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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波 2006-10-19 12:45
他唤他“师弟”
  他却不叫他“师兄”
  他对他有各种各样的称呼“师弟,同梯,无欲,谈无欲……”
  他对他总是很坚持的一句“素还真”
  以前也是叫“师兄”的,素还真还记得小小的谈无欲,眸子里流动着银光,纯真的看着他,嫩嫩的清脆的唤着“师兄”
  谈无欲进入师门在素还真之后,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清晨,久出未归的师傅回来了,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非常瘦弱,脸色苍白,有着病态的憔悴,这种凄然的样子,在同龄的孩子中是少见的,想必吃了很多苦,小素还真摸摸自己的圆乎乎的脸颊,心中暗暗揣测着。
“这是你的新师弟,叫谈无欲,还真,好好的相处吧。”师傅发了话,微笑着把身边的谈无欲牵引到素还真面前,谈无欲抿着嘴唇,也不说话,直直的看着素还真,那是一双及其漂亮的眼睛,和面目的憔悴不同,这双眼睛分外的璀璨,坚毅执着冷漠孤傲各色的神采都从这双眼睛里流泻出来,和他的弱小年幼并不相符。
  素还真温和的笑着对谈无欲说:“我叫素还真,从此就是你的师兄了,师弟……”
  谈无欲咬着嘴唇,默默地看了看他,最终轻轻的唤了一声:“师兄。”


  这个冷傲倔强的师弟其实是很可爱很好哄的,这是素还真不久后得出的结论。
  素还真看上去安静斯文纯良可爱不过,其实上是一等一的好动爱玩,喜欢逗人,不久,谈无欲便成了他的目标。
  在道学武学上都十分聪颖的谈无欲却总是被素还真逗弄,往往开始还是信任的天真地看着素还真,不一会儿便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扭过脸去不理他。
  素还真很热衷于这些游戏,他喜欢看着师弟脸上的各种神色变化,害羞的,生气的,恼怒的……,这种时候,谈无欲苍白的脸上就会泛着淡淡的红晕,眸子闪亮得能滴出水来,狠狠的剜他一眼,那流动的波光和着如同柳叶般的长眉像春天的暖风一样,骚动着人心。
  尽管这个师兄很恶劣,但是谈无欲大多数时候还是安心叫着“师兄”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肯叫师兄的呢   谈无欲拜师后,便得知自己有个师兄,叫素还真,师傅笑呵呵对他说了这个师兄的天才和顽皮,还说这对名字很相配,一看就是师兄弟了。
  谈无欲刚进师门,便见到了迎上前来的素还真,嗯,笑吟吟的,看上去温良无害,是那种很玲珑很讨人喜欢的人吧,可是一双眼睛却很灵活,总觉得虚虚实实,看不清那里面的情绪到底是什么。谈无欲心中忐忑揣测着,之前的境遇让他习惯性的小心谨慎,这个人,到底怎样呢……
  直到素还真笑着对他自我介绍,直直的叫了一声师弟,心中莫名的生出了安然和信耐,一直紧抿着的嘴唇张开了,轻轻的唤了声“师兄”
  在以后的日子里,师傅描述的素还真的种种顽皮之态一一暴露出来。素还真很爱逗弄自己,这样很好玩么?谈无欲总是很迷惑,但是,他却并不因此厌恶这个师兄,虽然警惕性越来越强,素还真并没有恶意,这是一种直觉,自从和素还真相处以来,他的的话和情绪变动比之前几年的加起来都还多。
  除了气急时候会怒喝素还真三个字,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习惯的喊着素还真“师兄”……
  后来,又多了个师弟,无忌进了师门,唤着他们“师兄”“二师兄”,也许是想区分开来,谈无欲叫素还真“师兄”的时候也少了许多,变成了大多数时候都直呼其名,素还真也渐渐直呼他的名字,不过却很混乱,经常换来换去……,或许这就是天生的犹豫和不确定……
  素还真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是什么,师兄么?年龄渐长,谈无欲心中生出这样一个疑问,不是师兄,又是什么呢,话虽如此,可是他自己却觉得莫名的不安,仿佛春日碧空中的晴丝,飘忽不定,梳理还乱……,也许,自己更希望自己面前的是素还真,而不是师兄吧,就像希望自己对他来说只是谈无欲,而不是符号般的二师弟……


  素还真看着月夜下莲池边的谈无欲,心中叹气,还是以前的无欲好玩,总是乖乖的,软软的,现在师弟长大了,对自己戒心越来越严,越来越难骗了,这样的人生少了多少乐趣阿……而且,还总是喜欢直呼自己的名字,不肯唤一声“师兄”,自己这个师兄当得有那么让他不服气么?
  后来无忌进了师门,比起谈无欲的执拗清冷,无忌要可爱得多,圆滚滚的,憨态可掬,很好玩,素还真也很喜欢这个师弟,无忌不会不服气的冷冷瞪着他,他总是笑眯眯的叫唤着“师兄”“二师兄”。看着这样的无忌,素还真往往会心生遗憾,如果那个人也是如此就好了,粘粘的靠过来,依赖着自己……,而不是总是一副云淡风轻,出尘漠然的的样子,这是一个少年应该有的姿态么,他很太满意这个样子的无欲。因此,素还真仍旧不肯放弃他的恶作剧,尽管成功率越来越低,但是能够一观无欲别样的风姿,费心的所作所为还是值得的……


  瞥了一眼无害微笑状的素还真,看着他在众人面前应酬,姿态大方,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谈无欲无缘由的有些烦躁,他不喜欢这个样子的素还真,很虚假,总觉得不像个真人,素还真有很多面,也许都是真的,也许都是假的,旁人很难分辨出来,甚至根本不会注意到。
  而谈无欲的眼睛总是在锐利的看着素还真的种种,他想看清,他想掌握,可结果往往是迷茫……
  素还真对自己是否也是这样,偶尔真心对之,更多的时候是利益的思量,甚至是敷衍……,想到这里,心就会一阵阵的发紧,自己很在意素还真,谈无欲意识到这点,他开始有些慌乱,于是平日里用更尖锐的对话和处处的争强好胜掩饰着自己悸动的内心……
  无忌是个可爱的孩子,而且是个正常的孩子,不像他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和同龄孩子相差甚远,有着异常思想和灵魂,以至于似乎不曾有过完全天真的孩童时期。
  谈无欲在无忌面前,更有师兄的风范,温柔和蔼,十分宠爱着无忌,那柔溺的眼神,让素还真很哀怨,为什么无欲从不会对自己这样呢。
  素还真自然会逗弄无忌,虽然次数不多,无忌生气了就会跑来找谈无欲,蹩着嘴,气鼓鼓说着大师兄的劣迹,谈无欲只得细声安慰他,大师兄就是这个样子,对所有的小孩都一样,等无忌长大了,大师兄自然就不会作弄他了。无忌满意的享受二师兄的安抚,心中却会有疑惑,二师兄不是已经长很大了么,为什么比起自己,大师兄捉弄他的时候更多……



  无忌比素还真和谈无欲要小上一截,因此,素还真总是和谈无欲切磋,对无忌,更多的是指导。谈无欲过了十六岁,师傅便让他和素还真开始演习双修之术。
  在密室里看着师傅给予的秘籍,谈无欲脸上烫得惊人,双修之术里面包含的种种情色的意味让他本能的抗拒逃避,可是师傅却说,因为很多时候,同门中,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本书里的术法虽然威力无比,却往往被闲置。师傅那希冀强硬的眼神,让他只能收起拒绝的言辞,替之的是应允的承诺和誓言。
  较之谈无欲的抗拒,素还真没有丝毫犹豫,翻了翻书,很自然的答应了师傅的吩咐,这是不可多得的机遇,能够让自己的修为更增一层,有何不可呢?更何况,陪着自己的是无欲,不是么?
  密室中翻看秘籍的无欲,脸上的红霞一层层晕开,一直染到眼睛里,氤氲着迷离的水气,泛着迭迭的涟漪,最后,他将书合起,急急的掷给了素还真,起身欲走,心中盘算着与师傅再次商榷,看看怎样才能毁诺推掉这件事情。
  可是,手腕却被素还真拉住了,禁锢的力量,居然挣脱不开,谈无欲索性扭过脸去,不愿见到素还真眼中的戏谑。
  素还真伸出手去,轻轻别过谈无欲的脸,眼中净是坚持与认真,谈无欲看着这样的师兄,有些惊诧,垂下眼帘,躲闪着那过于认真的眼神。
  看着这样手足无措的师弟,素还真沉静的心思被搅乱了,一阵心神荡漾,不由自主地靠过去,温柔的吻上了那低垂着遮掩了银光的眼睛。素还真这唐突的举动,让谈无欲顿时僵住了,等待素还真唇舌的纠缠离开,他还是不知如何是好,并不是单纯的愤怒,也不是单纯的怨恨,而是复杂的无名的情绪,让人矛盾,让人胆怯……
  温热的气息再度靠过来,这次是在耳边,素还真低沉的嗓音响起,“信我”,短促而有力,迫使谈无欲张开眼睛,渐渐的平静下来,将信任交给了素还真……


  从此之后,有心或无心的逗弄似乎渐渐在变质,很多时候都逾越了规矩,但是素还真笑得依旧纯良,依旧无害,依旧难辨……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素还真和谈无欲的修为越来越高,精习各种术法和帝王之学的素还真自然不会整日守在师门,于是开始游历天下,外出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长,清香白莲素还真的名号由此响彻中原。
  谈无欲起初并不热心出去,他更喜欢呆在师门,看书,奏琴,品茗……,过着平淡而闲适的日子。
  素还真每次回来,都会很开心的对谈无欲说着外面世界的种种见闻,还有他结识的各色知己,谈无欲总是默默地听着,除了偶尔抬杠式的讽刺两句,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当然这并不影响素还真的兴致,沉默对谈无欲来说,是一种习惯……,他还热心拉着谈无欲跟他一起出去了几次,这样,人们开始知道,鼎鼎有名的清香白莲素还真还有一个师弟,叫谈无欲,至于脱俗仙子这个称谓,什么时候叫开的,谈无欲并不知情,也许是素还真胡诌的,也许是世人以讹传讹,总之这个称呼也不算顶坏,谈无欲也就默认了。
  江湖的确精彩,谈无欲承认,可是他仍旧不喜欢。江湖就如素还真的眼睛,虚虚实实,捉摸不定,素还真的确是适合江湖的,谈无欲也承认这个事实,因此,他选择沉默,沉默的倾听,沉默的旁观……。
  后来素还真拉着他,也要他出去,在僵硬的对峙后,他还是答应了。素还真使出的种种手段,软硬兼施,一如既往的,最后他还是无法拒绝素还真的要求,更何况,缺少了素还真的半斗坪,过于安静。
  素还真的朋友知己很多,他要应付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负担越来越重,但他仍旧是如鱼得水的,也许,他天生就是要过这样的日子的人。他拉了谈无欲出来,很多事情便会用上这个师弟,往往是他唱白脸,师弟唱黑脸,谈无欲也不拒绝,他们的相处方式:爱恶作剧,爱吵架,爱抬杠,爱争斗……,让很多人觉得,这对师兄弟的感情并不好,而且以谈无欲一向冷淡锐利并不太讨人喜欢的作风,扮相争的黑脸,是很合适的,就这样,一些事情似乎成了定律,悄无声息的沉淀了下来……
  谋略心计谈无欲并不是不会,以他的资质,又是那样的师傅,那样的师兄,怎么会不精通,可他终究不高兴这样的过活,尤其是看着素还真这样的过活,放弃的东西越来越多,牺牲的东西越来越多,不仅包括自己的,还有一个个所谓的朋友,知己……,而这一次又一次的殉葬,总是只是为了四个字——天下大计,一切都是为大业着想。
  谈无欲一直不清楚素还真那一双眼睛蕴含的,究竟是无情还是多情。世人皆称,他是宅心仁厚重情重义之人,他的表现也配得起这样赞誉,只是,谈无欲感到那双虚虚实实的眼睛越来越冷,有时就算对着自己,也是冰凉得让人发寒,而这种时候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谈无欲已经绝口不提“师兄”二字,总以“素还真”这个名字言之,因为素还真也许已经不是以前逗弄着自己的那个师兄了,虽然现在他们仍然有着口舌之争,抬杠戏谑,但是其中的情绪气氛渐渐改变着,看着被别人越来越赞如神人的素还真,谈无欲情愿去看着莲花,看着月亮,这样会让他觉得亲切些,素还真已经踏入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不是他能进得去的,那里面有素还真的天下,素还真的大业,素还真各式各样的知己,谈无欲冷冷的淡淡的看着,也不阻止,他在等待,等待的尽头有两个结果,尽管情势越来越明朗,他仍旧没有放弃,只因,素还真曾拉着他的手,坚定地说过——“信我”。


  真正的争吵爆发了,素还真这次决定的事情,作为师弟的谈无欲终于无法忍受,无法理解。
  水晶看上去很坚硬,但是一旦狠心的砸掷,并会崩溃得粉身碎骨,他心中一直等待的这刻终于到来,一切在意料之中,但是,人仍旧无法避免的崩溃了……
  先是口不择言的争吵,到后来甚至兵刃相向,最后两个人平静下来,素还真再次表示了他的决定和立场。
  听着素还真冷静的话语,谈无欲淡然的冷笑着,然后慢慢走向素还真,停在面前,对上他从来看不清的眼睛,心中想着,这个人早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天地,而这个地方,他呆了上百年,简单单调的生活,他早已经厌倦了吧,也许同时厌倦的,还有这里的人……也许,他并不是无情,他现在的决定,怎么是无情,自己跟他数百年,也从未见过这样不顾一切的素还真,他的确多情,只是,对象,不是自己……,冷意和麻痹,从一根根的指尖浸染到心里,全身的力气被抽空,只剩下周身的僵硬来支撑着疲软的身心。
  “那就陪我,最后一次……,”主动碰触上了素还真的嘴唇,接着,手伸向了自己的衣带,一根,两根……,一件,两件……,罩衣,外袍,常服零乱的散落了一地,发冠早就掉落,只着着宽大的白色里衣袍子,披着发,赤着足的谈无欲就这样定定地站在素还真面前。
  自从十六岁时素还真那轻轻一吻,到几年后彻底逾矩,不可控制的水到渠成,以及到现在,这是谈无欲最主动的一次,前所未有的主动,无所顾忌的主动,心如死灰的主动……
  素还真动容了,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向伶俐多辩的他只能无言,伸手搂住谈无欲,打横抱起,走向帷幔……
  明日,便不知生死,就狂乱这绝望的最后一晚吧……


  翌日,素还真起身离开,倚着床头的谈无欲面无表情的,扯碎了自己的衣袍,掷在地上。
  割袍断义……
  之后,素还真和谈无欲的关系,真真的同世人以前感受到的那样,表里如一了。
  再之后,是谈无欲万劫不复的沉沦,从此,世上再无谈无欲三字出现,那轮黑暗笼罩着的月亮彻底被忽略遗忘,只剩下一池的莲荷,花叶相映,衍生不息……




  沉稳,厚重的钟声悠扬的响起,轻纱般的水雾氤氲,新鲜的阳光滤过水雾,散出奇异璀璨的光辉,让这蜿蜒着通向极乐世界的恒河更披上瑰丽的圣气,人们立于天地之间,让这纯净的圣音和圣水洗涤自己,但求神佑。
  谈无欲就站在河中,被弥漫的水汽笼罩着,模糊了双眼,虽然看不清楚周遭的世界,但是却能感知,那是光明的,身体渐渐轻盈起来,一切的牵绊负担如尘埃般杯清水涤荡,远处庄严圣明的钟声又给原本虚脱的身体注入了坚定的清华之气。
  朝阳升起,水雾散去,晨浴的人走向岸边,换上简单的干净的衣袍鞋袜,拧了拧长发,转身离开。
  自己是何时到达此地,谈无欲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那是一段混乱模糊的岁月,充斥绝望怨愤不平,他在被黑暗吞噬心智,最终沉沦寂灭后。便在恍惚和昏乱中前行,只知道要离开中原,离开留着记忆的地方,一路跌跌撞撞,且停且行,关于那个人的传闻,尽管自己想充耳不闻,可是各种话语仍旧萦绕着他,那个人的功败垂成,那个人的计谋韬略,那个人的蓝颜红颜……,路途越来越偏离中土,那个名字也慢慢的归于尘嚣,可是心中的声音却从来没有安静,丝丝缕缕,缠绕了,束缚着,紧勒着,如同心魔……
  也不知是何时便来到了这恒河边,恰逢一高僧席地而坐,释讲佛法,“若取非法相,即着我、人、众生、寿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发尚应舍,何况非法。”谈无欲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听智者诠释佛理,直至深夜,暮色降临,雄浑深沉的鼓声响起,和着声声的佛号,谛听的人的心渐渐沉静了……,从此,谈无欲便留在此处,与各色高僧智者往来,听经论佛。
  在这样的生活中,明月终于恢复了它的清明皎洁,与黑云之间脱俗而出。也许,就这样过下去,过一辈子吧,谈无欲打算着。
  有一天,这里又来了一位中原人,一位发须似雪的老人,他自称号昆仑,这是一个睿智宽厚慈祥的老人,他没有向谈无欲说出中原目前的局势,谈无欲也不会问,他也只是和谈无欲还有大师们谈经论道,还有,他从中原带来了很多东西,草药,典籍……,还有几枚莲子,来的头一年,他便在恒河之中,寻了一处水势缓慢,又被泥沙围堆形成半个水洼的地方,将莲子种了进去,他微笑着告诉谈无欲,这是中原的莲花,并拉着谈无欲去看,尽管莲子并没发芽,水洼里什么都没有,老人还是喜欢不时地去看一看。
  渐渐的,谈无欲也会去看上几眼,第二年,投莲子的地方,冒出了几个圆圆的绿叶,细弱单薄,可怜兮兮的卧在水面,看着这样小小的几片叶子,谈无欲沉默不言,在水边伫立许久,最终走开,他明白自己的心已被触动,小时候,师傅领着徒弟们种莲花,天天去期盼花开的场面浮现脑海,历历在目。
  于是,同老人一样,谈无欲晚上散步的时候,总会走到此处观看,这年夏残秋至,秋凋冬来,莲叶就那么孤零零几片,并没有生长,更不用说开花,不过也未夭折。
  号老人信心十足的对谈无欲说道,明年就会好了,谈无欲笑而不答,他并不想多说中原的莲花。
  第三年,奇迹出现了,春水盈塘之时,去年的那几片孤单的叶片生长之处,涌现出了一大片的绿叶,接着又以惊人的速度掠地扩张,一段时间之内,已经是莲叶田田了,有了莲叶,自然不久后,便开了荷花,密密匝匝,迎风招展,有睥睨一切之态。
  众人听闻中原来的荷花开了,纷纷过来观看,一时间,游人络绎不绝。这个时候,谈无欲反而不来看了,离这荷塘,离这莲花远远的,哪怕是号昆仑的邀请,他也只是推辞。
  夏日就这样一天天快过去了,这个月圆之夜,谈无欲再一次的失眠,辗转反侧,有些心烦,于是便起身下床,披了件袍子,沿着恒河,独自走下去。
  不知不觉,竟来到莲池边,月亮冰盘似的挂在天上,晶莹剔透,吐沁清辉,把大片的银光洒在荷花上,衬得那莲花冰寒莹白,清幽出尘,凉风拂过,荷香浮动,淡淡的,却是极为缠绵,似乎要将这幽然之气染上空中的月魄,冷月花魂,就是如此了吧。
  “此时相望不相闻,原逐月华流照君。”不自觉的,谈无欲吟道了这句诗,道完,脸色变得惨白,他已明白,无论如何去刻意忽略,心中的一缕莲香两瓣月色并未消弥,多年重看,仍是如此清晰。
  “有所思……,”背后有声音传来,谈无欲转身一看,原来是号昆仑前辈和佛寺中的大师,问过好后,大师走下莲池,摸索出了几只新藕,洗净上岸,号昆仑解释道,他们两人相约来品新藕,不想巧逢了谈无欲,大师走过来,微笑着看着他,谈无欲回视着大师洞察一切的眼睛,欲开口,却又无法言语,高僧也不说话,只是动手把一截莲藕掰断,缓缓地说道:“你的情思如此。”
  谈无欲看着这段藕,虽然看上去已经断为两半,可是两半之间,有无数银丝牵连,即谓藕断丝连。
  “但求无欲,何处无欲?”谈无欲开口问道。
  高僧温和的答道:“立于红尘而心无牵绊,可求无欲,无欲当入世,方可出世。”
  于是谈无欲不再询问,行礼离开。



  过了段时间,谈无欲便随着号昆仑,离开恒河,重返中土。
  号昆仑说谈无欲的身体虽然已经修复得不错,但陈屙难除,加上中原局势过乱,应该先观察分析定夺,再作打算。
  这样,谈无欲便在昆仑山住了下来。
  在这里,他暗中观测天下,更看着那个人,看着他的风流潇洒,看着他看着他的顾全大局,看着他的四处奔波,看着他的运筹帷幄……
  怨念早已放下,谈无欲只是单纯的觉得素还真很累,他明白素还真的拼搏为哪般,但是自己仍旧无法同样沉迷,如最早开始涉足江湖时所想的,那些是很好,可是我不喜欢,不过,素还真用得他伤的地方,他仍旧不会推辞。以前如此,现在仍然如此。
  昆仑山上的生活很是闲适,最后谈无欲定出了“一莲托生品”的计划,也结识了公孙月,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公孙月是个很好的姑娘,也许是因为经历相似,一次听琴的偶遇后,谈无欲和她成为了挚友,后来公孙月遇上了蝴蝶君,闹出了不少事端,谈无欲也清楚不过,他是很为公孙月高兴的,这世上如此痴心,能为情人放下自己骄傲的人不多,对公孙月来说,炙热的红蝶也许能够重新点燃心火。


  在公孙月的牵引之下,用六丑废人之假像现身江湖的谈无欲,遇到了素还真,几次交锋,暗藏玄机的招数和话语,两人都已心如明镜。
  这日晚上,素还真再次来到神之社,谈无欲并未以六丑之面目出现,背对他的,是用木簪松松的挽着几缕头发,身着粗衣布袍的师弟,一如洗净铅华的月轮。
  “久见了,素还真。”谈无欲转过身,平静的和素还真打着招呼。
  “久见了,师弟。”素还真微笑着,表面也是一片平静。
  两人竟无其它多话可言,寒暄过后,直截了当的开始讨论一步步的计划。
  然后素还真告辞,谈无欲也不相送,继续藏匿于石桌中,闭目养神。


  隔了几日,素还真托公孙月送来一个木匣,做工十分精细。
  公孙月笑着对谈无欲言道:“不愧是清香白莲素还真,连送礼的盒子都要这么讲究,别具一格。”
  谈无欲一边应着一边想打开盒子,公孙月本想避开,谈无欲却道没有什么不能看的,当面节开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套衣袍,黑色的罩纱,明黄的比甲,深蓝的袍子,还有几套白色里衣常服,还有黑蓝相间镶着珠宝的鞋子,雪白的罗袜,从里到外,无一遗漏,全在这个盒子里了。
  公孙月见那衣袍,具是极等的面料,又有金线嵌杂,织成枝枝朵朵的暗花,那比甲,也是极其轻薄的金纱,透而不疏。一套衣袍下来,意思极其明显,墨蓝天空中,几抹黑云,托着一轮金黄明月,华而贵,清而雅……
  “好细的心思。”公孙月不由得脱口而出,甚是赞叹这一作品。
  “嗯,不过衣服终究只是衣服,无论粗衣还是华服,看得终究是着衣的人啊。”谈无欲蹙眉答道,他布衣穿惯了,一时觉得这衣物过于繁琐。
  “呵呵呵,面子问题,为了中原正道的形象,谈无欲你只能穿这个了。”公孙月打趣道。
  “哎,负担和枷锁啊。”谈无欲笑着摇头。


  又隔几日,素还真亲自过来了,还带着一个匣子,谈无欲仍旧粗头布服对着他。
  “衣物不合身么?”素还真问道。
  “我并未试过。”谈无欲不太在意地答道。
  “那我来帮师弟试穿,如何?”依旧纯良的声音,可其中却夹杂了一丝的不悦和十分的坚持。
  听出了素还真的强硬,谈无欲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做计较,浪费时间,抽身离去,片刻后换好衣服回来。
  “尺寸很合适,师弟你并未改变多少。”素还真笑吟吟说道。
  “是么?”谈无欲看着他。
  “我还带了东西来,”素还真打开盒子,里面摆放着镶着珠宝的小金冠,一对通透的水晶钩子,上面挂着一对晶莹的水晶小莲花,悬着由白层染成玄色的穗子。皱皱眉头,谈无欲不知道这个东西该如何佩戴,这些年来,他习惯散发而行,对这些从不上心。
  素还真心中明白,强拉着谈无欲让他坐下,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梳子,替师弟梳起发髻来,梳好之后,小心的给他戴上头冠,理了理穗子,笑着说:“好了。”

 
  谈无欲沉静的看向素还真,素还真那样炙热专注的目光,他已经不太习惯了,这样的眼光,对他来说,已经是很远很远遥远得几乎要遗忘的事情了,他静默片刻,没有言语,最终扭头离去。




  月才子谈无欲的复出震动了江湖,没人想到他会重现。而各种流言也甚嚣尘上,一些清楚内情的人还期待看素还真将要如何处理他那一堆复杂的关系。
  不过很快的,素还真因为和药师的赌约,暂时离去,不见踪影,剩下慕少艾和谈无欲苦苦支撑着大局。
  不久之后,公孙月和蝴蝶君离去了,接着,成为谈无欲挚友的慕少艾也逝去了。
  素还真重新露面了,死的死,亡的亡,所谓邪不胜正,也就是这样了,两败俱伤,正义未倒,野心也未灭,重复机械的人生,多么可笑,谈无欲心想。



  他和素还真似乎又恢复了从前,说笑打趣,比试同行,别人感叹他们破镜重圆,谈无欲也是一笑了之,他骗不了自己,他心中依旧牵挂着这个人,虽然他极想斩断缕缕情丝,可终究无法忽略,他抗拒不了素还真,两人之间的互动,尽管搁置了多年,可默契一旦成为习惯,时间是无法抹杀的。云淡风轻,他尚可做到,可无欲无念,谈何容易……



  历史似乎总是在重演,这次素还真再次不顾生死,谈无欲已不复当年的激动,平静地接受了素还真的行动,协助他的行动。
  他累了,不复当日年少轻狂,面前这个人的反反复复,若即若离,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来招架了,唯有顺其自然罢了。
  接着是日丧月殒,他有些想笑,自己多年前的执着,什么生啊死啊一辈子的,居然这个时候实现了,其实,这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早已不复当年,两个人也回不去了
  不过,素还真和他似乎总是死不了,等人活过来,日子还要重复下去。
  谈无欲看到了莫召奴,素还真的四弟,美貌异常的青年。
  看着素还真和身边的叶小钗,谈无欲直觉自己可以离去了,文有莫召奴,武有叶小钗,皆可辅佐素还真,而自己,似乎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江湖暂且平静了,可是谁又知道波涛是否再起呢?就算天下太平,能和素还真退隐的,会是自己么……


  去凭吊了药师,看到了守候在衣冠冢边的羽人,接着去拜访了疏楼龙宿,看样子他还在等着那个人,谈无欲想起了离去的公孙月和蝴蝶君,不管结局如何,能够这样的感情,总是让人羡慕的。
  回到琉璃仙境,还在门外便听到里面的笑语,莫召奴正打趣着素还真,关于江湖上传言的那堆墙头。
  “都不是么,那么叶小钗和谈无欲呢?”莫召奴笑着问。
  “耶,劣者对无欲,一直是师兄弟啊。”素还真正色回答。
  谈无欲轻轻一笑,心中如石落地,其实,这句话他一直想问,自己对素还真来说,究竟是何等身份……现在,莫召奴帮他问了,终究只是如此罢了……


  翌日,除去一身华服配饰的谈无欲站在素还真面前,言明去意,素还真执着他的手,不能发一言,谈无欲抿抿嘴,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兄。”
  微笑着,将手抽回,转身离去。

  归去

  但求无欲

  也无风雨也无晴……



  素还真怔怔的看着谈无欲的背影,心下明白,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从此,他只有师弟,而无无欲……

翠翠兔子 2008-11-23 15:19
再看一遍这个文...还是郁结于心中的怨气啊..

想想似乎这就是那个无欲...可是又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说到底只是希望那个清冷的人会觉得幸福吧

JOANN47 2008-12-14 20:12
呜~~~
素大饼真是太不珍惜无欲了~~!!!
那么可爱的孩子...素素你会有报应的~~~

若若 2008-12-15 15:59
無慾對素還真不應該僅僅是師弟而已,變換不定的稱呼也許是因為沒法定位吧。
借莫召奴一問,去了心頭的猶疑不定,以後就可以真正云淡風輕了。
日月兩人終究如此,同擔一片天,又不可同天,遺憾也無可奈何。

taxation 2009-06-02 14:26
真是篇让人惆怅的文……看了感觉心里有些空荡荡的难受……
整篇文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却仿若纠缠不休难以消散的悲与愁,但又让人觉得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仿佛最终真的只能是这样。其实,若是素还真的话,谈无欲真的是永远等不到……但素还真心中还是有谈无欲的吧,只是心中装载的太多肩上负担的太重,觉得终会亏欠,所以不能或者不敢放开心坦白地去爱吧……这两人,该说是有缘无份,还是有心无力?也许能说是性格使然了吧……

彼岸听雨轩 2009-06-12 00:44
就这么错过了,或许这是一个误会的?!
连我多不相信这个想法了,还怎么去说服别人!素素啊,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放手了?去追回来啊,只要你一句话,那个爱慕你依旧的人儿,就会回来!

Bunny8909 2011-04-20 11:31
...总觉得大饼是个负心人阿..看到好多日月文都是这个结果,很喜欢这文月才子的形象,冷清孤傲的月,也只不过为心中的情驻足,当那个人不再需要也走的毫不留情阿..的确最后的结尾很哀怨阿

黑白之间 2011-06-17 03:03
第一次看这篇文的时候,被虐惨了,只觉这两个人明明都心有戚戚焉,却是一再不可挽回的错过。
然而今天再看,却又多了一丝淡然。
素还真是怎么样的人,是否有人看得通透。他身边可以过命的知己甚多,可以相伴的好友甚多,可以并肩的同仁甚多,这样被七彩围绕的人。
觉得谈无欲在某方面跟宿宿其实挺像的,不习惯于满天下的好友,但所拥有的朋友,便是挚友,珍而重之。
这两个人,有无隙的默契,有不需言说的过往,只是,还是不一样的人啊。便是日的热,与月的凉。有心天下,只是心中斟酌不同。日才子在中原正道之业有着无可取代的位置,他自己也深信于此。而月才子只是尽自己所能,并不执著于自己的所在。
大局小局,历难两全。这个江湖永远不会有天下太平的一天,只在选择是否抽身,能可放下。
选择不同,道路便已背驰。
其实素还真最后那一句只是师弟,对谈无欲来说,未免不是一种释然,让他有一个可以离开的理由。
素还真终究是素还真,有些事,伤人亦伤己,但仍别无选择。

感情是件很奢侈的事,既为天下负卿,便不可回头。

非尘 2012-01-23 21:56
不曾拿起,何谈放下
无欲啊,真让人心疼
素还真太不知道珍惜了
无欲这么好的师弟,虽然性子别扭了点,人冷清了点
素还真那么多的墙头啊,哎,可怜的无欲
这样的结局对于无欲来说或许还不错,不用再被麻烦的同梯所累啊
退隐的无欲已经力穷运尽了,就让他这样平平淡淡的活着吧,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啊

天青石 2012-07-25 10:57
真是让人惆怅的一篇文啊,也许这是无欲最好的结果了吧,毕竟素还真心中总是装着天下,也无风雨也无情才可以更好地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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