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泓 |
2007-03-03 10:55 |
——轉載證明在授權書集中帖34樓——
。。
【前篇】
天猶矇昏,遠方山嶺陲緣隱見曦光雲影,他於這樣的時辰步離豁然之境還是首遭。
臨別前的一趟造訪,釋去了肩上負累,卻是於腰側添繫了一管長簫。
無礙於久行、惟時而絆袖。 堪堪足以提念他莫忘未定的歸期。
/
如與劍子所言,他未定行途,興之所至時沿山徑、偶遂水路而走。
多是獨行於僻絕人煙之境,所度時日也就算得約略不精,然估量至多是霜月近末,卻意外行入杏金楓火錯落的林間蔭地,於心忖思、當是不覺已至偏北之隅。
近聞鳥鳶啼、遠聆流澗吟,自然的山水花鳥有其樸率之樂音,興致為其所勾,他於一枚高及膝處的岩石旁,停下了無定終處、自無須匆忙行路的步伐,衿袖揚風拂掃去披覆於微傾石面的落葉斷枝,雖仍沾有微塵,然尚不至於染污衣衫,他落坐其上,解下繫於腰側的紫金簫。
管端擱於唇下,悠長氣韻隨指腹按捺音孔而流盪出音律,他不自覺便回想起故人之音,同是一曲碧澗流泉,他總偏好於餘韻處添上繁複的音綴變化,如此雖不至陷於滯礙,卻是不若原主奏來那般行雲流水了。
然簫樂原非他所專擅,臨別倘無豁然之境一行,此時伴他遣時自娛的原該是絃律之調、而非簫管之音。
憶及當日,吐納平穩的氣韻稍有伏紊,幽沈簫音亦隨之略偏迴了原律。
於劍子看來,此行他是走得倉促突然了,忽爾提說將有遠遊,又無定去向歸期,自是免不了引人一番疑慮,可劍子雖心下疑猜,卻未有訴諸言語,兀自揣度後,是迂迴來示其憂惑之慮。
交付紫金簫、留借白玉琴
兩者隨伴彼此時日已久,罕有離身。 劍子用意忖度即明,當是疑其將一去不知歸返了。
如此推思,他於當下難以解釋回應,於是選擇不認不駁,而劍子也未再深問追探,遞予他紫金簫、接過了白玉琴,而後靜定地目送他離去。
雖未有言語為憑,然他難以、也不欲佯作不明瞭此舉所蘊含之意。 如此、非為單單地互借取所擁之物,而是一則承諾的應允。
忽爾聞身後傳來雖已刻意放得輕盈、卻仍可聽辨的腳步聲,思憶連同樂音驟然而斷,他身稍側、偏首看去,距身十多步遠之處,一名灰衫配劍、半邊面容掩於玄鐵面具之下的青年佇立於林木翳影間,遭他微冷的目光打量,未陷惶然失措,微微一欠身。
「閣下簫曲盪人胸腑,不自覺便受引而至,冒昧擾斷,望請見諒。」
「讚謬、無妨。」
原以為對方會就此離去,但那青年卻不以他的冷淡為忤,反而更走近身來,意欲攀談。
「在下君楓白,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對此等有意結交、卻又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無禮者,他無心與其多言,將紫金簫收繫腰側,雖有回應、卻未答其所問。「萍水相逢、瞬乎離分,名姓何用?」
君楓白也不再追問,然眼神落於他腰際,若有所思的目光似是為其勾起了某種憂歡摻雜的回憶。「在下雖只淺識音律,卻也知閣下所奏管簫非屬凡品,不知是否方便相借一觀?」
「他人之物、有所不便。」
遭他不假思索回絕,君楓白卻仍未顯受挫,倒似對他的反應極感興味地微笑了,也不在意他明表無心聆聽的神色,逕自續道。「我有一名摯友,當年也是因樂聲結緣,他所擅奏者為五絃琴,初識之時,我也曾這般唐突地索琴一觀,他的反應與你如出一轍,皆是斷然回絕。」
聽聞對方友人同為擅琴者,他方才稍稍緩和了受擾慍色,但仍未有續談之意。「既有前鑑,何以再蹈覆轍?」
「倘若真是不便,我也不強人所難。」君楓白明朗的神情終於顯得微微喪了氣。「但既是有緣相逢於此深山絕嶺,看閣下應也是獨行無伴,便偕行一程,不知意下如何?」
「山徑林道原非獨吾一人走得,汝要同途抑或分道,吾無權也無意干涉。」
是無視於他的冷淡,抑或是將他的漠然錯解為默許,君楓白於是就此尾隨他步伐而行。
不邀自隨者自是稱不上為旅伴,獨遊初衷不因此而有更易,他無顧身後之人,步調隨時景而忽有緩急,是歇是行也任隨意興,而君楓白不以為意,與他行間相距或遠或近、但總是不轉向而離。
「你可知此山之名?」
名為相伴卻是無異為各自獨行,然偶爾於停步歇息時,君楓白會猝有天外飛來的問語,他或許答、或許不答,但無論是否得到回覆,君楓白總能自顧自地將話題再接續下去。
「此山名作豁然。」
雖是心不在焉,卻難以全然杜絕對方的話語傳入耳,驟聞如此熟悉之名,他不由得輕輕地咦了一聲。
「據聞,若是心有所惑擾之人,來此山境走上一遭,便可得平靜解抒。 可每年此時,我皆來此山間,躊躇是否該前去會見一名友人,至今已是第五年了,我心中的惑擾卻仍未有得解。」
同行旬半時日,此際他方才因君楓白話語中所流露的憂頓,而稍加留意地端凝此人。玄鐵面具未遮掩的臉龐因當下思慮而蒙上陰霾,置於膝上的雙手十指交勾,卻仍隱有顫動,足見其心念深為困折。
「憂擾排解與否在乎人心,無關乎外境,更無涉於人所予之的名謂。」
「可當自身無解,總不免寄望尋助於外在之力。」
有感於君楓白的欲言又止,他口吻冷淡、略有諷意。「莫非吾亦是汝所尋助的外在之力?」
君楓白聞言一怔,似是聽他此言後方才恍然覺察心有此念。「也許吧,於心苦思也難走出困頓的思慮胡同,你可願一聽我所難解之事?」
困者惟心、解者自也惟心。 訴諸於外以求抒解慮苦困憂的作法,他一直以來皆覺是徒勞無濟。
而欲先尋求他人的意見方才能作出定決,他也不甚以為然,於他看來、如此不過是用以為既定心意的憑藉;或以待來日悔不當初,除自身外另有旁人可推諉卸責,而得以好過些。
因此思維,許多事他皆不喜與人言;而對此、劍子也曾委婉表過勸言。
思及某回,倆人對弈於豁然之境,他因日前儒門之事稍感煩心而略有分神,棋局結束後劍子詢問他是否有事掛心,他直覺便推說無事,劍子雖不再追問,卻是以明有笑意、隱蘊感嘆的口吻言過。
「好友心念若不明言,縱然吾再明察秋毫也難推思得周全。 如此下去,吾豁然之境、便將要易名為惑然之境了。」
對此關切他自是感懷於心,但仍不覺有提說之必要,因此當時也不過一笑帶過。
於他分念旁思之際,君楓白已因他未有回絕而兀自說起過往,他雖是另有所思,卻也約略聽進了七八分。
君楓白自言因一時心魔,起念掠奪了摯友的劍譜,友人為其背叛行徑而慟怒攻心,出手竟爾失了節度,他避之不及,為紛縱劍氣傷損了半邊容貌,但所幸仍得以身免,而當時所處的村落卻不若他之好運,人舍牲口皆於友人一招之下盡毀不存。
爾後、他輾轉得知友人為傷及無辜痛悔不已,並立下誓言從此不再動用該招式,他心有愧疚,於是決意歸還劍譜以彌所過。
蒙遭劫難的村莊離此山不遠,友人每年此時皆會前往悼祭,而他、亦是年年至此,雖於行前有所決心,但愈是行近事發之地,友人當時痛心失望的神情便愈是深刻清晰,他深感難以面對友人,因此,總是徘徊躊躇於此山間,一回又一回地錯過了會面的時機。
君楓白言畢,投注而來的眼神顯有期待,然他並未予以任何言語回應。
一則因無關於己;二則經近日來的相處,對君楓白的心性多少有所知悉,又再聽其所述,語中多為其行徑辯解,且深深自艾於面對友人之艱難,而因他所謂一時心魔所為、及其友人失了理智下而無辜喪生的村眾,卻僅以寥寥數句帶過。
對如此惟知自傷自憐之人,他再無意與之多言。
是日夜間,他雖已入淺眠,卻因唐突行近的細微腳步聲而立時清醒,心有所疑,他於是不動聲色,雙目雖仍閉闔,卻仍可察覺步伐於他身側稍事停留,似是置放一物於地後,方才輕悄離去。
待腳步聲遠,他方才睜眸,四下已不見君楓白蹤跡,拾起一旁趁夜近身遺留的書冊,就月光見其封皮上書有紅塵劍譜四字,再結合稍早所述的毀村事件及擅琴一藝,他稍稍訝異過君楓白所提友人原來是江湖中頗負盛名的者劍者——傲笑紅塵,而後抽起半現於劍譜外的一紙信箋覽閱。
──反覆思量仍是無法面對友人,雖僅短暫相處,但覺閣下是可信任之人,因此冒昧將劍譜託付,望請代為交還。
將如此重要的劍譜留予他,他所感受到的並非如君楓白所言的坦承信任,而是不知輕重的輕率及罔顧他人意願的無禮。
如此行徑令他甚是不悅,於是將劍譜與信箋置回原地。
心知君楓白縱然現下不見人影,也絕未遠走,定會於稍後回頭探看他是否帶離劍譜,並依所託將其轉給傲笑紅塵;而即便劍譜於他離去、君楓白返來此間失落,本是對方一相情願未得允諾之舉,他亦不覺需為此有愧於心。
清眠受擾他不欲再留,星月之輝雖是幽澹,卻已足以引路,他於是起身將君楓白及劍譜之事俱拋於後,重拾回清靜獨遊。
。。。 拖拉了很久的空明對篇,費了一個上午接骨長肉修枝剪葉(又有骨肉又長枝葉的到底是什麼鬼啊XD),才終於勉強搞定前篇,再這樣磨下去也不是辦法,最低限度是希望可以在本年度的生日前完成。。。
話說關於不得不述及的紅塵劍譜一案,當時是看到一整個想翻桌。 所以,此篇基本上是背離劇集,集個人怨念於一身的東西XD (vert) |
|