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泓 |
2007-03-03 10:46 |
——轉載證明在授權書集中帖34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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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
月懸穹空、時瀕中宵。
夜訪疏樓的來客步移影動,延道高懸的燈籠一盞一盞地著亮了,即便是近十五的明月光華,抑不勝迎客之通明燭火而幽滅了顏色。
背倚雕樑、肘搭亭欄,煙桿輕掐於指,煙瀰霧繚間的慵散姿態未因來客而整,不過微微側過了原本背對的身子,對著不急不徐踱至亭中的人影,龍宿以不悅之情聽來若有還似無的口吻指摘。
「戌亥交刻之約、子時過半方才來赴。 劍子啊劍子,此回汝已不只是姍姍來遲了。」
落座遠於龍宿的亭椅,端著過意不去之心隱有而未明的臉龐,劍子歉道。
「抱歉,忽有急事耽擱了,來前著實左右為難,萬分猶豫是該來此擔遲赴之過失、抑或索性負起失約之惡名。」
心忖著答案多半無聊不及義,龍宿卻仍應了對方的示意而提問。「那何以為前者?」
龍宿無意起身招呼,劍子於是自取案上茶盅斟了七分滿杯,沾口稍啜。 備有味甘質潤的好茶為邀約者迎客心意,任其失溫清冽便是承約卻遲來者所該默然受之了。
「緣於對好友的瞭解。」
聽來尚有冗冗下文,龍宿銜煙於口,作了個請自行往下說去的手勢,竟是連區區願聞其詳都惜之未語。
看似的無所謂不經心,劍子不以為意,又再續道。
「料想好友對吾,即便久等、也是不棄,是以思前想後,終究甘冒受人苛責之險,於急事處理了當後風塵僕僕而來。」
龍宿煙桿離唇,神色依然,如此忝顏之詞他已見怪不怪,如何應對也早嫻熟無須費神思量。
「一段話便說錯了兩件事。」
「請道其詳。」相較於龍宿方才的意興闌珊,劍子顯得甚願求知究柢。
「其一、非是對汝久等不棄,而是相約之地為吾之居處,無論汝何時來赴,吾總是在此。」
「原來更深露重、夜冷風寒,好友不眠未休,非是為了等吾。」
溫沈語調模糊了言語表面的戲謔,是有感於龍宿所言並非純然地不甘實承、亦有幾分減他歉疚的體諒。 而龍宿聞劍子之言不予回應、不以反擊,當是明瞭亦接受了對方迂迴所示的愧念歉意。
「其二、自相識至今,吾幾時於久候尊駕後苛責過遲來的汝?」
「如此說來,是吾過失在前、心虛在後,以致於好友的話聽來每每如鞭如笞,而自陷坐立難安之窘境了。」
「坐立難安?」睨著眼前好整以暇啜飲著茶水的友人,笑詰的口吻直示其不以為然。
「噯、吾怡然處之的神態不過是欲蓋彌彰,知吾如好友應當不難識破。」
龍宿也不駁回,只是神凝色定,珀金眸光就此定注於劍子帶笑的臉龐,不消多時,劍子從容無謂的笑顏漸僵,稍稍偏首,避過視線膠著定處。
「好友看得吾心驚膽跳了。」
收回令對方疏於招架的目光,龍宿深有所感地搖頭嘆息。
「汝日亦出神入化的欲蓋彌彰,吾仔細端詳再三,著實難察其中破綻。」
「讚謬了。」避重就輕地領受對方嘲訕,亦順勢轉了話題。「約吾前來,該不是單為切磋口舌之利?」
「當然,是有好奇妙之物欲與好友汝分享。」龍宿自亭欄邊起身,緩步至劍子身旁落坐。
單就話語聽來,著實令人不由幾分戒備在心,然再看龍宿神色凝定、恍有所思,又似無他意。
早在進亭時便已留意到置於案上的一長形包袱,料其應當便是龍宿所指的奇妙之物,劍子手撫色紋單調無奇、質地卻異樣細緻絲軟的裹巾,問道。「可是此物?」
「正是,請解開一觀。」
劍子依言拆解布結,亭檐垂燈將所裹之物映照得清晰在目,乃是一張七絃琴、一管八孔簫。
琴身估量三尺有餘,由白玉琢磨而成,色質潔皎無暇,於月光下仿有凜凜雪意盪流,然撫觸不覺寒冽,但感如脂溫膩細潤;以指挑絃索,流洩錚音澈淨,塵囂紛沓瑣聲霎時絕於外,雖仍存、卻難爭聞。
琴已是令人讚賞,置於側約莫兩尺的管簫較之卻未有失色,燦金的簫管隱隱脈流黯紫,雖不便奏試,然風迴簫管,略聞肅肅聲咽低微,已是勾人魂思,不由為之慟動之音。
即便是心緒罕昭顯於色的劍子,亦是難抑驚嘆讚賞。
「此二者皆非凡品啊,好友是從何得之?」
「便是在此得之。」
「在此?」
「確切來說,應當是於這張石案上得之。」
語意聽來煞是荒唐,然口吻卻無半點玩笑之意,如此不合常理的暗示,他也只能作出脫軌的結論了。
「好友莫不是要說,這良琴雅簫是憑空驟現於你的眼前?」
尚且未置是否,龍宿微微一笑,對他的推論似有幾分意外。
「吾本以為,汝所得的推論應為,琴簫乃為他人送至此地予吾。」
是了、如此方為合乎常理的解釋。劍子聞言雖是一愕,惟表面仍未動聲色。
「若是答案這般尋常,不是有違好友華麗風格?」
龍宿所言固然有其模稜兩可的空間,且有誤導之嫌,但他卻不假思索地作出了憑空而現的推論,該說是他的思路無意間為龍宿所牽引,抑或是思索時便不覺納入了龍宿的思維。
「好友之答真是異想天開,不過由汝之解可知……」
重執起久置於案的煙桿,清煙渺矇了不摻半分嘲弄的由衷笑意。
「知吾心思者、莫若劍子。 汝方才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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