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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anna 2007-02-14 17:50
楔子


“猫儿……我们,我们之间……”


“展昭与五弟兄弟情义,自是深厚非常,此去襄阳五弟定要谨慎行事。”


闻言白玉堂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口中低低轻喃“兄弟情义吗……”而他身边的展昭神情无异,似是未曾发觉他的异状。


月出浮云清辉照在白玉堂年轻俊美的脸上让展昭看清楚了他唇边优美的弧度,“展大哥,小弟怕是赶不上你的大喜之日了,就在这里预祝你和嫂子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展昭看着面前笑的好不欣慰的人,如堕梦中,玉堂,你告诉我如若你真的是在祝愿我为何笑颜之上却有清泪划落。展昭看见了白玉堂带着泪的完美笑容却仿佛根本看不见,因为他既未询问也并不想去知道原因,他既是不该知道那原因的那就当他是不知道的吧。


展昭不知白玉堂是何时离开的,他很倦、很累仿佛在做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梦,唯记得浮云遮月耳边随风飘过几不可闻的轻语,“我许是再也不会回这汴梁城了……展大哥你好自珍重……”

“不……你不准不回来!”展昭大叫着从梦中醒来,天仍黑着,从白玉堂走后这一年里他已不知是第几次在这样的梦境中转醒了。抓过床头放在的宝剑,剑身莹白若雪,看着它展昭就觉得自己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玉堂,你说好不好笑……他们都说你死了,变成了那个小小的青瓷坛子。可我知道他们那是在胡说,你怎么会就这么变成个一摔就碎了的瓷坛子呢……你定是还在气我骗了你。你定是在哪里躲着故意惹我心急,没关系……我在这儿,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展昭的手紧紧的握着那把曾经属于白玉堂的宝剑,就那么带了些痴狂意味的看着,原本剑身上染上的点点暗红已被祛除了,就好似那一天从没有到来过。






一、我不是白玉堂


汴梁城的大街上一位黑衣公子翩翩而行,上好的乌蚕寒丝的衣裳用同色的丝线绣有暗花云纹,墨玉髓的发环束发上边还镶着一颗透亮的黑曜石,手中是用墨玉细细打磨而成的十二骨折扇,腰上的小羊皮腰带亦是深深的黑。这位公子一身玄色不掺杂质,面上的笑容让看见的人都如沐春风,就如此吸引着路人的目光,他自己却仿若毫无知觉。


“玉堂……”突地被人拉住了衣袖,那公子也并不恼,倒好似无奈地对拉着他的人道,“我不是白玉堂。”


“你不是他怎知道玉堂姓白?”展昭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为什么你要撒谎,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白玉堂。


黑衣的公子仍是不恼,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人的怒火,“如若阁下从进汴梁城大门开始上至守城官兵下至平民百姓都将你认错了的话,又怎么会不知道被错当成了谁?阁下已经是第十七个拦住我去路的了,只不过前十六个有七个唤我白玉堂,六个唤我白五爷,还有三个叫我白护卫,我又怎么能不知‘玉堂’姓白。”


展昭看着他无所谓的模样心中升起无明火,刚想开口再问却突然感到耳边有利风袭来,疾速回身以手中画影格挡,刚好抵上一柄钢刀。对方的内劲不如展昭,一个碰撞退出了三、四步,展昭观看四周已有四个持刀大汉围住了他和貌似白玉堂的黑衣公子,周围的百姓们早已四处逃窜乱成了一团。


大汉们大喝着冲上来目标明显是向着那位黑衣公子,展昭看那与白玉堂长的一样的人站在那里扇着扇子也不动,甚至没有躲避的意思。暗自低咒一声催动轻功身法转瞬赶在钢刀之前护在那人身前,大汉的工夫并不怎么样只三、两下就被展昭挑于剑下。看此情形展昭暗惊,什么人竟如此不长眼派了那么无用的刺客,这种身手怕是伤不到身后人半分。如今他的心中早将这个临危仍气定神闲的黑衣青年当成了白玉堂,既是白玉堂自是不将这样的对手放入眼中。


“虽然刺客无能,你也不至于不躲不闪吧!”就算来人构不成威胁可是如此的不谨慎还是让展昭头疼,这小子怎么就不知道让人省心,竟门户大开毫不防备的对敌。


“这位大侠,在下一介文弱书生要怎么闪避,又不象您有那么大的本事。”黑衣公子仍是好笑的回应展昭的怒火,一派不躲开又不是我的错的模样。


“你不会武!”展昭如遭雷劈,慌乱的搭上面前人的脉,果然毫无内力迹象,他果然不是玉堂吗?


“看来阁下又把我与您的朋友搞混了,在下玄墨音,不知阁下……”


“主人,属下失察,让您遇险了。”突然出现的高大男子打断了黑衣公子的话,冷峻、严肃的声音加上如山的身形足以让人畏惧。可偏偏有人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啊……无妨,也不是小七你的错,是我自己嫌闷落跑的怪不得你,只是没想到他们能一路追到中原来。”


“在下鬼七,多谢侠士相救我家主人。”看着展昭仍然无法反映的模样也不多言拉起玄墨音就走,徒留下展大人痴痴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他,竟然不是玉堂,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竟然不是。也许真的不是,玉堂不会笑的那样虚假,那种笑就象平日里打拼于官场的自己,那样的微笑是玉堂最不屑一顾的,他自己又怎会笑成那样。自嘲地抬手抚额,手指间带了一缕从刚才的人身上沾来的香味,如此熟悉,如此刻骨,竟是那人最喜的龙涎香。展昭猛然惊醒,仿佛黑暗中又看到了希望。方才的玄墨音以玄为姓一身孑然的黑色,当年的白玉堂白为姓一身纯然如雪,虽是一黑一白但这样纯粹不容一丝杂质的性格岂不就是玉堂才有的。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搞清楚他究竟是否玉堂。


汴梁驿馆


“堂主,您脸色不好,要不要……”


“不用了,小七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歇歇。”


挥手示意鬼七退下,独剩一人的房中玄墨音的脸色格外苍白。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却不想见到那人脸上并不熟悉的憔悴、脆弱和满身的悲恫时那本该不再跳动的心脏竟然在难以察觉的微微颤抖。


“白玉堂既然说过不会再回这汴梁城就决不会回来,更何况他已经在一年前死在冲霄楼了,所以现在在这里的是玄墨音,也只能是玄墨音……”一身如墨的公子对着铜镜的一遍遍重复,象是要将刚才心中的一丝动摇完全除去,浓重的黑色显的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越发凄然……




二、西夏特使

“吾王有意向大宋称臣,重拾旧姓,只要‘岁赐’夏国银七万两、绢十五万匹,茶三万斤……”朝堂之上黑衣的俊美公子滔滔不绝的向仁宗传达着目前自称嵬名元昊的大夏天子的议和条件,可惜龙座上的宋仁宗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正在说话的人目光中有着不可名状的恐惧。

他害怕看到那张脸,那张跟白玉堂一模一样的脸,明明一年前派了身边的亲信亲手将他推下了冲霄楼的铜网阵。为什么如今这张脸又阴魂不散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当时的亲信欺骗了自己,可惜早在事成之后就赐了毒酒,如今想要追问也无迹可寻了。

一年前仁宗秘密修书嵬名元昊让后者假意勾结襄阳王好给自己一个出去心头大患的把柄,条件就是事成之后待时局稳定便与大夏签定一份夏名义称臣实则大有好处的和约。那时不论是谁夜探了冲霄楼结局都只有一个,知道了太多的人就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格,于赵桢来讲白玉堂既然是那个去盗不存在的盟书的人他就必须死。可是现在那张脸就在自己眼前,那么生动,那么鲜活让大宋皇帝在龙椅上生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玄墨音,自称西夏特使,大夏清风堂堂主,他到底是不是白玉堂。莫非是当年在襄阳的西夏密使救了他,又或者真的只是巧合,这天下的确有长的如此相象的人。现在的赵桢已经乱了,他只能看着堂下的人春风化雨却达不到眼底的笑容茫然答应对方的要求,反正本就是与西夏谈好的条件自己只要应承就是了。

“皇上,‘岁赐’已是丰厚,怎么能再让天朝公主下嫁!”王丞相的进言让仁宗回过了神,什么?公主和亲,他刚才有答应这个吗?这和本来谈妥的可不太一样啊,这算是不相信朕的承诺,要给个人质才行的意思?

“王丞相,陛下金口玉言,怎么好妄改。”庞太师厉色的回应让仁宗心焦,自己真的答应了,如今岂不是骑虎难下了。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至于哪位公主和亲就待朕与特使商量之后在做决断,退朝。”强作镇定的做出决定,仁宗想的只是快快退朝,光是看着玄墨音那张脸他就快发疯了。

文武百官俯首退出朝堂,作为西夏特使的玄墨音却是昂首转身大步的离开,碍于他的身份一干朝臣也不好多言,只在心中暗暗叱责其无礼。


开封府

“大人为何阻止属下?”方才朝堂之上站在大殿外等候包拯的展昭一看见酷似白玉堂的黑衣公子出现就差点抑制不住情绪想直接上前把他的身份弄清楚,好不容易熬到退朝刚想堵人就被随后赶到的包大人制止。虽心有不甘但看到包大人充满警示的眼神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压下了心中的渴望,眼睁睁的看着人离开。

“本府自然知道展护卫你怀疑那位玄公子是白护卫,大殿之上凡是见了他的有哪个不是如你一般想。但他现下身份特殊,展护卫你贸然在殿外拦阻他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此事要好好从长计议才是。”

“展昭明白了,下回找个适当的时机再去拜访玄公子就是了。”看他木然的施礼再转身离开包拯觉得自己头上的华发许是又多了些。

包拯平日看待展昭犹如自己的亲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他一生阅人无数有怎么会看不透当年展昭和白玉堂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这开封府里,陷空岛上除了特别迟钝的那几个别人又怎么看不出他们的情谊,可是当初展昭一味的装糊涂白玉堂也未去追究,他们这些外人又怎么好去多说什么。

直到展昭与茉花村的丁小姐订了婚约,这原本晦涩难言的一段情终是未待开始便已烟消云散了,再后来开封府里便再也寻不到那抹飞扬跳脱、清傲不羁的白了。半年前看着时时对着画影喃喃低语的展昭,丁月华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既心中无我又何必应这鸳盟,徒伤了你我更累了他。”第二日丁家就广发英雄帖,大张旗鼓的退了婚。

原本包拯是也以为展昭那不回应的态度才是对的,可自从一年前白玉堂命陨冲霄楼的噩耗传来后他却觉得也许不该让他们一直都这么不明不白的,也许早该有人去点透他们,也许他们能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果。一年来失去了生气的开封府和只有在对着画影低语是才露出象是还活着的表情的展昭,就象一股死一般的沉寂萦绕着所有人的心头。

其实他们没有人愿意相信那样的白玉堂会真的死了,其中尤以展昭为最,他一年来都深深的确信着那只总也静不下来的白老鼠还在某处活着,只是还在气着不愿回来。今日,在殿上见到那位西夏特使,包拯觉得整个视野都明亮了起来。虽然还不知道那个身着一丝不苟的黑色的青年是否当初那个白衣无暇的轻狂孩子,可终究是看到了一丝希望,起码终于在展昭的脸上看到了一年来除木然以外的表情。


汴梁驿馆

“玄公子,七公主与九公主阁下更属意哪位呢?”

“太师觉得呢,哪位更适合吾主。”好笑的看着庞太师一边擦汗一边尴尬笑着的模样,果然这张白玉堂的脸也让他很不自在。

“七公主吧,温柔婉约、大方得体,九公主性格太过活泼,不拘礼数恐怕难当王妃之任。”说活泼是好听的,那位殿下分明是玩劣、古灵精怪、调皮的过了。

“太师此言差矣,七公主虽是温良贤淑只可惜却是位娇贵的病美人,她那性子和身子怕是熬不到大王面前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两国面子上可都不好看。依墨音看,还是九公主较为合适。”面对年轻俊美的西夏特使过于直白的言语庞吉只好干笑着点头,小爷反正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庞太师焦虑的很,看着面前这张脸他就如坐针毡,他当年可是没少吃白玉堂的苦头。
“玄公子,许老夫不该问……不过……”

“在下的确并非白玉堂。”轻摇手中玉扇,云淡风清的打断庞太师断断续续难以问出口的话。

“呃……如此甚好……甚好。”即使玄墨音如此说庞吉仍无法完全释怀,这也长的太象了不是。

“放心吧,太师,据我清风堂探子探得的消息我若真是那白玉堂您是断断不可能在此坐的如此安稳的。”闻言庞太师只好讪讪的笑着,可不是,要是白玉堂早掀翻了桌子拿剑指着他鼻尖了,哪有可能在这里跟他谈笑风声的。更何况眼前这人是西夏清风堂堂主,西夏清风堂是个什么地方?那可是西夏王嵬名元昊私人的部属,不受命于西夏朝廷或任何王公贵族只需听从王一人的命令。清风堂为王培养、提供刺客、密探、谋臣以及完成各种任务,如此重要的清风堂它的堂主又怎么会是白玉堂呢,突然庞太师觉得自己过分杞人忧天了。

“是,是,老夫多虑让堂主您见笑了。”

“无妨,太师可是这次和谈的功臣呢,若无当年太师向仁宗陛下献计,大宋天子又怎么会与吾王达成了这笔交易呢。如今和议已成,西夏的好处自然也少不了太师的一份。”一席话当下把庞太师惊的差点儿跳起来,我的小祖宗啊,这话岂是能这样大方的挑明了的。

“玄堂主,这些话以后还是莫要说了,折杀老夫了。”听他如此言道,玄墨音无所谓的笑笑,仿佛刚才的惊人之语并非出自他口。

“那好,太师如今就回宫禀明仁宗陛下要九公主和亲我大夏。小七,送太师。”说罢也不起身,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代表礼仪,也不顾庞吉是否还有话未完鬼七已迎了上来。

待庞太师走远,玄墨音走到窗前收拢手中墨玉折扇直直的伸于窗外,不多会儿但听的空中一声尖锐鸣叫一道白影俯冲而下末了稳稳的落与收拢的扇上,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鹰隼。将收于袖中的密信塞进雪隼绑与腿上的信筒中,一振臂,雪白的傲然身影已然再度翱翔于九天之上。

痴痴的看着那只翱翔青空的鹰隼嘴角扯出一道自嘲弧度,为什么决定舍弃过去一切的自己却偏偏挑了这么只通体雪白的鹰隼,莫不是还在奢望。

“主子,您让雪痕给大王送信去了?”鬼七看着天上犀利的白影也微微出了神。

“啊,是啊……”元昊兄,我可是为你精心挑了个好媳妇呢……

Maryanna 2007-02-14 17:52
三、西出玉门关

“皇兄,我不嫁。”九公主赵沁月嘟着小嘴拉着仁宗的袖子满脸的不情愿,想她天之娇女自出生以来受尽父母兄长的疼爱,何时受过一丝的委屈。如今一下子就让她去西夏那么远的地方和亲她怎么能答应,反正她向来对这个皇兄是无法无天惯了的,这次也准备照旧把责任都推给赵桢去解决。

大宋皇帝从下朝之后就接受妹妹、母亲的连番火气早把肠子给悔青了,谁叫他自己在朝堂之上光想着害怕连公主和亲那么大的事都没听清楚就直接应了下来。可现下应了就是应了,难道让他这个皇帝出尔反尔不成,岂不让天下万民耻笑他赵桢没担当。

就在仁宗焦头烂额之际门外想起宦臣独特的尖细嗓音,“西夏玄墨音觐见圣上。”仁宗一听心里更慌还想着要不要宣他身边的小妹已自做主张的大声“宣”出了口,还不住的低喃着“本宫这就亲自回绝了,说不嫁就不嫁!”

“本宫不嫁!”玄墨音入内刚要向仁宗和太后行礼就被九公主的大声宣言阻去了行动,微笑的回应赵沁月气呼呼的小脸,态度语气皆温和至极地道,“九公主若觉得为难也只好麻烦七公主走一趟了,不过七公主那个身子……”

“什么,七姐姐?绝对不行,七姐姐的身子骨绝不能受累操劳,让她跑那么远去西夏和亲那是想要她的命吗!”说罢更是瞪大了一双鹿眼象是看着无恶不做的坏人一般盯着面前的俊美男子。

“哎……墨音也不愿害了七公主,可惜圣上已经签了婚书,此时反悔大宋朝廷恐怕颜面无光。在下也明白,公主年纪轻轻,离家那么远总是害怕的……”说着打开玉扇半遮起脸仅露一双忧虑的眸子,写满了我也知道公主的苦处的意味,却无人知晓此时扇下的薄唇勾着戏谑弧度,一把玉扇遮去的恰好是说话人算计的神情。

“怕……谁说本宫怕了,本宫什么都不怕,不就是和亲吗?本宫就和给你们看,反正你们不许打七姐姐的主意,我就不信那嵬名元昊还能吃了本宫。”单纯的少女满脸斗志昂扬,眼中升起勃勃火焰。

“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墨音佩服,佩服啊!”赞叹的低头作揖抒发满腔“敬佩”情怀,殊不知他脸上正带着算计成功后的志得意满。

“那是……本宫自然不比寻常女子。”小公主完全未察觉自己已经不自觉的把自己给卖了,听人称赞自己登时得意的不得了。

于是持续一下午的闹剧宣告结束,仁宗两个时辰的怀柔政策、苦口婆心不及玄公子两句激将之语,看着那张与白玉堂一模一样的脸赵桢再次坐立不安。同时不忘感叹明明是一样的脸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如此不同,白玉堂飞扬高傲,玄墨音春风化雨。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都很狡猾且很明显都没把他这个九五至尊的皇上放在眼里。

三日后,公主和亲队伍从汴梁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让百姓们称奇的是开封的展大人竟然自求护送公主入西夏。百姓们无不称赞展大人以天下为先,不辞劳苦的为官之道,为了两国间的和议最终成功竟然自愿不远千里的护送公主和亲。

“展大人,能否不要盯着玄某。”这展昭难道中邪了,出发都两日了,不分时刻只要是睁着眼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的脸,看地人心里直发毛。

“你心虚。”

“墨音为何要心虚?”

“因为你是白玉堂。”看着面前沉稳的男子波澜不惊的口吐惊人之语,决定成为玄墨音的白玉堂直觉的感到不能搭理他,不知道他是什么逻辑、发什么疯,现在不理他最好。

“随你,墨音也毋庸多解释,到了西夏自有分晓,展大人您爱看就看反正也不会少块肉。”不自觉的加重了些语气,眼前的这个人曾叫他又爱又恨,而放弃了过往的自己已不想再与他计较些什么。反正无论如何他是玄墨音,西夏清风堂堂主,嵬名元昊从小玩到大的金兰兄弟。

“不辩解是因为你无从辩解,展某总有办法找出真相。”听他如此说玄墨音几乎克制不住的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待面前人,这个是展昭,那个凡事温润无害、做事总有所保留的南侠、御猫。看来这一年来变的不止自己,这只猫也改变不少。

展昭见黑衣公子不置可否的态度本欲再说什么却被前方突出的嘈杂劫去了话头,原来是一队蒙面人围住了车队,看情形该是跟当初汴梁大街上那伙人一道的。想到身边人不会武,展昭不着痕迹的挡在他前面,不愿让他受到伤害。岂知他有意当保镖人家却不领情,玄墨音见他挡于自己身前却不去保护被多人围住的公主车驾,气的直接用墨玉扇敲上了名满天下的南侠的脑门。

“你呆了不成,还不去公主那儿,我这里有小七在,没人伤得了我分毫,快走。”被玄墨音厉声呵斥的展昭楞了一下,观看面前俊美的脸庞似挂上了一层寒霜,心里一个激灵足下轻点仗剑护于九公主车撵前。

此刻的展昭心情很不好,那边白玉堂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危险就在眼前也不准自己待在身边,种种态度都让他不满。气归气却终究担心其安危,想着快快解决这里的贼人好去那边襄助,画影在他手上散发着冷冽寒光如银龙贯空气势逼人。森冷的剑气,严厉的目光,围在四周的贼人知道不是对手便一拥而上挥舞着手中武器朝展昭聚拢砍杀过去。人影撺动之间银光隐现不绝,不出片刻蒙面贼人皆重创倒地。在一边观看的玄墨音暗暗惊叹,展昭过去与敌交手往往留手不想今日竟如此利落、凌厉,连在旁的自己都能感受到他毫无掩饰的杀气。

展昭解决了自己这边的贼匪方提剑欲赶回那人身边却见对方那里的贼子早已服诛,竟未有一活口。展昭微皱眉头的看着凭一双肉掌将人毙命的鬼七神色间难掩不赞同之色,鬼七见他如此并不以为意仍旧面无表情。

“敢犯我清风堂主人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鬼七绝不让主人受到半分骚扰。”展昭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也不多言只是观看鬼七身后那人脸色,但见他仍是微微含笑好似颇有赞许之意。见他如此展昭也并不打算就此再多说什么,只是前些日子汴梁大街上的情景又进入脑中。

“玄公子,这已是你第二次遭人刺杀,究竟公子惹了什么麻烦?”

“非也,自在下离开大夏来宋一路这样的情景数不胜数,不过如今这些人已非冲我而来了,现在他们的目标可是那车里的小公主,展大人可要多费心了。”展昭承认自己很不喜欢这个人用此种方式讲话,轻乎而显做作,跟自己心里印着的样子差太多。

“这是为何?”

“我西夏并非人人想与大宋议和,这些此刻当然是那些主战派的招待,如今和议已定杀了在下已无用处。他们自然将目标定为和亲的公主,意欲再挑两国的恩怨,惹起战祸。”目光如水,人若轻雾,这样的感觉展昭也不喜欢。他想见他潇洒似风,眸若寒星却终在面前这人身上找不到一星半点,玄墨音分明是个和白玉堂完全相反的人。从装扮到性格无一不是如此,也正是这份刻意让人更为怀疑,展昭知道他并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只盘算着到了西夏从多方打探想法子揭了他这层假皮。

玄墨音看着身边若有所思的展昭心里不由得自问,也许自己刻意的成为一个与过去完全相反的人就是为了让人去怀疑他的身份。也许他的心里还期盼着有人猜到他是谁,可是即使猜到了又如何,因为他不会承认。他就是想让展昭认出他,但他又绝对不会承认妥协,因为他知道自己死了的心终究没有活过来,即使现在人在身边也没有活着的感觉。

他想过如果不是由丁月华提出解除婚约的结果,那样他就可以有一个说服自己再次回到展昭身边的理由,可事实就是事实。提出解除婚约的人不是展昭,这个人总还是放不下那些世俗琐事的,所以不敢再给自己机会,害怕再来一次会受到更大的伤害。就让他再任性、自私一次好了,让他就这样斩断跟过去的一切联系,如此了此残生就好。

黄昏的玉门关漫天红霞,红的似火若血,日光投射在他们身上留下片片残红。展昭看着身边人不健康的苍白面孔染上这样的艳色,却不能为他染上一点生动气息。夕阳残血,风扬沙埃,他们离的这样近只在一前一后,却又那样远象是一辈子也捉不住的梦。人就在一个转身的距离,心却是咫尺天涯。




四、嵬名元昊

元昊手中拿着新鲜的生肉习惯性的喂着雪痕,玄墨音的这只雪隼倒象是他的,从来都是他喂养的多些,那真正的主人对这鸟总不怎么上心。看着这只骄傲的鹰隼,元昊想起它的主人,很象,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固执。

一年前从铜网阵里救出来的人浑身上下插了十数支喂了毒的箭矢,满身血污染让那身白衣不见原本的风采,元昊有一瞬间觉得面前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伸出手想探鼻息,不料这个举动立即惊动本已陷入昏沉的人,许是感到陌生气息的靠近,瞬间抬头。如寒星般璀璨透亮的眼睛,这是元昊对黑夜中看不清面貌全身鲜血的人的印象,然后决定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救活这个人。元昊当时做这个决定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在那样重伤的状况下拥有那样清亮坚定的眼神,倒没有想到自己花了血本救下的人还真值回了本钱,成了自己最有力的亲信。

其实以嵬名元昊王者之尊会想到亲自去襄阳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凑热闹,他也自然知道他从冲霄楼里救下的是什么人。但是既然白玉堂说自己是玄墨音那就随他去吧,于他并无任何损失,得到如斯的助力何乐而不为呢。

他至今仍记得昏睡了三个月终于醒来的人那寒星似的眼仍然坚定,身处陌生环境也能不惊慌错乱的态度让自己很是佩服。

“嵬名元昊,西夏王,我救了你。”

“玄墨音,不名之人,我的命归你。”

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元昊却不会对他的忠诚有所怀疑,正因为他是白玉堂所以他的承诺才更让人信服,他相信有那样坚定、高傲眼神的人不会背弃自己的诺言。

“大王,大宋的和亲队伍已到了皇城之外五十里。”嵬名元昊闻言起身,他这个兄弟终于把“精挑细选”的新娘子带回来了,这日后是喜是忧啊!他都忘了他这个兄弟除了是他大事上的好助手之外还是个喜欢给他的生活加点乐趣的损友呢,诶,想他元昊何德何能有此“好友”啊。

西夏王出城五十里迎大宋和亲车队,何等风光,赵沁月偷偷的从车中瞄着她的未来夫婿。高大英武,剑眉星目,脸庞线条刚毅一举一动尽险王者之分,只是好象有些过于严肃深沉了。这样看着突然觉得自家皇兄真是不够看呢,哎呀,她在胡想些什么,难道这就是母后所说的女生外向吗?不是,才不是呢,埋怨自己的胡思乱想,小公主暗暗的动了心也红了脸。

“呦,公主殿下掀着帘子发呆脸红,莫不是被吾王的俊挺不凡扰开了一池春水了。”耳边突起戏谑笑语,一抬眼就见玄墨音一张笑咪咪的脸,惊的立刻放下帘子。乖乖端坐车中,沁月抚着心口,突突的跳的厉害象是做贼被抓个正着似的。

“故意逗她很有趣吗?”看着自家兄弟没心没肺的笑容,心中有了这位公主不知是怎么被拐来的认知,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元昊兄说的对啊,的确很有趣,过些日子成了王妃嫂嫂就没的好玩了,现下不把握机会怎么行。”举着扇子掩过脸挨在嵬名元昊耳边低低笑语,他这副顽劣嘴脸让旁人瞧见这清风堂堂主的威信怕是要大大降低。

“你啊,就爱胡闹。”继续摆着严肃表情,他这个堂堂西夏王的威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天知道看着面前的嬉笑面孔多想狠狠敲他两下子。

“哎呀,别这么说嘛,真的很好玩的,小公主生气就跟只小河豚一样,有趣极了,不然你也试试就知道了。”听他这么说元昊下意识的翻个白眼,好在有自家贤弟的扇子遮着不然可真是大大的失态。也试试,这是什么混帐话,没事惹自家未来娘子当调节心情,他嵬名元昊看起来象那么无聊的人!该死的贼小子,平时太纵容越发的没大没小了。

浩浩荡荡的回了宫,安排好各人住处,玄墨音也先回清风堂处理连日未动的事务。摒推下人元昊刚想好好喝壶茶歇歇就觉得安静的书房里有生人气息,转身看见来人,微微的眯起眼。呵,来的好快,一刻都停歇不得吗?那就让本王来会会你,不过还真是心急啊。

“展大人还有事吗?沿途劳累怎不歇息?”龙椅上安坐,半眯的眼打量着面前男子,深沉内敛,沉静无波,果然是人物。

“展某此举失礼,实是有事相询,请陛下见谅。”不卑不亢,在元昊王者威仪之下仍保留侠骨傲气,这个人若是敌人很麻烦,元昊在心中如是想。

“哦,但说无妨。”

“在下想知道玄兄可是白玉堂。”展昭目光锐利,紧盯着元昊想看清对放脸上任何表情变化。此时元昊猛然睁开半闭双目,一对鹰似的眼眸回视,面上毫无一丝波动。

“不知展大人怎会如此想,玄贤弟与我从小一同长大,此次是他初次踏出大夏,怎么会是展大人的故交。”放松了眼光,为自己沏一杯香茶,展昭不能在他脸上和话里找到一丝疑点。

“陛下当真。”

“笑话,展大人是在怀疑朕说谎吗?”语气加重,王气更盛,西夏王和不是嘴上说说的威名。

“不敢,展昭失态了。”

“展大人若无他事,就下去吧,朕有些累了。”抬手抚额,一副颇为劳累的模样,暗下逐客令。

“展某告退。”

看着展昭渐远的背影,元昊摇头无奈叹了口气,“哎,贤弟啊,你交代的我已完成,不过这样就真能让他死心吗?”

不久之前就在玄墨音起程之前他们有过一次对谈,他知道白玉堂是因为一些变故才会留在西夏,他一直未有过问。不过将放他重游大宋,自己还是希望能确定他的心意,若是他想回去自己也不准备加以拦阻。相交不久却是引为知己,他了解的好兄弟不是那么看不开的人,相处越久越不明白,那么骄傲、洒脱的一个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毅然的放弃过去的自己。

“这次你去大宋,若是不想再回来我也不会勉强。”元昊思考很久做出了这个决定。

“呦,堂堂西夏王对自己就那么没自信啊,陛下可是很有魅力的,我怎么舍得离开您呢,不要那么哀怨吗。”说着玉扇轻摇一副我知道自己举世无双让你没安全感,不过你要有自信的可恨表情。

“死小子,我好好跟你说话,难得正经一次都不行啊,看你贫的简直讨打。”作势起身欲教训那个不体谅自己良苦用心的浑小子。

“诶,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我是不会回去了,不过要是这次出去惹了什么回来你可要帮我担着,谁让是你遣我去的。”你可得负责替我解决麻烦,这次可是去和谈,不想碰上熟人都难,满朝的熟人啊。

“都一年了,那里就没有让一记挂的人或事?”

“元昊,爱一个人爱到绝望是什么感觉你明白吗?”并没有回答嵬名元昊的话,眼神飘忽的看向窗外贺兰山顶终年不化的冰雪,声音里难得的透出了元昊不曾听过的迷茫。

“我曾经爱到绝望,所以不想回去了。”没有等待元昊的回应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里有元昊也不曾听过的无限苍凉,如此哀痛空气中弥漫着浓稠压抑,这便是他放弃以往的原因。

“不知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目空一切的贤弟你如斯模样,还真想见识。”刻意地用轻松的语调打破凝重气氛,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应该沉重如此。

“呵呵……不是姑娘,我爱上的是个男子……”将涣散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看见惊讶万分却仍保持表面冷静的元昊,不理会西夏王一时的无语他仍然接着说下去,也许是该找个人说出来,不然他会发疯。

“我爱他到绝望,若是他不懂我的心那无妨,若是他知道我的情但却因对我无意而无法回应那也无妨。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懂我,明明也爱我却故意拉开我们的距离……”从惊讶里恢复的元昊看着这个相处了一年的知己、好友觉得很心痛。男子相恋有违伦常,他刚才听见的确受惊,不过感情这样的事,孰对孰错,谁人分的清楚。

“你仍然爱他。”

“爱他更恨他,恨他爱我却说不出口,恨他爱我却为了断我的念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恨他爱我却放开我,恨他甚至不让我留在他身边默默地照顾他,恨他……”好恨,恨多的数不清楚,心开始发痛、发酸。他清楚,他明白那些恨原本每一个都是爱。

那些绝望的爱和恨的话语留在元昊耳边无法散去,今日他见到展昭他就知道了那个让自家兄弟爱到绝望、恨到刻骨的人是谁。的确就象玄墨音所言,从展昭的眼神里元昊可以看出他爱白玉堂,光是读出这个名字时眼里不容错看的温柔、深情就足以让自己信服。经过了一年的空白,展昭你可能让一颗冰封死去的心复活。




五、转机?变局!

远远的就观见平日里素来活泼的小公主颇显哀怨的坐着发呆,不时地还叹出几口委屈。再看陪于她身边的展昭一副完全不明就里的沉默样子,玄墨音内心一叹,看来指望这只木头猫是不行的了,还是得本少爷亲自出马。

“小月啊,明天就当新娘子了,这么唉声叹气的做什么?”亲善大哥哥的形象立时出现,哪有这么哀怨的新娘啊?

“玄哥哥,皇后姐姐好象很不喜欢我,我是不是有做错什么?”眨着水亮亮的眼睛,刹时让玄墨音心中一动,好可爱,好象后宫里养的几只小狗。

“不用理这些,她只是不太好相处,对谁都这样,况且你明日成婚后坐的是与她等同的后位,不用去计较她的脸色心思。”一个是辽帝的妹妹,一个是宋皇的宝贝,谁用去看谁的脸色,这个丫头过分单纯了些。可就是这份单纯才让自己动了心思特选了她来和亲,一样是出于政治联姻,起码要选一个元昊不用多费心机的。出了朝堂进了后宫也要处处提防,现在的元昊过的太累,该有个人让他舒缓下,而小月就是最好的人选。

“那元昊喜不喜欢我呢?”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又惹的玄墨音在心里笑出声,他都快忍不住笑出来了。

“当然喜欢啦,你要相信玄哥哥的眼光嘛,你这个新娘子可是我选的,要有信心啦。”说着拍拍赵沁月的头安抚,这个动作看在展昭眼里怎么都觉得象在拍小动物,他不得不承认回到西夏后的玄墨音显的更为真实。也在这无意识的放松之下让展昭觉得,这个人的确是白玉堂,可为什么在面对自己时就那么虚虚实实让人不舒服。

就这么陪着小丫头闹了阵子,玄墨音起身告辞,明日即是婚典他还有的忙的。刚走出十多丈拐过回廊到了小公主看不见的地方,突的被人拉了去,一抬头竟然是方才久未开口的展昭。他就知道这个人哪那么安分,方才还想他今天没做什么怪事也没说什么怪话,没想到现下就拦着他去路了。

“不好好在公主身边当值,展大人却跑来这里阻我去路,好兴致啊。”略显讽刺的言语却对展昭造不成影响,这样的尖刻倒让他欣喜,总比什么情绪也没有的好。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犹自诚恳的望进玄墨音的眼,惹的黑衣公子下意识的避开视线,展昭这样的眼神让他无法招架,太认真,也太深情。

“明日陛下大婚,还有诸多事务等我处理,有什么事等过了明日再说。”展开玉扇轻扇,不着痕迹的拉开些距离,现在还不是能跟他好好谈的时候。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说完立刻快速的从展昭视线里离开,速度快的象是在逃跑,其实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逃,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可就是控制不住的产生这样的情绪,这次再见展昭,时间越长他的动摇就越发强烈起来,这样不行,必须尽快解决这种局面。

来到元昊的书房竟让他撞见英明神武的青天子困惑的皱着眉头,他们这对小夫妻还真是有趣的紧,明日就是大喜的日子今天却都一副想不通的模样,这也算是心有灵犀么?

“元昊兄,大喜将至摆出这样的脸,成何体统啊……”故意摇头晃脑表示不赞同,故做深沉的语气让元昊想直接把人扔出去。

“沁月是个没心机的好姑娘,我却怕自己辜负了她。”想着就看见一双小鹿样清澈的眸子在面前,这些日子来赵沁月与他碰面是总用这样的目光心无旁骛的打量他。他虽有后宫佳丽无数却未有尝过爱情滋味,实是没有信心能带给小公主幸福,他不想对不起这样的好女孩。

“能这样想就说明你在意她,在意一个人就是好的开始,我还从未见你为哪个姑娘家那么上过心呢。”现在的皇后是辽帝的长公主,其余后妃也只是为了子嗣的考量,他这个好兄弟还真的没有好好的付出过真心。不过看见元昊这样子也颇为趣味,英明的大夏王竟然在情事方面如此青涩怎叫人不觉有趣?

“你是觉得我们哪里相配?”摆明了一副你既然做此决定就要给我个理由的不讲理态度,让玄墨音更觉好笑,当局者迷竟连这也看不明白。

“你少年接帝位不得已的养成了深沉、多虑的个性,而你的后宫里不是为争宠勾心斗角的蛇蝎就是跟你貌合神离总想着大辽基业的皇后,哪个是能让你省心的?而小月不同,她从小被长辈、兄长捧在手心里无忧无虑的长大,虽有些娇纵顽皮却单纯的有如白纸。她不会跟你耍心机只要你对她真心她就会对你好,在她来说只是要一个疼她、爱护她的好夫君。你们两个的性格啊,完全可以说是相反,但正因为这样却能互补。你自己也应察觉的,这些日子以来跟她在一起是否能格外的放松呢?”看着元昊逐渐展开的眉头玄墨音清楚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元昊是个聪明人,给他点一点岂有还想不通的道理。

“真会说!你自己呢?展昭那里你究竟怎么想的?”自己贤弟是多玲珑剔透的人他焉有不清楚的,可固执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厉害,不至于就真的不给人机会了吧。

“少扯开了去,快把那张文书拟出来,你婚宴一结束就要的。”打什么马虎眼,没事跟他扯些有的没的扯的他心里一阵乱。

“你真的决定了,其实这件事别人去办也行,真的接了可就没回头路了。”元昊知道让他去做是最好的决定,可是这样未免对于玄墨音藏在内心的白玉堂太残忍,出于兄弟情谊他并不希望伤害到他。

“你心里清楚,我去最好,别犹豫了。我醒来那天就说过,我的命是你的,前尘往事对我并无阻碍。”西夏的玄墨音只听命于青天子,也只为西夏王效力,别的无须考虑。

“诶……你觉得好就是……”拗不过面前人的倔强,提笔起草文书,只希望这次他这贤弟莫再受到什么伤害了。

红锦染天,华灯不灭,举国同庆,三日不歇。元昊大婚绵延不断的灯火在西夏不分昼夜的燃了三日,酒酣喜盛,谁又分得清今昔何年。

在这三日里始终有两人保持着清明,仍在苦苦思考如何让白玉堂承认身份的展昭以及为了日后大计不得停歇的玄墨音。

三日宴散大宋的送亲队归,同去的是西夏清风堂堂主,朝堂震惊。想元昊何等恩宠玄墨音又怎会轻易遣其为驻宋使者。公主和亲作为等同条件西夏自是必须派出一名身份显贵的人物长驻大宋,本以为会随意送出个位重权轻的王爷,怎么料想青天子竟会舍了自己最亲近的臣子。说西夏使节是好听的,其实不过是作为质子,朝中稍有些资历的老臣无不暗自猜测,此一步是真实又或是大王与玄堂主故意为之。

然这一步于展昭来说却无法去考量其中有多少蹊跷,他本为无果离开西夏而苦恼,骤听闻元昊拟旨遣玄墨音长驻大宋心里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无限期盼。他无法考虑西夏是出于何种目的,他仅知自己将有更多的时间找回他的白玉堂。

“由你出任驻宋使节,我很高兴。”掩饰不了的欣喜尽数写在脸上,看到这样无防备的将情绪表露出来的展昭玄墨音心中暗叹,他不该这样,这样会让自己无法更狠下心。

“我还是那句话,你很无聊。”何苦执着,展昭这不象你,不象你……

展昭并未因他的话而扫兴,仍旧透着满身的欣喜,将目光投注在那黑衣贵公子身上,他相信终有一天他能让这身冷漠黑色重换成那清傲无暇。

刻意忽视投射在身上的炽热视线,略偏过头去微微的半闭起眼。策马并骑,你便如此欣喜万分,可若日后局面展开之时你可会仍保有这样的心情,你可能去信任这个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的人。这一次困住的是你还是我,考验的是你的心还是我的已经无法分辨。展昭我是否能再次相信你,我该不该给你这个机会,可如今喊停却是迟了,现在我真的在害怕,害怕到灵魂亦在颤抖……

Maryanna 2007-02-14 17:53
六、未明之局——我是白玉堂

包拯第一次踏足西夏行馆,眉宇间是浓的化不开的忧愁,他不明白这个酷似白玉堂的青年公子想做什么,但愿并非如他所想。

“玄公子在汴梁居住这两个多月,一切可顺心?”面容虽严肃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关怀,这是包拯首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这个青年,果然跟他记忆里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墨音承蒙圣上抬爱,行馆诸事皆有专人打理妥当,劳大人挂心了。大人此来应不是单为关心在下起居,有何事不妨直言。”淡笑地向身边鬼七示意,后者接到眼神立刻将包拯面前已空的茶盏再注入香茗。玄墨音熟悉的面容上不甚熟悉的神情让包拯这一年来更显苍老的脸上再添一分无奈,若面前的黑衣公子真是白玉堂,那么让白玉堂染上如此空洞、薄凉的气息该是多大的罪过?

“那恕包拯直言了,玄公子身为西夏使节,身份地位微妙。与我朝臣子的交往理应慎重,公子与庞太师是否过往甚密了?”太师三日两头一下朝不回府就先往这里来,如是一般臣子间的交际也就罢了,偏偏对方是外邦使节。这样的过往难免瓜田李下,引人猜测,想太师和玄墨音都是聪明人不该料不到此点。

“大人此言差矣,太师大人对我府中楼宇布局颇感兴趣又时常与在下切磋诗书、棋艺、丝竹、香茗。此皆雅趣,如旁人有所疑虑只能怪其心叵测妄自空想,墨音与庞大人交友光明正大何惧他人无稽之语。”玉扇轻扬牵起黑润薄玉半遮面,却不难听出语气里的不以为然。包拯见他如此更是无奈,这固执的性子倒跟白护卫如出一辙,只是“庞太师不是好人”这样的话自己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扯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再开口,“玄公子心如明镜甚好,只是人言可畏,终是收敛一些的好。”

闻言玄墨音眼底迅速转过淡薄冷然又转瞬即逝,再开口的话里带了一点责难夹杂戏谑味道,“哦,真照包大人如此所说该收敛的不是墨音,还请大人好好约束手下,管好正在进门的这个人。”咬牙切齿的态度惹的包拯暗惊,回头正看见自己手下四品御前护卫一脸堪比暖日的笑容,光华灿烂。

“展护卫?!”约束展护卫?展护卫其人谦谦君子,高风亮节,行事向来掌握分寸有什么需要约束的地方吗?

“包大人,您在啊!”自玄墨音入汴梁已逾两月时光,展昭无一日不到西夏行馆犹如当差报道一般准时。

“包大人,您的这位爱将来我这里叨扰的可比庞太师勤得多,其言语行径更是堪比登徒浪子,要说人言可畏需好好收敛,舍其又有谁?”抿着薄唇墨玉折扇遮去大半面庞,字字句句好似从齿缝中挤出一般,听地包拯晕头转向。登徒子?这是在形容展护卫,那个人人称君子的南侠,那个最洁身自好的展昭?

“玉堂……你不要这样讲,大人会误会的,再说我何来登徒浪子行径。展昭至今待玉堂皆是发乎情、止乎理,玉堂千万不可误解展某啊!”包拯看面前状况顿觉如堕梦中,这个说话时小小的带着些无赖腔调,被人损了仍毫无自觉的真的是自己认识的展护卫?且观玄墨音态度似是已累于纠正其称呼上的问题,看来的确是不堪其扰的情形。

“包大人,请将此人带回好好管教,墨音今日累了,不想在此上多费工夫,请。”说着一抬手做出送客手势,他现在一见展昭就头疼哪管得上自己现下这般举动也不合礼数。不过包拯也不介意,面对如此“真诚”的展护卫他也有些无奈,还好展护卫这种面目只在玄墨音面前才有,要是平素一直这副模样不知开封府里会是何等光景。

“玉堂,你若是累了我就更不该走了,正好我特地的买了满福楼的芋香芙蓉酥来给你解乏,你以前不总说爱吃的吗。”不理会对方的冷面孔,象是到了自家一般随意,更是满不在乎的招呼鬼七接过手上的纸包。

“展昭……你……你真是……不可理喻!”再看鬼七离去找盘子装芙蓉酥的背影,玄墨音觉得自己将要晕倒,小七啊,你那么听这只疯猫的话做什么?

包拯看着面前热闹场面不禁觉得眼眶有些湿热,心理涌上一阵酸楚。这的情景看上去那么熟悉,不过人物角色有些对调罢了,才多久前总能看到白衣少年淘气又嘴硬心软地缠着蓝衣剑客。如今面前这一幕却叫自己心里难掩伤心,由于展昭的一再坚持包拯也就相信黑衣的公子就是昔日飞扬的锦毛鼠,可若真的不是呢,又或者终此一生他都不承认自己是白玉堂呢?那时展昭又将如何,不去想更不感想,趁着无人注意自己包拯静静地退出行馆,抬眼看至天际,若能再回到一年前他一定会劝展护卫放开心怀接受那个人吧。


三日后

看着手中的请柬包拯眉头微拢,“酉时,邀开封府诸位会仙阁一聚,玄墨音拜候。”开封府诸位,这就是说他们开封府的主要人员都得去了,这位玄公子到底在卖什么关子。是真的有要事相商,即使如此也无须众人皆邀。商量展昭的事?那就更不用那么多人一起出面,最多是他带上展昭和公孙就好了。

“大人,无须多虑,去了便知了。”公孙策虽也不明玄墨音之意,但凡事多猜无益,酉时会仙阁赴约答案自然揭晓。只是,无论这玄公子是否是白护卫,但他是西夏使节这点却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也许不得不防。他相信不仅自己有此心,包大人为人也不可能毫无防备,而展护卫虽说认定玄墨音就是白玉堂,但也不至于失了武者独有的警觉才是,所以即使此次是赴鸿门宴也无须有惧。

包拯、公孙策、展昭带着张、赵、王、马四人来到会仙阁时鬼七正立于门外,由鬼七引入内堂才发现今日会仙阁内并无其余客人,应是教玄墨音整个包下了。思及此展昭轻笑,这个习惯还真象某人的作风,玄墨音就是白玉堂的证据又增加了。包拯仔细看周围发现店中打点之人好似都出自西夏行馆,与身边公孙策对看一眼,两人心底响起同样的声音,“这种场面还真象是鸿门宴的派头”。

步入二楼雅座扑鼻而来的是开封府众人熟悉的熏香,白玉堂身上从不散去的龙涎香。今日的会仙阁里经过了特意的装扮,四周如雾白纱幔帐随风轻舞,地上铺着雪白的兔毛毡。毡子上撒满了瓣瓣妖灼粉嫩,盛及而落的桃花瓣被有心人细细收藏成了亮眼灼心的妖娆。雪白上的娇艳,轻柔漫舞的纱帐包裹众人,隔绝了尘世纷扰,梦幻的好似仙境。这样的气氛中开封府一行连呼吸都控制着轻缓,怕是稍有不慎这个仙境就会立刻消逝。

从众人上得楼来就不曾停歇的低婉琴音突兀的止住,让本心神飘忽的众人一个回神找回了思绪,包拯转身向鬼七询问玄墨音的下落。询问之语才落众人只觉鼻息间龙涎香的味道更加浓郁,身边似是扫过了一道亮白疾风,等回过神来面前已立着白衣雪影。

发如乌木,眼似繁星,唇若点朱,肤赛冬雪。一身无暇白衣桀骜的好似不将天下看在眼里,一袭飘逸白衣出尘的好似要乘风归去。是谁将白穿出如此风情,是谁将白诠释得如此高傲飞扬?潇洒一笑眉目如画,衣袖翻扬间一把熟悉的纸扇开启,十一个熟悉的狂傲字迹立现眼前。这样的人试问天下间有几个?只有一个。

“玉堂……”虽然一直都坚信玄墨音就是心心念念不能忘的白玉堂,可如今这有如虚幻仙境中的会面让他产生梦境的不真实感,他的玉堂终于愿意回来了是吗?

“猫儿,今日是你的生辰,这个礼物可满意?”重又见那狡黠淘气的面容,展昭眼中的温热难以抑制的无声滑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玉堂是为了给我这个惊喜才故意的瞒我那么久,仍是如此细心贴心的玉堂,要展昭情何以堪。

四校卫见眼前情景也激动的欢呼起来,一年了,终于围绕了开封府一年的抑郁被拨开了。他们一直相信的,小白是什么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在那个劳什子的冲霄楼里的。包拯见此心里也划开一道暖流,终于是苍天不负,终于这两个孩子守得云开。

只有一个人,开封府的智囊公孙先生心里除了欣喜还藏有一丝暗流,不是他不为他们高兴,这两个孩子能幸福他会比谁都高兴。可是不对,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有清风堂下属的会仙楼,突兀出现的白玉堂,终是觉得哪里有些不自然……




七、无奈

头晕目眩的看着面前的白衣人,眼前仿若笼了层烟雾一般看不真切,观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得听见那断断续续的笑语也好似由梦中传来。

“呵……玉堂这酒真是厉害啊,不止大人他们倒了我也受不住呢。”头脑中越发的难以维持清明,这酒的劲道真是厉害的过分,可玉堂怎么毫无醉意呢?他本就酒量好莫不是在西夏这一年更上一层楼了,以后再拼酒自己怕是要输的难看了。

“醉了就睡吧,好好的睡吧。”抬手熨上展昭的脸,声音象是在叹息,神情象是无奈的挣扎,终于放开手苦笑着准备抽身。却不料被下了药理应早就倒卧的人死死的抓住了自己放下的手,展昭啊展昭,你的功力深厚和固执程度果然是不容人小觑。

“玉堂……要去哪?不准走,不准离开我!”都晕晕忽忽了,还那么霸道。看着这样的展昭,白玉堂的心里仿佛有一种酸楚缓缓地化开,最终凝成了眼眶里落不下的一滴泪。

低低的一声叹息过后,小心翼翼的靠进蓝衣人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拥着汲取着一丝丝的暖柔。眼眸一开一闭间象是过了沧海桑田,出手轻点那人腰上的穴道,感到手中环抱的身子软了下来。让软倒的人趴伏于桌上好似只是喝多了醉酒一般,转身未再看一眼大步离开。

御书房的气氛显的诡异,赵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白玉堂和庞吉,如斯平静犹如两人不是胁迫自己的凶徒只是如常一样的觐见。

“宋皇,签了这道禅位诏书,太师即位之后不会为难你。”唇边的微笑名为残忍,不过是逼宫,别人眼里大逆不道,白玉堂却不怎么介意。

“太师,今日之事可是受西夏王所迫?”亦或是自愿?后一句仁宗留在了心里,有些话要靠人自己说出口才有用。

“老夫与西夏王不过是互惠互利,何来逼迫之说。这个龙座是老夫想要,这个天下是老夫从心里想得到的。”认为大局已定的庞吉无所谓的将埋藏深远的心思全盘托出,如今离王座只有一步的他眼里只剩对权利的渴望。所以,他忽略了,仁宗眼里一闪而过的得逞,身边白衣公子折扇下算计的笑容。

“朕听得很清楚了,玄公子呢?”突然玩味的发问让庞吉的心头闪过一丝什么,却转瞬就抓不住头绪,他不明白赵桢的用意。

突听得殿外一片厮杀之声,庞太师的面上微微变色,皇城之内的水源早被这位西夏清风堂之主动了手脚。开封府的众人也让他假扮白玉堂骗过,这厮杀之声是由何传来。

听着响动白玉堂与心情复杂、忐忑的庞吉不同,唇边的笑意加深,眼中的流光大盛。公孙先生不愧是开封府的第一智者,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仍能对自己保持着一丝警觉和防备,以他白玉堂的眼力怎么会看不见公孙策倒下时手中一闪而过的银光呢。

一声轻笑,手中劲力疾提,白玉堂抬起的手蓄势待发。庞吉的脸上满是得意,仁宗也不见一点儿慌乱,仍旧气定神闲。就在此时御书房大门骤开,一道宏大剑气破空而来直冲白玉堂,白衣公子回身瞥见那抹蓝影,不自觉的笑容加深……

一柱香之前,于会仙楼醒来的众人昏沉的望着面前唯一眉目清明的公孙策,俊雅的文士神色中难掩踌躇和无奈,似是在考虑要怎样开口。

“酒里被下了药。”思考良久却只道出最简单的一句话,他想不出有什么更温和的话去解释眼前的状况,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竟找不到一番能粉饰太平的言语。

众人闻言仍处在无法反应之间,被下了药,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下药?或者该问突然承认自己是白玉堂的玄墨音究竟在想什么?

“主人去了皇宫,不久之后大宋的天就要变了。”从不离开玄墨音的鬼七一个人留在会仙楼里好象是故意等着这一刻,面容沉静无法从上找到一丝痕迹。

展昭听到这句话犹如中邪一般突地跳起,身影如电向着皇城方向化风而去,不留一句话,没有一点情绪的流动。当公孙策从鬼魅般消逝的蓝色身影中回神终于开始仔细思考这一切时,突然眉头紧皱,低声惊呼:“啊,不好……快,不管是谁快把展护卫截住!”

一向沉着冷静的公孙先生惊慌的样子吓到了包拯和四大校卫,赵虎心眼实,虽是被一溜的变数闹的头昏脑胀还是结结巴巴的道,“先生,展护卫轻功绝顶……如今更是运足了十成十的功力,追不到啊……”

闻言公孙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心里不禁暗骂自己竟也着了算计,白护卫分明是故意让自己给众人解毒的,为什么他不能早些看出来。以白玉堂的心思,怎么可能留机会让他有所防备,更何况让手下留在这里等众人一醒就故意曝露自己的行踪。这分明都是算计,自己却就这么成了他局中最称职的帮手,这两个孩子……该如何是好啊!

展昭提气凝神,毫不迟疑的提剑挑了庞吉手下一队亲信,眼里看不见其他,心里容不下杂念。所思所想只是融成简单的一句“玉堂,莫做傻事!”抬掌大力轰开御书房紧闭大门,入眼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气倒流,心脏被提到了最高点。自己最熟悉的人正提气抬手,已成速杀之势,脑中有什么突然崩裂,剑光如电直奔无暇身影,无论如何要阻止他。

展昭一剑夹杂着宏大气劲逼向欲施杀戮之掌的白玉堂,岂料那白衣人竟突然旋身收掌,抽势散功。笑意吟吟,身形随意,不闪不避竟是等待一剑穿心。展昭剑势运足了十成力道,突然明白对方意图却难以收势,眼见画影将没入白玉堂心口。

危急时刻展昭身后一道掌气袭来,力道不重似不是要他性命,掌力击上展昭右肩虽仍无法化解剑势却使其偏离原本剑路。下一刻,偏了走向的画影穿过白衣公子左肋,无尘白衣染上娇艳红花。白玉堂在剑身没入一刻微微皱了下眉,随即又放松了面容,一道妖艳红痕自唇边滑下,更衬出了苍白面色,失色薄唇。

“小七,你多事了。”淡淡的指责仆从,仿佛救自己免于一剑穿心是违背之举。展昭浑身不住颤抖,抬头看失色面容、清淡笑容,心口一阵怒气翻腾涌动,狂乱难歇。

“为什么?”压抑地低吼,无法理解面前人的想法,为什么要逼自己伤害他。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平淡无波的声音好似要飘散般的无力,白玉堂内心轻笑,血流的太多了呢。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躲开!”近乎咆哮的嘶吼,仿佛受伤被困的野兽,看着这样的展昭白玉堂心上痛楚。抬起手无力的抚上他红了眼的怒颜,浓稠的暗红污了那张俊朗清雅的面庞,这样单纯的人为何要滚入这红尘俗事里?

“猫儿,你可知道?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我的命是元昊的也是你的。所以,如果是你要我死,我就会死。”目光有一些模糊,看着面前神色痛苦的人为自己的任性抱歉。对不起,猫儿,错不在你,你无须自责。你和我一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是心怀天下的侠士,你今日的选择并无过。只是我累了,不想再躲了,不想在挣扎了。只是我错算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和默契,本以为即使不言明你也会相信我的用心。可惜,我又一次忽略了你是天下放于首位的南侠,这样的情况你怎么敢去相信我,怎么能信任我。何必一次次的去拿自己与整个天下相比,我爱着的猫儿不就是那个正直的,以天下为己任的展昭吗?内心笑骂自己的愚蠢和矛盾,人心为何如此矛盾,而白玉堂又为何将其达到了极至?

“我不想……”要你死。话未尽,对面的白玉堂有了动作。

放下抚在展昭脸上的右手,竭尽浑身力气运起掌气重重拍上蓝衣人肩头,展昭一个不稳连退三步。右掌中的画影顺势脱出带出一道道眩目血花。

“玉堂……”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身影,白硬已被一道巨大褐色阴影包裹,鬼七面色不善的以眼神止住展昭的行动。

“小七,回西夏吧……赵桢,合作已经完成,从此好自为知……猫儿,玄墨音已经成为白玉堂的一部分,你可懂得?”无力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人已无处可寻,地上空留满地暗色红痕。玉堂,我懂啊,你说出的话不会反悔,可我做的决定也决不会悔改……




八、无悔

“啊……这满地都是血,白玉堂啊,你可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朕要怎么跟元昊妹夫交代啊?”无暇顾及方才趁乱逃脱的庞吉,大势已去的老头子能逃多久。如今仁宗的心头盘算的只有如何向西夏方面解释白玉堂受伤这件事,和谈刚成,总不好一个不慎再起战乱啊。

“在向西夏王交代前,圣上还欠微臣一个交代。”展昭微微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画影,整张脸掩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但那种压迫感仍是让仁宗有点心寒。他怎么都想不到,平时老好人的展护卫会有这般模样,包爱卿,你在哪里啊?

“这件事么……是朕拜托元昊演的一出戏,庞吉的用心朕早有察觉,只是这只老狐狸狡猾的很。始终躲在暗处兴风作浪却抓不住把柄,于是趁这次逼他现出原形。”心一横,反正到时候也要说的,不过现在的展昭情绪好象不怎么稳定的样子,白玉堂你怎么可以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就跑啊!

“那为何皇上不曾透露一丝口风?”既然他们也在局中为何不实言以告,何必让他们之间产生如此误会。

“一切都是白玉堂的计划,他叫朕什么都不用过问,只等着他与庞吉来逼宫就好了。哦,对了,这里有他的一封信,发生那么多事朕差点忘了,他说你看了就会明白个中原由了。”由案上一叠奏折之中抽出一封信笺递给展昭,接信函的人仍未抬头,低声一句“臣告退”,退出御书房。

“猫儿,不要怪自己,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原谅我的任性、自私,莫要怪我利用了你。你的心太干净、纯粹,你的眼里只该容得天下苍生,而我,已经选择的路就不会回头。一年前,我对元昊说过,我的命是他的,这句话我不会反悔,所以,西夏清风堂的责任终此一生我都会承担。各为其主的局面,今日只是假局,日后谁人又知是否成真。我不要你为难,我不想将你夹在天下大义与我之间,展昭的心里只有正邪之分,太过理想,我不愿你为我挣扎于尘世泥泞。允许我放开手,勿念。   玉堂”

小老鼠,你是傻的吗?展昭在心中低叹,我的心思过分理想?真不知是谁那么理想,竟写出这样的东西,情之一字岂能说断就断。你不想我为难痛苦可知你推开我才会让我最心痛,我可以原谅你的任性和自私,可展昭绝不允许自己就这么退却。

三日后,庞吉欲趁夜逃出汴梁为展昭所擒,大殿之上仁宗赐恩,欲加官进爵。

“臣不求高位,不求钱财,只求一事。”毅然的神色让包拯对他的决定了然于胸,终于是时候放这个倔强的孩子去找寻他自己想要的了。

“爱卿但说无妨。”

“臣请镇守玉门关。”

“这……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仁宗面露难色,放如斯人才去如今太平无事的玉门关,这可不是好买卖。

“臣只此要求。”展昭单膝跪地,身若苍柏,心意已决。

“就应了你吧……”仁宗的声音里有些惋惜,隐隐可猜测到展昭此求的用意,不如就放他归去。



西夏皇宫

“我说贤弟,这展昭任玉门关守将已逾大半年了,人也几日就求见一次,你就真那么狠心不见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目露算计光芒,他偏不信白玉堂是铁石心肠的人。

“陛下,若是无聊,臣这里还有许多公务待您处理。”从公文中抬头瞪了元昊一眼,也不知那个死心眼的猫想些什么。都叫他忘了,怎么偏偏还是跟来了,吃了大半年的闭门羹还不死心。

“好同情展昭哦……”喝口茶润润,恩,自家小月儿的茶艺有精进了。

“你再这么闲下去我可不敢保证这个月你还能见到沁月丫头!”同情?那不如让你感同身受。

“贤弟消消火,为表歉意为兄陪你贺兰踏春如何?”丢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贺兰踏春?都不知道上过多少次山看风景了,就那么看不够吗?

“好吗,当是你陪我好了,我很想去嘛。”恶心的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男人故作可爱的撒娇,他真想一掌打碎他那张脸。想归这样想还是禁不住元昊难得的无赖招数被半拖半拉的上了路,谁能告诉他这种无赖模样堂堂西夏王是怎么学来的。

贺兰山顶,白玉堂难以置信的睁大眸子,快来个人告诉他,他已经病入膏肓产生幻觉了,那只薄皮木头猫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是不是很感动。”元昊低沉的声音响起提醒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产生了幻觉。

“你和他合谋了?”难以置信,整个贺兰山顶无一处不被刻上了字,反反复复都只是一句,“展昭爱白玉堂”。

“诶……爱妻之命,好丈夫如我怎能不乖乖听话。”一脸我也很无辜的表情,他家月儿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信誓旦旦的说“你不帮忙我就回大宋去”,他能说个“不”吗?

不理会摆出无奈脸的元昊,转身而去,面上有的却不是感动倒象是寒霜罩顶,看得元昊心惊。

“你去找他再续前缘?”贤弟的脸色不太好看啊,哪里出了差错了这是?

“我去问他凭什么那么糟蹋我的画影!”要是有半点损伤,死猫你就等着瞧吧。看着白玉堂离去时越发狠厉的面容,元昊在心中暗叹,“展昭,你好自保重。”不过他家贤弟其实不是心疼剑,是心疼某个滥用内力,不知照顾自己的笨蛋吧。

玉门关前风沙漫天,烟尘中有人策马而来,白马白衣贵公子,看得关前将士、卫兵惊叹,“这莫不是仙人下凡呢?”可是下一刻仙人不顾形象的大吼震的他们耳发痛“天,好大脾气的仙人!”

“展昭,给我滚出来!”毫不顾及此刻的形象,要是让西夏子民们见他们高贵、温文的玄堂主如斯模样不知要作何感想。

“呵,玉堂亲自前来,展某好大的面子。”看着展昭灿烂的笑脸白玉堂火气更盛,这猫什么时候那么不要脸了,笑那么开心没见他在发火吗?

“谁与你说笑,说,做什么糟蹋我的画影?”看着面前毫无保留的发脾气的小耗子展昭心情大好,玉堂还是这个样子最可爱,没事装深沉多不好。

“展某无辜啊,玉堂所说展某不太明白。”深思状的皱眉,看似在认真思考,白玉堂却知道这只是欲盖弥彰的做戏,休想欺哄他。

“还说没有,是谁在贺兰山顶上刻了那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不就是……那些……那些……羞人的话。”声音越来越低,偏过头,白玉堂自认脸皮没那么厚,那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哦……那个啊,我不那么做你可会来见我?”听他如此讲白玉堂回过头想好好教训这只胡闹的猫儿,可谁知不看还好,一看只见展昭那张俊朗不凡的脸盛满了认真与深情。深沉如湖水的墨色眼睛里满是温柔与包容,将自己的身影倒映其中。

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忘记曾有的决心,就那么溺在那深深的温柔和包容里,久久无法回神。回过神时人已不站在漫天黄沙的关前,进了一间朴素、干净的卧房。

“恩,怎么……”天,好丢脸,他竟然看着这只猫的脸失神到这个地步,连跟人进了房都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这人卖了他都会无知无觉呢?

看着白玉堂白瓷似的脸上染上淡淡粉红,展昭上前把人拥进怀里,鼻端绕着熟悉的味道,展昭心里荡开一阵暖热。太久了,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不满突然被抱住的人用力抵抗着想要脱身,却被耳边温柔的低语止住了行动,“不要想太多好不好,不要放开手好不好?能与玉堂相守,展昭此生无悔。”

逃了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为什么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自己心软了,白玉堂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突然就那么觉得,就这样让这个人拥在怀里相守一辈子,这样真的很好。

感到自己肩上到胸前的衣服都湿成了一片,感觉着怀里人微微的颤动,听着那模糊不清、呜咽着的一声声“傻瓜……”展昭将人拥的更紧,终于回来了,他的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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