融化的水滴就如同那日,那抹飄雪呆愣後,眼眶裡流出的淚水,交織在死白的臉上,也深纏了他的心。
抬頭一看,花苞早已綻放。
開花結果是萬物不變的定律,飄雪是蓮,墨黑如夜的蓮。就如同尚在飄雪的一般,沉默寡言,唯獨面對那善良的一劍封禪,話才會多才會開朗,才會將情緒掛在臉上,就只因為與一劍封禪是好友,所以他就在飄雪心裡不同嗎?地位不同,所以能將心裡最真的一面表現出來嗎?
魔不懂愛,但魔自私。自己是魔物,自己瞭解自己是自私,且佔有慾很強烈。但自己始終不懂,為什麼那日飄雪會流淚?為的是不能接受一劍封禪就是吞佛童子嗎?還是因為自己那欺騙的行為,使他無法置信。
將帶來的溫酒拿出,褪去了保溫用的布後,他小飲了一口,感覺到了溫熱的酒緩緩滑入喉間,深至肺腑裡,溫暖了方才來時所沾染的寒冷。
乾笑了幾聲,看向了那朵黑蓮,緩緩開口道:「魔物無情、冷血,卻在某些時候會感到心寒與痛苦,這是因為受了影響還是本箂魔物也有情。吾不懂…汝也不懂…」
洞外的風雪更加猛烈了,但吞佛本欲來此就打算待上個兩日,只是願清楚了解自己心性,只願了解自己內心裡動搖的是什麼?!
「吾的心思不同當年,從赦道開啟後,吾已不如從前般冷靜。是汝的關係嗎?是吾在離去前,汝那深邃的眼眸中落下的淚影響了吾嗎?好學多問的汝,為何不在此時憤怒的與吾鬥嘴…就只因吾是吞佛童子,而非一劍封禪了嗎?」不易醉的自己,卻在不使人醉的溫酒中,逐漸迷濛。分不清是自己真的醉了,還是因為眼前難得的困擾而希望自己能痲痺自我。
在半醒半醉之中,他感覺到一種溫暖但使人安穩的氣息襲來。
一雙手輕輕撫去吞佛雜亂的髮絲,並將他手中緊握的酒壺拿到一旁放著,並拿出一塊布蓋著吞佛的身子,溫柔的人髮絲垂落,並未整髮,微溼的髮,尾端還滴落幾滴寒冷的水珠。
他坐到吞佛身邊,只是靜靜的看著他,久久不語。
即將入睡的吞佛,伸出手來緩緩的勾了他一絲髮,手指感覺到溼潤,眉間一緊,開口道「汝會生病。」
他一愣,隨即淡笑,將衣袖拿起吸乾了髮上的水珠。
「汝…讓吾感到熟悉與安心…」吞佛看著他。
他倚向吞佛,那一剎那,吞佛感覺到了,而他也感覺到了,就是那種感覺…很熟很熟的感覺,很深很深的感覺,他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有一絲訝異,也有一絲瞭然。
只見吞佛動了一下後,就沉沉睡去了。
他悄然起身,看向外頭的風雪,這一天…就彷彿那一天一般,雪一樣那麼大,風一樣寒的另人難過,緊縮的冷風中參雜了一絲血腥。
要日出了!
風雪漸緩,他步出了洞外,手緩慢的伸向前,接下了雪花,也接下了依戀,他熟知洞內沉睡的他,不論是一劍封禪還是吞佛童子,都有一顆孤獨的心。
一顆既孤獨有易受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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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貳、沉默仍然寒冷的天,吹拂著他略微發白的容顏,身上的暖被,蓋著了他體內溫暖的溫度,而一旁坐落著一抹靜寞的人影,只是靜靜的等待,靜靜的望著洞外飄搖的雪花。
細細的呢喃,悠悠轉醒的人,皺著眉凝視著身上的暖被,又轉頭看著身旁穿著單薄的人影,口中咒罵了不少後,將暖被展開,緊緊的裹住兩人,手緊緊握著。
這時,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魔物!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體內的血是溫熱的還是冷凝的,自己是那種殺人如痲,毫不留情的魔嗎?若是讓其他的同儕瞧見,他們可能會指著他的鼻子大笑吧。
在懷裡的人,雙眸中映著飄然的雪。
抱緊他的人,休憩中帶著隱然的狂。
不知多久前,兩人的相遇只是一場又一場的戰鬥,曾經首次嘗到痛心,是他一句吾不夠資格叫他劍雪時,那時的自己不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情,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情緒。
懷中的人,輕輕的嘆然,又倚近了他一點。
吞佛仍舊是闔著眼不語。
他悶然說道「你究竟是一劍封禪,還是吞佛童子?」
「兩人是一體的…」
他眉間微蹙「吾說的不是這個,而是現下。」
「現下啊……」吞佛嘆道。
「如何?」
吞佛微微睜眼,看著外頭的雪越見稀少,一場夜間裡的風雪逐漸停止,時間也已經差不多了,是該回去自己該去的地方了。
他看著吞佛的面容,心底有一絲的怨恨,無聲的洩露。
吞佛低頭看了看他,一手輕輕的揉了揉他的髮,緩緩的站起身,將暖被披在他的身上,既而轉身欲離,跨出的第一步,身後的人仍舊不語。
「不想挽留?」
他只是垂首「吾的挽留,並無意義。你要離去,吾無言矣。」
吞佛眉一挑「生疏、冷淡、又是四字一語,汝又在想什麼?」
「吾心並無。」
轉身踏近,食指輕巧的勾起他的下顎「汝在考驗吾?」
眸中的淡霧,斂上的眸,逃避的緊咬下唇。
又是一聲嘆息,大手一攬,將倔強的人抱個滿懷,雖有略微掙扎,仍舊是反手回應一抱,壓抑已久的情緒,如同跨越了千年之久,於死後終結,於重生後潰然。
「吾是魔,吾只是一個魔,只是一個異度魔界的戰將。」
他淚眼緊抓著吞佛的衣,口中細碎的道「吾是魔胎,吾只是一個魔胎,只是一個由黑蓮重新孕化的非人。」
燄眉又再度蹙緊「汝說非人,吾也非人。」
「你…已經不是一劍封禪了…」
一句話,如同雷擊般打入吞佛的心中,淺淡的落寞與喉頭間的苦澀,自己無法言語,魔無淚,更無感情,有感情的魔是失敗無用之人,而這種感覺…是感情嗎?
「吾是與否,與汝何干。」
鬆開的懷抱,頭也不回的離去,消失於雪白之中的赤影,很寂寞,很痛苦。佇立在洞內的他,只是讓面容上的淚痕乾涸,濛濛的眼,看向已熄滅的火堆旁,一壺早已冷卻的酒。
曾經,他為了陪伴,只是不喝酒的陪伴,甘心兩人呆坐在風雪中,只為了談論兩人對未來,對現下的想法,縱使兩人有言語之差,仍舊感覺到心底的溫暖,為何那樣的人…不在了。
回到異度魔界的吞佛童子,悶然的心頭有著想爆發的怒火。
快步的腳程,直奔師尊所在的地方,一停步後,只是微微問安,隨即沉默不語,只是想讓魔火安穩自己浮動的心思,不願他成為自己的弱點,這會是最致命的弱點。
坐立於上頭的人,淡笑。
佇立於下方的人,默然。
『你的心思,波動不止。』
「吾知曉,吾會控制,以防下次又再犯。」
『看見他了?』
吞佛微愣,隨即掩飾「是!」
『和從前的他,一樣嗎?』
「執著於一劍封禪,有著那可笑的期望,以為吾會再次成為一劍封禪。」
他沉默後,問『你不希望變回一劍封禪嗎?』
「他只是吾的假象,是一個善意的謊言,是虛非實,何必執著於一個不存在的東西之上。」
『而你,則是他,不是嗎?』
「師尊,吾不願聽汝說這種話,汝是師,是武師。」
大笑『是吾多言了!』
吞佛看著城裡漫天火霧,躁動的心也漸趨平靜,腦海中仍閃過他的淚水,心底一陣的刺痛,不懂為何會如此在乎他,會特地去看他,會動手抱住他,會有種陌名的衝動,不懂…也不願去懂。
轉身離去,不語,只想把自己那種感覺,收入心底,最深最深處,只要不再看見他,只要不再去回想,就像那日只是驚鴻一瞥。
坐立於上的人,早已看穿他心思上的落差與波動,隱藏只是不願自己的弱點被發現,也是因為不希望自己有這種如同一般凡人一樣的情感,想逃避,想去避免,有可能嗎?
魔火漫天飛舞,他握著酒壺,有一口沒一口的飲著,眼前是無止盡的黑與紅,是一個無止盡的路,自己非是凡人,而是一個魔,是一個無法去擁有最平凡的愛的魔。
雪花紛亂飛舞,他持著梅枝,走一步停一步的念著,腳下是無止盡的白與茫,是一種無止盡的痴,自己非是凡人,而是一抹梅,是一個無法去期望最奢侈的愛的人。
兩個在不同地方的人,卻有一樣的心情與情感。
都不願言明,只是沉默的望著眼前的無盡期,永遠不知,在接下來的時日中,能否再遇見奢望中的人,能否再擁抱著他入懷,能否再擁有一段兩人的時光,用一劍封禪與劍雪無名的身份,直到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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